第三十八章 乐在题字中
沿山而下的道路修得就不怎样了,只是在被走熟了的小道的基础上,再夯成一层层的台阶的摸样,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到达山腰平地,周围景色豁然开朗,沿山壁围了一长条更加简陋的土屋,那里准备给将来的移民居住。再往下走,就是平常被黑雾笼罩的山体了,这是楚秦门众人第一次看到黑雾下山体的真面目,基本没有植被,山石都光秃秃的,十分丑陋和违和。
“别看这里现在寸草不生,但是我试过,只要没有黑雾,树木还是可以生长的。要是黑河冬天真的通行凡人的话,我准备从西边【九三坊】附近的村庄找人运些耐寒的树木和花草来铺上,保证会大变样。”展元介绍道。
身后的张世石皱了皱眉,说道“我们道门,讲究清静无为,终究不必为了这些外物过于劳民,而且还得求上人楚家。我看只用买些种子来撒上,凡事顺应自然,更好一些。”
展元没想到张世石会直接驳了他的建议,隐隐还有指责自己好大喜功,不恤民力之意,尴尬之下心中不忿更盛,但上嘴皮碰下嘴皮,终于忍下,闭口不言。
张世石说者无心,齐休听者也无意,点头道“嗯,世石说得有道理。明天我去见赵良德前辈时,顺便带回来些御兽门那边的植物种子,我看他们那里用来观赏的花草品种和齐云盛行的大不相同,讲究大红大紫,另有一番意趣,咱们楚秦门新山门也要有新气象,索性弄得锦簇热闹些。”
这话大家都没意见,热烈鲜艳的花色,和他们期待在这黑河峰开启与老楚秦门截然不同的新生活的心情不谋而合。继续下行,一直走到山脚的大阵边缘处,路的尽头处矗立着一座新牌坊,石头的墩子,两根巨木做柱,架起同为木质的横额,中间题字处空着,木头都还没有刷漆。旧楚秦山门的那座牌坊,因为创派祖师是金丹修士,自然比这块精致奢华,气势也大胜,但是黑河峰前的这座又多了些原始粗旷,可以说是各有千秋。
展元刚才被张世石败了兴,只简单介绍了一番,然后向齐休一礼,说道“这牌坊上的题字还有山上各殿阁的匾额,还要劳动掌门师兄了,把字刻上去后,才好刷清漆。”
“好,好。”隐居的十来年间,修为未有寸进,但是练得一笔好字,一路上看到些空空的匾额心里就有些痒痒,更何况是为这片他亲手缔造的基业题字。展元此请正好挠到了他的命门,齐休连连点头,心里恨不得现在就有纸笔,以大地为书案,一挥而就。
来访的修士往常都是直接落在黑河峰顶,大阵完成后想必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这山门牌坊作为迎来送往的第一站,不能太堕了楚秦门的气势。齐休和弟子们又商量了一些修改的建议,展元一并记下来。
回归大殿,打发弟子们各去选中意的房子,齐休独自将各匾额上的题字一一写好,山门处提‘楚秦门’自不必说,广场前的正殿提了‘抱元殿’东西厢房各题‘清平殿’‘德瑞殿’,然后是各处的楹联,齐休文采一般,对联做得只能说算是工整,都取承前启后,继往开来之意。甚至二十个弟子居住的院落齐休也不放过,一一提了‘善水’‘希声’等文字,最后将密宗小寺,正式命名为‘楚秦观’,又是三个斗大的字。
一张张龙飞凤舞的大字写完,手都写酸了,齐休终于恋恋不舍地罢手,心满意足。将纸张收好,交给展元,回过头来对张世石说:“你们都歇息了吧,待我明日先去和赵良德约好种植【乌心荷花】的时间,然后再定行止。”又看到展元人急匆匆往外走,现在就想去把题字给拓印篆刻好,赶忙叫住了他,“你也累了,看你今天忙得,先去歇了吧,这些事都不急,慢慢做着就是了。”
展元也确实熬不太住了,答应下来,转身把题字收进大库,告退出门歇息去了,张世石等人也一一告辞。等到众人都去新房休息了,三个月来都是热热闹闹的大殿忽然间只剩自己一人,地上落根针都能听见,冷冷清清的,一时又有些不习惯,心底甚至有些隐约不愿面对的悲伤感。齐休长叹一声,低声喃喃道“常伴膝下固所愿,雏鹰终有单飞时啊……”
收拾心情,隔天跑去见赵良德,对方还是老样子,身前仿佛永远排不完的修士队伍,一个个的传唤打发,只是身后的美婢,又换了一个,和上次见的,可以说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齐休现在甚至有些佩服这个人了,虽然贪婪了些,而且好享受,但只论能力,真不是楚佑闵、王涫之流可比。而且赵良德贪归贪,也不是说纯粹的出卖自家门派的利益,楚秦门得了灵石,但是御兽门也得了出产,而且每年的猪鱼幼崽发卖,都被他牢牢捏在手里,以后想撇开单干都不行。
“哟,黑河的小子来啦?”赵良德小眼睛一眯,看着齐休打趣道,自从收了齐休的【十方储物袋】,他看齐休顺眼多了,说话也亲热了起来。听完齐休的请求,唤过一名本门的练气弟子,吩咐了几句,然后对齐休说道“你回去等着罢,三日后我派人去帮你们播种建围场,完工后把【乌心荷花】种子钱和预定【香蒲猪鱼】幼崽的钱,交给来人一并带回就成了。”齐休躬身谢过,注意到赵良德的目光已经往他身后望去,再开口要了些观赏用的花草种子,便行礼告辞,整个交谈还不到半刻钟。
“如果以后能像他一般,日日都是这般的景象,那时的楚秦门该有多强大啊!”出门时,齐休心里羡慕嫉妒恨地肖想了一番,然后苦笑摇摇头,祭起【风阵灵舟】,向西飞去。
不多时回到楚秦峰,将种子都交给潘荣等人,命他们坐着【灵竹纸鸢】漫山遍野地粗略撒一撒,不必做得刻意,如同张世石说的那样,顺其自然。又叫过展元,命他再去【九三坊】买两件【风阵灵舟】回来,到时候加上张世石,三人陪御兽门来人一同去北边准备养殖猪鱼的地方。
“不是说不再和【九三坊】楚佑闵家多来往?要不我跑【兵站坊】一趟吧?”展元有些疑惑地问道。
齐休回道:“那样来回就要不眠不休的两天,这段时间你太累了,不用这么拼命。偶尔去一次不碍的,灵舟这种常用的东西他们能加价到哪去?”
“嗯……”展元先低下头沉吟一会,才抬起头来说道“前段时间我跑那边凡人村庄,路遇过一个白山的练气散修,他说【风阵灵舟】这种法器本就是白山出产,那边的价格更低些,他久在两边带货的,要不我去问他买?”
“噢?靠得住吗?”齐休反问。
展元想了想,答道“应该靠得住,楚佑闵家也是欺他老实,把价格压得很低,和我们一样心怀不满。”
“那就去找他买,能省些灵石总是好的。”齐休做下决定,又沉下心盘算一会儿,继续说道“索性把他请来,和我见一面,这几个月我把东面、西面、北面的情况都摸得差不多了,正好缺个人来跟我说说南面的情况,阚林毕竟是前辈,有些话不太好问。”
“好嘞!”展元高兴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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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播种和堵口
巨鳐到达齐休选定地域的上空,降低高度开始不停盘旋,赵家修士走到巨鳐尾部,取出一个大储物袋,将袋口翻转向下,一种黑色的植物种子表面罩着朦胧的青色灵气,如流水一般向地面的黑雾中洒去。他一边洒一边教齐休等人如何操作:“这【乌心荷花】虽然生命力极强,但是在这黑河中,就算已经预先加持过我御兽门独有的木属性秘法,一百颗种子也不一定能长成一株活着的幼苗,只有以量取胜了。”
就倾倒种子而已,看上去也不是甚难,只是这种御兽门储物袋和齐云派出产的使用法诀不同。齐休三人也很快学会,那赵家修士便将袋子交给展元继续播种,自己带着齐休和张世石祭起飞行法器,到那唯一没有山峰的缺口处停下。
“【香蒲猪鱼】喜欢在沼泽里乱钻,而且身体柔软,必须用特制的小眼渔网将这处缺口封闭起来。”赵姓修士又取出一个袋子,从里面拉出一张白色丝网的线头,一头递给齐休,一头交给张世石拿好。“你们去缺口的两端,等我施为。”
两人照他吩咐,各执一头分飞开去,那丝网不知道有多大,牵连数里之后,剩下大部分估计还在赵家修士手中的袋子中。等两人到达位置,赵家修士将外袍一脱,露出御兽门标志性的兽皮短裤,赤精着上身,一声大喝,背后亮起一株参天大树的虚影,仔细看去,这种齐休叫不出名字的大树之上,还攀爬着另一种同样不知名的藤蔓。
“又是本命天赋!”齐休暗道,这赵家修士看上去起码是双本命,巨树和藤蔓,只是不知道他会如何施为。
齐休的疑问很快有了答案,那珠巨树虚影一闪,两道青气散发开来,两条藤蔓化作两只身长数里的青色巨蟒,有若活物一般分别飞到齐休和张世石身边,一口叼住他们手上的白色丝网。
“撒手!”赵家修士又是一声大喝,两人赶忙听命撒手,巨蟒便叼着丝网,折向下方黑河沼泽一头扎下去,丝网也随之被带入沼泽之中。
随着藤蔓化作的巨蟒越扎越深,齐休观察到那赵家修士额头虽已开始见汗,但看上去还支持得住。心中暗暗称羡,“他不过练气后期修士,本命天赋竟然能使出纵横十数里的藤蔓,可见也是天赋异禀之人。”
终于等到巨蟒不再动作,似乎已经是见了底,那白色丝网在地底被撑成了一面墙的形状,将缺口堵得严严实实,赵家修士才收起身后虚影,算是完成了【香蒲猪鱼】养殖点的堵口。齐休张世石赶忙上前道谢,他看样子也累得不轻,气喘吁吁地和两人一同飞回巨鳐背上。
“这地势已成,种子也已种下,长得怎么样来年春夏之交才能知道答案,等到盛夏,正是投放猪鱼苗的季节,我乃木属性灵根,驯兽不甚在行,到时过来的会是别人,我就不管了。”赵家修士休息了片刻,调匀了气息,看展元将那袋子中的种子也倒空了,走过来对齐休说道。
齐休等自是口中称谢不已,然后将谈好的灵石一并付了,他接过灵石也不客气客气,径直走到那位对齐休等人不很友善的同门身边,两人先咕哝了几句,【银背驮鳐】便转而向南,将齐休三人送回了黑河峰。
“【香蒲猪鱼】是不少灵兽喜食之物,虽然黑河里能存活的生物极少,但你们最好在明年夏天之前,先将养殖点附近扫荡干净,别到时候花大笔灵石买的猪鱼幼崽,成了猛兽的美餐。”
赵家修士告辞时对齐休发出警告。
送走赵家修士,张世石皱眉道:“难道还要我们去捕猎那附近的食肉野兽?这活在黑河之中的,会不是有灵兽?我们去捕猎会不会有些危险?”
展元随后反驳道:“就是凡俗之中牧羊之人,还得防备狼群呢,这猪鱼味道又极鲜美,若附近真有猛兽,难道眼睁睁看着投入打了水漂不成。”
“哎,早知道还是不该揽下这活的。”张世石叹气道。
齐休也犯了愁,他倒不是愁野兽的事,他是愁张世石的态度,怎么遇到点挫折,又变了呢?心里有些来气,沉声训斥道:“世石你有传功执法之责,不要光顾着训练弟子们的修为,这南疆不比齐云,余德诺的遭遇你也听到了,不光要修行,还得安排弟子们练习一两手自保的法术。这剿灭养殖点附近野兽的事现在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做也要做了,而且年底保护到来的移民穿过黑河到这黑河峰,一样还是要面对类似事情的。你这就去准备,照每个弟子的本命灵根,安排他们学习攻击或者防御道术,要是有人能觉醒本命天赋,那就最好了,年底之前,我要看到效果!我们修真之人,首重心性,不要稍遇挫折,就打退堂鼓!”
“掌门师兄教训得是,我明白了,这就去办。”张世石也认识到事到如今,埋怨已起不了任何作用,领命退下,自去准备。
齐休又吩咐展元“你看还有谁办事妥当些的,把剩下的琐事交给他去办。你明天就出发,【兵站坊】、【九三坊】还有余德诺那里,都跑跑,收购一些和门中弟子们本命契合度高的低阶法器回来,能增加一分战力就是一分。我们剩下的灵石,起码要顶到后年猪鱼收获,才会宽泛一些,能省一点就是一点。看你的本事了!”
“是!”展元也肃然应下。
打发走二人,既然命令以下,齐休自己也准备以身作则,沉下心来,考虑起自己该如何入手,学习一门好用的手段。
自己的本命为【赤尻马猴】,根本召唤不出,本命天赋就别想了。那只【齐南城】买来的【异瞳金丝猴】同参,一样是和自己无法契合,算是再一次失败的尝试,如今那只猴子对古吉比对自己亲多了,一天到晚跟在他后面打转,索性也不去管它。
思来想去,齐休想到自己隐居时,曾经尝试过炼丹、练器等等,都毫无悟性,但是唯独制符上有过成就,曾经制成过一种冷门的一阶符篆,但是那种符在齐云根本无人问津,只得丢开了手,但是在这险恶得多的南疆,说不定那种符篆倒是有些作用。
第四十一章 所谓命隐符
经过整整三个月的忙碌,楚秦门终于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众人除了轮班执行庶务,只剩下一件事,修行。各种法术,道法,本命天赋的参悟,法器的运用技巧等等,被张世石安排得满满的,体力上的劳累的确不再有了,精神上的紧绷又随后而至。
两处聚灵阵中,每时每刻都有人在修行,特别是山下水潭的那一处石台,任何时候都有人在上面打坐,连睡觉都是轮班,为了不浪费每一刻钟。整个门派上上下下,都洋溢着一种奋发的朝气,就连偶尔来访的余德诺目睹这一切,都在齐休面前啧啧称赞,直说长此以往,贵门定能一展宏图云云。
齐休这次笑纳了对方的恭维,弟子们的努力,他是看在眼中的,自然愿意去相信能有一个好的结果。自从【乌心荷花】种下去后,门中暂时没有要操心的大事,他闭门将早年丢弃的制符之艺拣起来重修,效果也还不错,毕竟是曾是他唯一会制备的灵符,买来材料试验十余次,就一举试制成功。这次余德诺来访,正好请他掌掌眼,看这种灵符能不能在南疆卖出价钱。
余德诺接过齐休手中的灵符,符面的纹绘看上去乱七八糟的,乾坤不明,阴阳混乱,似卦而又非卦,似乎是小孩子涂鸦之作,但是符篆表面萦绕的灵力却又做不得假,确实是张一阶符篆。“咳,咳,这个,我也不认得。”余德诺打量了半天,终于老脸微红,讪笑着说道:“这符篆在下从未见过,还要请齐掌门指教。”
“这个符篆因为能用到的场合实在不多,太不好卖,而且自家也没用得到的地方,所以很是冷门,大多修士都不认得。”齐休将这张符篆的功效,一五一十地告诉对方。
【命隐符】,一阶特殊符篆,可以隔绝各种命运法术的探查,比如一些预言,回溯之类的法术或者本命天赋,使用后,可以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持续存在四分之一炷香时间的效果。
“也就是说,如果我先用了这张符篆,然后在这个范围内,这个时间里,杀了人,无论是什么命运法术,都无法回溯,或者探查到?”余德诺不愧是十余年在外漂泊,听完齐休的介绍,立刻举一反三,想到了这张符的可能用处。
“不是任何,只能说同阶都可以,反正我学作这张符时,道书上是这么写的。至于实际的功效,这命运之术直指人灵魂中最深刻玄奥的部分,掌握的人恐怕在修士里是万一中的万一,我也从未遇见过,所以无从试验。”齐休回道。
“贵门源出齐云,道书中既然注明了功效,想必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那样的话,我便拿去白山试试水,只是……”余德诺神色复杂地看了齐休一眼,“只是恐怕有需要买这种东西的人,不会是什么善类啊!”
齐休不动声色,心里暗暗吐槽他,“这种符篆在遍地道门的齐云没人要,在你们混乱的白山可不一定,再说我到这南疆时间也不短,所见所闻,你们白山修士里不是善类的还少了么?”当然这些话不能明说,只能随便拿话搪塞过去。
余德诺将那张符又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然后指着符纸背面左下角一个淡淡的小印记问道:“此印有何作用?”
齐休略带得意地回道:“此印是本人的密记,我齐云制符制器的规矩,一般在不显眼处留下制作的宗门和修士姓名,同一张符篆,打过知名制符大师的密记,价格就会陡升。比如我这里,是‘楚秦齐休’四个字叠起来写成。”
“哼哼。”余德诺意味不明地一笑,说道“齐掌门却是想得岔了,这种符篆怎能让别人拿住根脚呢?别人拿留着你密记的符篆去做坏事,若是事泄,被人迁怒过来又该如何?”
“呃……这个……”这次换齐休尴尬了,没想到在这里露了怯,还是自己不够老练的原因啊。“的确使我思虑不周了,多谢余兄提醒,我再做一张没印的。”
送别了余德诺,齐休脚步轻快地在黑河峰兜了一圈,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路线也很固定。先到山下探望一下最辛苦的何玉等人,然后拾级而上,缓缓踱到各处设施,碰到正在忙着庶务的弟子便打打招呼,慰问两句,在楚秦观大殿,和在那里修炼的张世石等人说几句闲话,最后到后山的厨房,关心关心明天的食谱。做这些的时候,齐休感觉自己的心态很像那种在自家领地里巡逻的公狮,骄傲地宣示这里是自己的地盘,绝不容他人觊觎侵犯。黑河峰上的一草一木,那片殿阁,那座山门牌坊,头顶上阵法汇聚而成的金黄色瑞云,甚至山腰那排丑陋的土屋,都是他和弟子们不断辛勤努力,一手一脚拼出来的,每一处都倾注了他深深的感情。
当然不能忘了秦斯言看似胡闹之下,给他留下的那块红玉阵盘的价值。此时齐休对那位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前四代掌门,已没了一点怨恨之心,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和坚持,再说若不是他,如今的齐休,不是在【清河坊】练摊的散修,也只会是宗门里默默无闻的喽啰,又哪来今日的地位?甚至练气后期的余德诺,对自己也是尊敬非常呢!
逛完这一圈,齐休心满意足地回到掌门内室,关起门来,继续绘制【命隐符】,先打坐调息到最佳状态,然后轻手轻脚地在小几正中摆上一张一阶空白符纸,用灵兽毛发制成的符笔蘸上各种材料和一阶灵石粉末的泥状混合物,一笔一笔在符纸上勾勒起来。
一边绘制,一边还要打入各种法诀,这【命隐符】的制备当年齐休学得极快,成功率也还不错,让老掌门很是惊奇了一阵子。因为这种特殊符篆,其实是需要严格限定的各种天赋,才可以制作。老掌门认为可能和齐休的本命【赤尻马猴】有关,因为这种天地灵物的特性就是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这晓阴阳和避死延生和命运之力可以牵扯上些关系。
但是当时这种符篆在齐云根本没啥用处和销路,而且齐休的确是连本命虚影都无法召唤出来的,百般试验未果,只得丢开,不再继续探究。“反正现在有些闲暇,索性旧话重提,再接着找寻一番其中的关联。”齐休心中打定主意,毕竟这大道的诱惑,不到最后一刻,哪个修士会不抱一丝希望呢?于是把全身心投入进去,沉浸在制符和感悟之中。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就这样,黑河峰上娴静的一天又过去了,可是在这一片平和的外表之下,隐隐有些暗流在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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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嫌隙渐渐生
人心是最奇怪的东西,在这个楚秦门团结一心度过初来的艰苦,开始稳定向好的时候,齐休的两大干将,却暗地里相互种下了很深的心结。
两人矛盾的焦点,或者说远因,还是只能算在齐休这个掌门身上。
张世石这个人,虽然和齐休一样,都是老楚秦门被先扬后抑的内门弟子出身,一开始两人算是惺惺相惜,但是很快对一些事务的看法上,便产生了根本性分歧。比如齐休老是喜欢把一碗水端平这句话挂在嘴边,不想让弟子们再遭到当年自己受过的那种欺压和冷遇,但是张世石却很不以为然,他自己虽然也是废本命,一样受过不少白眼,受过不少欺压,但理智上还是认同‘有天赋者享受更多修真资源’这一铁律的。整个修真界,家家派派都是这个规矩,为什么齐休认为可以独辟蹊径呢?这是感性的,是不理智的,短期来说,的确是可以安抚住潘荣,沈昌等人,但这是以牺牲何玉这位楚秦唯一希望之星的修行速度为代价的,直到现在,何玉还得参与挑水,做饭,值夜等庶务,这在其他小宗门,根本不可想象。最有天赋的弟子,和最废的弟子,干一样的活,而且为了保证公平,庶务都是强制轮流来做,可是修真这种事情不是说像那些凡人长工那样,按时上工就可以的,比如偶有所悟,当时就需静坐运功,可是正好却轮到他挑水,这可遇不可求的修真际遇就被浪费掉了,下次再想遇到机缘说不定要数月之后,数年之后,都有可能,这种时间上的损失,甚至可能影响到何玉日后的筑基。修真说白了,就是与天争寿,真的有心在大道之途,又哪容得你半点耽搁呢?
特别是张世石和齐休相处越多,骨子里就越自信,觉得在关于修行的发言权上,是能稳压齐休一头的,毕竟齐休的修真悟性和理解,真的算是平庸。每每阚林来,张世石、何玉能和对方坐而论道,侃侃而谈,而齐休却只能坐在旁边咧着嘴陪笑。而庶务,在张世石眼里,那是稍聪明的凡人都能干好的事情,君不见很多修真坊市,知客都能由凡人充当吗?无非是些琐碎小事罢了,修士的根本,还是在修为,还是在修行!
张世石和齐休这些分歧,是门派以后如何走的问题,是根本性的,几乎无法调和。但是呢,张世石的人品算是很正,虽然脾气有些硬有些认死理,但同时也很愚忠,很尊敬齐休为门派所做的一切。比如养猪鱼的事,争辩归争辩,不愿意归不愿意,最后还是乖乖地执行了。只是偶尔私底下帮何玉多争取点修行时间,出发点还是为了门派好的。
齐休对弟子们是一门心思地爱,各方面都很宽容,所以并不觉得什么,张世石和他拧着干的事,他也生气,但气过了就忘了,都是自家的弟子,也是自家的孩子,哪有什么隔夜仇呢?而且齐休是掌门,名分在那里,除非他出动退位,否则他的地位谁也抢不走,谁也都得听他的,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但是齐休不在意,不代表冷眼旁观的展元不在意。展元算是被齐休一手发掘的,以前他只不过是和潘荣,古吉一样的练气二层修士,如今地位却大不相同,这一切都是齐休给的。齐休庶务上的精通,见识上相对的广博,对自己的信任有加,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无法更进一步的同门都一视同仁,都使得展元将齐休视为恩人,老师,真心加以崇拜和拥护。
可以说展元在不知不觉中,处处都在学齐休,对庶务的热情,对门派的鞠躬尽瘁,甚至待人接物等等等等。但是他和齐休毕竟地位不同,视角不同,考虑问题的方向也不同,而张世石在他眼中,就越来越刺眼了。
首先张世石偏心何玉,这谁都看得出来,这一点在展元眼里就是对齐休要求一视同仁的私下背叛。张说话行事直接,而且对人缺乏关怀之心,由于有下任掌门的地位在,除了前途无限的何玉,对谁都是直接命令,对展元也是如此。而且张没有什么规划能力,比如建法阵,就是大家一人一片,一门心思死做,不太考虑能力的差异,搞得一个个累得要死,速度却没提升多少,再比如这段时间安排修习法术,就按每人本命灵根分发物品,交代任务,其他一概不问,只会一直催着。看在展元眼里,都很有进步的空间,大脑控制不住地开始设想,如果是自己指挥,恐怕会比对方干得好上许多吧?这心思一起,可就停不下来了。
加上张世石平时说话也不怎么注意,屡次不经意间落了展元的面子,更是加深了展元对其的成见。展元一寻思,最大的焦点还是在张世石对何玉的态度上,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明明掌门要求一碗水端平,为何你张世石就是不端平呢?明明你对人人都不假辞色,为何对何玉就截然不同呢?
本来展元想找齐休说这件事,后来一想,又怕齐休觉得他是背地里告状的,索性光明磊落些,找个机会,将张世石单独约了出来,展元这边主动诚恳地一五一十的把话说开,谁知对方根本不领情,用不屑的语调斥责他修为低微,修行之事不懂就不要胡乱提意见。
这下彻底将展元激怒了,而张世石也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继任掌门能力的质疑,这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两人的关系从此就彻底冷了下来。展元和沈昌、潘荣走得愈来愈近,与张世石、何玉,隐隐成了两个暗中对抗的小圈子。
而两人不约而同地没将这件事告诉齐休,大概是觉得同门内斗,实在是有些愧对他吧?虽然天天跑一趟,在门中嘘寒问暖,两边人却都把心事藏得很好,齐休终于还是被蒙在了鼓里。
而楚秦门就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第四十四章 黑河蜥上篇
由于黑河中的蛇蜥类生物,可能会躲在沼泽之下,楚秦门六人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路线,并排分散开来,形成一个扇面,贴近地面缓缓飞行,人人口中叼着一种竹哨,时不时吹一下,竹哨发出古怪的嘶嘶声,这种声响修士听上去没啥感觉,却可以将沼泽里藏身的野兽惊出来。
张世石修为最高,飞在稍前面的位置,这次他将自己的同参,一阶中品法器【青灵石蒲团】也带了出来,沉重的石蒲团被他置于身前,防止灵兽暴起攻击。余德诺是来帮忙的,不好让他和楚秦门众人一样这么辛苦,齐休请他御使飞剑,在可以遥遥掌握六人动向的不远处高空飞行,负责警戒和突发事件的支援。
为了一劳永逸,这次齐休下了死命令,一定不能漏过一处,楚秦门上下慢慢地飞,仔细地找,很快便沿路找出许多普通动物,众人正好验证近来突击修炼的成果,纷纷使出自己的拿手绝招。
“夺。”一根闪着寒光的冰锥将灰色蜥蜴钉死后,余势仍然不减,最后深深扎进附近生长着的黑色怪藤,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第十五只!”何玉兴奋地自语道“看来道法的实用技巧和准头,的确要在这实战中提高才快,感觉我对这【寒冰刺】的掌握,又更进一步了!”
不远处的齐休抱着柄黑色的灵幡,发出一道黑色风卷,先将一只不知名小兽困在当中,然后将灵幡一转,风卷中现出道道锋利的风刃,小兽被切成粉碎,化作一片血雨。买来的那只灵猴,现在已经彻底‘背叛’了他,天天和古吉形影不离,齐休也懒得管它,索性没带出来。他自己没什么攻击手段,只好将专门用作穿行黑雾使用的【黑风幡】,拿过来先用着。
而张世石一见到活物便控制石蒲团砸过去,不管什么,直接砸成一滩肉泥。暴力的手段和不停低声诵念度亡经文的他,极为不相称。
“咦?这是?……好大的巨蜥!”远处的黄和发出连声惊呼,众人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前方沼泽之中趴着一只头尾数丈长的黑色巨蜥,巨蜥四足十分粗壮,身躯边缘处和背部长有层层倒刺,头部上窄下宽,有张和鸭子相似的扁嘴。巨蜥好像刚从睡梦中惊醒,一对闪着幽绿精光的竖瞳正缓缓睁开,朝飞在半空中的楚秦门诸人看过来。
“这是?不好!快往高处飞!”齐休心中将这只巨蜥的模样和记忆中的资料一比对,立刻感觉不妙,高声示警,众人听到后吓得纷纷提升飞行高度。那巨蜥嘴一张,从口中喷出一股又腥又臭的黑色液体,将将从黄和的灵舟底部擦过。
嗖,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从上往下传来,高空中的余德诺也及时发现下面的异状,打出一道金属性灵气化作的飞剑虚影,呼啸着往下刺中巨蜥背部,发出一声金铁交击的声响,灵气散去,这巨蜥竟然毫发无伤。
被攻击的巨蜥这下彻底怒了,嘶嘶嘶,嗓子里发出像蛇一样的声音,背部像一张弓弦一样弓起,射出七枚骨刺,竟然准确地同时分别攻向七人,速度极快,逼着众人只得继续拔高高度,虞景避让不及,被打中身下灵舟的底部,不光被打出一个大洞,洞的边缘处还开始被腐蚀,一边滋滋作响,一边冒出腥臭的青烟。灵舟顿时就像大风中的小船,飞得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这样不行,速退。”看到虞景的情况,齐休心中也慌了,可不能有弟子死在这!着急地大声催促道:“我们先退,快,快!”
楚秦门诸人都是道门修士,杀杀普通野兽还行,在齐云哪见过这种恐怖灵兽,齐休又那副不得了的样子,更是把大家吓得魂飞魄散,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般往后疾飞逃命,那巨蜥似乎懒得追,跟在后面跑了十来步,便停下来不追了,对着众人的背影得意地嘶吼示威。
一口气逃开好几里地,虞景当先降落地面,身下的灵舟是不能再用了,木质的舟身被腐蚀得对穿,而且还继续在舟身蔓延,再飞,恐怕就会失效摔死。余德诺拿过灵舟,对着冒烟的洞口细看,看完后神色变得十分严峻,闭口不语。
“掌门师兄,这……”张世石落到齐休身边,一脸的惊魂未定,其余诸人也随后一一落下,一个个脸上都浮现后怕,茫然的表情。
齐休先确认虞景没事,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遇到的第一只灵兽,就是黑河最强之一的一阶灵兽【黑河蜥】,没人有事,已属万幸了。”
白山散修出身的余德诺倒是颇为镇定,皱眉道:“这种巨蜥,我行走那么多年都没遇见过,他那背部的飞刺准头极高,腐蚀性又强,实在是不好对付啊!”
听到练气后期修士都如此说,众弟子都感到一阵绝望,张世石颓然道:“这可怎么办!?”
齐休倒是没想到余德诺也不认识这种巨蜥,他的资料都是来自南楚门给的玉简中,想了想,大概这【黑河蜥】在黑河中也是极少数,只有南楚门这种本地宗门才掌握有它资料的缘故。他环视一圈众人,缓缓说道:“这种【黑河蜥】既然被归到一阶灵兽,我们这么多人对付它应该不难,只是要好好做好计划,扬长避短,攻其弱点,一定能将其杀死!”
余德诺奇怪地看了一眼齐休,这齐掌门第一次进黑雾,怎么连自己十来年都没见过的稀有灵兽都了解得那么清楚,他嘴唇动了动,终于忍住没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玉简的事情齐休是肯定不会透露给外人的,他没去管余德诺的疑惑目光,将玉简中关于【黑河蜥】的资料一一道出:“这种巨蜥的背刺和口中喷吐的毒液,是他主要的对敌手段,可以腐蚀污染水、木元素之物,但是对金、土属性却没办法。除了这两种,剩下的无非就是靠强壮的身体蛮力攻击敌人,它的背部坚硬如铁,但是腹部很柔软,嘴部扁平,咬合力也不是很强。还有就是他的尾部比较长,有时会用来横扫敌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它速度很慢。你们帮我参详参详,制定一个完整的猎杀计划出来。”
“速度虽然慢,可是他射出的背刺太快了,足以弥补他的速度劣势!”何玉是众弟子中最先镇定下来的人,甚至比张世石还快,沉思了一会儿,当先说道。
“看样子只能攻击他的腹部,可是巨蜥四足粗壮短小,腹部很难暴露在我们面前,而且要靠近才有准头。”余德诺轻抚着银白长须,为难地说道。
“我倒有一个办法……”
“对,我们如此如此。”
众弟子渐渐抛开恐惧,你一言我一语,出起了主意。
第四十五章 黑河蜥下篇
玉简中只记有【黑河蜥】的详细资料,并没有如何对付的法门,楚秦门上下,再加个余德诺,七人商讨良久,其他都还好,只是【黑河蜥】的背刺威力太大,实在是不好处理,由于要攻击【黑河蜥】,众人势必拉近距离,而【风阵灵舟】又是专为长途使用的飞行法器,瞬时速度提不上去,转向又极慢,对上近距离飞射而来的背刺,稍不留神,要是躲闪不成功,身体被擦中一星半点,顿时就会是身死道消的结果。这时余德诺提出来自己的飞行法器是飞剑,更利于闪转腾挪,由他先去吸引【黑河蜥】的注意,众人再按计划上前攻击。
“本来应该是我楚秦门的事,却没想到要让余兄担如此大干系,齐某是在是过意不去啊!”齐休有些愧然地对着余德诺说道。一个外人愿意冒这种危险为楚秦门卖命,令齐休十分意外,而发现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杀死【黑河蜥】后,对自己门派低微的实力,更加是感到悲哀和羞愧。
“无妨,如果要杀他,必须靠近攻击他的腹部,但是如果只要吸引他的注意力,我飞高些攻击,危险性应该不是很大。”余德诺故作轻松地说道,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选择,也许只是单纯想帮帮这些人罢。
既然对方这么说,齐休也不想显得太矫情,从怀中取出一套灰色法袍递给余德诺,说道:“大恩不言谢,到时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这是件一阶法袍,附带一个风罩效果,危急时说不定可以保住性命。”余德诺自然推辞不受。齐休把这件法袍的来历说了,表示只是为了上面的风罩效果才送的,而且由于有其他家族印记的关系,其实不值什么钱,余德诺这才收了。
计议已定,把每人该做的事情分配好,见士气可用,齐休果断决定七人立即往来路回转,主动寻找【黑河蜥】求战。
余德诺御剑一马当先,张世石紧跟其后,然后剩余几人将何玉围在当中,他的【寒冰刺】最是锋利,会是攻击的主力,虞景落在最后,他的【风阵灵舟】坏了,只得使用速度更慢的【灵竹纸鸢】,远远跟着压阵。【回气丹】、【回血丹】、【命疗符】、各种低阶攻击和防御符篆也流水般的分发下去,众人按照排好的阵型,缓缓前进。
【黑河蜥】体型沉重,并没有走远,余德诺很快找到目标,一身断喝,御剑迅速接近,金色飞剑虚影再次从手中射出,然后看也不看结果,直线飞高。没想到这只讨厌的苍蝇还敢再次前来挑衅,怒吼一声,【黑河蜥】再次发出飞刺,被余德诺轻松闪过。
等【黑河蜥】的注意力击中在高空,张世石也出手,念动法诀,石蒲团陡然变大,搂头砸下,【黑河蜥】体型虽然巨大,但也被砸了一个踉跄。何玉天赋极强,控制两道【寒冰刺】顺着略微失去平衡的巨蜥身体侧下方,准确命中它柔软的腹部,带出一篷鲜血,齐休、潘荣等人的黑风,木刺等法器道法,也跟着一股脑得砸了上去。
嘶嘶,【黑河蜥】连番吃亏,特别是腹部被【寒冰刺】穿了两个小孔,剧痛之下彻底变得狂暴,双目现出赤红之色,低吼着狠狠盯住每个伤害他的讨厌人类,背后的飞刺,口中的黑臭毒液,漫天盖地喷发而出,将齐休等人全数笼罩。
“起!”张世石额头现出豆大冷汗,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接近死亡,心底恐惧和血勇交杂,变成一股不管不顾的戾气,双臂高举,双掌向前平推,全身灵气不要命般奔流而出,石蒲团越变越大,化作一面大型石盾,将楚秦门诸人挡在身后。
“当,当,当,……”飞刺如雨点般打在石盾之上,飞刺无法腐蚀土系法器,只能砸出一道道裂痕。见大部分攻击被石盾挡住,【黑河蜥】气急败坏,不管不顾天上的余德诺,拖动巨大的身躯,朝张世石疾冲。
“孽畜休走!”余德诺见自己再不能牵制住对方,也急了眼,使出压箱底的本领,一颗金色枣核钉法器从手中打出,速度奇快地直奔【黑河蜥】左眼,卟的一声,一颗眼球伴随着红白色的血水高高飞起,【黑河蜥】吃痛,趔趄几步停了下来,口中不断发出绝望的嘶吼声。
“成了!”何玉惊喜叫道,再吞下一枚【回气丹】,手中【寒冰刺】例无虚发,不断在对方身上增添新的伤口。其余诸人也加快了攻击频率,各类攻击打得巨蜥似乎再起不能。
“不得懈怠!”齐休心中还算清醒,打出一张【灵墙术】符篆,在众人和巨蜥之间,造出一面灵力围墙。果然【黑河蜥】还有余力,又是一篷背刺发出,只是失了准头,朝四方八方激射,击破齐休刚布好的灵气墙,速度稍缓,再次被张世石的石盾挡住。
“啊!”石蒲团在攻击之下片片碎裂,张世石的灵力终于消耗一空,口吐鲜血,大叫一声仰面栽倒,灵舟无人控制,一头扎进下方沼泽之中,溅起大片黑泥。
“世石!”齐休眼含热泪,迅速飞到坠落地点边,看见张世石面如金纸,闭目躺在灵舟之中生死不知,心疼得如被刀绞一般,掏出各种续命符篆往他身上猛砸。
“该死的混蛋!”何玉得张世石照顾良多,最是要好,也激出少年凶性,用全身灵力凝成一个巨大冰锥,将已是强弩之末的巨蜥腹部彻底剖开,肠胃脏器流了一地,余德诺也再次打出一枚枣核钉,【黑河蜥】终于支持不住,瘫倒在地爬也爬不起来,红的,白的,黄的,身体里的各种液体缓缓流出,和沼泽里的黑泥混成怪异血腥的彩色。众弟子也是发疯般拼命攻击,连虞景都不管齐休的禁令,冲上前出手,几乎将【黑河蜥】全身犁了一遍,终于再没了声息,死地透透的。
“张师兄!”结果掉这只强大的【黑河蜥】,众人呼啦一下,冲过来团团围住,关切得看向躺在地上的张世石。余德诺上前探了探鼻息,欣喜说道:“没事,只是灵气消耗过度,伤了元气,昏过去了。”众人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第四十六章 侵门又踏户
一声轻微的呻吟,张世石缓缓睁开双眼,正好和齐休那关心,怜爱的目光对上,虽然十分虚弱,动动手指也不能,但还是有种温馨的感觉涌上心头。“掌门师兄……”他用尽全力才能吐出清晰的字句,“那巨蜥……咳,咳……大家都好吧?”话还没说完,一口气没接上,就陷入剧烈地咳嗽之中。
齐休眼圈红红地,帮他掖好被角,笑着说道:“那巨蜥已经被我们杀死,大家都很好,余道友找了【兵站坊】的一位奉行来,将巨蜥身上材料分解,我们还小赚一笔呢!你都昏睡了七天了,现在门里一切都好,不用操心,你只要好好休息……”像对待小孩一样哄着他,喂他吃药,陪在他身边,直到他精力不济,昏昏睡去。
看着陷入安详睡眠的张世石,齐休温柔的神色渐渐退去,双眉微拧,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临时帐篷。刚出来,一眼就看到正站在外面等他的展元,正搓着手,焦急地来回踱步。
“你来了,怎么?”齐休看他有急事的样子,开口问道。
展元走上前来,见过礼,低声急促地说道:“还是那件事,楚佑闵家修士越来越过分,趁着黑雾退去,呼朋引伴地频频闯进我黑河地界,捕猎灵兽。我上前理论,他们口口声声说这里本就是他楚家的地盘,他们自由来去天经地义。还说,给我们一个落脚的地方就算不错了,叫我们乖乖呆在黑河峰,感念他们的恩情就行,不要肖想别的。”
“哎!”齐休颓然一叹,沉默不语,七天前付出巨大代价杀死那只【黑河蜥】后,余德诺从【兵站坊】找会分解灵兽材料的修士过来,从巨蜥尸体上帮着整理出背甲,毒囊等物,发卖后也算不无小补。但这消息不知道为何传入西边楚佑闵家修士的耳中,竟然主动进入黑河寻找灵兽捕杀图利,而且呼朋唤友,愈演愈烈,这两天一些散修也加入进来,甚至养殖点旁边,也开始有别家浑水摸鱼的修士出没。
展元见齐休一副没了主意的样子,心里更加焦急:“如果现在让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地自由来去,只怕日后这养殖点的东西都会被他们抢光,得尽快想想办法啊!”
齐休的愁容更盛,无奈地说道:“我要有办法,早就告诉你了。现在我们实力低微又寄人篱下,我……哎!难哪!”
现实就这么直接的摆在两人面前,只能相对无语,两人静静地站在帐篷之外,看着远处苍茫无垠的黑色沼泽地那一成不变的景色发呆。阴天、乌云、污浊的黑色泥巴地,天地仿佛无甚界限,都是灰灰暗暗的,就和他们现在阴郁的心情一样,触景更是神伤。“要不,我们投到王涫或者赵良德门下?”沉默良久,展元忽然没头没脑地嘣出一句话来。
“糊涂!”齐休厉声痛斥道:“我们只要背叛南楚门,连这黑河的落脚之地都不会有!而且是忘恩负义之举,此事休要再提!”他知道展元的心思,他现在总揽庶务,难免和【九三坊】楚佑闵家修士往来,可以想见,平时免不了受他们的闲气,有这种想法也很自然。又觉得刚才的话说得重了,于是把语调放缓,轻声劝慰道:“赵良德没有保护我们的意思,王涫没有保护我们的能力,而且两人一个一百五十多岁,一个一百八十多岁,能庇护我们多久?这黑河是在南楚门控制下的,南楚门掌门楚红裳是第一代元婴掌门,今年才八百余岁。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如果不出意外,在宗法制的三代不得攻伐的规定下,按元婴修士平均两千年寿命算,就是齐云这种有化神修士的超级宗派,最少一千二百年内也不能动南楚门,基业可是说是稳如泰山。我们现在如同笼中之鸟,只有在他们安排下过活这一条路。楚佑闵家修士如此对待我们,只是由于他们家风败坏,想必也不是南楚门的意思,否则他们大老远的把我们迁移到此,图什么呢?”
“但是,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啊!我们门派领地内的资源被别人予取予求,这不是一个了局啊!”展元苦着脸说道:“等这里的【乌心荷花】成熟了,人家来采摘,我们拦不拦?等【香蒲猪鱼】养得肥肥大大,人家来抓去吃,我们拦不拦?”
“这,不至于吧……这里的产业,我们是和御兽门合作的。”齐休犹豫着驳道。
展元紧接着问道:“弟子斗胆问您一句,以楚佑闵家修士的为人,您也不敢肯定,对不对?”
“嗯……”齐休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他楚佑闵家修士的人格下限,通过这几个月的相邻共处,的确是不能给什么保证。“那样的话……就要想个办法,起码让他们不能太过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齐休捏着下巴进入了长考。
忽然,一个身着黄色宫装的娇小倩影闯入了齐休的脑海之中,“找她?”齐休喃喃自语,“会有用吗?”这个念头一起,却再也压制不住,“她当时开口说有什么事就去找她,在当时的语境下,只是一句客气话吧?不过……就是帮不了什么忙,趁着年底的借口去看看她,能维持住一个筑基修士的良好关系,也是件好事。只怕人家根本不记得自己,那就尴尬了。不过,自己早已没什么脸面是不能再丢的,就像以前刚登上南来的巨梭那次一样,被人嘲笑罢了,又不会掉自己一块肉。”齐休心中激烈斗争着,脸色也随之阴晴不定。
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对着展元吩咐道:“这件事我已有初步的想法,你先不用管了。附近野兽已被扫荡得差不多,世石也醒了,还在这里呆着不利于他的休养,你这就去准备准备,明日我们回山。”
“是”展元对齐休有着天然的信心,再不多话,领命下去安排。第二天,楚秦门全体出动,用接力的方式,将张世石载回了山门。
养殖点周边已被肃清,暂时不用再做什么了,再忙碌也要等到明年投放猪鱼幼崽的时候,目前隔段时间派人过去巡视一番即可。平静的生活重新降临黑河峰上,而楚佑闵家修士和一些大胆的散修,还在黑河里到处乱窜,齐休严令楚秦门上下不得参与,只当没看到。
直到张世石渐渐好转,可以站立走动,齐休立即将他和展元招进掌门内室,交代要事。
“我已决定,近期去【南楚城】一趟。”齐休板着脸,开门见山地说:“【南楚城】离此地极其遥远,这次我准备走赵良德的门路出行,你们谁也不要透露,门中弟子也不行!明白了吗?”
看到张世石和展元都答应下来,齐休继续说道:“已近年关,移民队伍估计已离我们不远,展元,你也准备准备,过去迎一下,看他们有什么困难,多提供些帮助,他们七个月不停的迁移,肯定辛苦得很。我已跟王涫打过招呼,他会暂时收留大部分人,让秦继挑十来户忠厚能干的,住到黑河峰上来即可。”
展元应下,齐休又对张世石说道:“等到年关,要是我还没回来,你自己做主,让展元和余德诺帮着你参考参考,将【兵站坊】王家,【九三坊】楚家,【御兽门】赵家的年礼备好送去,三家都不可怠慢了。”
张世石脸色还很苍白,表情却很不以为然地回道:“这南疆风气,真是朽坏,赵家也就算了,王涫乃齐云修士,楚家也是齐云出身,都学人家搞这一套,半点道门风骨都无。”
齐休被他这单纯的想法搞得哭笑不得,语重心长地劝道:“世石啊,有些事,不能想得如此简单。这方面,你要多和展元学学,这迎来送往,说起来简单,里面的道道也多了,稍不注意,说不定就埋下祸根。”
张世石只得唯唯应是,心中却不忿自己无端得了顿教训,特别是瞥见展元看向自己时那若有若无的得意之色,更是升腾起不好的联想,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电光石火般交手后,一触即分,都把脸微转过去,再不露出半点声色。
齐休全无所觉,安排好门中之事,便一刻不停,赶去御兽门求见赵良德。
第四十八章 再见俏佳人
“你是?”
看着半年不见的娇美女修一脸茫然之色,齐休心中竟泛起酸酸的失落感,“她果然把我忘了啊……”只得尴尬一笑,然后自我介绍一番。“半年之前,劳烦您送我们到了黑河,如今敝门在那里算是安定了下来,昔日之恩不敢有一日淡忘,今日特来当面感谢前辈。”
虽然对方比自己年纪还小,但毕竟是筑基修士,齐休不敢有丝毫不敬,恭敬地说完场面话,然后将一匹漂亮的红狐皮毛双手奉上。这狐皮不值什么钱,但想也知道对方也不会真稀罕自己什么东西,送上些女孩子喜爱之物,聊表心意就行了。
“哇!”娇美女修看到红色狐皮果然眼睛一亮,接过去后也不避忌,直接围在身上比划,盘算着做成什么东西穿在身上合适,十分娇憨可爱。
女修就是半年前送楚秦门诸人到黑河峰的楚庄媛,和那次不同,一袭素淡的浅黄色宽大道袍掩盖住了她玲珑的曲线,全身上下也没佩戴什么饰品,漆黑的长发简单地束成马尾,虽然一身居家穿着的打扮,但是更显出肌肤胜雪,皓齿明眸。
楚庄媛比划来比划去,最后索性把狐皮往脖子上一围,看向齐休问道:“不如做个围脖,你说如何?”没有一丝杂色的火红狐皮,将她天真绝美的容貌衬得更加华丽,本来清新自然的佳人气质都为之一变,空气中仿佛有种叫做‘艳’的电光瞬间击中了齐休,令他心中一荡,目光不受控制地避开,仿佛对方是某种不可直视的发光体。
“呃……这个,前辈天生丽质,自然……自然是极好的。”舌头不知怎么打了结,齐休坑坑巴巴地说完,心中直想抽自己一巴掌。“一把年纪了,还在肖想!”他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
“扑哧”楚庄媛看到齐休进退失据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指着下首一张椅子说道:“坐吧,黑河那么远,除了来感谢我的,还有什么别的事罢?”
“是”齐休正事上可不敢含糊,挨半边屁股坐下,这次主要就是来看能不能解决楚佑闵家修士骚扰黑河这件事的,俗话说‘疏不间亲’,告对方亲戚的状,又无法做到委婉,还不如将实情全数禀告,交由对方定夺。
“黑河里的灵兽倒是捕就捕了,可是他家修士放话说,黑河之物都他们都可以予取予求,如今敝门在黑河里养了些经济物事,可要照他们说地那样,日后收获都归了他们,这日子我们就没法过下去了。”
齐休苦着脸,一五一十地把情况对楚庄媛交待清楚。
“这样……”爱笑的楚庄媛难得的肃容沉思,秀眉微蹙,似乎也感到十分为难。良久之后,她才对齐休歉然一笑,说道:“楚佑闵虽然和我境界相同,但按凡俗的论法,他毕竟是我长辈,这事我没法帮你出头。”
齐休心里一沉,颓然笑道:“既如此,是在下唐突了,敝门微末小事,耽误前辈清修,还望见谅。”
“不过……”楚庄媛抬手止住他说话,继续说道:“不过我带你去见我师叔,他是我南楚门中负责移民之事的长老,想必他会帮你解决此事。”
“她的师叔?长老?那岂不是……”齐休心中先是一震“金丹修士!”随后狂喜,若是金丹修士肯帮忙,那这事就能轻飘飘的解决了,而且能一劳永逸。
“这种小事惊动金丹老祖,是不是……是不是太麻烦了?”齐休按住心思,故作为难,望向楚庄媛说道。
“无妨,你有所不知,我南楚门创派之后,一开始并不主动引入异姓修士,只是这几年才开始有大动作。不光你们东边,新移民初来,到处都有些小摩擦,所以专门有一个金丹老祖,就是我师叔,总领此事。你来得正好,接近年关,他天天都在理事,我这就带你去见他。”楚庄媛性格开朗直爽,说走就走,当先往门外走去。
齐休赶忙站起身来,跟在她身后,南楚城中不得飞行,两人走了一炷香工夫,到达城中一间大殿之外。门口竟然是一名筑基女修把守,和楚庄媛似乎也十分熟络,并不查问,直接放两人入内。
一位头戴高冠的中年黑衣男修正在殿中闭目打坐,楚庄媛让齐休先不要说话,也无需上前行礼,自己先走到中年男修身前见礼,然后脆生生地将楚秦门和楚佑闵的事转述了一遍。那男修听完,双目微睁,往齐休身上扫了一眼。目光有若实质,齐休感到一股勃然大力从上至下降临,差点把自己压垮,灵魂中莫名升起膜拜之心,双腿一软就要跪倒,突然压力全无,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又跪不下去,难受至极。
“这就是金丹修士的威压吗?”齐休瑟瑟发抖,汗出如浆,心中又惊又怕“实在是太强,太可怕了。”
“哼!”听完楚庄媛的转述,中年修士冷哼一声,他面部轮廓深邃冷峻,鹰钩鼻,狭窄的双眼看人时如毒蛇噬骨,有种孤傲凶狠的阴鹫气质。冷冷地沉声骂道“楚佑闵和御兽门处不好,和齐云派处不好,现在和一帮练气底层的废物也处不好!他想干什么?”
丝毫不顾忌还在当面的齐休,直接将他贴上了废物的标签,齐休面色不变,心中只有悲哀屈辱,“在这些人面前,我可不就是个废物么?”
“师叔。”反倒是楚庄媛撅着小嘴,立刻抗议,她似乎十分得宠,在金丹老祖面前也毫不感拘束。
“好了,我写个条子,你拿去给楚佑闵看吧。”中年修士似乎也对楚庄媛没啥办法,伸手凭空凝出一片玉简,丢给齐休,然后轻拂袍袖,便将二人扫出了殿外。
“臭师叔,坏师叔!”楚庄媛被扫出来后低声咕哝着发泄了几句,然后回身对齐休说道“这个玉简你不得私阅,拿去交给楚佑闵,他看完自然知道该如何做的。此间事了,我半年前做的承诺也已实践,从此再无牵拖,你这就可以自去,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若是正事,来找楚夺师叔的执事弟子即可。”
齐休被金丹老祖斥为废物,只是略感到悲哀,但听到面前俏丽佳人以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出再无牵拖等语,却仿佛受到百倍打击还不止。虽然此行目的达成,但却一点都不感到高兴,浑浑噩噩地拜别楚庄媛后,连在【南楚城】中逛一逛的兴致都没有,寻到御兽门在城中的据点,等到回转的货运兽船启程,就像个斗败了的公鸡一般灰头土脸地跟着踏上返回之路。
第四十九章 规划十字路
“展元你怎么回来得那么快?”
“我没等他接见,是把玉简交给他家修士转呈的。”
“然后呢?楚佑闵怎么说?”
“滚。”
“诶?”
“他们叫我滚……”
“……就一个字?”
“是的。”
“……”
“……”
掌门内室里,齐休和展元对坐无语,从【南楚城】回来后,没精打采的齐休便将那位名叫楚夺的金丹老祖所赐玉简交给展元,让他去【九三坊】转交给楚佑闵,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齐休跑到【南楚城】告状,楚佑闵会很生气,这可以想象,但是直接把展元赶出来,还是大大出乎齐休的预料。
“掌门!展师兄!”黄和从外面疾冲进来,大声报告“刚才黑河里的楚家修士不知为何全都撤出了,那些散修也忽然走得一个不剩!”
听到这个消息,齐休心中大石落下,禁不住哈哈大笑,展元也高兴地霍然站起,对齐休说“我再去看看。”
齐休摆摆手,说道:“不用去了,金丹老祖的命令,他楚佑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不听,这次虽然我把他得罪狠了,但从今而后,他家必不敢再在黑河生事。此事告一段落,你把张世石叫进来,我们三个一起参详另一桩事。”
展元听命出去,过了一会他和还有些虚弱的张世石一道进来,坐在齐休面前。齐休便摊开黑河附近的地图,然后将【南楚城】到【御兽山】,【齐南城】到【器符城】的两条直线划出,十字交叉点正好落在黑河某地,他指着那处地方,笑着对两人说道:“你们可想到了什么?”
“人流汇聚,坊市?”展元率先反应过来。
“没错!正是坊市,这半年来,我一直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这次乘坐兽船从黑河上方飞过,这个想法才彻底成型。”齐休兴奋地站起,侃侃而谈。“南楚门为何要将我等安排在这黑河?因为这里是【器符城】到【齐南城】的必经之路,过路修士众多,令他们管不胜管,烦不胜烦。不光如此,只要是白山地界去【齐南城】,几乎都要走我黑河经过。为何?因为西边的南楚门人丁单薄,对过路修士很难管理,索性一律不许通过。而东面的御兽门呢?由于放养着各种飞行灵兽,外来修士在御兽门境内独自飞行,根本就是自寻死路。所以这些人只有黑河这一条路走!我们来这黑河峰半年,几乎天天头顶上都有修士飞过,而这黑河峰,还不是在这条直线之上!从黑河各处飞越而过的修士人数,只怕是更多。我们在此处开一个坊市,或者先开一个墟市,必然会有人流!而人流,就是生意,就是收入!”
张世石手指着【兵站坊】的位置,发出疑问道:“可是这个【兵站坊】,也离直线不远啊?而且【九三坊】,也有外来修士经过,同样不远。”
展元一把将他拦住,说道:“张师兄勿急,掌门师兄肯定自有道理。”
“我只问你一句,有更近的路,为何要绕着走?”齐休反问,不等张世石接话,继续说道:“【九三坊】绕的路多,而且楚佑闵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在违反南楚门不许散修经过南楚境内的禁令,他们家风败坏,要不就是一些喜投机取巧的散修,要不就是像余德诺那种无路可走的散修,否则没几个人愿意和他们做生意,根本无法和我们竞争。至于【兵站坊】,离死亡沼泽边境还有整个黑河那么长的距离,这样无论是从白山那边过来,还是从这边过去,【兵站坊】的位置都没有我们好,你看那些白山修士,飞越死亡沼泽已是筋疲力尽,以前的黑河峰,不就是他们的落脚之处么?更别提还有【御兽山】到【南楚城】的人流,更不会绕个大圈子去那里!”
张世石瞪了拦他说话的展元一眼,冲齐休大声质问道:“可是掌门师兄您别忘了,这样的话【兵站坊】的生意只怕会受很大影响,您一直说受王涫大恩,今后我们的凡人居民还要借住他们那很长时间,一旦我们建立坊市,只怕在王涫那里,您交代不过去吧?”
展元亦不示弱,出口辩驳道:“张师兄你也别忘了,如今我们的灵石也已花得七七八八,买【风阵灵舟】,买荷花买猪鱼幼崽,还有扫荡养殖点附近灵兽的花费,离猪鱼的第一次收入还有整整两年!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干,坐吃山空?”
张世石被展元连番抢白,真是气极了,冲展元吼道:“利之所在,义之所在,难道你要见利而忘义么?”
“张师兄高义,我等都是俗人,自然不能入您的法眼。”展元冷笑道。
“你!”
“哼!”
“够了!”齐休赶忙喝止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事情还没办,自家人怎么先吵起来了,王涫那里,我自有办法应付。这件事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成的,我准备分三步走。第一步,展元你安排,去那处十字路口所在地调查一番,看看每天人流量到底有多少,如今已近年关,应该是一年中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才是。第二步,若是果真人流量巨大,我准备先立一个墟市,或者五、七日一集,或者十日一集,甚至一月一集都可,既能先试试水好再做打算,又不会刺激到王涫。第三步,建立坊市,拉楚家、赵家、王家入伙,大家互惠互利,甚至他们拿大头,我们拿小头都可以,否则靠我们自己,根本没有撑下去的实力,王家得了利益,只会比他们死守【兵站坊】要好!王涫百年之后,他们家没有筑基修士,不可能有十全把握守住【兵站坊】这份基业!到时候无论如何,他们在我黑河还有一股,才是真正的立于不败之地,王涫会明白其中利害的。”
展元领命退去,张世石还坐在那生着闷气,齐休并不明白他的心结,又絮絮叨叨地劝他多亲近些庶务,等到他告辞离开,都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进去。
齐休轻叹口气,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张世石会对庶务这么抗拒,以前他明明也是很积极的。这时候虞景进来禀报,说【兵站坊】王家的修士刚来通知,移民队伍已经离【兵站坊】不远了。
第五十章 领主少年郎
冬天的朔风吹得人脸上生疼,天空中还有零星雪花飘过,一支近两千人的大队伍,艰难地行进在齐云国最南端笔直宽阔的大路上,里面男女老少都有,人人一脸疲惫之色,不少人衣衫褴褛,神色麻木,只知道跟着人流,机械地移动着脚步。
秦继立于道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走过的队伍。他身量极高,身披藏青色大氅,身板笔直矗立,如一杆标枪一般,长途迁徙形成的古铜色皮肤加上略显粗旷的长相,也难掩眉眼中的贵气,左手紧紧握着腰间宝剑的剑柄,一身锦袍也有些陈旧,但拾掇地极为干净,好几处用极为高明的针法打了几个补丁,不凑近仔细看,一点都看不出来。
“主公!”一个老仆从队列前方气喘吁吁地跑近秦继身前,“王家的领主大人就在前面,您还是尽快前去拜见为好。”
“哦?”秦继浓眉一挑,有些疑惑地说道,“对方是男爵,我不过是个‘士’,我们以后还得仰他鼻息,他怎么在前面等我?”
那名老者拉住秦继的大氅一角,急道:“哎哟我的大少爷,管他为什么,现在人家在前面,我们快去拜见,怠慢了可不好。展仙师上次来时说得明白,门里的仙师在这里都多得他王家的照顾,是绝不可得罪的人物。”
秦继被他风风火火地拉着往前走,皱眉说道:“如今门里的仙师,会不会为我秦家着想,还是两可之间,展仙师来时,只叫我指派十来户去山门里做仆役,其他一应人等,以无法居住为由,全安排在王家的地盘上,这是要把我们卖了么?秦伯,你看那王家的领主,态度如何?”
那名叫秦伯的老者想了想,回道:“当年先主在时,现在的齐掌门那时候只是个隐居在外的边缘弟子,没什么劣迹,先主也说过他为人配得上忠厚纯良四字,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吧?”
“但愿如此吧。”秦继叹了口气,两人紧赶慢赶,看见前面旌旗招展,当先一人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气势非凡,想必就是那位王家领主,秦继赶忙上前行大礼跪拜,男爵十分和善,下马来将他搀扶起身。
“仓促远行,礼物也不及备得,这柄剑乃家祖爱用之物,今见大人风采,秦某心折不已,愿以宝剑奉上,以为报答大人收留之礼。”秦继避过身边秦伯吝惜的目光,将腰间宝剑解下,双手捧了,恭敬地献给王家的这位男爵。
对方笑眯眯地收了,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派几个向导给秦家引路,便打马告辞。
“怎么把……”秦伯刚想开口,被秦继止住。“传家之宝虽好,但毕竟是身外之物,这是南来最后一关,以后还得在他屋檐下过活,礼送得重些,也是应该的。”
“当年我们秦家还是子爵呢!男爵碰到先祖也得小心侍奉着,哎,世道真的败了……”秦伯上了年纪,尽爱唠叨些老皇历,秦继只有随他去说。
在几位向导指引下,大部队终于离开了大路,一头钻进条林中小道,前往王家为他们安排的暂住地。行进间忽然有几只大雁在密林中自如穿梭,飞在众人头顶盘旋不去,大雁背部坐着人,大部分都是女子,冲秦继的方向指指点点,高声谈笑。
“又来了!又是这些南蛮女子!”秦伯看到,马上气得跳脚,似乎和大雁上坐着的人有什么过节,他将秦继护在身后,对着天空狠狠挥拳,大声吼道:“滚开!滚!一群不知羞耻地小骚蹄子。”老仆骂得粗鄙,但却只换来天空中银铃般的笑声。
“哎~冬日里来雪花飘,飘进奴家心里梢,你这老头莫打搅呀~姐儿爱的是少年郎……”骑在领头大雁上的女子用平铺直叙而又**动情的南疆歌声唱着,越飞越低,就在秦继头顶盘旋围绕,姣好的身材只用漂亮皮草遮住几处重要部位,丝毫不畏风雪,一双妙目毫无顾忌,直勾勾地盯着秦继看,歌词也越唱越露骨,南迁的齐云人哪见识过这个,一些父母纷纷将孩子的耳朵用手堵住。
“算了,不理她们就是了。”秦继虽然在南迁中显露出不同与常人的成熟稳重,但毕竟才十六、七岁,也有些遭不住,下意识地用手扯扯大氅,将衣袍上几处打了补丁的地方遮住,红着脸制止了秦伯的怒骂,只顾低头赶路。
大雁上的女子纠缠了一路,快到一处村庄时突然呼啦一下子散去,瞬息便飞得不见踪影,只剩那撩情的歌声似乎还在人的耳边萦绕,秦继一看,原来是展仙师站在村口等待,赶忙和秦伯两人迎了上去。
展元在当年齐休刚做掌门时,接下的第一桩事,就是去秦家传话,和秦继早就认识,两人关系算是不错。这处村庄是齐休以一些灵石为代价,请托王家设立的,算是暂时的落脚之地,一千多人,住是够了,只是耕地不多,可以想见今后日子会很难过。
“秦继你尽快在这里安定下来,就快年关了,齐掌门准备将南来之后的第一次登仙大会,放在这里举行。到时候三至十五岁,所有适龄孩童都要参加,再挑十几户忠厚老实,能沉下心做仆役之事的,到时候和通过的孩儿们一道,去黑河峰生活。”展元交代一番就匆匆忙忙地飞走了。
“登仙大会?这么重要的事一般不是在山门所在举行的么?怎么安排到我们这?要准备些什么?”秦继虽然参加过登仙大会,但是做为家主还是第一次经历,根本不懂,还好身边的秦伯是一直管家务的老仆,一五一十的解释清楚了。
这年人人都过,但是修真之人所说的年关,和凡俗略有不同。修真之人常年闭门修炼,这收徒,拜师,婚娶等等大事,一般都挑这期间来进行,因为一来都有空,二来客人也好请些。这登仙大会就是修真门派在年关里,最盛大,最重要的活动,所有未检测过灵根的适龄孩童,都要在这一天齐聚,由仙师检验,看看是否有修真的潜质,若是被选中,就成为了仙师,可以说是一步登天。倒是不用特意准备什么物事,只需要几间大屋,一些桌椅板凳就行。
秦继将来龙去脉都了解清楚,马上开始千头万绪的工作,休整房屋,分配居住,准备来年的农事,还有登仙大会的场地等等。跟他南来的大都姓秦,秦姓里面又大部分都是他长房这一系,不被已经投靠流花宗的秦长老那一房相容的人,七个月艰辛跋涉都不离不弃,终于能安定了自然更没话说,再苦再累也咬牙坚持着,投入到辛苦的劳作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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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建立黑河墟
凡人仆役的到来,使楚秦诸人终于能丢开繁琐的俗务,把大部分精力集中到修炼和门中的庶务中来,在开春之前,齐休已在选好的地址上建立起一个墟市,不管如何,总要先试试水再说。
一纵一横的两条短街,十字路口中心的四处临街地皮,一处送给了御兽门赵良德,作为售卖灵兽的商铺,一处送给了齐云王涫,卖灵丹灵草,一处送给了楚佑闵,开了间拍卖行。剩下一处,一楼大厅作为提供给散修的鬼市,聘余德诺作为总管奉行,二楼才是楚秦门的产业,提供餐食和住宿,由展元作为奉行。其实修真界的小坊市,大体上也是如此布局,也无甚新意。
整个工程和墟市的守护法阵将楚秦门最后的家底掏得干干净净,而且还问赵良德借了不菲利息的灵石,用来年的猪鱼抵押。张世石少不了又是一番抵制,但是齐休还是独断地将这件事情做成了。
既然白得一处产业,而且齐休还说动了赵良德递话,王涫便也没提出反对,算是化解了齐休的道德包袱。赵良德则是最大赢家,由于散修从不进御兽门领地,他一直无法在商业上获利,这次不光是得到了原南楚门势力内的一处落脚点,而且店铺还未开张,就能得到利息的收益。楚佑闵虽然自上次齐休赴南楚城告状事件之后,深恨楚秦中人,但是既然是白送的产业,又是空手套白狼的拍卖行,不要白不要,也派了一位练气后期奉行来管理。至此,通过这种看似吃大亏的方式,将三位周边最强的实力派筑基修士,和楚秦门结成了利益共同体,齐休终于将周边关系统统理顺,楚秦门数十年之内,应该不会再有覆灭之虞。
初春,养殖点的【乌心荷花】开始露出嫩嫩的尖芽,楚秦门的黑河墟市也正式开张,从空中经过的修士,不论黑夜白天,都会被【黑河墟】守护法阵那刺亮的光芒吸引,这也是齐休的主意,天气越热,黑河的臭雾就越大,【黑河墟】的选址只是一个无名小峰头,不如黑河峰高大,若不如此,是无法吸引过修士们的注意力和落下来逛逛的**的。
由于楚佑闵跟王涫、赵良德的关系并不算好,所以也没有庆典,没有烟花,没请宾客,【黑河墟】就这么低调的开张了。除了王涫派来的奉行和楚秦门算是关系不错外,楚佑闵和赵良德派来的修士则几乎无视了地主的存在,只顾着经营自家的生意。
齐休也不以为意,他从来被轻视惯了,恭谨地一一上门拜访之后,才回到自家的二楼和余德诺,展元喝茶叙话。
“如今没多少人知道这处所在,所以只有苦苦熬着积蓄人气了。”余德诺对这件事是最积极的,他从一个四处讨生活的高阶散修,摇身一变,成为一处鬼市的奉行,虽然目前一楼鬼市中一个人影都无,他这奉行做得是有名无实,但是能拿到楚秦门保底的聘金,可以说从此也是稳定下来了。
展元心里却很复杂,这次负责墟市,齐休将他和沈昌、潘荣派了来,一方面是因为三人本来就无法在黑河峰修炼,另一方面,他和张世石在年后又因为一件小事大闹了一通,这下算是彻底在齐休面前将他俩的矛盾揭破,而齐休将他和他最铁杆的同门打发到这里,不无警告的意味。“看样子掌门师兄的心里,终归还是向着大道有望的张世石和何玉啊……”展元心里泛酸,但是面子上并不表现出来,而是准备用自家庶务上的长处,再次打动齐休,“这次王家,赵家,楚家在墟市里的产业,都比他们老家那里高了半成或是一成,只怕是对积聚人气,有害无利。”
余德诺和齐休听到他这话,不约而同地皱紧了眉头。
“这事儿难办!我们对他们三家,是无甚影响力的,长此以往,只怕别人都不愿意来了。”余德诺现在口口声声我们,我们,俨然以楚秦一份子自居,要不是抹不开练气后期修士的面子主动提出来,齐休又一直不做任何的表示,只怕他现在已经入了楚秦门了。
齐休是担心门中突然加入一位修为最高的修士,日后生什么变故无法压制,便一直对余德诺不断隐喻的表示装傻。“别家事就不要管了,也管不了,我们只做好自己本分就可以了。所以我才挑中了这看似无甚赚头的产业,不管如何,只要有人愿意来鬼市交易,我们便能收获一笔微薄的摊位租金,住宿吃饭总是低阶修士避不开的,只要我们用心经营,想必也能有点收益。这里毕竟是墟市,不能指望像坊市那样的人流,目前只能如此了。”
余德诺和展元想想也是这个理,一同点头。
墟市的事情交给展元等几人,是他们和张世石之间矛盾爆发后,齐休的无奈之举,暂时将两帮人分开,想必能减少两拨人裂痕继续加深的几率,“怎么就不能好好的呢?”齐休看着展元对庶务的精辟分析,又想到自家对张世石和何玉给予的厚望,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心中纠结痛心不已。
告别展元和余德诺,齐休回转黑河峰,除了凡人仆役,只看到古吉一人,正和【异瞳金丝猴】无聊地玩耍,一问之下,才知道张世石带领其他人,赴养殖点再次清除野兽,防止抽芽期间,【乌心荷花】的长势被破坏。张世石虽然对自己开源的几个决定都不是很拥护,但做起事来都是拼了命的,毫不敷衍,上次斗【黑河蜥】,还差点把性命搭进去。齐休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发现竟然只有自己是无事一身轻,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进入掌门内室,在自家的小天地里,埋头继续鼓捣起【命隐符】的制作来。
上次余德诺将【命隐符】带去白山售卖,没想到竟然卖出了不菲的价格,一张成本在三十来块一阶灵石的符篆,竟然卖出了一块二阶灵石的价格,都和元素防御罩这样的常用符篆齐平了,而且利润只怕更大。可惜实在是卖得太慢,不然齐休靠这个,就能养活楚秦门一大家子。
受这件事情的启发,齐休干脆深度挖掘起楚秦门众人的潜力来,买来各种低阶符纸和材料,提供给门中弟子们试验制作,可惜除了何玉,没人再表现出制符的天赋,而何玉不可能为了制符耽误自身的修炼,就算他自己愿意,齐休和张世石也绝不可能同意的。
静谧的屋内,齐休屏息勾勒符篆的线条,忽然古吉来报告,门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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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山都斯温泰
客人是一位筑基修士,看上去三十余岁,正大喇喇地坐在抱元殿的主位上等待齐休,一双鼠眼正贼溜溜地在上茶的女仆身上打转,蜡黄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淫邪的笑意,观之就不似正人,难怪古吉会说他是不速之客。
齐休上前见礼,那修士看都不看他一眼,端起茶盅,拿碗盖慢慢划去面上的浮叶,半晌才阴测测地说道:“你得罪人了,知不知道?”
齐休听到他这没头没脑地话,又惊又疑,在心里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番,自家笼络三家筑基修士的举动,就是为了怕得罪人,按理说除了三家,再也没其他人会来找他的麻烦。“不知前辈何意?敝门实力低微,素来都怕行差步错,从何得罪,得罪何人,还望前辈明言。”
“嘿嘿”,那修士一阵怪笑,将茶盅重重往桌上一顿,阴阳怪气道:“你叫齐休是吧?你是这楚秦门的掌门是吧?”
“是。在下楚秦门第五代掌门,齐休,还未请教前辈?”
“嘿嘿,你本来也不配知道我的名号,但我也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山都门,斯温泰,白山人称钻风虎的便是。”他原来是个白山修士。
齐休听到这里就老大不乐意了,白山一个筑基修士,就敢在自己地头这么大模大样,自家好歹也受南楚门庇护,除非这个听都没听过的山都门有元婴修士,否则这样也等于在打南楚门的脸。来南疆大半年,齐休把地头也算混熟了,白山有元婴修士不假,但是那里的元婴修士全部在白山顶上,跟山下修士几不来往,白山境内大批的小宗门,有个金丹就很不得了,比如拥有修真大城的器符盟,也不过才寥寥几位金丹而已。在自家的黑河,白山过路的筑基修士也见过不少,大都一听楚秦南楚的关系后,起码表面上都表现得客气有礼,这斯温泰算是干嘛地?竟然如此做派?心中所想,表现在言语间就有些不客气了,马上就抬出老招数,拿南楚门的招牌压人。“齐某修为低微,想必也得罪不上什么大人物,但是既然能劳动前辈来告知此事,想必势力不小,等我知会南楚门楚家,帮着处理,你看可好?”
“喔?你们和楚家是何关系?”那修士果然变色,本来斜斜歪着地身子,刺溜一下,换成了正姿。
切!原来是个没搞清楚状况的,齐休心中对这位斯温泰评价更低了几分,朗声将如何如何受齐云楚震庇护,移民来这南疆楚家的事,半真半假地说了。
“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个渊源……”斯温泰脸上阴晴不定,拿眼死盯着齐休,好像要在他脸上看出个花来。沉吟许久,终于软了,换了个郑重些的口气说道:“实话和你说罢,你们楚秦门在黑河开了个墟市,是也不是?”
“是。”
“你们送了赵良德一处产业,送了王涫一处产业,也送了楚佑闵一处,是也不是?”
“是!”齐休胸部一挺,昂扬应道。他大概知道这斯温泰所为何来了,感情自己尽力笼络三家修士,却被人真当是冤大头了,想也来榨取一点,自己倒是真没想到会招惹上这种人。
“那么好了,这白山东边,西边,北边都拿了好处,为何独缺南面?”斯温泰恶狠狠地问道,但气势有些不足,更显得色厉内荏了。
这下被齐休看破他的虚实,心里更加笃定,言辞间也不客气。“哼哼,我们黑河,一直是南楚门地界,本不用卖别家修士面子,只是我楚秦门初来乍到,又得各位前辈照顾,才报答一番。又不是开善堂,见者有份,再说南面是器符盟,不知道和你们山都门,是何关系?”
“你这练气废物,好胆!”斯温泰终于恼羞,一掌下去,将桌子拍得片片四散,“我们山都门也是有金丹老祖的,除非你真有那个面子,将楚红裳请来,否则灭你满门,你信也不信?”
筑基修士威压之下,齐休气息一窒,双腿不禁发软。但是他心里清楚,一定不能被这种人吓住了,否则日后一定是跗骨之蛆,敲诈勒索,没完没了,一股胆气反而横生出来,厉声道:“前辈自重!若是真有人想灭我满门,我们楚秦门也豁出去,好歹给他们留个念想。”从怀中取出掌门令牌,果断发动【广开道德金光大阵】,顿时漂浮在黑河峰上空的黄色瑞云铺天盖地的涌动下来,一阵金铁交击的铿锵声传出,云层中一道道金色电光,若隐若现,好像随时都能破云而出。门外古吉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一手执符篆一手牵灵猴,一人一兽,站在齐休背后,朝斯温泰怒目而视。
“哈哈哈。”斯温泰见识到齐休的硬骨头,而且这护山大阵的威势不凡,看样子威力也不小,自家还真没十足的把握应付,顿时又换了副脸色,嬉笑道:“哎哟,齐掌门不用动气,刚才是我不对,失言了,失言了。呃……我换个方式,简单点说罢,我们山都门想在你这黑河墟,开一间店铺,不知你意下如何?”那副嘴脸,简直无耻之极。
齐休将令牌紧握手中,不管对方如何说,只把责任推给楚、赵、王三家,明言说如果他们都答应山都门在黑河墟开设店铺,自己自然也无不可,始终不肯答应下来。
那斯温泰见齐休软硬不吃,也拿他没辙,灰溜溜地滚了。他人刚一飞走,齐休顿时软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和一滩烂泥一样。
“掌门师兄!”古吉还以为他中了斯温泰的暗算,泪水从眼眶里飙出,扑上来摇着他哭喊道:“掌门师兄,你怎么了?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去和他拼命!”倒是把齐休搞得尴尬不已,因为他纯粹是被吓成这样的。
“傻孩子。”伸手抹了抹古吉脸上的泪水,齐休又羞又怜,苦笑道:“掌门我这是被吓的,三十年光阴,没怎么和人红过脸,争斗动手更是休提,刚才箭在弦上,还能撑住一口气,他人一走,我就成这样了,没关系,我歇歇就缓过来了。”
古吉也破涕为笑。
“好孩子……”齐休看着他,心里暗暗赞道,别看古吉平时里好玩,又不怎么稳重,刚才的表现,连自己都自愧不如,面对高阶修士,能壮起胆来对峙,真真算是难能可贵了。“翻过年来,你也十五了,不算小了,要多学学何玉,能再稳重点,就更好了。”
古吉听他这话,脸上却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低声说道:“何师兄……我感觉他越来越傲气了,跟我们也不像以往亲近。”
“哎!”齐休一叹,自己又何尝不知,何玉自从得了阚林的青睐,三不五时来往指点,修为进境突飞猛进,虽然人比以前开朗,但是却越来越不合群,除了张世石,和别的同门交谈,往往只言片语就将对方打发,都懒得做面子上的功夫了。展元和张世石交恶,那跟着的沈昌、潘荣两人和张世石又没什么冲突,大半原因还是不忿何玉的高傲轻视,以及占据更多的资源。自己也该要想着怎么改改他的脾气才好。
第五十四章 鹊巢被鸠占
短短几个月,何玉的变化就这般大,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使然,何玉在【黑河蜥】一战之后,领悟出战斗类本命天赋【冰棱地刺】,而且距离突破练气五层也不远了,除了阚林,连张世石也没法再给他的修炼上提供什么指导和建议,更别提齐休了。
“或许将余德诺引入门内,稍微压制一下何玉的傲气?”齐休心正乱着,展元急匆匆地赶回来禀告,说器符盟的人到了【黑河墟】,正式提出想在这里开设店铺。
“来得这般快?”斯温泰才走没两天,器符盟的人就上门,如果说二者没关系,齐休是不可能相信的。这样的话,这局势就彻底乱了,这【黑河墟】,日后自家都不一定能说得上话。
“他们先去找的赵良德,赵前辈也同意了,看样子这事是没法阻止了!”展元接下来说出的消息令齐休更感到一阵无力,怎么把这茬忘了,赵良德收财物可是不分对象的,自己能收买,器符盟一样能收买,这可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刚还自以为得计,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齐休丧气地说道,开了这个口子,只怕日后白山的阿猫阿狗都没理由挡住了。
“这样不是很好么?”展元十分不解,“人越多,对坊市的兴旺越有利啊?”
他不明白,南楚门这般强大,都不愿意和这帮白山散修多往来,从那个什么山都门的斯温泰就可以看出来,这帮人可不好打发!但是也无法,对斯温泰,齐休可以硬抗,但一来赵良德的面子,二来又是器符盟这种大宗门,对抗是肯定不智的。
刚答应下来没几天,赵良德又派人来,说是要齐休将市口的产业让与器符盟,器符盟在外圈帮楚秦门再盖一个大的,以作补偿。这是摆明要鸠占鹊巢了,但齐休也只能默默吞下。
又过了几天,山都门和一些白山小宗门各显神通,要不直接贿赂赵良德,要不走通了楚佑闵和王涫的门路,反正今日进驻一家,明日塞进一家,【黑河墟】的顾客没来几个,各个宗门就纷纷在里面大兴土木,显出一种畸形的繁荣。当然这也说明大家都看好【黑河墟】日后的前景,否则谁吃饱了没事干到这臭气熏天的黑河来打搅。齐休最后只得和他们约定,鬼市和旅店只能由楚秦专营,算是守住了最后的底线。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张世石在门内聚会上怒吼,“掌门师兄不要忘了,黑河怎么说也是南楚门的地界,现在白山的势力大批涌来,我们楚秦不能帮南楚门稳定东方,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倾覆之危就在眼前!”
展元就看不得他这种做派,不管有理无理也是要和他争上一争,“张师兄也不要忘了,楚佑闵可是南楚门自家人,他都没说不行,还介绍相好的白山宗门进来,要怪也轮不到我们一家头上。”
他一说话,更拱起了张世石的怒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吵得不可开交,齐休头都大了。“好了!都是同门师兄弟,干嘛老是这样水火不容!你们这样,我心痛啊知不知道?”好不容易把两人压服,齐休也没了兴致,干脆将众人遣散,这么下去,也吵不出个结果。张世石和展元只说对了一部分,放任局势这么演变下去,【黑河墟】根本就成了白山势力的大聚会,肯定会脱离出南楚门的控制,【南楚城】那边不会高兴看到这种局面,而他们只要动动小手指头,楚秦门就完了。但是有楚佑闵在前头挡着,又的确能摊薄自家不少责任。
“楚佑闵是个不靠谱的,他做出的决定不能代表【南楚城】,上次见过的金丹老祖楚夺,不是就骂过他么?”齐休思来想去,看样子还是要去【南楚城】,再见楚夺一趟,讨个准主意,才是最妥当的办法。
想做就做,这种事拖不得,要是消息先传到楚夺耳中,他有了先入为主的映像,自己再去就晚了。齐休长身而起,再度去找赵良德,还是老样子,搭乘御兽门的运货兽船,重访【南楚城】!
楚庄媛明言在先,她是再不会管楚秦门的事,虽然齐休心底实在是忘不了她娇憨绝美的样子,也不能再不识时务地找她。只有按照南楚门的规矩,先以附庸小宗门掌门的身份,求见主管这块的执事修士。
“你们倒是能折腾。”楚夺没见到,一名筑基执事听完齐休的叙述,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执事大人息怒。”齐休二话不说,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说道:“实在是黑河艰苦,如今门内的凡人还借住在齐云王家的领地,生意上又依靠着御兽门的赵家,吃人嘴短,我们也是没办法啊!”他绝口不提开设坊市是自己的主意,只有意地将责任往王涫和赵良德身上引,反正南楚门对齐云派和御兽门,是没什么辄的。
“得得得,你好歹是个道门修士,说跪就跪,有没有一点廉耻?哎,真服了你们这些低阶小宗门,自从引你们来这南疆,给我楚家添了多少事!你们东边还算好的,这西边还有人自相攻伐,丢尽了我们楚家的脸!”筑基执事骂骂咧咧地,听他话里的意思,想必还有别家更为刺头,这倒令齐休心中暗喜,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的先顶着,不是么?
“等着罢,我去回了师父,请他示下。”筑基执事丢开齐休,转身走了。没过一会,带了一位老头回来,指着老头说道:“这位楚佑光,作为我南楚门驻你们坊市的总领奉行,以后那里一应事务,都要经过他的同意,我看谁敢违逆我楚家人!”
“诶?”齐休没想到自己请了一位大爷回来,这以后【黑河墟】就彻底姓了楚了,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又不敢表露,只得恭敬地领命,和老头一道告退出来。
楚佑光竟然是个练气圆满的修士,距离筑基只差半步,虽然年岁很大,但看上去不怎么好相处。“你可害苦了我了,哼!”他皱着一张如陈橘皮般的老脸,一甩袍袖,狠狠地瞪了齐休一眼,显然对无端得到的这个差事,十分不满意。他也是佑字辈的,看上去八十岁有了,和楚佑闵一样,对低阶修士的鄙视毫不遮掩,直接露于表面。
齐休只得陪一万个小心,使出擅长的本事,一路伏低做小,将这位大爷请回了黑河,伸手不打笑脸人,楚佑光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对齐休不假辞色。老头倒是个实干的,也不在黑河峰歇歇脚,直接降落到【黑河墟】,立刻将里面搅得鸡飞狗跳,仗着是南楚门楚家的嫡系修士,他谁的面子也不卖,将包括山都门在内,已经建好店铺的白山小宗门又被他赶了出去。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好多小宗门吃亏不小,很多人咽不下这口气,直接去赵良德和楚佑闵那里闹,说要他们退钱,逼得赵良德亲自飞来调解,没想到这楚佑光根本不甩他,直接一句“有什么事你去找楚夺师祖理论。”把从来都被人卖他三分颜面的赵良德气得拂袖而去,楚佑闵更是直接不露面了,省得自取其辱。
“听说他们把收的钱都给退了,估计这次恨透了这个楚佑光了。”掌门内室内,展元凑在齐休身边,坏笑着说道。
“没想到楚家有这么楞的人。”齐休也失笑,这么一闹,楚秦门身上的担子大大减轻了,都去恨楚佑光去吧,敢惹楚家嫡系修士的,只有到白山顶上去找那些隐居的老怪了。“以后我们埋头只顾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将鬼市和旅店好好经营罢!还有余德诺的事,我想了想,他的人品心性都是不错,何玉眼看练气五层,张世石也不好管了,阚林是外人,不能指望,将余德诺引入本门,他可以指点何玉的修行,而且鬼市交给本门弟子管理,也更让我放心。”
“是!”展元大喜,余德诺和他最是谈得来,自己在门内得他助力,就真正能和张世石分庭抗礼了。
第五十六章 赵良德提亲
余德诺的安排,齐休早已决定,他将留在门中,取代张世石的传功之责,而且齐休还特别交代,对待何玉要严厉一些,磨磨他的傲气。
展元和沈昌、潘荣三人正式接管了在【黑河墟】的所有工作,平时几乎都不回山门,这样减少他们和张世石的见面次数,也不能不说是一种缓和两人关系的方法。【黑河墟】的收入肯定要比呆在黑河峰高些,算是齐休给三人的补偿。
张世石对被余德诺取代自己的传功之责也没啥意见,毕竟他教导何玉,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了,二人谈论道法,往往谈着谈着,对方反而成为他的老师,实在也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而且也多了一个人请教,毕竟对于大道,他从来都有一份心思在,不像齐休和展元这些人,基本不抱什么希望了。
春天渐渐远去,楚秦门来到黑河,不知不觉已满一年,其间发生很多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比如【黑河墟】的建立,养殖点的建立,移民的收容,都只能说是庶务上的大事,但总体来说,还是十分安宁平和的。门中弟子们的生活过得是比以前在老楚秦山上好多了,虽然辛苦些,但是过得更有尊严。只是张世石和展元的矛盾,成了齐休的心病,他并不明白展元的小心思,也不知道张世石那戒备性的心结,所以劝过两人无数次,始终不得要领。
平静地度过了一个春天,【黑河墟】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毕竟是人流汇聚之地,鬼市也慢慢有了些人气,一到开墟的日子,旅店也会有几个客人,展元的交际更广,庶务能力也更加精进了。随之带来的收益,对门派也算是不无小补,赵良德那边的欠债,说不定不用等来年猪鱼收获,就可以还清。何玉也不负众望,飞速般的进阶到练气第五层,想他一年前刚到黑河,才是练气三层修为,就知道阚林的悉心教导和那本【山水洞玄经】对他的助益有多大,当然他自身的努力,还有山脚那处水属性灵地也是原因之一。
临近齐休和赵良德约定,投放猪鱼苗的日子,齐休再次去见赵良德。他已记不清是第几次见这位黑河周边的太上皇了,还是一样的门庭若市,一样的排到队伍末尾。赵良德依旧精神奕奕,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眉目间,似乎真的如王涫所说,多了一丝忧容。
轮到齐休的时候,他上前问安,赵良德看到他却一反常态地十分亲热,将他直接带进里间说话,令堂下等待的修士们一阵骚动,纷纷猜测齐休的来头。
“坐。”进入里间,赵良德先让了座,然后笑眯眯地看着齐休。
齐休有些摸不着头脑,连说不敢,最后拗不过赵良德,只得告声罪,侧身坐下。
赵良德看他那样子,哈哈笑道:“放轻松些,以后我们的关系,只会更近,以后也不要如此拘束了。”
“诶?”齐休更是一头雾水,本来以为赵良德找他进来,是想说在【黑河墟】被楚佑光抹了面子的事,可现在看来,完全不像。只得老老实实问道:“晚辈不知前辈话中所指,还请前辈明示。”
“哎。”赵良德叹口气,露出难得的慈爱神色,说道:“都是儿女债,实话跟你说吧,我有个甚为疼爱的凡人晚辈,年前她去北边游玩,不知怎地,看上了你们家的秦继,回来吵着要我帮她跟你提亲,说什么非他不嫁,怎么劝都没用,我还想说抽时间去找你说这事,没想到今天你自己送上门了。”
“秦继?难道是……”齐休突然想起,展元和他提过,一个骑着大雁,穿着兽皮的女子,三番五次去找过秦继,见面就唱那些入不了耳的情歌,难道就是赵良德的晚辈?当时自己还不怎么在意,御兽门的风气开放,这种事不令人感到意外,但现在想起来,没有深厚的背景,一个凡俗女人,哪能骑着御兽门精心驯养的灵兽出门。
“你能做得了秦继的主的吧?”赵良德问道。
“这个……”
“嗯?难道你不愿意?”空气瞬间转冷,赵良德的小眼睛里,透出一丝凶狠的精光。
齐休的汗瞬间下来了,他一来不想贸然决定秦继的人生大事,要是秦继不愿意,自己强势做主,固然没啥问题,但是他不实在想做那样的人。二来,王涫透露的那个天有二日的八卦也有很大影响,要真如他所说,那赵良德的前景,并不如表面上的风光,要是以后被他牵扯了,反而给门中招祸。和赵良德关系更进一步,虽然肯定好处不少,但是齐休已十分满意现在楚秦门这种平静的生活,这样就很好,他并不希望再出什么变故。
“前辈……呃……这个……是否能容我回去,和秦继商量商量,我还是很尊重他自己的选择的。”思来想去,齐休还是决定硬顶着赵良德的压力,暂时先拖一拖,回去周旋清楚,再从容决定此事。
“哼!”赵良德鼻中一声冷哼,怒道:“好,好,好,我便给你点时间,你最好想清楚了,得罪我,在这黑河的代价!”说完这句话,他手一扬,好像敢开一只苍蝇一般,然后不再说话。
齐休知趣,站起身来告辞,猪鱼的事是无法再提了,急急忙忙赶回黑河峰,将张世石,展元,余德诺三人统统招来,商量此事。
“我的意见,肯定是要答应他的,赵良德虽然拿楚佑光没什么办法,但我们是没有实力拒绝他的。”展元稍作考虑,开口说道“而且……不管他以后如何,就算他真的……真的在这御兽门金丹修士的内斗中受牵连,一桩凡人婚事,估计也没人会去追究。”
余德诺微微点头,算是同意展元的看法。张世石的意见也难得的和展元一致,“凡人婚事乃是小事,若按门当户对来算,他家和我们结亲,要算是下嫁了。掌门您当时不直接答应,已经是得罪人了。”
齐休看他们三个,没一个想着顾及下秦继的想法,心里便有些不大高兴,想想还是说道:“我还是去问问秦继自己的意见罢,要是那个女子奇丑无比,或者说生性淫荡,我强做主,那是害了他呀。”
第五十七章 秦继的盘算
刚飞临移民聚居地,齐休就看到一只翼展巨大的飞鹰在村头的大树上歇息,心中暗道不好,再去领主府找秦继,果然赵家修士早已来了,坐在会客厅上首喝茶。来人齐休也认识,正是上次帮着养殖点堵口的那位,他看见齐休,抚掌笑道:“齐掌门,你来晚了。”
“你们……”齐休心里咯噔一下,左右看不到秦继,生怕已被赵家用武力逼迫答应婚事,有些气急败坏。“你们用了强?”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对我们赵家掌上明珠的未来夫婿,我们疼还来不及呢,怎会用强。”赵家修士老神在在地品了口茶,一付笃定的神色,听他意思,秦继已然答应了赵家。
齐休顿感无力,对方这么快跳过自己,直接来找秦继,他倒真没想到,赵家做事,果然有一套,又快又狠。秦继一个凡人领主,面对势力强大的赵家,很难顶住压力,用不用武力恐怕结果都是如此。但是无论如何,自己还是要问问秦继本人真实的想法,于是穿过大堂,径直去内间找他。
还未进门,听到秦伯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少爷,你不如问过齐掌门,再做决定?”秦继的说话声随之响起,“我想过了,赵家势力很大,与他们结成姻亲,正好能借助外力,牵制一下齐休。不然我们老秦家活在人家屋檐下,又毫无反抗之力,总归不踏实,要是以后他们齐家开枝散叶,说不定我们老秦家这个‘士’都保不住了。”
无意间突然听到秦继这话,齐休面如死灰,人整个都呆住“原来他们这是在防我啊!”顿时觉得自己的坚持很可笑,这么为别人着想,换回来的不过是提防和算计,没意思透了。“罢,罢,罢,我再也不管你们这些破事了。”轻手轻脚退出来,也没了和赵家修士说话的心情,祭出灵舟,直接往回飞走。
齐休的修为,不足以不经过休息,就直接往返这么长的距离,心灰意冷地强撑着飞回黑河峰,一口气没回过来,竟然晕了过去。
缓缓睁开双眼,自己已被移到了掌门内室松软的床上,阚林不知何时来的,正在为自己号脉。“阚前辈……”强撑着坐起,被阚林轻轻地按了下去,“你只是过于劳累,加上心火郁结,不碍的,多休息就行了,关键是要放宽心,有什么事,不要一直放在心里。”
一直等在外面的弟子们听到齐休醒转,纷纷进来问安,甚至在【黑河墟】的展元等人都赶了回来,“掌门师兄!”张世石双目含泪,凑上前握住齐休的手,“你把我们都吓死了。”
“我没事,我没事。”齐休感受到床边一道道真心关切的目光,心里一暖,眼眶也湿润了,温言将弟子们都打发出去,特意拜托阚林留了下来。他心中郁结无法排解,正想找个人诉诉苦,阚林的人品剔透,无疑是最好的对象,一五一十,将听到秦继的对话,还有自己失望伤心的心情,好好地倾诉了一番。
“嗯……”阚林听完,稍作沉默,然后展颜一笑,说道:“这些俗务,我也不知该如何劝你,我想你的问题,就是过于沉迷于人情的交往,俗世间利益的得失,一面付出真心,一面又期望回报,那样的话,收获失望,也成了必然的事。世事无常,也很无情,你是道门修士,本该早看透这些道理,我来往你黑河峰这么多次,除了前几次论道,你旁听过,后来便不来了。要知道向往大道之心,不是说有望大道而求道,那只是落了见利而进的下乘,我辈修士,应该始终秉持问道之心,要知道有天赋者固然有成就者极多,但是天赋平凡的修士也常有成就极大之人。所以,你还是应该重拾起一心求道的赤子之心,不管成与不成,到时候回头来看,你今天的烦恼只是些无稽之事,根本不值一提。”
阚林这番话,令齐休有醍醐灌顶,拨云见日之感。是啊,自己被排挤出老楚秦门,出外隐居那十多年生活清苦,几乎整日在蜗居空坐,那时候还不忘买一只小【指猴】时时修炼,心情也很平稳。如今贵为一派掌门,却几乎不花什么时间在修行上,就连上次在【齐南城】买回来一只准备当做同参的【异瞳金丝猴】,发现无法和自己本命契合,便丢开不管,交给古吉当玩物养去了,却常常大喜大悲,倍受打击。
丢开修行,直接的结果是自己的道心蒙尘,思维和行动越来越像一个凡俗间为子女操劳奔波的父母,弟子们内讧,便心痛地不行,无意中听到秦继背后防自己一手,就失望地不行,碰到比自己势大的,就自觉矮上半分,碰到像斯温泰那种斗狠的,怕得连站都站不稳。而这些,不光影响到自己的修行,更重要的是失去了道家风骨,失去了面对纷杂的世事,那种闲看春花秋月,沧海桑田般的道心!
“晚辈,受教了。”齐休从床上挣扎下地,发自真心地对阚林行一个大礼。
“呵呵,我这也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我冷眼看来,这短短一年辰光,能将楚秦门在黑河绝收之地,挣扎出现在这般光景,你也算是能人了。”阚林临走时,又好生抚慰了一番。
送他出门,齐休不禁唏嘘不已,自己的人生路上,实在是欠缺这种好的导师啊,何玉真是福缘不浅。张世石看他没什么大碍,过来禀告,在齐休昏迷的时间里,赵家已正式向楚秦门提秦继的婚事。此时的齐休,已换了一种心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干脆指派张世石作为楚秦门代表,参与这次大婚的总理安排,自己正好有身体不适的理由,就不参加了。
“还有,赵家说过两天就该投放【香蒲猪鱼】的幼崽了。”张世石继续说道。
“他们主动提起此事,也算是示好了。你也一并答应下来,这次和赵家结亲,不要以为和他们关系亲近些了,就能怎样,怎样。该如何,还是如何,我们谨守本分就是了,以后我们楚秦,关键大事还是修行,我也明白了,修为不光是实力的根本,也是我们修真之人,不得丢弃的本分。”
“是。”张世石一向不怎么同意齐休和展元过于醉心庶务的行为,听齐休忽然这么表示,虽然意外,但还是欣喜地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