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当年的警告
在没有电脑的帮助下,能够顺利找到关于青灯的资料实属运气,要知道单是五层就藏书上万,如果没有遇见顾肆,单凭顾初自己就要找上好久。等她打算离开图书馆时已是夕阳漫天的时辰,将打印稿装帧好,书归了位,去刷卡处交钱时,图书管理员终于回来了。
一位顾初从没见过的老者,佝偻瘦小两鬓斑白,正在慢悠悠地整理着桌上的书籍。他的脸落在灯影里,蜡黄无神,眼部轮廓深陷,垂着眼,丝毫表情都没有。图书馆一到四层的管理员都是年人,也偶尔会见打工的本校学生,但这层的管理员怎么会是一位上了年龄的大爷?
顾初走上前,将打印的书稿放到桌上,本想叫他“老伯”但转念一想不妥,改口,“老师,这是我刚刚打印的,您算一下多少钱吧,还有,您不在,我抄了一份刚刚借阅的书籍名单,都已经放回去了,您检查一下吧。”
老者停下手里的动作,瞧了瞧书稿,眼皮微微一抬,目光落在了顾初身上。被他这么一瞧,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脊梁骨又隐隐渗着凉。怪只怪眼前这个老者的眼神阴惨惨的,就像,死鱼的眼睛,一团阴影罩下来,他的双眼泛着灰白。可很快顾初明白了,这老人是得了白内障,所以双眼看上去才那么怪。
打量了她许久,如果不知道老者有眼疾她必然会觉得阴森,许是将她看清了,老者耷拉下眼,拿过打印稿。等结完账后,顾初将厚厚的打印稿装进了背包里,前脚刚迈出去,后脚老者就跟出来了,将阅览室的门一关。她见状忙阻拦,“老师,里面还有一人呢。”
“还有人?”老者开口,嗓音如砂纸相互摩擦似的刺耳,“刚刚不就你一个吗?”
“不是,他刚刚在放书呢。”
管理员不在,他们只能先行借阅,她打算离开时顾肆热心,帮着她把那些书逐一放回原位,要她别操心了。
老者皱出了深深的沟壑,转身回了刷卡处。顾初本来着急想要第一时间把打印稿快递出去,但又觉得顾肆这么久没出来有点奇怪,就又折了回去,见老者正在查登记记录,便道,“他应该快出来了。”
“只有你一个。”老者突然说。
顾初一怔,什么?
“今天来五层借阅的就你一个。”老者将记录关上。
顾初愕然,“老师,不是……”
“还有人吗?”老者朝着里面喝了一嗓子,空间太空荡,有了回声。
没人应答。
老者看着她,眉头皱紧,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好像是怨她找了多大麻烦似的。顾初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忙解释,“真的还有人在,我们刚刚就在那边——”她转身一指,话就戛然止住。
他们刚才的位置与刷卡处是处于一个斜角方向,间无书架挡住视线,所以从顾初现在站的位置看得清楚,桌上很干净,没书,而之前顾肆口渴,倒了两杯水放在了桌上,现在,那两个杯子也不见了。顾初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顾肆的动作也太快了。二话没说冲过去,挨层找了半天,又喊了他的名字,可是,依旧没人应答。
末了老者说,“同学,我看你是出幻觉了,快走吧,今天我有事要早下班。”
等出了图书馆,顾初再回头先看,夕阳笼罩着建筑,似真似假的美,一时间令她恍惚。风过,有了凉意,她一激灵,紧了紧衣服,手揣了兜,不经意摸到了那张名片,拿了出来。
顾肆……
他究竟是谁?
手机冷不丁响了,吓了她一跳,掏出手机一看,是乔云霄。
……
入夜的北京城,霓虹温暖了深秋,只是到了十一月底,叶子就落得差不多了,说是深秋,却已是朝着浅冬来了。
北京这边没有陆北辰的实验室,而且案情重大,一些需要鉴定的证据也被禁止带进带出,所以他和团队成员工作是挪用了技术科的场地,技术科的工作人员听从安排调遣。
两只木偶,藏有骨头的木偶做工甚是精细,第二只只是外形相像,如看内部机构和细节的话,做工远不及第一只,所以可见,这两只木偶的制作者不是同一个人。藏有骨头的木偶精细到每一根手指都能**活动,也意味着骨头及骨粉清理工作的艰难。但陆北辰愣是熬着夜,了一晚上的时间亲自动手清理干净,并根据位置的不同将骨头也分门别类的放好。
语境负责分装,潘安去研究那两只木偶了,除了木偶的工作,还有疗养院现场的取样,这些都是鱼姜负责,在工作的过程,陆北辰拒绝见客,罗池和潘安都被挡在了门外,理由是,他们太闹腾。
骨头被分出几个部分,头部、上肢、下肢、手掌、脚掌,其,木偶头颅里的骨头是成碎块的,四肢也成碎块,而木偶周身其他位置就都是骨粉。
首先排除了是动物骨头的可能,确定了是人骨,这是最基础的工作。一旦确认了人骨,那么就要确定死者的身份,利用碎骨和骨粉去做例如人面还原的工作那是不可能的了,最直接的办法就是n抽样核对。而木偶直指这个案子,所以陆北辰将目标圈定在涉案人员之,尤其是有着失踪记录的。
“教授,这些骨头看着有点奇怪。”语境轻轻夹起一小片完整的骨头于灯前。
灯光下,骨片近乎透明。
“是出自头骨。”陆北辰在清理碎骨的时候就看得清楚了,“制作木偶的人很讲究,木偶的四肢和头部里面都贴有相应位置的人骨,所以,木偶头部里面贴着的就是人的头骨。”
“这是经过打磨的?”语境惊讶。
“骨片上有摩擦的痕迹,是经过了磨骨利器,看得出对方手艺极好。”
潘安在旁听到后打了个寒颤,“做木偶的人太了!”
“是啊,总结一句话就是,用人骨做了个木偶。”鱼姜皱紧了眉头,“只不过是给磨小磨薄方便做成木偶,想想还挺可怕的,谁能想到木偶里藏着尸体?”
“现在失踪的名单里面有穆青灯和眉首,难道这里面的骨头是她们其一个?”语境迟疑。
陆北辰淡淡提醒,“还有,庞城。”
“庞城是死了,他没失踪啊。”语境不解。
陆北辰盯着眼前一小堆的碎骨,沉默了许久后道,“是他的尸骨失踪了,别忘了,我们只发现了他的一块头盖骨。”
语境打了个激灵。
陆北辰又顿了片刻,补上了句,“也许,这里面藏着不止一具尸体。”
语境几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鱼姜。”他安排任务,“尽快比对n,沈强、庞城、眉首和穆青灯。”沈强和庞城的不难,他们已经有了这两人的n资料,眉首的也不算困难,在沈强的旧址,警方搜集到了一些毛发,两人既然,那么从找出眉首的线索也有可能,麻烦些的是穆青灯,据盛天伟说,她母亲也去世了,穆青灯是最早失踪的一个,想要找到她留下的痕迹可能性极低,只能让警方那边尽量找寻穆青灯其他的亲属,例如,她的父亲。
……
今晚井慧亲自下厨,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菜,荤素搭配又有上好的红酒,只可惜顾初不敢贪杯,一顿饭吃下来也就抿了半杯红酒。
乔致远的身体算是用金钱堆出来了,经过特聘专家和顾启珉的妙手回春,他的病情得到了缓解,术后康复得不错。见乔云霄把顾初带回来了,也是高兴地喝了两口酒。吃吃喝喝聊聊,转眼就到晚九点多了,顾初要走,井慧说什么都不让,说天太晚了再回城麻烦,执意要她住在家里。
如果是从前她就答应了,可能都不用井慧开口她会主动留下过夜。现如今乔致远不用管公司的事,又因为疗养身体而搬回了乔家老宅住,城区是乔云霄独自在住。乔家老宅与顾家别墅离得不算太远,所以她以前没少两家来回来地跑。现在有了那么一档子事后,她也不可能住在乔家。
今天她原本不想来,尤其还是到老宅来,但乔云霄说这是乔爸乔妈的意思,想想两位老人也上了年龄不忍拒绝,就跟着他回来了。
老宅依旧,只是庭院的棕榈和白兰树都粗壮了好多,屋内屋外依旧热闹,乔家,下人多。
吃饭的时候,乔致远很聪明地没谈从前,倒是避免了不少尴尬。井慧拉着她聊家常的时候不经意提到了她小时候,乔致远在那边就会咳嗽两声给予警告,井慧便也止口不说了。只是,她要回城的时候,井慧就把她带到二楼拐角的房间,推门说,“你看看,你小时候最喜欢住这间屋子了,今晚就住下吧。”
房间熟悉得令顾初想哭,她光是站在门口没进去就只觉亲切了,格局没变,甚至里面摆放的物件都不曾移过地方,玻璃柜里摆放了些玩具,竟还是她小时候喜欢玩的。乔家缺女儿,乔爸乔妈将她视为女儿,每次她来乔家住,乔妈总会买一些玩具给她,久而久之玻璃柜就形同她的藏宝库似的。井慧的心思她能理解,但想到岁月更迭物是人非,就压了心头的留恋,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
井慧看上去很落寞,拉着她的手说,“小初啊,你也知道乔妈妈一直是喜欢你的……”
她知道,但如今,这种喜欢成了她的压力。
到了园,她才稍稍松了口气,不是承受不了别人对她的好,可唯独乔家的好,她无法心平气和地接受,因为牵扯了太多的过往,她割舍不断这份交情,但也不意味着她要深陷其。
乔云霄陪着她一路穿过棕榈,起风时,她紧了紧衣服,他见状脱了外套,轻轻披在她的肩头。“不用了。”她忙拒绝,他却坚持让她披着。
外套沾染着男性气息,伴着夜风阵阵窜入她的呼吸,她又想念陆北辰身上的气息了。
“我知道,今晚要你留下很为难。”他在夜里,嗓音低沉轻柔。
顾初慢慢踱着步子,脚底下是圆小细润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小时候她喜欢捡这里的鹅卵石去园另一头的喷泉池扔着玩,每每池子里总会积累厚厚的一层鹅卵石,甚至会堵塞出水口。为此事母亲没少责备她淘气,但乔妈不曾责她一句,总会笑呵呵说,哎呦哎呦,我们家的小初可真是活泼好动,然后命别墅里的园丁把鹅卵石逐次打捞上来。
深吸了一口气,凉凉的,低语,“让他们失望了。”
肩头一暖,她微怔,是乔云霄揽过了她的肩膀。
“没事,他们理解。”他十分自然地搂着她,似亲情,又似其他什么感情,又笑,“你不留下也好,否则,他们的心思就累了。”
顾初顿步,不解地看着他。
树影婆娑,光亮下他的笑清爽干净,他道,“母亲的意思是,如果你同意留下,今晚就要我把握机会。”
“把握什么机会?”她一头雾水。
乔云霄扭头看着她,目光里似有光亮滑过,又很快匿藏在黑眸之。他看了她半晌,笑着摇头,“你啊,还跟小时候一样。”
顾初还是不解。
乔云霄轻轻叹气,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直视着她,“他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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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人偶为巫,能与死人通
陆北辰爱听一些情话,这跟他平日里淡漠薄凉的性子不符,以前顾初不知,就算确定了恋爱关系她对他说起话来还是小心翼翼,不敢像是在大学里对着北深那么撒娇放肆。可渐渐地她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心贴得近了,就自然地对他撒了娇,却似乎对他很受用,他眸底的光会变得柔和,想他念他的心底话第一次脱口而出时她会羞涩,他却是笑着将她搂入怀里。
从那天起她就知道,这个男人面对情感的时候耳根子软,冲着他耳边说点好听的话他就妥协了,时间一长,这种情话在他认为成了天经地义,她不说,他还要逼着她说,又或者会闹上点小情绪。就如此时此刻,他不喜欢听她太多谈论别人的事,但只要一句“我想你了”就会令他软下语气。
果不其然,他在电话那头笑了,嗓音也低柔了下来,“这还差不多。”
顾初在这头抿唇偷笑,这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平日里他总会说她是个孩子,他这般就不孩子气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她整个人钻进了被窝,枕头垫得高高的,其中一个枕头是他的,抱在怀里如同就抱着他。她想念他的气息了,所以问这句话时,声音撒娇又怨怼。
陆北辰那边听上去也很安静,许是回了酒店。她是在那个套房里住过几晚的,面积大得离谱,两个人还好,如果一个人多少会有落寞。回到上海后,每到入夜她都在想他,在孤寒的夜晚,他拖着一身倦怠回到酒店房间,也许不会那么早入睡,倒上一杯酒,或坐或伫立在落地窗前。玻璃窗外是绚烂的霓虹,车水马龙如织,房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知道,他从来都是孤独的。
所以,每每想起都是心疼。
陆北辰自然不会知晓她的想法,只听她语气里有了女孩家的怨怼,心就愈发暖了,有甜从耳朵渗进心里,汪洋成海,海面又如镜,倒映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就叫做:顾初。是他一直想要用力去疼、捂在心尖的女孩儿。
“木偶里发现了线索,这个案子应该接近尾声了。”他低低道。
顾初听了这话后一骨碌坐起来,“什么线索?”
“木偶里发现了人骨。”
“啊?”顾初打了个激灵,“木偶里怎么会有人的骨头?”
“木偶是空心的,木偶的头和四肢都对应着人骨的位置,身体糊着的是被碾碎的骨粉。”
顾初觉得不寒而栗,这做木偶的材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鸡皮疙瘩被寒了一地,背后都在嗖嗖窜着凉风。她压下惊恐,想了想,半晌道,“难道跟那几个失踪的人有关?”
“从尸骨鉴定身份不是什么难事,但要解开木偶背后的秘密还需要时间,能把尸骨做成木偶,一定是有原因的。”陆北辰冷静地说。
“那……”顾初凝眉深思,迟疑,“会不会也像青灯似的有什么习俗呢?在给你快递的那本书上说,那个叫什么秦村的以制作青灯为主,办了白事都要有人偶戏的,书上说的人偶能不能就是咱们看到的木偶呢?如果是的话,难道那个村子都是用人骨来做木偶吗?”
陆北辰那边沉默了片刻,说,“你倒是提醒我了,也许,这背后真跟当地的民俗有关。”
“如果只是牵扯民俗的话,是不是就不关盛天伟的事了?”不是她急于打听内情,是事到如今好像案子并非是顺着他们的想象走的,从刚一开始的温泉碎尸到如今的青灯木偶,一切听上去都那么诡异。中国地大物博,大大小小的村庄不计其数,地域不同造成的文化风俗就不同,忌讳祭祀都有各自的规矩,这哪是一个盛天伟就左右得了的?
陆北辰低语,“如果骨头的鉴定结果牵扯到了穆青灯或眉首,那么,他还是逃不了干系。”
顾初觉得心里堵了一下。
通完电话后已是十二点多了,平时听了他的声音总会很好入眠,但今天失了眠。脑子里全都是陆北辰的话,一时间也总是翻来覆去了。青灯介绍的资料尚多,木偶呢?书上没有秦村人偶戏的图片,一时间也不能肯定说木偶就是秦村的人偶,即使是,那木偶嘴里念叨着的童谣呢?提起“头啖汤”大多就会想起广东,但从地理位置上来看,秦村与广东隔了好几个省市,这么分析下来,童谣又不像是秦村的产物。
顾初想得脑仁都疼,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将手机放回床头柜,目光不经意扫到上面的名片,拿起。顾肆,那个无声无息出现又无声无息消失的男人,他要她两日后打给他,她要打吗?这人奇怪得很,到现在她都想不透他怎么就在图书馆里不见了。
叹了口气,倍感心烦,将名片扔回床头柜,被子一拉,睡觉。
……
陆北辰冲了个澡,刚从浴室出来就听见手机在响,接起,是鱼姜。
“木偶里能确定是藏了三个人的骨头。”她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检验出三组n。”
“庞城和沈强?”陆北辰问话的时候已进更衣间,扯了浴巾,拿了干净的衣裤出来。
“是。”鱼姜对他的准确判断已是见怪不怪了,“经对比,木偶里其中两组n与庞城和沈强都吻合,只是第三组对比起来比较麻烦。”
“这么说,第三个死者应该就是穆青灯了。”陆北辰十分肯定自己的推理。
清理骨头的工作也是择清分析的过程,世上没有相同一片的叶子,人的骨质也有不同。他主攻人类学,多年与尸骨打交道,骨头的异同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在清理木偶时已经敢肯定其中的碎骨不属于同一人的,在加上之前温泉的碎尸,他很快就有了死者与尸骨的联系。
凶手将两人的尸体拼凑成一具尸体抛弃在温泉中,其中,沈强的头盖骨不见了,拼凑成的是庞城的头盖骨,而庞城,只有一片头盖骨。再想到木偶中的碎骨,有完整的头骨、完整的四肢,还有通体的骨粉。将二者联系在一起,他便得出个大胆的推测,沈强尸骨上丢失的头盖骨就是被人切片打薄做成了木偶的头颅,从骸骨上看,沈强除了头盖骨丢失了其他部位都齐全,那么,木偶四肢里面藏着的骸骨极大可能是庞城的。
除了尸骨还有尸肉,经检验和比对,碎尸块属于沈强的,被人切得零碎,但还好一些数据尚存。尸块是潘安亲手缝合,包括那些严重破损的内脏。关于碎尸有一处信息是秘密通报给上级的,那就是,死者破损的内脏中,缺了心脏。
后来他带着语境又去温泉池搜查了许久,就是独独找不见心脏。
一整颗心脏没了,哪去了?凶手拿它做什么?
现在想想那个木偶,似乎找到了答案。
沈强和庞城的n很快对比,如果说第三个人难以查出身份,那么难度系数最大的自然要落在穆青灯身上,眉首虽难但不至于难得过语境鱼姜他们,穆青灯没有可对比的数据,所以,他怀疑第三人就是她。
鱼姜闻言,道,“如果依从排除法,那么最后一组n应该是穆青灯,但没有穆青灯的对比数据,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是穆青灯。”
人活着的时候证明你自己的方式是身份证,人死了的时候证明你自己的方式是n。
“我马上过去。”陆北辰掐断通话,简单择了件白衬衫、西裤,又从沙发上抄起羊呢外套和米色围巾出了门。
……
两日后,顾初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面见了顾肆。
这一日上海没下雨,日光尚好,风过清凉,沁着初冬的气息。正是十二月初,商家们开始着手于圣诞节的活动了,午后的温度微微高了些,各个店铺、大小商场的促销人员也都跑上了街,头戴圣诞帽发送传单。新世界门口立起了三四层楼高的圣诞树,装扮得五彩缤纷。
隔着奶白色窗棱,她远远地看着这街上的圣诞热闹,好像,今年的热闹也传染给了她,也许是因为今年有了陆北辰。她曾度过一次完美的圣诞节,下雪的圣诞节,是在芬兰。那一年她指着地图跟父亲说,北欧的圣诞节最好。父亲问她为什么,她说,那里会下很厚很厚的雪。
她对雪没有太多概念,就像是若常年置身沙漠之中想象不出森林的浩瀚一样。琼州没雪,上海也罕见雪,她知道的所有有关白雪皑皑的景象全都是来自他人之口。而那一年,父母带她到北欧度了假,最冷的季节她却不觉得冷,北欧国与国临近,几个城市走下来全是白雪入眼,路过芬兰就正好是圣诞节了,他们入住在父亲的朋友家中,跟着当地人来了场地地道道的热闹。
咖啡馆里并不空,大多是谈事情的,声音不大,又被店内慵懒的爵士乐给压下。店老板许是一个怕冷的人,暖风一直开着,店内的咖啡香就四溢乱窜,呼吸,竟让人似乎能从这繁忙都市里找到歇息的理由。她点了一大杯摩卡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身上浅米色宽松的套头毛衣,头发简单束起,毛衣之下配了条白色的小脚裤,露出一小截精致的脚踝骨,穿了双灰色小跟鞋,身旁的椅子上搭了件同米色系的外套,这些颜色堆积于她身周,她看上去愈发干净素雅。
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一扭头就对上了顾肆含笑的眼眸。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惊讶地指着他,刚刚她一直看着窗外,怎么没看见他进来?
顾肆笑着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在你发呆的时候。”他今天穿得也是悠闲,浅色系的一身倒像个邻家大哥,顾初看着他,怎么都无法把他跟鬼联系在一起。
店员端了杯美式咖啡过来,放在桌上,他礼貌地道了谢。
顾初盯着他瞧,没开口说话。今天是她打给他的,拨打电话之前她是求天求地,只希望神灵保佑对方的手机号千万别是空号,一旦真是空号那她在图书馆可真就遇见鬼了。不过还好,对方接了,并按照她的时间约在了这家咖啡馆见面。
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顾肆一脸的好奇,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顾初不移目光,说,“在图书馆那天你哪去了?”
顾肆没明白她的话,眉毛轻轻一挑。
“我和管理员老师找了你半天,都没见你人影。”
“哦。”顾肆笑了,“我走了啊。”
“你走了?”顾初皱眉,“你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不知道?”
顾肆含笑解释,“那天帮你放完书就来了个紧急电话,当时你在影印处装帧书稿,我来不及跟你打招呼就出去接电话了,等我再回来五层已经锁门了。”
顾初这才恍悟,她的确是因为第一次装帧稿子有点松又去补了一次,补完之后见管理员回来了就赶忙结账去了。原来是场误会,虚惊一场。
见状,顾肆唇角的笑容扩大,“没跟你打招呼就走实在抱歉。”
顾初摆手,示意不打紧。
见面无非就是关于他上次说的民俗专家的事,顾肆也没浪费时间,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封皮上写着关于中国已消失的风俗民情,书很旧了,看出版时间竟是二十多年前,内页的纸张都翻了黄,轻轻一碰都近乎能破损似的。
“那位专家说这本书里有介绍秦村的,虽不是很多,但他敢肯定有关秦村的习俗只此一本。”顾肆又叮嘱了句,“这是孤本,你看得时候要注意一些,那个专家虽然学识挺渊博,但脾气古怪,要不是因为关系好,他绝对不把书外借。”
顾初连连道谢,将书小心翼翼装于包中。
“你是对民俗感兴趣还是其他什么用途?”顾肆好奇地问。
顾初笑了笑,“只是感兴趣,嗯……要写关于乡村风俗的论文。”
“你不是大的学生吗?怎么会写关于风俗的论文?”
顾初想起他曾经看过她的借书证,想了想,道,“是我辅修的专业。”
顾肆了然,点点头。
“对了,你上次说你在等一个人,那个人是我们大的?”至今,她想起他那天说那番话时的神情就觉得阴惨惨的。
顾肆喝了一口咖啡,思量了许久后道,“算是吧。”
“如果是大的学生,你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认识,又或者我可以找校领导帮忙。”顾初觉得他帮了她的忙,要礼尚往来才行。
岂料顾肆笑着摇头,“不,我要等的人谁都找不到。”
这话令顾初倍感不解,还要问清楚时便听他电话响了,他说了句抱歉后拿起电话起身。他出了咖啡馆,站在门口接听电话,从她的角度看得清楚,他接电话时的神情规矩多了,不像刚才笑呵呵的,眉宇间似有尊重。估摸五六分钟的时间他回来了,坐下后,面带愧疚。
“实在抱歉,我这边有急事要去处理。”
“哦,没关系没关系,你快去吧。”
顾肆起身,展露笑颜,“改天约你吃饭。”
“是我请你才对。”
顾肆笑脸相对,“再联系。”
“好。”
她不急着走,顾肆出门后她便坐了下来,拿出书来打算细细翻看。却不经意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见顾肆站在街角的位置,有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停他身边。最开始顾初并没在意,只觉得这顾肆其实也是美男子一枚,伫立在初冬的上海街头总有翩翩之态,可很快地,从车上下来一人,应该是司机,为顾肆主动开了后车门,态度十分恭敬。顾肆钻进了后车座,司机将车门一关绕到另一头上了车,车很快就开走了。
顾初攥着咖啡杯,那个司机她不算陌生,好像是……远胜集团的司机。
难道,顾肆与乔云霄认识?
她想不通,再想仔细看却也看不见那辆车了,刚才她忘记看车牌,而那个司机只是闪了一个侧面,也许,是她看错?但回头一想,就算顾肆与乔云霄认识又如何?这世上巧的事也不见得没有,下次见到他再问问好了,她手里的这本书总要还的吧。
不去深想,将注意力放在书上。
轻轻翻开,她心有堪忧,越是孤本的书就越让人不忍下手,这么脆弱的一本书哪还能经得起长途运输?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逐一打印,一来不会损坏书籍,二来就算书还回去了她手里也留有影印本。
目录是按照习俗名称去分的,顾初细细看过去,大多为图腾一类,用于祈求、祭祀等活动,倒是挺令她感到奇怪的,因为目录上大多的习俗她听都没听过。
直到,目光落在了“人偶为巫”这四个字上,她愣了几秒,马上按照页码翻开。
只有短短半页的文字量,可待她看完后,不觉然地感到全身发凉……
……
线索有可能会被掐断,证据有可能会被推翻,唯独不被隐藏的只有真相。而陆北辰等人,在为争取整个真相而做最后的努力。
罗池亲赴那个在地图上都不曾留下影子的秦村,带了一小支的队员,那架势却更像是户外探险。也难怪罗池要准备那么周全,他们与秦村的镇上联系,镇里干部一提到秦村都头疼,说那是隐藏在大山中的村子,山中常年瘴气,如果不是当地人带路很容易迷路。
他们带上了卫星电话,方便与北京这边联系。
很快,陆北辰收到了顾初寄来的两册打印稿,一本是关于青灯的,另一本是关于民俗的。前一晚顾初打了电话过来,神秘兮兮跟他说,“秦村在书里有介绍,虽然挺少,但提到了关键,他们相信人偶为巫,能与死人通,我觉得跟咱们收到的木偶大有文章。”
这些年他接触了不少大案重案,但凡正常人解决不了的案子全都扔他这了,其中也不乏一些离奇案件,这起案子查到现在,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同寻常,不单单是碎尸案那么简单,其中会牵扯出来的秘密必然会令人震惊。一件案子如果与当地习俗联系到一起去,那么案子本身就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他要做的工作就是将其面纱一层层揭开,他有预感,这将会是最后一道关卡。
收到后,陆北辰给顾初回了个电话,笑道,“你完全可以只将两页纸传真过来。”
顾初明白他的意思,轻哼,“我不是怕书里还藏有其他什么线索吗?我都不怕麻烦你嫌什么费劲啊陆先生!”
“是,陆太太教训的是。”
“臭美,叫谁陆太太呢。”
陆北辰站在操作桌前笑了笑,科洛见状忙凑上前先,冲着手机那边喊,“亲爱的,你想我了吗?”
下一秒陆北辰掐断了通话,科洛牙根直痒痒,“陆北辰,你这么小气?”
他懒得搭理科洛,反倒是潘安插了话,“奇怪了,科洛,你的梦中情人不是v吗?怎么把目光盯人家老婆身上了?”
科洛要跟潘安理论的时候,只听鱼姜在那边嘟囔了句,“该死的!我的电脑坏了!n对比的结果都一样!”
潘安闻言笑了,“n对比结果一样代表有结果了,怎么就该死了?”
“我的意思是,这几个人的n对比结果都一样,这难道不是电脑出问题了吗?”鱼姜一脸的急躁。
陆北辰原本在看打印稿,听了鱼姜的“抱怨”后面色倏地一怔,放下手里的稿子,大步上前。( )
341也许是不简单的关系
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油走其中,有时候是人推动了事情,就像是陆北辰和罗池他们,他们争分夺秒地层层揭开案情的真相;有时候是事情推动了人,就像是顾初,实习的其他方面都没问题,从理论到实操都很令老师满意,顾启珉对顾初期待性很大,不止一次在会上提到她的理论基础扎实,医学态度严谨,可是,顾初有个致命的缺点,其他实习生,尤其是对外科具有浓厚兴趣的学生都对手术室没有抵触想,唯独顾初。
她进手术室一样会头晕恶心,尤其是听不了手术室中各种仪器的声响,严重的时候她甚至会昏厥过去。为此顾启珉没少跟筱笑笑叹息:是个神外的好苗子,她的很多想法都不错,总能跳出传统的思维去考虑问题,但如果不敢进手术室一切都无济于事,就算她是个天才医院也不能收。
这些话其实顾启珉也跟顾初说过,顾启珉不是她的老师,却跃过老师直接找她谈话可见他的惜才爱才,顾初也着急,无论她多想克服心理这道难关都于事无补,她的生理反应就像是与手术室犯克似的,仪器滴滴地响,再有那么丁点血腥气就不行了。老师将她的反应归纳为临床经验太少,她休学了那么多年,再回来其实是不能马上进手术室的,但之前有顾启珉和筱笑笑的保证,她才能顺利进入手术室,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顾初病了,也不知是急火攻心还是着实着凉,给陆北辰打电话时嗓子就疼,没到半小时就开始头沉鼻塞的。打算去开些药,路过医院园时正巧看见筱笑笑站在不远处,倍感奇怪,上前打算询问,可步子一挪视线一闪就又多一人。
筱笑笑不是一个人在那,跟她站在一起的,是乔云霄。
两人离着顾初都有段距离,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侧面朝着这边,她便看得清楚两人脸上的神情。乔云霄皱着眉头倍是严肃,筱笑笑低头垂目,双手揣在白大褂的衣兜里一声不吱。顾初站在原地,心里沉沉的,就算听不见两人的谈话她也知道谈话的内容。
筱笑笑接受顾启珉的求婚,这件事全医院的人都知道了,像是一场不可挽回的局面,她没想到这一次筱笑笑会做得如此干脆。其实顾启珉是个不错的男人,要知名度有知名度,要长相有长相,对笑笑也着实上心,没进医院的时候她以为顾启珉是见笑笑变漂亮了才起了追求之心,因为她曾经听笑笑说过类似的话,但进了医院才知道不是那回事儿,笑笑还是顾启珉学生的时候,他就对她很好了,照这么看,他也不是个外貌协会的人。
可是,这人呐就怕比较,如没有乔云霄,顾启珉也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但因为有了乔云霄,人中龙凤这个头衔就会移接木了。做医生的谨慎温雅,做生意的谨慎深谋,一个有深谋远虑之人自然要比温雅之人更具魅力。顾初私心是偏向乔云霄的,虽说顾启珉给她的印象不错。
正想着,她就见筱笑笑抬了头,不知说了句什么话,乔云霄怔住了。偷窥的气氛终究尴尬,顾初打算走,却见筱笑笑蓦地转身过来,下一秒却被乔云霄给拉住了。这么一个角度变换,顾初见到筱笑笑眼里含着泪,乔云霄则一脸的焦急。
只是,如此一来两人都看见了她,双双愣住。
顾初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是筱笑笑打破了僵局,一把甩开了乔云霄的手,经过顾初身边时她什么都没说,急匆匆走掉了。乔云霄没追,伫立在原地,眼底尽是挫败。少许,他踱步上前,见她鼻头红红的,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这句话我应该问你。”顾初叹了口气。
她不过就是个感冒,乔云霄如果失去了筱笑笑,这才是大事。
乔云霄没说什么,但脸色看上去不大好,不知是真的因为笑笑的事还是冬日阳光太苍白,衬得他的脸色也过于苍白。临走之前他只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就没再多言了。
顾初在原地站了好久,心中唏嘘,风过后,头就更晕沉了,缩了缩衣服,离开。
……
北京这边,几人正在为n鉴定结果的事争论不休。
鱼姜坚持说电脑坏掉了,潘安讥笑她白瞎了专业常识,说就算结果有问题那也不是电脑的事,怪就怪毛细管测序仪出了问题,语境看着他们争执来争执去,纯当看热闹了,科洛的想法比较大胆,大手一挥说,这有什么奇怪的?统统都是一家人!
陆北辰接过仪器分析过来的文件,看了半晌,不发一言。鱼姜上前说,“不是仪器出了问题就是电脑转换结果程序除了问题,找人看看吧。”
陆北辰始终盯着那几组数据,许久后问,“怎么还会有齐雪和戚娇娇的数据?”
“不知道是鉴定部那边搞错了还是罗池把取样送错了,又或者人家是没送错,只是把现场所有涉及到的血液和带毛囊的毛发都要拿去鉴定呢。”鱼姜不大高兴,原因是这种事其实主力在鉴定部那边,她不负责这种事,在她看来,这种事的技术含量很小,会浪费她的时间。现在又出了问题,她着实会生气。便又道,“n鉴定怎么还能出问题?就算多了齐雪和戚娇娇的数据,怎么可能还被鉴定出线粒体相同?真是太可笑了。”
陆北辰手拿着的是一份鉴定报告,报告中对比出了沈强和庞城的n数据,明确木偶中的头盖骨是来自沈强,而木偶四肢的骨头来自于庞城,与他当初分析得一致。而木偶周身的骨粉,因没有源数据支持所以无法确定是不是穆青灯,但很奇怪的是,骨粉中提取的n数据竟能跟当初采集的两人毛发中的n数据高度一致,换句话说,三者的线粒体n遗传基因完全相同。
这完全超出陆北辰的想象。
“穆青灯、齐雪和戚娇娇,三个人背景不同,出生地也不同,线粒体n遗传基因怎么会相同?”鱼姜还是认为是鉴定科的人弄错了。
语境戳着眼镜框,发表了看法,“也许还真的弄错了,咱们都知道其实n鉴定最精准的就是新鲜血液,咱们的取样有可能得出的数据并不精准呢?”
陆北辰放下文件,看向鱼姜,“将这几人的数据整理出来给我。”
“你要干什么?”鱼姜不解。
“我马上去趟鉴定科盯着他们重新做一次。”陆北辰说着摘了无菌手套,面色沉静,“除了线粒体结构数据外,我也要清楚常染色体n的最终结果。”
鱼姜一愣,潘安收了吊儿郎当的笑,大吃一惊,看向陆北辰,“你难道怀疑……”
“也许,科洛的一句玩笑话成真了。”陆北辰将白大褂换了下来,鉴定科里的工作人员都是有着多年鉴定工作经验的老人,这种低级错误不会犯,也许,这其中真的藏了惊天的大秘密。
科洛一听这话立刻兴奋了,“说不定她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呢。”
“是不是失散多年不清楚,但如果这三人真的有关系,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陆北辰接过鱼姜递上来的文件,面色严肃,“郭香云与盛家的关系没那么简单,盛天伟可能还有事瞒着我们。”
……
顾初刚吃了药,筱笑笑就敲门进来了。
“生病了就请假回去好好休息。”她手拎了一只保温壶,见桌上的那些药盒,一脸无奈地看着顾初。
“就是着凉了,也没什么。”顾初拉了把椅子给她,示意她坐。
“做医生的自己生了病怎么给病人看病?要养好自己的身体,这也是医生的职责。”筱笑笑将手里的保温壶放在桌上,拧开了盖子,里面呼呼冒着热气,倒了一杯递给她,“喝了。”
很浓的姜味,顾初忙捂住了鼻子,皱眉,“拿走拿走,最讨厌这个味道了。”
“拿走什么啊拿走?这是我特意让餐厅那边给你熬的,红紫苏姜水,赶紧趁热喝了。”筱笑笑近乎送她嘴边前,“现在是鼻子塞得不厉害还能闻得到,我看你过几天鼻塞了还能闻到什么?这么冷的天,还穿着那么少往外走。”
顾初知道她是指在园看见她的事,接了过来,忙问,“乔云霄知道你订婚的事,他来找你,就说明心里有你,你可别意气用事嫁给顾启珉啊。”( )
342如昨日黄花
姜气暖了屋子里的气息,虽说顾初有多排斥这个气味,但这个气味已不知不觉间通过呼吸渗入脾胃,带了周身温暖。筱笑笑闻言后唇角敛笑,垂下眸没说话。顾初轻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无论是顾启珉还是乔云霄,这都是你的事,按理说我不该多事。但出于朋友,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筱笑笑眉梢染上几许阴云,但并非不悦,像是寂寥,又似无奈。良久后她抬眼,轻声催促了句,“你快喝吧,要不然该凉了。”
“笑笑。”顾初最怕的就是她有什么事总闷在心里,拉了她的手过来,“我的是小病,你的呢?”轻轻指了指她的心窝,“是心病。”
筱笑笑怔了怔。
“心病还得心药医,其实你也明白,能治你心病的心药不是顾启珉,而是乔云霄。”顾初一语的。
“我嫁给顾启珉有什么不好?”筱笑笑终究还是正视了这个话题。
她接话,那一切就好办了,说明她还是想谈这个问题的。
“你爱他吗?”顾初问。
筱笑笑沉默了片刻,眼睛瞅着窗外。窗外正对园,园有一株梨树,梨一开时满园的春暖。现在梨树近乎凋零,有鸟站在树杈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没一会儿又有只鸟儿飞过来停落,两只鸟儿相互嬉闹了番双**走了。见此景,筱笑笑眼里最后一点光亮都隐去了,没由来的孤寂如汪洋。她道,“不都是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吗?”
“感情能够培养,但爱情不能。”顾初捂着姜水,温暖着手指,低语,“你跟顾启珉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能培养,你现在会是这种情绪吗?”
筱笑笑苦笑,“就算我爱乔云霄又怎样?没错,今天他是来了,但又有什么用?”
“如果他不在乎你,干嘛要顶着大冷天的来医院找你?”
筱笑笑抬眼看她,“在园里我问他,你能娶我吗?他的反应呢?”她靠了椅背,双手揣兜,“你知道我多想他有反应,哪怕他跟我说一句,筱笑笑,咱们是不可能的。哪怕他能说出这句话我也心甘情愿了,可他什么都没说,就一直愣在那,我就知道,他压根没想过要娶我,因为他根本就不爱我。”
“可是我觉得,他心里有你。”原来当时在园时筱笑笑说了这句话,顾初心里明了了,又想起当时乔云霄的表情,他的确是愣住了,但她看得清楚,乔云霄并没有厌烦和不耐的情绪,他只是愕然,这种表情下的心思不难猜,他肯定是没料到笑笑突然问这么一句话。
筱笑笑听了顾初这么说后苦笑摇头,“小初,难道你不清楚乔云霄心里装的是谁吗?他……”话说了一半,又硬生生咽下去了。
冷不丁想起曾经在酒吧喝酒的一次,她问乔云霄,其实没什么前任女朋友吧?你一直爱着的人就是小初。
乔云霄喝了点酒,理智就有点松弛,酒光他笑得勉强,说,全世界都知道我爱她,唯独她不知道。
当时,她在心里想的是,全世界也都知道我爱你,唯独你不知道……
末了乔云霄跟她说,不要对小初说。
为什么?她不理解。
他的唇抵着酒杯,轻轻笑着,我不想让她知道,当年我是因为爱她才起了私念。虽然我很讨厌陆北深那家伙,但我不得不承认,因为有他,我的爱就变得不那么正大光明了。她如果当我是哥哥,那我就做她一辈子的哥哥。
当时她听了这番话心是痛的,她的爱何尝不也一样不能光明正大?
顾初见她话说了一半,误以为是她激了情绪,轻叹一声,“就算乔云霄心里有人,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总不能守着过去过一辈子吧?”
“小初,你没弄明白,问题的重点在他不爱我。”
“我反倒认为是他自己没弄明白心思。”顾初一点点抿着姜水,姜汁的辛辣入口炸开,又很快被红的甜给遮盖,像是人生,迈过去辛辣酸涩的坎,总有一番美好等着你。“顾启珉是个好人,但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筱笑笑又叹了口气,“我已经接受他的求婚了。”
“我希望你能给乔云霄点时间。”顾初由衷道。
筱笑笑拿起保温壶,又给她续上了些,“谁跟谁都是命注定的,我不想强求,已经累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顾初也不知道还要怎么劝说了,其实她心里明白,这件事明面上主动权在筱笑笑手,实际上一切还是要看乔云霄的行动,如果他能认清自己的心思,能跟筱笑笑明确表达自己的情感,那么筱笑笑会为了这份爱情赴汤蹈火。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筱笑笑将顾初的手拉过来,盯着她手上的戒指重展笑颜,“去了趟北京就戴了枚订婚戒指回来,什么时候戴结婚戒指?”
顾初见她转移了话题也只能顺从,笑道,“我现在是学业为重。”
“他倒是不急啊。”筱笑笑松开她的手,“你可别让他觉得你太容易得到手了,看吧,你生病了他都不在你身边。”
“他忙嘛。”
“忙也应该问问啊。”
“我没告诉他。”顾初又喝了几口姜水,辣得直皱眉,“就这么一点小病告诉他干什么呀,他那边本来就焦头烂额的,再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他?”
“生病了还小事呢?”筱笑笑知道她向来不是个胡搅蛮缠又任性的人,笑道,“你啊,这还没进门呢就开始心疼男人了。”
“他是我男人,我当然要心疼了。”顾初说完这话,脸烫了一下。
筱笑笑没戳穿她害羞的小心思,见她现在彻底从以往的阴霾走出来心也放下了,想当年她因为陆北深简直是脱了一条命,现在,陆北辰将她救活了。陆北深……想起这个名字,筱笑笑若有所思,半晌后问,“小初,你有没有觉得……”
却蓦地止住。
她是过了头了,当年的事当年的人还替起做什么?刚刚她想问的是,你有没有觉得陆北辰给人的感觉跟陆北深很像?但这话终究还是咽回去了,顾初有告别过去的心思,再提及,她是不是又会徒添伤感?
而她可不是冷不丁才有的这种感觉,有件事,她没跟顾初说,当时觉得只是件小事,所以一忙活起来就忘了。
前一阵子,确切来说是顾初第一次进手术室观习的那天,她意外地接到了陆北辰的电话。刚开始吓了她一跳,还以为是案子的事,不成想陆北辰问她,初初观习的情况怎么样?她当时也没隐瞒,将顾初在手术室的表现统统告知,他闻言后沉默了会儿,说了声,好,我清楚了。在顾初第二次进手术室后,她再次接到了陆北辰的电话,还是询问顾初的情况,那次顾初的表现跟第一次一样,非但没好转反而加重,她便如实告知。
这一次陆北辰在电话里问她,医院方面能否给她做脱敏治疗。
她相告,医院为她做过相关的治疗,但效果甚微。
陆北辰在电话里就没再多废话,直截了当说,好,她的情况我来处理。
挺小的一件事,却可见陆北辰着实对顾初很上心,甚至知道她每一次进手术室观习的时间,这令筱笑笑很是羡慕。可现在,筱笑笑就不经意想起了陆北深。
她记得清楚,在大第一次上解剖课时顾初晕血,看见有血液冒出来就有排斥反应,最后甚至开始反感各种红色的汁液,例如西红柿汁,她也是万万见不得的。在她变得愈发严重时,陆北深找来了他们的老师,询问了情况,老师表示对顾初也做过多次治疗,但无济于事。于是,陆北深便跟老师说,交给我吧,她的情况我来处理。当时她正好去找老师请教问题,不经意看见了这一幕。
多么相似的一幕,多么相似的处理手段?筱笑笑学医从医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的也见过许多,但性格如此想象、做事方式方法如此一致的双胞胎她可没怎么见过。她想问顾初,但又怕勾起她对过往悲凉的情绪,想想就算了。事隔多年,北深已不在,一切都如昨日黄,多提无益。
顾初不知道筱笑笑肚子里拐了那么多道弯,还等着她问,见她半晌没动静,笑了,“我有没有觉得什么啊?话怎么问一半不问了?”( )
343愈加变糟的情况
筱笑笑自然不会顺着刚刚的想法深入去聊,笑了笑,改了说辞,“我想说,你有没有觉得陆教授特别紧张你啊?”
顾初怪笑着看她,“不对啊。”
“什么不对?”筱笑笑挑眉。
“你刚埋怨完他不关心我的。”
筱笑笑清了清嗓子,“刚刚不是开玩笑嘛,玩笑话你也当真?”说到这儿,她拉过了顾初的手,敲了敲那枚戒指,“瞎子都能看出来他紧张你了,瞧见没,这还没毕业呢先用个订婚戒指把你绑牢了,就生怕你会跑了似的。”
顾初美滋滋地笑了。
“你算是一点姑娘的矜持都没了,瞧你那样,刚夸他两句就把你美够呛。”筱笑笑取笑。
“哪有这么说自己好朋友的?”顾初抽回了手,轻轻摆弄指间的戒指。戒指的光璀璨暗浮,游光间她想到了在北京时的情景,还有他在她耳畔低低说过的话。想着想着心口就热了,似乎头晕都缓解了不少。
“美什么呢?你面前还坐着个喘气的呢。”筱笑笑见状,笑着提醒。
“其实……”她抿唇浅笑,眼角捻了一丝羞涩,“他说了,等我一毕业,就结婚。”
筱笑笑憋着笑,清了清嗓子,故意道,“呦呦,刚才谁说的话呀?我以学业为重。”
“哎呀,他也只是说说而已嘛,戴了个订婚戒指就一定靠谱吗?”顾初被她这么一打趣更是难为情了,“再说了,我现在就是以学业为重。”
筱笑笑也是由衷地为她高兴,“通过这个案子我也算是接触了陆教授,感觉他是个心思沉稳的男人,既然他说到要娶你,那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婚是大事,像他那种精益求精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么件大事上含糊呢?”
顾初慢慢地喝着姜水,眼角眉梢遮掩不住的幸福,她觉得笑笑的分析对极了。
“你之前还担心过他的心思,在酒吧里我和……凌双也没少给你出主意。”笑笑提到凌双名字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下,在这个案子里,受到牵连的人何止是她一个呢?凌双被警方聆讯,这件事多多少少传到了杂志社高层的耳朵里,生怕造成不良影响给凌双放了个长假,现在凌双远在欧洲旅游,但据听说杂志社到现在还风言风语的,揣测凌双私生活是否检点问题。
顾初听出筱笑笑言语中的顿滞,心就稍稍沉了下,她何尝不知道现在凌双表面风光内心疮痍的状态?然后又想回筱笑笑身上,凌双只是被警方审讯就尚且如此,那么笑笑呢?可见她独自咽下的泪水可远胜于凌双。
……
由陆北辰亲自盯着,鉴定科那边很快有了结果。
文件送达陆北辰手中,他看后目光凝重。将文件装回公事包,出了鉴定科后,他给罗池打了通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了,但信号不稳定,罗池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我们之前走进了误区。”陆北辰坐在车里,目视着街边的车水马龙,脑中却全都是公事包中的鉴定结果,“我看你需要彻底了解一下郭香云的家族史,尤其是要查一下她有几个孩子,另外,建议专案组可以访问盛夫人了。”
结束通话后,他收回了目光,靠在后座上一动不动,眼睛的酸胀很是不舒服,他摘了眼镜,阖上眼,抬手按着太阳**。司机从后视镜中见这一幕后,忍不住道,“陆教授,您眼睛又不舒服了?”
这些天陆北辰开不了车,上头就指派了司机过来。司机不是普通的司机,足以为陆北辰的安全护航,陆北辰看破不说破,在上头眼里,他始终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过这司机观察力也够强,一路上总看见陆北辰不停地按眼周,便知道他是不舒服了。
“没事。”陆北辰淡淡回答。
“附近应该有药店,还是买点眼药水吧,或者,去医院看看。”司机建议。
陆北辰缓缓睁眼,可眼睛的酸胀感依旧未减轻,重新戴上眼镜,轻声说了句,“不用。”
“可是——”
“我的身体我清楚。”他打断了司机的话,命令了句,“开车吧。”
司机见他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车行的速度不快,前方有点堵,车子走走停停。这期间陆北辰的手机不停在响,全都是跟案子有关的事,半小时下来,路程没走多远,他倒是处理了不少工作上的事。车行过街时,他稍作休息,从车载酒柜倒了杯红酒,可紧跟着手一抖,酒杯没拿稳掉了,红酒溅了出来,撒了一手背。
司机眼尖地瞧见这一幕,忙刹了车,转头,“陆教授您没事儿吧?”这是上头交代给他“保管”的贵宾,要真是出什么事他都不好交代。
陆北辰耷拉着右手,腾出左手将酒杯拾起,道,“没事,继续开吧。”
“那个……”司机反应快,马上说,“实在抱歉啊陆教授,刚刚有个人横穿马路我没开稳。”
“注意行人。”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却是心知肚明的,这司机是聪明人,许是怕他尴尬,给了他台阶下。
“是,陆教授。”司机转过头,又稳稳地开车了。
刚刚惊鸾的是右手,直到现在,整条手筋还都在抽痛,而拿杯子的左手……他凝目,摊开左手,手指,竟然也开始抑制不住地轻颤了……
……
齐雪、戚娇娇被警方密切盯死。
又过了两日,专案组与内蒙方面取得联系,赶赴远胜集团总部。
这个季节,内蒙的低温远胜于北京,专案组人员刚下飞机,天就降雪了。车子一路朝着市区方向开,雪就越下越大,最后竟成鹅毛,没一会儿,道路两旁就被白雪覆盖,这般厚重的雪,连常年生活在北京的同事都难得一见。
气候迅速下降,雪化不开,又不停,这边融雪车刚清理完,那边公路又被覆盖。车子堵成了一串,缓慢爬行。等赶到远胜集团总部时,被通知,蒋总正在开会。
蒋绫,盛天伟的母亲,盛父还在世时,她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名媛,居家旺夫,替丈夫搞定了不少生意伙伴的夫人,又常以远胜集团的名义资助山区穷困儿童,组织富太太们筹集善款,善行不断,远胜集团之所以口碑甚好,这跟蒋绫的贤内助也有绝对关系。现在,她能停了儿子的职,全公司上下称呼她为蒋总,而并非盛夫人,可见这女人不简单。
专案组的人没强行而入,这世上没不透风的墙,目前远胜集团面临的信誉危机他们也是清楚。直到快下班的点,蒋绫才从会议室出来,秘书赶忙上前通报。
在这件案子里,蒋绫从一开始就不是重点排查对象,所以专案组对她的说辞只是配合调查,又或称为例行问话,但蒋绫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女人,如果只是简单的例行问话又何必劳师动众从北京这边来人?
陪同专案组的还有本省重案组的人,蒋绫认识,她身处高位,与这些人结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蒋绫给人的感觉并不强势,这完全超乎外人对她的想象。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并没给男人造成太过高挑而令人敬而远之的疏离感,她将几位警员请到了办公室,对于他们的等待连连道歉,又命秘书磨了几杯上好的咖啡端过来。
办公室很大,却多以田园感设计,多了些民族色彩在里面,少了大都市奢华的冷漠感。她坐在沙发上,上身是薄而细腻的羊绒底衫,柔白色,搭配浅灰色款式简单的长裤,头发松松挽在脑后,用一支精致的发簪固定,全身上下都足以用“柔和”二字形容,唯独手腕上的表,钢带的方正形表盘,就足以透露她性格上的一丝不苟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信条。
她看上去很年轻,皮肤保养极好,女人最泄露年龄的一是手二是脖颈,她有双圆润的手,白希而指尖滑润,脖颈修长细腻,不见一丝皱纹。如此女人,令人很难去联想到她会有盛天伟那么大的儿子。但实际上,据调查,眼前这个女人今年已经58岁了。
这女人给人的感觉很好,柔和宁静,眼里已少了年轻气盛的锐利,多了岁月沉淀下来的从容。警方说明了来意,除去对案情保密的部分,其他的一些事能先说的也不掩藏。
首先是对郭香云和穆青灯有一个了解。
蒋绫没加躲闪,一五一十跟警方说了,所讲事情与盛天伟说的大同小异,无非就是郭香云在他家做保姆的事。问及其他,蒋绫表示不大清楚。警方疑惑,她便轻叹,“说起郭香云也是个可怜的女人,遇人不淑,我们看她一直老实本分也没太深究她的过去,人都有段不愿意回忆的过去,我也不好揭她伤疤。”
警方又询问了些问题,问及盛父时,蒋绫的神情有些寂寥,“他身体一直不好,又因为天伟和青灯的事大发雷霆而一病不起,后来身体就越来越差,在最后一次手术时他没熬过去……”
盛父因病去世这件事圈内人都知道,也因为这件事,盛天伟被扣上了顶“不孝”的帽子。
“你怨盛天伟吗?”警方问。
蒋绫苦涩地笑了,“他是我儿子,我怎么怨?手心手背都是肉。”
“是啊,如果他是你亲生儿子你自然不忍心埋怨。”专员直切重点,话锋一转,“但,如果他不是你儿子呢?”
蒋绫拿杯子的手微微一颤,蓦地抬眼看他们。但很快的,她的面容依然如旧了,笑道,“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警察也喜欢开玩笑。”
“我们能理解蒋总的心情,就算不是亲生的,盛天伟也是你打小养大,有感情了。”
蒋绫轻轻放下杯子,唇角始终勾着笑,“你们的想象力很丰富,只可惜让诸位失望了,他怎么可能不是我儿子呢?太可笑了。”
“蒋总方便配合我们取样进行调查吗?”
蒋绫轻轻一挑眉,“这种调查跟案子有关?”
“我们不会浪费蒋总的时间。”
蒋绫稍稍沉吟,起身,优雅地说了句,“好,我配合你们的工作。”
……
又见周五,十二月中旬,离圣诞节愈发近了。
顾初轮休,回了趟学校。
因为休学太久的缘故,虽说从考试成绩来看她足以资格参与实习,也虽说医院那边都很肯定她的理论扎实,但有些课程她还是想当面听听,周五有她想听的课程,所以一赶到学校她就钻进了学弟学妹的人堆里。中午吃了食堂,打了饭刚找了个空位坐下,付亮就端着饭盒过来了,一屁股坐在她的对面。
“嘿怎么样?听说你不敢进手术室?”
顾初埋头吃饭,嘟囔着,“你的耳朵够灵的了,咱俩都不是一个学院的,这种事也能传到你耳朵里。”
“你现在是学校的佳话,就像你刚入学时候的风光一样,大家关注你很正常。”
“什么佳话不佳话的?我觉得背后讥讽的更多吧。”食堂的饭菜虽说比当年好吃太多,但她多少还是有点吃不惯。
“当年你高考状元,年纪最小成绩最高考进大,现在呢,又是最高分通过学籍测试,还不让人羡慕啊。”付亮笑呵呵地说,“有羡慕的呢就会有嫉妒恨的,很正常。”
顾初笑了笑,没说什么。
“哎,我还听说了你很多事呢。”付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顾初头也没抬,拿着筷子在菜里扒拉来扒拉去的,“例如呢?”
“例如你和北深学长的浪漫史啊。”
顾初拿筷子的手一顿,抬眼看她。
付亮双眼发亮,“北深学长可是咱们校史上才貌爆表的学子,这几年虽然说不乏医学才子出现,但大家都认为不及北深学长的一半呢。而最令大家津津乐道的就是你和北深学长的恋爱史,听说当年北深学长和你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初垂下眼眸,又重新动了筷子,但原本就不合口的饭菜,现在尝起来更是没滋没味了。她最怕的就是这样,过往的事,过往的人又在过往的地方重被提及。可心里清楚得很,只要她回学校,当年的事不被提及那是不可能的,想当初她和北深的事在全校都闹得沸沸扬扬的,牵手时的浪漫跟分手时的决然一样轰烈,在原本就枯燥乏味的医学院当然就成了营养丰富的话题,足以媲美各校的鬼故事一代代往下传。
一些话之所以成了流言,是因为传到一定份上失了真,话传话就会这样,顾初就不知道,传到付亮这一届她和陆北深成了哪个版本。
“大家都说是你提出了分手,北深学长才一怒之下出了国。”付亮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问,“是吗?”
顾初闻言苦笑,原来事实就是事实,大家并没因此杜撰太多可能,她是不是要感谢这些学弟学妹们的忠于原著?
“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当年北深学长为了给你过生日去赛车。”付亮双手合十,一脸的崇拜,“骑重型摩托的男人,哇塞,当年我怎么就没考进大呢,要是能一睹陆学长的风采那就好了。”
顾初没说什么,嘴角只是微微上扬了一下。
“哎,那你现在跟陆学长还有联系吗?”付亮问。
顾初挑着菜,苦涩地笑了下,“分手了还联系什么啊。”心在勒疼,人都不在了,她要如何联系?
“太可惜了。”付亮一脸的遗憾,“你说你为什么要跟北深学长分手呀?”
顾初听了这话后,不安的心总算得到点平复,还好,现在大的学生还没把她当年为了什么而分手传得沸沸扬扬。深吸一口气,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怎么也回学校了?”
付亮的注意力是最容易被转移的,这点顾初十分清楚。闻言后,果不其然她就顺着顾初的话往下说了,“今天下午有讲座,我是一定要回来听的。”
原来是个讲座。
顾初没当回事儿,原本就是两个学院的事,他们的讲座跟她又没关系。闷着头继续挑菜,付亮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筷子,“哎,你怎么把肉全挑出来了?不会减肥吧?你都已经很瘦了。”
“我这段时间喜欢吃素。”自打经历了小酥肉事件后,她看见肉就有反应。
“浪费,你不吃我吃。”付亮将她挑出来的小肉丝全都夹餐盘里,又接着刚才的话题,“下午你没事了吧?跟我一起呗。”
“咱俩又不是一个专业的。”顾初没少听陆北辰做报告,如此权威的她都领教了,其他人的她可看不进眼。
“你还真当我去学习呢?”付亮笑得很贼。
顾初抬眼看她,表示不解。
“据说这次请了鼎鼎大名的陆教授,前几个月他在北京做过一次讲座,听说轰动了北京所有的名校呢,其他院校的学生都不请自来,都是想要一睹他的风采。”付亮美滋滋的,“传说他风度翩翩英俊不凡,可惜啊,北京那次禁止拍照,他的照片都没流出来过,唯独配合媒体那次的杂志卖得是好,但后来听说被他强行叫停了,害得想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都难啊。”
付亮喋喋不休,顾初却愣住了,半晌后呆呆地问她,“你刚刚说谁要来咱们学校?”
“陆教授啊!”
不会吧……
陆北辰下午要来大?他不是在北京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就算回来,怎么提前也没告诉她一声呢?
付亮见她一脸的迟疑,就误会了她的意思,“你不会不知道陆教授是谁吧?陆北辰,在全球都首屈一指的人类学法医,听说他年纪轻轻的就是博士学位呢。”
顾初还是愣愣的。
“喂。”付亮碰了她一下。
“啊?”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付亮奇怪地看着她。
“哦,听着呢。”顾初表面上冷静,心里却开始敲鼓了,跳得那么一个快,只觉得血液都往脸上冲,有个愉悦的声音告诉她,嘿,陆北辰回来了!他回来了!
付亮不清楚她满心的雀跃,挑眉看了她,“你没事吧?”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顾初尽量让心情平复下来,扬脸冲着她笑。
“你不会真没听说过陆北辰教授吧?”付亮不解。
顾初清了清嗓子,原本想如实相告,但又怕付亮问个没玩没了的,便道,“没听说,他很出名吗?”
“老天,什么叫他很出名吗?他都快火死了!”付亮像是看着外星人似的瞅着她,“他越是神秘吧大家就越是对他好奇,现在好了,下午的时候大家就能一睹庐山真面目了,你都不知道啊,不但是外系的同学,就连邻校的都来了。”
“我也要去。”顾初马上道,“你能帮我弄到入场券对吧。”
付亮坏笑,“呦,刚刚是谁说不去的?”
“我不是不知道这位教授这么出名嘛,过去凑凑热闹。”顾初笑嘻嘻的。
付亮哈哈一笑,“你就直接承认自己是色女得了。”
“彼此彼此。”( )
344再优秀的男人也有放不下的女人
午后刚过一点,大的各个学院就了,而这一天,法学院成了香饽饽。法学院自成立以来,因为其专业的特殊性导致学院学子们的与众不同,其他学院有他们的骄傲,一提及法学院都起鸡皮疙瘩,为此法学院这边没少受委屈。可打从今年开始风向就变了,学院的扩招预示着大对法学的重视,并且耗费巨资翻新教学楼和重建名人讲堂。法学院的名人讲堂是**出来的,重建前校方请过公安系统、刑警大队等专家来这里讲过课,重建后不但在占地面积上一跃成为整个大最大最雄伟的讲堂,而且校方有心请来国内外法学界著名权威在这里留下影子。
而校方这次把目光落在陆北辰身上也的确有所考量,可见是想借助陆北辰的名气一炮打响学院和名人讲堂的招牌。
事实证明大这步棋是走对了。国际知名人类学法医陆北辰来名人讲堂的消息一经传出,不仅“轰炸”了整个大,就连本市的其他外校都纷纷来电咨询,与大取经,不但如此,更是吸引了不少媒体记者,致电希望能为此做一次专题采访,一时间校方外联部的电话响个不停。
有关陆北辰来大开讲座的事,最早是由方教授牵头,她是个做事严谨的人,在得知外校和媒体的要求后就找到了校方,要求校方无论如何都要保障陆北辰讲座的私隐性。校方也知道陆北辰在北京讲座的那一次,外界抻着头费死巴力地往里瞧,但不管如何瞧都瞧不见一丝一毫,北京那边给校方起了个好头,最起码有经验可效仿,便应允了方教授。
法学院所拥有的入场券就陷入了“千金易得一票难求”的境遇,这原本只是针对法学院的一次讲座,按理说入场券的数量绰绰有余,谁料到其他学院的学生们也开始凑热闹,将法学院的入场券“抢劫”一空。校方早就准备,又按照名人讲堂的容纳量为校内各个学院多发送了入场券,但依旧有外校的学生混进来冒领入场券的。
顾初后知后觉,跟着付亮穿过白兰路时才惊蓦这次讲座的影响力,朝法学院走这一路,没少碰见那种打听去哪领入场券的学生。这才意识到,全校都知道的事,她竟是不知道的。这也怪不得她,一来上次她跟陆北辰提完应方教授邀请来校讲课的事后,他虽答应但没下了,她以为他当时不过是随口应下而已;二来她一直在医院实习,除非是有什么跟自己相关的事,否则她绝对不清楚学校状况。
白兰路已拉起了横幅,什么热烈欢迎国际知名人类学法医教授陆北辰云云等等的,横幅下面,各个社团也活跃了,有的在售卖各种绘有类似“陆教授我爱你”标语又或者手绘破案漫画人物的恤衫,有的在售卖模型人骨、工具等等,总之,但凡与法医有关的东西,社团的学生们都有涉猎并拉出来售卖。
顾初见这一幕后倒吸一口气,付亮一扬手,“嗨,这都不算什么,你知道社团的人想要赚更大头的钱是什么吗?”
顾初摇头,她实在想象不出来,眼前这些衍生品就足以让她震撼了,见到这些她深深感叹现在学生们发达的生意头脑。
“艺协会,也就是咱们学校赫赫有名的knkn乐团会长潘思思,据说已经与陆北辰身边的助理取得联系,在讲座完毕后会留出合照的时间,到时候由会长潘思思牵头筛选出几名幸运的同学跟陆教授合影留念。”付亮说完撇撇嘴,“你可能不了解潘思思那个人,全校出了名的长袖善舞的,典型一个交际,消息一传出来,好多同学都钱报名呢。”
顾初先是一怔,后生狐疑。
与陆北辰的助理取得联系?陆北辰的助理除了她再没别人了,难不成对方联系的是鱼姜或语境他们?至于合照……
“我觉得不大可能。”她轻喃了句。
“嗯?什么不大可能?”付亮没明白她的话。
“合照的事不大可能。”顾初了解陆北辰,他是个很讨厌拍照的人,平日里跟她的一些合照倒也没什么,但对外的话他讨厌做这种宣传性工作,这人的脾气有时候又臭又硬的,跟块石头似的冥顽不灵,他认准的事儿任谁都不可能将他说服。就拿合照这种事来说,也许换成其他嘉宾也就无所谓了,但陆北辰,她觉得悬。
生怕付亮误会,她又多了句解释,“我知道他……陆教授在北京开讲座的时候,相机不允许入内,就连手机都必须关机,要求特别严格。”
付亮摇摇头,“那你是不清楚潘思思的手段,那小蹄子跟人沟通是把好手,尤其对方如果是男人,都会被她搞定,上一次音乐节场地的事就是她摆平的,整个社团无不佩服她。”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冲着顾初眨眨眼,“说到底knkn乐团你不陌生吧,你要是还在knkn乐团,都没潘思思什么事,你可是乐团的创始人。”
knkn乐团,是她当年带着几名音乐爱好者的同学打破原艺社团乐队而建,当时大一新生的她那么豪迈地她要做艺协会会长,收到的是一片讥笑。她一怒之下建了自己的乐团,并起名为knkn,寓意为击碎传统,也有不停革新创意的意思,紧跟着,她的knkn乐团一发不可收拾。当时陆北深面对她这一壮举很是无奈地笑道,“小丫头锐不可当。”
之后,她退了学,连带的也退了社团退了乐团,她走那年,乐团的主动权交给了键盘手,再后来一切就跟她无关了。等这次回来,她不曾想过knkn乐团还在,不仅如此还发展壮大,成为赫赫有名的乐团,其他社团提及艺社团必然就是指knkn乐团,如今,knkn已成为唯一。
潘思思她见过,刚回学校的时候她见过一次他们的演出,潘思思是主唱。是一个为音乐而生的姑娘,单薄的身材竟把重金属摇滚玩得很是专业,不负knkn的名号。
想到这儿,顾初轻轻叹了口气,“她唱得也的确好。”
“咱们学校到现在还有往届的演出视频呢啊,我可看过,我觉得你比潘思思唱得好。”看得出付亮不是很喜欢潘思思。
顾初笑了笑,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也是个虚荣心爆棚的姑娘,听了这话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讲座一点半开始。
刚转到名人讲堂的小径,顾初就看见了人头攒动,这架势赶上春运了。她愕然,对付亮说,“怎么多出这么些同学?”
“很多都是外校的,他们手里没入场券,就在外面等着呗。”
“等什么呀?”顾初不解。
付亮朝左边的通道指了指,“一般来说嘉宾入场都会从那边的通道进来,陆教授来了的话,在外面围观的就能看见。”
顾初汗颜。
付亮有入场券,手捏着两张往里进,顾初前脚刚迈进大厅入口,后脚就被人给扯住了,对上一个姑娘焦急热切的脸,“同学,我出高价买你的入场券行吗?”
顾初一愣,下意识地说道,“不行……”
那姑娘挺失望,“好吧。”松了手。
顾初揉着胳膊往里进,心想着自己怎么也跟这些人较劲了?搞得她有多崇拜陆北辰似的,她想看他还不是随时?付亮误解了她的意思,凑上前嬉笑道,“行啊,重金当前不为所动,只为如美男啊。”
“瞎说什么呢你。”顾初嗤笑,“快擦擦你的口水吧。”
付亮是法学院的,所以在座位上有优先权,顾初跟着她一路找座,惊喜发现位置还不错,很靠前的位置,顾初美滋滋地想,他在上面也能看见她的。到时候他会不会惊讶?可回头又一想,如此就让他得意了,他是教授身份,她是学生身份,这一票难求她都挤进来了,得多想见他啊。
环顾了四周,黑压压的一片,讲堂全都坐满了,只留了一条过道,其余的几道也都挤满了。顾初见这一幕后心暗叹,看来她是暴殄天物了,她知道陆北辰很帅,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慕色之人”,一下子就把陆北辰弄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了,看来以后她可要没事好好看看他了,这张脸可真值钱。
她又看了看那唯一的一条通道,一会儿陆北辰应该会从那里直接上讲台,全场得轰动成什么样?又想起场外那些同学,觉得陆北辰这是明星待遇啊。那跟着他来的人是谁?总不能让他单枪匹马过人群吧?万一他那张俊脸一亮相,哪个姑娘抑制不住心的狂热扑上去,到时候她是坐在原地当热闹看啊还是冲上前盯着众目睽睽护驾啊?
生平第一次,她竟然为这种事倍感纠结。
……
学校另一头却是安静。
这是校方专门辟出来的一间休息室,供重要嘉宾休息。还不到一点,陆北辰就到了,直达休息室。校方对这次的讲座十分重视,自然不敢怠慢,大领导纷纷来过打了招呼,院长做重点接待。
谁都没料到陆北辰会这么早来,一点半的讲座,依他们的经验,大多嘉宾都是踩着点或是晚上那么一点点的。法学院院长命人备了咖啡果盘点心之类的,却被陆北辰婉拒了,他只要了一杯水,然后,就这次的讲座主题跟校方做了个简单的汇报。
院长哪会料到赫赫有名的教授却是如此的谦逊有礼,一时间激动了,立马打了校方领导办公室,将陆北辰汇报讲座主题一事告知,校领导一听由衷感叹,越是有成就之人就越是谦逊啊,值得我们学习。
陆北辰在休息室这件事甚少人知晓,所以免去了打扰。在与院长谈话时,方教授一直盯着陆北辰在看,直到他与院长说完了话,才转头看向方教授,态度温尔雅,“方教授,您的意见呢?”
“哦,挺好挺好的。”方教授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陆北辰浅笑,但细看的话,更像是受到了老师赞誉的学生神情。
“问句不应该的话。”末了,方教授还是按捺不住。
“您请问。”他十分恭敬。
恰恰就是这个态度,就愈发让方教授感到迟疑,她问,“你……真的不是北深?”她是教过北深的,虽说从事教育这么多年桃李满天下,但对陆北深这样的医学天才还是印象深刻,当初带北深的时候她也是很多期许。北深对待老师十分恭敬,哪怕再被外界说的有多天才智商爆表的,在面对校领导也是谦虚温和。
而眼前这位陆教授始终的温尔雅恭敬谦逊,倒是像极了当年的陆北深。
陆北辰轻声回答,“北深是家弟。”
方教授闻言后也不便再深究下去,之前听顾初提到过这件事,双胞胎,但北深已经不在了,她再刨根问底的就不礼貌了。
“很抱歉。”
“方教授您客气了。”陆北辰态度始终谦和,“我还有问题向您请教。”
方教授一听这话笑了,“你的学识应该远在我之上了,还有什么问题能向我请教呢?”
“哪里哪里,您在解剖学方面是权威也是泰斗,跟您的经验相比,我只能望其项背。”陆北辰由衷道。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尤其是做教育工作的,被如此赞誉心自然高兴,方教授脸上的笑容加深,“你年纪轻轻的却是很谦虚,前途无量。那么,你想问什么?”
“关于顾初的情况。”陆北辰切重点。
方教授一愣,“顾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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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他说,牙尖嘴利的丫头
名人讲堂面积极大,讲台是重中之地,面积更是可想而知,如台上之人压不住这讲台就必然显得单薄。可陆北辰风轻云淡地站在那里,恰恰就成了顶梁之柱。似聚会了万丈光芒,又从他伟岸的身形倾泻出来。台上非但不显得空,反而因他的存在而变得狭小,令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他身上。
顾初看着台上这样一个陆北辰,心甜,情眷恋,以往她随他到警局做过报告,深知这个男人是耀眼的,但她从未听过他的讲座。之前听语境提过,说他在耶鲁大学法学院和斯坦福法学院的几堂讲座都很轰动,其讲座内容更是被学院列为重要参考教材,语境每每说起时总是一脸骄傲,又状似惋惜地看着她说,可惜啊你是没领略到教授在台上的魅力,他的讲座总是最多人的,而且吸引的不单单是法学院的学生。
这一次,陆北辰还没开讲,她就领略到了他的魅力,也理解了语境的一脸崇拜。他如站在万人之上,举手投足尽是权威。
有权威的男子最令人折服,而他的权威,来自于他的专业、他的经验。
讲堂一如既往地要求全体同学关机,相机、录音笔等物件一律不得入内,不同于其他嘉宾的公开讲座,陆北辰的讲座向来不公开。
“大家好,我是陆北辰。”他开了口,简单的自我介绍开场,透过麦克风,他的嗓音磁性低沉,好听悦耳。这句话刚落,全场又欢腾了,还有不少女同学尖叫着他的名字。
顾初扭头瞅了一眼,那些尖叫的女同学激动的面部都扭曲了,忍不住抖了一下胳膊的鸡皮疙瘩,再回头不经意扫过身边的付亮,老天,她也是一脸的痴迷。
他才说了一句话而已,至于吗?
正想着,只听麦克风里突然传出“吱——”的一声,尖锐刺耳。
全场都惊呼了。
顾初一怔,这是信号被干扰的声音。
很快地,她瞧见语境走下了台,根据干扰信号去找信号干扰源,陆北辰没说话,静静地在台上等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语境看过去,很快地,语境来到后面的一排,站在一名女同学面前,朝着她做“请”状。那女同学先是尴尬而后脸色转红,冲着讲台这边喊,“陆教授,我马上关机还不行吗?我想听您的讲座。”
陆北辰始终未发一言,面色不愠不火。
语境说了句不好意思,继续请她离开。其他人自然不想耽误时间,纷纷谴责她偷开手机试图偷拍的行为,都嚷着要她离开,女同学没办法,只好怏怏离开。
一场小插曲,陆北辰就这么不动声色地警告大家,在他的讲台上就要依从他的规矩。顾初理解他在讲座上这般不近人情的苛刻,一些非公开课的讲座势必是禁止拍照录音的,因为讲座的内容可能不适合流传出去。其实她也看得出他不大喜欢这种大规模的讲座,听语境说,后来他在国外的几次讲座时都禁止外系学生参与,只面对法学院的同学。这种与众不同的心态,想必跟国内嘉宾的心思大相径庭,此时此刻见到如此的人山人海,想必他在讲座上会有保留吧。
等一切都平息后,陆北辰看向大家,“接下来,我可以说话了吧?”
似玩笑的话引来台下笑声。
顾初在下面坐着,心想着,这家伙如果做老师也不错,说不定也会跟学校的那群教授似的桃李满天下,但转念又一想,他会是个好老师吗?语境他们几个都是常年跟着他的,他骂起他们来也丝毫不会含糊,现在的学生多有个性啊,他要是当老师,还不定一天被人投诉几回呢。
正想着台上陆北辰已经开讲了,没有那么多的开场词,甚至都没多介绍一下自己,除了那句“我是陆北辰”外就再无其他介绍。背后是巨屏,其他嘉宾来了往往都会把自己的讲义往屏幕上一放,他没有,没有密密麻麻的文字,么有条条框框,只是暂时沉默的候场。
他没老套到从基础开始讲起,这场讲座本就是针对法学院的学生,至于其他系,他总不能在去普及一遍教科书常识。大多数是一些国外案例,他循序渐进,详略得当,再配上他低沉的嗓音,不得不说是场耳朵的盛宴。有大多都是顾初不熟悉的,但她清楚,陆北辰能拿到讲座里的必然是他自己的东西,换句话说,也就是他所经手的案子。虽说陆北辰从未跟她讲过他曾经处理过的案件,但这也不难猜,他是何等骄傲的男人,自然不会拿着别人的经验来丰富自己的讲座。
他这次讲座的主题为“死活”,很奇怪的名字,却经他讲解后大家恍悟。死,死亡、死者,是正常死还是非正常死?怎么死?死亡的过程?这是一个庞大的法医学体系,从现场勘察到尸骨鉴定,他都逐一以精彩绝伦的案例说明;活,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活,他将这个“活”字解释为死者的证言。
“不要相信死者是沉默的,他们会告诉你一切所发生的事。”陆北辰站在讲台中央,目光笃定。
顾初听得忘我,何止是她?那些跟法医职业不相干的其他系同学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付亮一个劲地记笔记,全都是陆北辰说的一些重点的言语。
陆北辰讲座的过程中,目光始终稳稳地在场上流转,倒是没有“含情脉脉”地与顾初对视,除了刚开场时他落过来的目光,其他时候,就算看向她这边也风平浪静地扫过。
“没有经过专业和逻辑判断,你的眼睛永远是瞎的。”他又说道。
这句话引得场上同学议论纷纷。
“有人会质疑这句话,那好,不妨考考大家。”陆北辰侧身,“请看大屏幕。”
他微微抬手时,指间有金属的光亮闪了一下。
顾初忍不住轻攥了自己戴戒指的手,那枚戒指于指间轻轻转动,心口微微发烫。付亮对陆北辰“虎视眈眈”,脸凑了过来,八卦道,“瞧见没?”
“什么?”
“他手上的戒指啊。”付亮小声道。
顾初心里突然装了只鬼,忙把戴戒指的手揣进了兜里,“哦”了声。
然而,付亮的注意力压根就没放在她私下的小动作上,重重地叹了口气。顾初转头瞧她一脸落寞的神情,倍感好笑,问,“怎么了?”
“他戴了戒指啊。”
“戴戒指怎么了?”顾初不解。
付亮哭丧着脸,“说明他名有主了呗。”
她还第一次听见有人用“名”来形容个男人,心里嘀咕着,谁的男人你都敢打主意啊。但嘴巴上不能这么说,她和陆北辰的关系,周遭人倒是知晓,这种事没必要四处张扬,她在爱情里不是那种爱显摆的人,同样的,陆北辰也不是。不会刻意去说,但也不会刻意隐瞒,一切,都跟正常的情侣没什么分别。
但目前,面对付亮的“虎视眈眈”,照理说她应该好心提醒一句的,至少让付亮灭了两只眼睛里的小火苗,但又一想,付亮同全场这些足可以活吞了陆北辰的女同学们一样,正是满腔热血的阶段,这个时候她要是冷不丁说一句陆北辰是我男朋友,那付亮整场讲座可能就没心思听了,必定会缠着她问个不停。
想了想,旁敲侧击,“什么眼神啊你?他的戒指是带在中指上的,又不是无名指,说不定是戴着玩的。”
“你懂什么呀,像他这种神逼格的男人能随便在手上戴个闹着玩的戒指吗?”付亮瞅着她,教育的口吻,“你看他的手,除了手表就只剩下那枚戒指,他是做什么的?是做法医的,那双手金贵着呢,要不是有特殊意义,我相信他绝对不会戴着的。中指代表什么啊,代表婚约、约定,一定是订婚戒指。”
顾初咽了下口水,由衷佩服,“你观察力很强啊。”
“请叫我神探亮,谢谢。”付亮嘻嘻一笑,可很快地又垮了脸,“唉,真希望我判断是错的啊。”
“我觉得吧,你判断得没错。”顾初挨上她的肩膀,“你是学法学的,如果这点推理能力都没有那这几年的课你白上了。”
付亮一听,更是沮丧。
“人家都有女朋友了,你赶紧回回神吧。”
“这是精神崇拜,明白吗?”付亮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你看全场的女同学,哪个不是精神崇拜?别说他是订婚了,就算今天他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照样还有小姑娘往他身上扑,你信不?”
顾初翻了下白眼,不打算搭理她了。
台上大屏幕上,是一张案发现场的照片。
一处沙发旁,血泊中躺着一名女性死者,右手握着一把刀子,带血的刀刃朝下,大动脉处有割伤,伤口有血液凝固。这张照片旁边,附上的是对死者的解剖图,各个部位均有,画面十分清晰。
“大家现在看到的是一桩发生在伦敦市区某家庭的案子,当年这个案子也引发了不少争议,其中最大争议的就是女死者的死因。”陆北辰用远红外笔指了指屏幕上的照片,“负责这件案子的法医在征得死者家属同意后,就死者的情况做了如下解剖。”
话毕,目光落在台下。
“我想现场会有一些同学日后从事法医工作,那么,谁能告诉我你们的判断?”
“教授!”台下有名男同学举手示意了下,道,“仅凭借一张照片就能判断案情的全部,我个人认为有点武断。”
“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照片是最重要的线索。”陆北辰目光淡淡,又如胜雪凛然,“另外你要记住,在面对案情时没有个人英雄主义,这是需要整体协作的工作,如果你对照片起疑,那么说明你不能完全信任你的助手又或是现场查验人员。”
男同学摸了摸鼻子,没再说什么。
顾初将这一切看眼里,心想着,人在年轻气盛时总会想当然,就如那个男同学,太过盲目就会导致武断,要不知道这世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像台上的这位,别说是只凭着一张照片了,哪怕是一点骨头渣他都能找到线索。
又有人举手了,“我认为是自杀。”
“理由。”
“很简单,既然这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一旦凶杀必然会留下痕迹。”是名女孩子,言辞凿凿,“但照片中的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血泊之上没有杂乱的脚印,死者没有挣扎的痕迹,脖子上的伤口一看就是致命伤了,她是割了大动脉自杀而亡。”
陆北辰似笑非笑,“你是法学院的?”
“不是。”
“平时爱看推理片吧?”
“是的教授。”
“以后打算从事法医吗?”
“不,我仅仅只是对推理感兴趣,但不会从事这个行业。”
陆北辰淡淡笑了,“我很欣慰你不是法学院的,我更庆幸你以后不会从事这个行业。”
女同学怔楞了一下。
顾初在心中暗自叹息,陆北辰这男人说话总是不中听,对方是女孩子啊,给点面子啊。不过,连她都能看出倪端,也别怪陆北辰这么不客气。付亮的学识扎实,闻言那女同学的话后撇撇嘴,“拿着电视剧上那点玩意就敢发言啊?别说让陆教授笑话了,就连我们法学院的都会笑话。”
女同学许是伤了面子,自然不服气,“陆教授,您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推断得一点道理都没有吗?”
“有,纸上谈兵,又或者,只是浅显的推理逻辑。”陆北辰语气轻淡,“欣慰你不是法学院的,说明你的所有推断全都来自于影视作品,庆幸你以后不会从事这行,因为会少了一桩冤假错案。”
女同学的脸色不大好看。
“这个案子的争议点并非在自杀还是他杀。”陆北辰喝了一口水,他微微侧脸,光线落在他的眉梢眼眸,“但既然有同学怀疑死者是自杀,那么有反驳意见吗?”
这时,有法学院的学生举手示意了,“从死者右手握刀就能排斥死者自杀。”
陆北辰示意他说下去。
顾初看着陆北辰的脸,总觉得他的眼睛里有点红,像是血丝,是没睡好吗?
法学院的学生继续道,“如果是自杀,刀刃应该朝上,而不是像照片中似的刀刃朝下。”他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自杀不是切菜,没人会刀刃朝下再翻转过来再割脖子,太麻烦了。当然,刀刃也有可能朝左或朝右,但如果是自杀,刀刃朝上的可能性最大。”
“理由。”
“人都对死亡有恐惧,就算自杀的人也不例外,她割开了脖子,在等待死亡的过程里必然会紧张,紧张的话就会下意识地攥紧拳头,刀柄在她手中,一般不会有随意滑落的空间。”
陆北辰唇角微笑,看来,他的推断不错。
“既然不是自杀,刀刃又有被人故意摆放的嫌疑,那么很大可能就是他杀,我推断,这个人是被人毒杀的。”他继续道,“理由是,在解剖图中,死者的中枢神经系统,也就是蛛网膜下腔及脑内小血管有冲血先的现象,我认为,死者是服用了巴比妥类药物导致中毒身亡,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一起蓄意毒杀案。”
陆北辰点头。
发言的同学得意洋洋。
却听陆北辰又道,“其他同学呢?有不同的意见吗?”
全场窃窃私语。
付亮也把注意力放在案子上了,皱紧了眉头,“怎么看都像是中毒死的啊,怎么就不对了?铅、汞和酒精倒也是能造成蛛网膜下腔和脑内小血管冲血,或者脑水肿,再或者中毒性脑病,但从解剖图的情况来看,更倾向于巴比妥类药物,其他的几类不大像。”
顾初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大屏幕上的图,深思。
台下依旧议论不断,却没人再敢轻易发表意见,看似简单的案子,又好像不那么简单了。台上的陆北辰落得轻闲,慢悠悠地喝水润喉,目光稳稳地落在隔了几米远的顾初身上,上扬的唇角被杯沿挡住,她皱眉的样子很可爱。
又多了片刻,他才放下水杯,道,“没人有异议吗?”
法学院好几人都七嘴八舌,“中毒物质就是巴比妥类药物。”
“这是你们一致的结果?”
几个同学也不敢说是十分肯定。
顾初耳边没有别的声音,脑里过闪的全都是在实验室里的一幕又一幕,还有那些骇人的碎尸。盯着那些照片,突然灵光一闪,一个想法冷不丁冲上脑子,她脱口,“是一氧化碳!”
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其他同学听到。
议论声倏地静止了。
陆北辰看向她,唇角浅笑,蔓延入眼,细不可闻,他道,“理由。”像是平日在实验室对她的口吻,但又好像跟对待其他同学无异的态度。
顾初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是说出声了,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而陆北辰这次就明目张胆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她清了清嗓子,说,“解剖图上很明显啊,就是一氧化碳过量导致中毒身亡。”
没等陆北辰开口,就听法学院的学生道,“嘿,你是法学院的吗?不懂可别瞎说啊,解剖图上哪点显示中毒物质是一氧化碳?”
顾初最不怕的就是有人挑衅,越是有人叫板她的斗志就越烈,毫不客气道,“我的确不是法学院的,但毒物学不但要你们法学院的会学吧?难道我们学院没教吗?”
“那好,你说是一氧化碳,那死者蛛网膜下腔冲血怎么解释?”
“这位同学,临床常用的巴比妥药物,药性和毒性的差别很大,一般在治疗量的十倍以上才会中毒,不同种类巴比妥药物的毒性,个体差异也比较大。从解剖图上看,死者的蛛网膜下腔的确有冲血迹象,但仔细观察,冲血量可还没到足以丧命的程度。”
“那你凭什么判断是一氧化碳中毒?”
“凭血液和死者的脸。”顾初轻哼一声,悠哉回答。
几名不服气的同学一怔。
“同学,你们老师没教过你们一氧化碳中毒反应吗?死者血液和面色都呈现樱桃般的红色,这是常见的一氧化碳过量中毒的反应。”顾初眉毛一抬,十分得意。
其他同学一惊,这才注意到死者血液的颜色和面色。
顾初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懒洋洋道,“不过呢,这也怪不到你们,是陆教授故意误导了你们的注意力,放了那么多解剖图上去,其实吧,压根就不需要看解剖图。”话毕,冲着台上的陆北辰一乐,阴阳怪气,“是吧?陆教授。”
法学院的同学这才惊呼上当。
有其他同学为顾初喝彩,一看就是医学院那边的,这一讲座下来全都被法学院压着,他们着实憋气。
陆北辰与她战火冉冉的目光相对,唇稍上扬的弧度加深,透过麦克风,低笑,“不错,牙尖嘴利的丫头”( )
346这个口吻有点酸
讲座完毕后,潘思思果然截住了陆北辰,任语境如何劝说,她还是要求合影,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在场的同学无一人离去,都对这一幕饶有兴致。顾初明面在磨磨蹭蹭收拾东西,实则暗中观察台上情况。心里暗忖,陆北辰那人一旦要是不给面子的话,那么潘思思会很难堪,但他要是妥协了,那与他合照的人该络绎不绝,如此一来不定要招惹多少外界的负面评论。
就在她都替他骑虎难下的时候,只听陆北辰在台上说了句,“因为时间有限,很抱歉不能一一同大家合影,所以,选出个学生代表吧。”
潘思思离他最近,首当其冲。付亮在台下恨得牙根痒痒,撇了撇嘴,对顾初道,“看见没?天生的交际。”
顾初这边没发表任何意见,事实上是她还没来得及多想,陆北辰的嗓音就横空直下,“就选刚刚答对问题的同学吧,那位……”他顿了顿,“正义爆棚嘴巴不饶人的同学。”
所有人都愣了,潘思思站在他身边,漂亮的小脸蛋气得煞白。付亮最先反应过来,扯了顾初一把,“快、叫你呢!”话毕,没等顾初开口,就率先替她举手嚷嚷,“陆教授,她还没走呢,在呢在呢!”
顾初打死都没料到他会是这么一个处理方式,微怔地看着他,他站在讲台,似笑非笑与她对视,外人看不出,只有她知晓他的纯心故意。全场的目光都盯着她,如同无数的手倏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语境在旁唯恐天下不乱,拿过麦克风,顺着陆北辰的口吻凑热闹,“那位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同学请上台。”
该死的语境,回头她一定要想办法弄死他,或者等她把指甲养长一点,挠他的脸。穿过羡慕嫉妒的目光海,她上了台,既然他都如此,她也就大大方方受过了。将潘思思顶到了一边,站在了他的旁边。淡淡的来苏,是她熟悉的气味,他的大手就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她的肩头上,却引得台下一片惊呼。
她觉得太过招摇,试图避开他的手,可刚要动,他箍住她肩头的力气就稍稍加重,下意识地,她扭头瞅了他一眼。他却笑笑,指了指台下,“看你朋友的镜头。”
付亮帮着她来合照,冲着台上喊,“看这边!”
拍影留念是意外的环节,以往陆北辰讲座一结束马上离开,不会给旁人留下开机偷拍的时间。但今天因为有时间上的富余,很多同学都开了手机,这张合影被收进了不少同学的手机里。
陆北辰在保安的帮助下离开了礼堂,她原本想追,但身未动就被众人给包围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渐行渐远,心里着急,这陆北辰到底唱得是哪一出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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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尼每天还是疯疯癫癫的,任人如何盘问,她只会重复着那首童谣。国内已经联系了梵尼的亲人,赶到后因为案情的缘故也不能马上接走。梵尼的亲人得知情况后连声叹息,但也不得不去配合。
午后,梵尼在吃过饭后就在看守病床上静坐,面朝着墙壁,披头散发的,专案组成员进来后她也没什么反应,还是一动没动。看守人员出去后,专案组警员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直截了当说,“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对方没反应。
“有些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警员继续道,“这件案子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是一定要结的,你以为你在这里装疯卖傻就能蒙混过关?”
梵尼嘴里开始咿咿呀呀,就是不应声警员的话。
“我们从疗养院的后山搜出些东西,拍了照片你来认认。”警员将手里厚厚的大信封放在了桌上,道,“有鞋子有衣服,其中那套黑衣服上面沾有你的血迹。你慢慢认,当然,你也可以继续装聋卖傻,但事到如今,越是跟我们抻时间就越是对你不利,所有人都开口只有你沉默,你的嫌疑自然最大。”
警员说完这番话后离开了房间。
过了好一会儿,梵尼才缓缓转过头,眼里早就不再是痴痴傻傻。
……
顾初刚出大门口,打远就缓慢地驶过来一辆车,她认出那是陆北辰放在家里车库的车,对他“不辞而别”的不满就转瞬消散了。唇角忍不住上扬,却又不想老老实实在路边等着,抱着书,径直往前走。
这是一条单行道,平日里就算早晚高峰也不会拥堵,此时此刻的车辆不多,陆北辰的那辆车成了最显眼的了。车子经她身边,速度很慢。很快,车窗落了下来,露出陆北辰的俊脸。
“上车。”他笑。
顾初不理他,目不斜视地继续走。
车子很快又跟了上来,不紧不慢的,他探出头,语气打趣,“顾同学,你这是在生哪门子邪气呢?”
风过,顾初紧了紧衣领,却没寒进心里,有他在身边总是温暖的。她忍着笑,故意道,“我可不敢上您陆教授的车啊。”
“理由。”
“怕被人围攻呗。”顾初也一副懒洋洋。
“我们不是在校园。”
顾初叹了口气,“我说你怎么无声无息地回上海了,敢情是来跟我炫耀你的振臂高呼啊,那架势,明星来了也不过如此吧。”
“听这个口吻有点酸啊。”
“呦,您老还听出来了?”顾初停下脚步。
车子也顺势滑在了路边,停下。
她转过来,脸颊被初冬柔和的光亮映得莹白,在陆北辰眼里像极了一块无暇美玉,那双眼眸如乌漆,眸光盈盈煞是美艳,于美玉之上婉约流转。他含笑与她对视,她却故意视而不见他的和善,微微弯下腰往里瞅,“您老那位天才呆萌代言人呢?”
“他或许可能也感觉到把你得罪了,所以留下来替我跟大的领导寒暄呢。”陆北辰左胳膊搭在车窗上,解答了她的问题。
“我有那么小气吗?”顾初挑眉。
“还好,睚眦必报而已。”
顾初笑了,见陆北辰下了车,她又道,“你不会想在大街上跟我来个重逢的拥抱吧?”
“世人爱热闹,但我还不想当众演出偶像剧给世人看。”陆北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宽大的手掌把她的头发弄乱了,又绕到副驾,开了车门,“请吧,顾同学。”
顾初捋顺了凌乱的头发,昂首阔步地走到副驾旁,看着他,一挑眼,“陆教授,劳驾了。”话毕,上了车。
陆北辰唇角扯动了一下,关好车门,绕到了车的另一头。
是一场别后重逢。
在封闭的空间里,像是这世上只有她和他两个,虽然说她清楚他的世界有多大,但此时此刻,他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车门一关,他的气息袭来时,顾初觉得所有的等待都值得了。满腔的喜悦,却也不再像十几岁的姑娘似的疯狂表现,唇角就一直合不拢,默默地笑着,心里静静地甜着。
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另一面吧,不需要轰轰烈烈的表达,分别许久,他就这么出现,说一句,我回来了,她轻声应一句,哦。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何尝不知道想念呢?如不想念,又何必风尘仆仆?
一上车,陆北辰的右手就伸过来了,与她左手相扣。
车速不快,稳稳的,像是他的神情,淡淡含笑,不急不躁。
她的手指能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手心贴着他的手心,会清晰感觉到他深刻的掌纹。如果可能,车子这么一直开下去也是好的,却不曾想他轻轻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拐进了一条弄堂里。
禁止车行的弄堂,入口处,车子就停了下来。整条窄窄的小路,没什么行人,只有沉寂一片的房子。顾初见状刚要取笑他才几日没回上海就不认路,不料他解开了安全带,高大的身躯压了过来,下一秒,吻上了她的唇。
她惊讶,但只是片刻,很快心中炸开激荡之情。
男人的吻似为饥渴,只在稍稍压下时是温柔,紧跟着如狂风骤雨。他抬手,宽大的手托住她的脸颊,结实有力地近乎要将她碾碎。
她擎着他的肩头,却擎不住他不断下压的力量。
手心之中,透着布料都能贴合他的体温,还有,从硬朗肌理中迸发出的蠢蠢欲动。他的吻变得愈发浓烈,呼出的气息也愈发浑浊低沉,她仰着头,被他的热情烫化。
直到感觉出他另只手的不安分,她才使劲将他微微推开。他却黏着于她的芳香,又想低头一亲芳泽,她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道,“怎么跟偷情似的呀?”
陆北辰闻言后一扬眉,很显然,他对她的这般形容并不满意。将她的手拉开攥在手里,脸颊凑近她,薄唇与她近在咫尺,“你现在跟我说话越来越大胆了。”( )
347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他的气息滚烫,是动情的表现,却又只能先压着渴望,从低噶的嗓音就能听得出来,这般种种顾初都看在眼里,心中暗笑。嘴巴先是不饶人,“原来你喜欢小白兔啊?”
陆北辰含笑看着她。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笑盈盈地与他对视。
“你急了?”
“不。”她环住他的脖子,唇近乎与他相贴,“我只是想,再大胆点。”话毕,主动送上红唇。
女人投怀送抱,陆北辰自然乐得软玉在怀,手臂将她圈紧,化被动为主动,可下一秒他便闷哼一声,顾初笑着扯开唇时,他的嘴角红了。
“还是只急了咬人的兔子。”陆北辰伸出拇指拭了下唇角,只是咬疼了他,没出血。
顾初笑得没心没肺的,“大胆的兔子也敢咬人啊。”话毕,又凑向他。
他下意识地后躲了下,生怕她再扑上来把他给咬了。顾初见状捧腹大笑,指着他,“你……不至于这么胆小吧?”
说得陆北辰一脸的尴尬。
她更是大笑不止。
陆北辰盯着她,似无奈又好笑的。等顾初笑完了,才又黏上他,“亲亲你而已,害怕什么?真把我当成食肉动物了?”
“我随时等候你把我拆骨入腹。”陆北辰任由她抱着,见她面展微笑,方才解了相思之苦。
顾初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可不喜欢吃野味。”
“可以回家,不牢你动手,我主动洗干净在床上等着你的食指大动。”陆北辰环住她,坏笑,“可好?”
顾初挑眉,“别转移话题啊,一声不吭跑回上海这笔账我还没找你算呢!”
“别误会,我只想给你一个惊喜。”
顾初又凑近了他的唇,“别找借口啊,什么惊喜啊?简直就是惊吓,换句话说,如果我今天不回学校,你这份炫耀又给谁看?”
陆北辰始终提防着她再冷不丁来一口,道,“去学校讲座是之前答应你的,惊喜是在晚上,我问了筱笑笑,今天你轮休,总要回家吧?”
“理由很充分,动机不感人。”顾初嗤笑。
“我们来说说你怎么样?”陆北辰拿回了话语权。
顾初“挂”在他脖子上,像是条鱼干似的,哼哼唧唧,“好吧,我怎么了?”
“刚刚在礼堂,观察力不错,但态度要提出批评。”
顾初怎会服气?
道,“陆教授,请问,我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陆太太,你要分清里外。”陆北辰一条胳膊搭在她的头顶,轻轻撩着她的额角,道,“跟你关系最亲的人就是你老公我,其他的都是外人,你呢?众目睽睽跟你老公顶嘴?”
这样亲昵的话他从前不会说,自打订婚戒指挂手上后,他就以这般亲昵自诩了。顾初心想着女人耳根子就是软,竟这么心先动了。可她又不想再去矫情地跟他强调什么,顺着他的话就接下去了,“谁让你瞧不起外系的同学了?不是只有法学系才配有双鹰的眼睛!我们当医生的怎么了?当医生的眼睛更要尖明白吗?还什么不经过分析眼睛都是盲的,骂谁呢?我们当医生的做任何决定哪有不分析的?你当我我们都是软柿子好捏是吧?权威教授可不带这么偏心的!”
她朝他开炮,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中途气都不换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陆北辰就任由她像炒豆子似的一顿劈头盖脸,不反驳,不插话,等她发泄完了后,他坐了回去,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按着胸口,低垂着头。
“你怎么了?”顾初见他像是不舒服,心就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他闷闷地说了句,“心脏疼。”
“啊?心脏怎么疼了?”顾初吓了一跳,赶忙凑前,“怎么疼?钝痛还是刺痛?”
“刺痛。”陆北辰的头垂得更低,话毕又摇头,纠正,“不对,钝痛。”
“到底怎么疼?”顾初急了。
下一秒却被他蓦地扯进怀里,手臂有点发狠,生龙活虎的模样那还像是病秧子?她动弹不得,就听他低笑道,“见面到现在没听你说一句想我的话,倒是劈头盖脸替外人说话,你说我的心疼不疼?看来得早点将你娶回家,要不然你永远没有丈夫为天的概念。”
“好啊,你骗我?过分了啊你!”顾初刚刚吓得不轻,一听他这么说真是又气又急的,抬手就要打他。
他却压下脸,再次深深吻上了她。
她便安静了,如被驯服的小猫,收了张牙舞爪,回应了他的索吻。
许久后,陆北辰微微撤开唇,却延着她的脸颊轻吻至她的耳畔。他的气息烫了她的耳朵,心脏就跟着一蹦一蹦的。他在她耳畔低喃,“说你想我了。”
“我想你了。”她的脸颊埋在他的脖颈,柔顺地任由他的薄唇游曳。
“说你爱我。”
她的呼吸急促,手臂就忍不住圈住他,“我爱你……”
他闻言,胸腔如被浪尖拍过,忍不住缠绵她的唇齿。
“其实……”她被他吻得含糊不清,娇息,“我更想……要你。”
陆北辰抬眼看她,眼里似惊喜炸开,抬手摩挲她的脸颊,唇角上扬,“这个时候,女人主动总是很讨喜。”
顾初就紧紧勾住他的脖子,漂亮的双眸闪过美媚,“那还等什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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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云霄从医院回来,头还昏昏沉沉的,一小时前,他以感冒的由头去找了筱笑笑,她看了他的情况,让同事帮着开了药,十分“好心”地叮嘱了他一句,你大概忘了我是神外的,不管感冒发烧这种病。
她从不逃避他,他来了她就见,但也不再像从前似的主动联系他了,如果他不找她,或不打电话给她,她从不会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拿了药,他原本想着在她办公室里待上一会儿,不成想顾启珉来了,好像是一台急手术,她二话没说就随他走了。
而他,向来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人,第一次在筱笑笑的办公室里落荒而逃。
直到现在,乔云霄都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想要干什么?父亲的话还犹在耳畔,强行要他重新追求顾初,并暗示了当年的事,可他怎么就没当初那么斩钉截铁了呢?他应该要去弄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哪怕事情查得还没进展,至少要横在顾初和陆北辰之间,但这个念头每每窜起,他就总能想起筱笑笑那张脸。
令他更奇怪的是,他想起的不是笑笑如今美丽消瘦的小脸,而是以前有点婴儿肥的模样。爱吃的她,爱笑的她,眼睛里永远是不设防,到了商场总想看漂亮衣服,衣服穿不上就会红了眼眶。
乔云霄皱了眉,暗骂自己,你是疯了对吧?
秘书来敲门,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小心翼翼地挪进来道,“乔总,顾先生来了。”
“让他进来。”
秘书刚要走,乔云霄叫住了她,“端两杯咖啡。”话说完,不经意想起筱笑笑的话:你只是感冒,吃点药吧,记住,吃药用水送的,别总喝咖啡。
心口沉甸甸的,又叫住了秘书改了口,“一杯咖啡,另一杯换成清水。”
“好的乔总。”
顾肆进来的时候乔云霄正在吃药,西药中药摆了一桌子。他在他对面坐下,笑了笑,“在这种情况下,孤家寡人的弊端就出来了。”
乔云霄接过秘书送过来的清水,喝了药,皱眉,“你想说什么?”
“顾初是学医的,是贤内助最合适不过的人选。”顾肆的面前是浓醇的咖啡,醇正的气味令他很是满意。
乔云霄抬眼看了他一下,放下杯子,语气淡淡,“上次你就很清楚我的态度,我跟你是不可能合作的。”
“既然乔总肯应下这次预约见面的时间,那说明事无绝对。”顾肆轻轻一笑,牙齿如贝齿般白腻,可谓是蔻养眼的美男子。
可乔云霄从不相信人的外表,他看人,向来喜欢看眼睛,从上次见面他就知道,眼前这位看似风度翩翩“如似玉”的美男子,眼睛里藏着的可不是童话般的浪漫天真。
“这次肯见你只是很好奇你的目的。”乔云霄在气势上绝对占优势,毕竟是他的地盘,绝不容许被人牵着鼻子走。
“乔总,你是贵人多忘事啊,我的目的很简单,上次说过的。”
顾肆,陆门集团四大特助之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听说他直接听从陆老爷子调派,从不受当家掌柜陆东深的指使,说白了,他就是太上皇的人,在神秘的陆门中,不但陆家几位公子受人津津乐道,还有那四名同样神秘的行政助理,分别掌管不同领域,受命于不同的人。
而这样的人能主动找过来着实令乔云霄倍感不解,他却在初次见面时直说了自己的目的:我可以帮你拿到陆北辰的秘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并非不可能。( )
348当年的那场车祸
初次见面时,乔云霄与他并未谈妥,换句话说,他抱着看似“友善”的目的而来,实则令乔云霄起了疑,堂堂陆门的人,为什么要给自己人掘坑埋雷?陆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想知道,他也不想参与陆门的事。
乔云霄慢悠悠地喝着水,水淡得无味,如同心情。放下水杯,他靠在椅背上,道,“你和陆北辰的恩怨,我不感兴趣。”
“但你对陆北辰的事感兴趣。”顾肆笑得轻松,那眼里是显而易见的胸有成竹,“否则你怎么会一直盯着陆北辰的事不放?”
乔云霄盯着他,心中警觉。
“放心,我没有试探之意,别忘了我说过,我跟你是统一战线的人。”话毕,顾肆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没记错的话,乔总甚至找人挖出了当年陆北深和陆北辰的一些事,据我所知,乔总对陆北辰的情况可了解不少。”
乔云霄敛了神情,冷笑,“我是应该赞许陆门的人无所不知还是要提防顾先生背后的心思?”
顾肆挑眉,像是不解,“咱们的老祖宗可有句话叫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乔总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
乔云霄淡淡,“有朋来才会乐乎,你我之间还谈不上朋友吧?”
“朋友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讲求缘分的那是孩子们的友谊,志同道合的才是成人间的友谊。”顾肆笑,“先是查出了陆北深和陆北辰大学的事,又查出陆北辰的身体状况,而后又弄到了当年车祸现场的保密资料,乔总做了这么多事目的不就是想要找到他的软肋吗?哦,又或者说,你是以查情敌的心态来查陆北辰的,只是让我不理解的是,明明就可以捅破的事实,你为什么停下来?不但你自己停下了,你还以陆北辰身体状况来威胁林嘉悦也停了下来。既然你对顾初还是很关心,生怕林嘉悦对她造成伤害,为什么要对陆北辰的事放手?”
“你是陆门的人,陆北辰是陆门的公子,你跑来这里说了这番话可不像是陆门人该有的态度。”乔云霄一针见血,“你不是陆老爷子的人。”
“陆门盘根错节,复杂之事多不胜数,连陆东深都有伸手够不到的地方,又何况是陆北辰?”顾肆勾笑,一字一句,“我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互惠互利就好。”
乔云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未发一言。
“我不清楚乔总为什么突然不想去查陆北辰了,但我不妨为你提供一个思路。”顾肆起身,踱步来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高楼林立的上海繁景,道,“你查了当年的车祸现场资料,知道资料中提到并未发现陆北深的尸体,所以,你怀疑当年的车祸事有蹊跷,不是吗?”
“当年车子撞坏高速围栏,冲出高崖在海边礁石上摔得粉碎,那尸体也许早就零碎了也说不定,资料?”乔云霄冷哼,“有时候资料也可人为。”
“资料没错,当年的确没有尸体。”顾肆转过身看着他,目光转为严肃。
乔云霄沉吟片刻,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恐怕连尸体都摔零碎了,下面又是海,你们想找当然困难。”
顾肆笑了,那双漂亮的眼眯成了弯月,唇稍如择了朵朵桃似的,“乔总现在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我能理解,但试图说服自己的本事我可不敢苟同。我们是成年人,应该清楚就算车子摔在了万丈深渊,想找线索也一定能找得到。”
乔云霄静静思考。
“其实连你都在怀疑不是吗?”顾肆看穿了他的心思,“答案很简单,美国陵园的那座墓碑下压根就是空的,当年发生车祸的人压根就不是陆北深,所以,车子里当然找不到他的尸体。”
乔云霄看向他,“那当年发生车祸的人……”
“是陆北辰。”顾肆一字一句。
乔云霄的脸部猛地抽动一下,他微微眯眼,实则在思考,蓦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呼吸变得急促,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顾肆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笑得意味深长,“现在,你再联系之前那人说过的话,应该多少明白一些事了吧?”
乔云霄的脸色愈发难看。
“当年,乔总和顾家小姐订婚的消息何其风光,大大小小的新闻都在轮番播报。我想,当时如果可能的话陆北辰恨不得杀了乔总你吧。只是没想到他太心急出了车祸,那可真是一场灾难啊。后来,陆门对外声称发生车祸的人是陆北深,这么多年,外界从没怀疑过。”
乔云霄狐疑,“陆门为什么对外声称是陆北深发生了车祸?”
“因为陆门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来掩饰陆北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实。”
乔云霄蓦地起身,盯着顾肆。
“乔总一直怀疑陆北辰与他弟弟的死有关是有道理的,你的所有怀疑凭证都是来自车祸现场资料,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另外一码事。”顾肆于窗前伫立,背着光,脸上的笑陷入半阴半明之中,“其实还在大学时期陆北深就与陆门失去了联系,陆老爷子查到最后与北深接触的人是陆北辰,是他骗了北深去了中国的滇西之地。这么多年,陆老爷子一直对陆北辰有怀疑,他与北深的关系一直不好,我想,北辰基金你是听过的吧,其实这份基金是陆老爷子给陆北深的,不曾想当年签下合同的人是陆北辰并非陆北深,事情太巧合了是吧,陆北辰先是支走了陆北深,然后顶替他签了基金会的文件,等陆老爷子发现后为时已晚,后来没办法才更名为北辰基金。陆老爷子有理由怀疑,为了利益,手足可相残。”
“陆北辰杀了陆北深?”乔云霄微微挑眉,“我曾经也深信不疑过,但是,杀一个人容易,要人发现不了,太难。”
顾肆笑得似天真,却又残忍,“你错了,对于别人来说想要处理一具尸体太难,但对方是陆北辰,对他来说,从杀人到处理尸体,他完全有本事做到滴水不露。”
“陆北辰这次回来是有他的目的,如果他真的杀了他弟弟,又何必回来?”乔云霄质问。
“因为,中国还有个顾初。”顾肆双手一摊,“再冷血隐忍的男人,他的心里总会记挂一个人,而且依照陆北辰的性格,越是得不到的他才越要得到,他回中国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顾初。”
乔云霄的目光一缩。
“我所知道的陆北深生性善良,但他的哥哥陆北辰就隐忍老成的多,这种人,危险。”顾肆看着乔云霄,“所以,你真的相信他夺回顾初的目的就很单纯吗?很抱歉,我不信。如果当年有一个人害得你差点丧命,要经过大大小小手术五十多次,其中十几次是被医生下了死亡通知单,在医院里一住就是三年,最后连系鞋带都要重头学起,难道,你不恨吗?”
乔云霄面色凝重,他是知道些陆北辰的身体情况,但不曾想过会这么严重。
“现在,乔总好好考虑一下还要不要跟我合作。”顾肆轻笑。
乔云霄看向他,语气沉凉,“我想,你还有没说完的话。”
“没错,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顾肆收了笑容,字字清楚,“陆老爷子很不希望陆门与顾家的人扯上一丁点关系,哪怕,那个人是他不满意的儿子。”
“你想怎么合作?”
“有些事我不方便露面。”顾肆淡颜,“而我知道,乔总的手还是能伸很长的,例如,撬开陆北辰身边那个神探潘安的嘴巴,再例如,通过陆北辰找到陆北深,哪怕只剩下骸骨。”
乔云霄沉默,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交易,不牵涉到任何经济利益,只牵扯到感情。如果他说的事都是事实,那么,陆北辰绝对是个危险的人,顾初跟着他,将来会遭遇什么谁都说不准。他曾一度想要停手再去揭开陆北辰的面纱,但如今……
“我想,乔总没拒绝的理由吧?因为你比谁都想得到顾初。”顾肆笑道。
“陆门四大特助,从不以真实姓名示人,看样子,以后我只能称你为顾肆了?”乔云霄重新靠在椅子上,哼笑。
顾肆淡淡一笑,“当然,这是个不错的名字。”
……
夜,月皎洁。
房内,一对人影缠绵。
细若斑点的光亮,如撒了一地的星子,绵延在男女散落的衣物之下。女人浅色的衣和男人深色的衣缠绕在一起,像极了水汝胶融的那一对。
白的墙,黑的影在晃动。
室内暖的光线落在男人宽阔结实的后背上,与性感的汗珠凝了光,隐隐闪着光亮。结实的手臂撑着女人柔软的身子,如攻山之玉。
他进攻,撞击,不知倦怠。
幽明中,他始终盯着她的脸,整个过程不曾转移。她被他看得害羞,想要扭脸时,他却一次次将她的脸强行掰过来,粗喘着命她,看着我!( )
349一道谜题
手机铃声惊扰了室内的高温,是顾初的手机。她顾不上接,在男人记记深攻之下早就喊得声嘶力竭。
他俯下身子的瞬间,再度引起她的惊喘,他却轻轻咬住了她的耳朵,呼吸粗重嗓音低哑,“他趁我不在骚扰你?”
顾初已被他的热情烫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却腾手接过了手机,给了她。
“喂?”她的喉咙快要冒火。
“小初,周日有时间吗?”是乔云霄。
顾初一个激灵,抬眼去看陆北辰。他却低下头,薄唇痴绵于她的身躯,每一寸。她颤抖,嗓音就不稳了,“我……我没时间……啊!”
最后是一声惊喘。
是他,毫无预报地撞冲。
“小初?”
“我……我们改天再约吧。”急急掐断了通话,她迅速搂住了他的脖子,如溺水之人搂住浮木似的,嗓音带着泣腔,“你怎么这么坏啊?”
“改天再约,嗯?”他的脸颊贴着她的,窄腰再次发狠。
她要喊,他却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唔!”她吃力承受。
“还约吗?”他坏笑。
她连连摇头,求饶,“不约了,刚刚……只是随便说的……”
陆北辰满意了,将她拉了起来扣在怀里,可动作依旧臻狂,他滚烫的唇贴在她的脸颊,痴恋呢喃,“乖女孩。”
……
像是一场鲜美大餐,陆北辰吃得餍足,她是餐桌的主料,被料理得一干二净。
陆北辰事后尽是温柔,一向与狂野贪嘴的形象不符。他为她擦拭了额角的汗,见她面色潮红,忍不住又吻了她,低低道,“我抱你去洗澡。”
“不要……”顾初从嗓子眼里吃力地挤出抗议之言,极小。
陆北辰笑了,手臂伸了过来。
“你先去。”她娇喃,“我累。”
陆北辰唇角染笑,压低了脸,“一直是我在动。”
顾初的脸就红了,扯过枕头盖住了脸,闷出了一声,“那我也累。”
陆北辰被她的样子逗笑,也不勉强她跟他同浴了,起身进了浴室。
听见浴室传出水声后,顾初才探出个脑袋,大口呼吸着空气。身子动了动,胳膊腿儿都像是受过刑似的,酸疼。
陆北辰冲澡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出来了。顾初见状,强忍着酸疼就爬起来了,扯过睡裙冲下了床,经过他身边时,他愕然,“什么情况?”
“我怕你再使坏!”顾初进了卧室里的浴室,“砰”地关上了门,又隔着门板哑着嗓子喊,“床头柜里有我给你准备的睡衣啊,你记得穿上。”
陆北辰拿着干毛巾擦头发,靠在浴室门边,慵懒地敲了两声,“跟了你之后,我睡觉就没有穿睡衣的习惯。”
“你不穿也得穿!”里面顾初坚持,很快,有洒的声响。
“穿也行,你让我进去。”陆北辰邪笑。
“臭美。”
“陆太太,你想要我屈从总得付出吧?”
“刚刚还不够付出?”
“漫漫长夜呢。”
她娇嗔,“你爱穿不穿!那可是我买的情侣装,你不穿,我送别人去。”
话音落下,许久没听见他的回声。
顾初觉得奇怪,扯了一条浴袍过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轻轻开了条门缝。透过一条细缝,她能瞥见陆北辰流畅结实的裸背,背对着她站在床头柜前,该是在找睡衣。
她抿唇偷笑,关好门,继续冲澡。
一刻钟后,顾初从浴室出来,趁着热气氤氲,倒是恢复了些气力。陆北辰站在落地窗前处正在通电话,一手端了只酒杯,里面盈盈的是红酒。顾初钻回了床,软塌塌地靠在枕头上看着他打电话的样子。他穿上了她买的睡衣,深蓝色打底,绘有姜黄色维尼熊的卡通图案,当时她买的时候就觉得好玩,甚至想象的到穿在他身上会有多滑稽。
现在看来,着实滑稽了些,更何况此时此刻,很显然他是在谈案子的事,说的都是正经和严肃的话题,可穿了这么一身卡通的睡衣,要是被罗池和语境他们看见必然会觉得怪怪的。她很想笑,又怕打扰了他,只能将脸埋进枕头里憋着忍着。
电话那头,话题的确严肃。
是专案组。
“蒋绫与盛天伟的n对比鉴定结果出来了,数据高度符合,是母子关系。”
陆北辰皱了眉头。
“我们又回了趟疗养院,你绝对想象不到我们找到了谁。”
陆北辰沉吟片刻,不动声色,“郭香云。”
那边噎了一下,“陆教授,你真是神了。”
“她怎么样了?”案子进行到现在,失踪的也好,丧命的也罢,他们都能对上号,能让专案组这么兴奋的人绝对是对不上号的,一个就是郭香云,一个就是梵尼,这两人都属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事实上,梵尼已经在他们内部认定是死了,他也有强烈预感,梵尼已经不在了,否则沈强怎么会那么拼命?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郭香云。
那个许桐口中的怪婆婆,后来她不见了,却别人摆了灵堂,这本来就事有蹊跷。
“她是真的疯了。”
“疯了?”
“对,如果不是之前看过照片,我们还真认不出,她竟然在疗养院里也待了好几年呢,问过院长,院长却不知道是谁送她来的,只知道当时她就出现在疗养院的门口,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一笔足可以在那里颐养天年的钱。当时院长也没多想,反正是有钱,就接收了。”
陆北辰沉思。
“还有个好消息,梵尼松口了。”
“说了什么?”
“她承认这么多年都是在装疯卖傻,但她说,这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另外,她说她可以配合警方,但有个条件。”
“看来,这个条件是你们专案组解决不了的。”
“是……”那边有些尴尬,“她要求我们猜出木偶的秘密,只要我们猜出了这个秘密,她就将一切的事全盘托出。”
陆北辰明白了,梵尼所讲的秘密并非指木偶中的骨头,人骨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木偶的真正秘密是,为什么要把人骨放进木偶里,这是一道谜题,他清楚,只要这道谜题解开了,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解开了。
直到回到床上,他还在想这道谜题。
顾初爬上了他的胸膛,手一伸,舒展了他的眉头。
他转头看她,拉下她的手,紧握。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清了清嗓子,“陆太太,你的品味有待提高啊。”
“我觉得挺好。”顾初撇嘴,“跟你的形象很符。”
这句话陆北辰不敢苟同,见她还是一身睡裙的,将她搂紧,“我给你换上。”
“我不穿。”她嬉笑。
陆北辰也就笑了,压下脸,咬啃她的脖颈。她向来怕痒,连连躲闪,却又次次被他逮到,最后告饶。“别闹了,你刚刚接电话的时候一个劲皱眉头呢,跟我说说呗。”她及时刹住他再次蠢蠢欲动的趋势,忙将话题拉回了正途。
他也不打算对她隐瞒了,将她走了之后发生的事一一告知,又说明了刚刚电话里的情况。顾初闻言后,懒洋洋地趴在他身上,叹了口气,“装疯啊,太吓人了。我觉得吧,就算她没疯,这么多年也早就心理不正常了,看样子是想跟你们的人斗智斗勇呢。”
“我怀疑绑架筱笑笑的人就是她。”
顾初惊讶,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那晚出现在地下室的黑衣人也是她?”
“对。”
顾初冷不丁打个寒颤,“可筱笑笑说,她受到了……”
“如果对方是男人,可能筱笑笑就真的是被性侵了。”
“老天……”顾初愕然,半天后紧张道,“看吧看吧,我就说她心理不正常!”
“需要证据。”陆北辰摩挲着她的小脸,享受手指间的香滑,“现在只是我的猜测。”
“你的猜测向来有根有据的。”
陆北辰笑,“这句评价还有点像是陆太太的意思。”
顾初抿嘴,啐道,“别一口一个陆太太啊,咱们在大还地下情着呢。”
“急什么?”陆北辰看着她目光深邃,“你怎么翻腾都翻不过我的五指山。”
“陆教授,你现在可有求于我啊。”
“例如?”
“我可以帮你猜谜题啊。”
陆北辰挑眉,“貌似是让我妥协的架势。”
“读书破万卷,你呢是聪明,但我自认为打小看的书就杂,什么奇闻异事的都喜欢看,我想,你是一门心思当三好学生的吧?”顾初很是高傲。
陆北辰含笑,“轮到杂书,我的确不如你看得多。”
“那可不是?我美少女神通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顾初愈发欢喜,干脆骑上了他的小腹,上下齐手用力**着他的脸,“你说你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遇见我啊?我上晓天文下通地理的,貌美如聪明绝顶,要是搁在古代,都没武则天什么事!也就是现在你比我多出生几年,又好运地摊上个教授的头衔压着我,真是回了古代,你得向我俯首称臣。”( )
350木偶藏骨,借阴所求
她愈过嚣张,他愈是纵容。
“我个人的想法是这样的。”顾初自然而然地将他当成了人肉垫子,坐得舒服自在,“那只木偶肯定就是秦村做白事时候的人偶。”
“推测的凭证呢?”
“嗯……直觉。”
陆北辰斜靠在床头,似笑非笑,那只探进她睡裙里的大手轻轻捏了她的腰,“看来我是白教你了。”
“我知道,要用证据说话嘛。”顾初觉得痒,闪身扭了一下,岂料觉得自己碰到了硬邦邦的东西,一僵,就再也不敢动了。
陆北辰抿唇坏笑,“别乱动。”
“我还是下来吧。”顾初生怕他的狼性又起,心想着尽快撤离。
他的两只大手却卡住她的腰,淡笑,“你老实点就行了。”
下也下不来,她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坐着,只是,身体某处如同燃了点点火苗,然后静静蔓延开来,烧得她心脏又不安分了。陆北辰见她不说话了,催促了句,“继续。”
“啊?”顾初吓了一跳,忙摆手,“别……”
“我让你继续分析案情,你以为什么?”陆北辰看穿她的心思,一脸的揶揄。
顾初微微一愣,紧跟着弄了个大红脸,他忍不住笑出声,她急了,捂住了他的嘴,“别笑了!再笑我掐死你了!”
陆北辰忙示意妥协,顾初才松开手,见他还憋着笑,恐吓道,“再笑一声我就灭口。”
“好,咱们言归正传。”他也不打算继续逗她,这姑娘急起来就是只野猫,爪子锋利着呢。
顾初尽快转到正题上摆脱刚刚的尴尬,清清嗓子道,“秦村有青灯,又有人偶戏,而我们怎么就那么巧收到了青灯和木偶?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这很好查,只要罗池拿着木偶的照片给当地人看一眼就一清二楚了,虽然说秦村现在大部分人都跑城里打工了,但总有老人在,他们对村子的情况最了解。现在的问题是,我知道很多村庄的习俗都是秘而不宣的,他们会一代传一代,但就是不与外界说。”
陆北辰点头,这也是他最担心。顾初分析得对,木偶是否是秦村的人偶,只要去到当地一对比即可,但木偶的秘密呢?罗池是否能撬开秦村老人的嘴巴,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但这是个时间问题,如果他们能在这推测出个大致方向,对于罗池那边的调查也有帮助。
“秦村的资料少,但像是秦村这种风俗,也不算是独一份。”顾初皱着眉头努力去想,半晌后道,“你说……他们村子很奉行为死人送行的习俗,一盏盏青灯做得十分讲究,说明他们对死者很尊重,甚至还要上演人偶戏……”
“人偶戏的内容也绝对会跟青灯有关。”
“也就是说……”顾初大胆推测,“其实秦村的人偶戏不是给活人看的!”
陆北辰微微眯眼,想了想,看向她后唇角微扬,“这个想法很不一样,但不得不承认,也许你的方向就是对的。”
一听这话顾初就美得鼻涕冒泡,她趴下来,近乎贴着他的唇,道,“我记得好像看过一本书,说在中国的一些地方奉行给死人看戏的习俗,当然,活人也可以看,但绝对不能坐在戏台的前两排,因为前两排是留给阴间的人来看的,目的就是希望借助阴间的力量来达到一些目的。”想了想,又迟疑,“如果秦村的人偶戏就是演给阴间的人来看的,那么……”
有些思路堵住了,她分析不下去,像是前方有一点光在指引,好像就差那么一点点,她试图抓住,又很快闪过。可陆北辰明白了她的意思,又迅速抓住了关键,一字一句道,“木偶藏骨,借阴所求。”
顾初喃喃,“木偶藏骨,借阴所求……借阴所求……”脑中的混沌蓦地敲开,他的话像是刺穿混沌的灵光,令她那飘忽不定的念头终于定型。
“对!如果只是单纯杀人,那么想办法毁尸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地把骨头藏在木偶里?这一定是跟习俗和仪式有关,那么,做木偶的人就是希望通过死者的骨头向阴间的人有所祈求,希望达到阳间人的目的。”她急急地说。
陆北辰若有所思,“木偶中藏有三具尸骨,这也是令人想不通的地方,男性的头盖骨,男性的四肢,女性的身体……”
“头盖骨……”顾初凝眉深思,许久后,突然“啊”地一声。
“想到了什么?”陆北辰问。
“我突然想到在中国古籍里有关于人的魂魄一说,在道家认为,人是有三魂七魄的。这其中的三魂指的是胎光、爽灵和幽精,而这三魂之中胎光是最重要的。在中医理论里都认为肝藏魂肺藏魄,但在中国古籍上则记载人的主魂是藏于天灵盖之中,也就是咱们常说的头盖骨,而手足则藏了其他两道魂,魄藏于身体。”顾初边思考边道,“那只木偶里有三人的尸体,如果遵循古籍对人魂魄的划分,恰恰就是合适的,这也太巧了吧?”
陆北辰像是看着外星人似的看着她,“你从哪读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书?”
“我是真人不露相。”顾初一脸的骄傲,又见陆北辰似笑非笑,便老实交代,“其实是这样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觉得小孩子最好还是要接受一下国学教育,所以就给我请了个私塾先生,那几年下来,别说是什么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老子孙子孔子的著作,就连犄角旮旯的古籍我都能背下来了。”
陆北辰笑了,“小丫头记性好是好事。”
顾初美滋滋的,“你想要夸我就大大方方地夸,我是绝对能经得起赞美的人。”
一句话说的陆北辰哭笑不得。
“怎么样嘛?”顾初推了推他,“我可是绞尽脑汁帮你想的啊。”
陆北辰迟疑,“现今社会,还有人会这么迷信吗?”
“拜托这不是迷信,有时候一个说法或习俗可能就是被当成文化给传承下来了。”顾初纠正,“在中国的一些偏僻村落,很多都有不为人知的习俗,都跟上古传说有关,这是融进骨子里的传统。再说了,什么叫做迷信?那女蜗补天是不是迷信?可它是中国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想,国外也有些跟宗教文化有关的案子发生吧,陆教授,你可不能只把目盯在科学上,所谓的科学不过是人给定义的,换了时空换了时间,那就未必叫做科学了。”
“没想到你们大教育出来一个哲学家。”陆北辰轻笑。
“我这才是最典型的老子思想。”
“我看你是牙尖嘴利。”
顾初一撇嘴,“那你完全可以不用听我说啊,但又明显地听得入神。”
“你的说法的确可取。”陆北辰很是谦虚,“一个近乎与世隔绝的村落,遵循一些古教旧礼也很正常,我会打给罗池,要他往这方面关注一下。”
“这么说,我算是给你提供了一条可靠线索呗?”
下一秒,他翻身将她压下,唇角微扬,目带邪笑,“没错,也许你提供的方向真是帮了大忙。”
“那你要怎么奖励我?”顾初凝着他,盈盈含笑。
“你说呢?”陆北辰的大手不安分,撩开她的睡裙。
顾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抗议,“你这是奖励啊?”
陆北辰的眸光幽幽,蔓延,低笑,“让你欲仙欲死就是最大的奖励。”话毕,低头深深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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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顾初辗转醒来,窗帘拉开时,窗外的阳光尚好。初冬,只有冬日懒洋洋的光亮,却不曾下过片雪。趿拉着拖鞋到客厅时,一眼瞥见园里的男人背影。他穿着她买的那套维尼熊睡衣,坐在鹅卵石铺就的台阶上,边摆弄着土,边在讲电话。
相对外滩那处豪宅,他似乎更喜欢洋房这里,昨晚回到这里他说了句,房间里有家的味道。
是的,外滩那边的房子太大太冷清。
不大的园,因为他在就会显得略微拥挤,可阳光异常耀眼,许也是因为他在。顾初没惊扰他,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只觉得周身都温暖。阳光刻在他的侧脸上,那轮廓是令人难忘的深刻。如果可能,她想日日起床就能看见他的影子,就这么悠闲地摆弄着草草,不去管太多的是是非非。
但她知道,这只是奢望。他的魅力在于他的权威,他的权威来自于他的事业。
就像现在,她听见他对手机那头说,“n报告我看过了,事有蹊跷,把数据保留,等我回去核实一下。”
又听他道,“对,郭香云的数据也要进行对比。”
从昨晚到现在,他的手机响了又响,全都是跟案子有关。( )
351他说,白日做梦
洗漱过后,顾初再回客厅,陆北辰已换完了土,却还在通电话。他靠在沙发边上,面朝园的阳光,宽阔的背影晃得她目光发烫。这次他在跟罗池通电话,大致话题是提醒他注意秦村习俗,又把她昨晚的推断告知。她从旁听得清楚,心里热热的,没料到他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这种,能帮上他的感觉很好。
情不自禁走近他,从后面轻轻将他搂住。脸贴着他的后背,低沉的嗓音入耳甚是好听。
陆北辰正在通电话,见她温顺地搂着他,心口微漾。落下只手覆上她的手背,那边已于罗池通完了电话。欲转身,她却紧紧搂住了他,他微愕,又笑道,“怎么了?”
“我不想去医院呢。”她黏糊着他的后背,轻轻蹭了蹭脸。要在医院里待上一整天,想想就心烦。以往她可不这样,现在他回来了,她竟不舍得离开他半步。
陆北辰明白她的心思,轻笑,“你在医院里安心实习,我今天又不走。”
顾初一听这话,心里就敞亮了,探过脑袋,“真的?”
陆北辰转过身,将她拉至怀里,“是,白天我去趟实验室,下班的时候等着我,我去接你。”
“嗯。”顾初可高兴了。
“早餐好了,吃完我送你去医院。”
顾初用力点头,然后轻叹,“要是能天天这样该多好啊。”
“哪样?”
“就是我上班,你待在家里。”
陆北辰愕然,“说什么呢?”
“你觉得我养不起你吗?”顾初一梗脖。
陆北辰细思极恐,“别开玩笑了。”
“让你待在家里很恐怖一件事吗?”
陆北辰笑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送你四个字。”
“什么?”
“白日做梦。”
顾初拨开他的手,“喂陆北辰,我发现你有很明显歧视女性能力的倾向啊。”
“我更认为,有些事的确只适合男人去做。”陆北辰由衷道,“比如,养家这种事。”
顾初抽了抽鼻子,“可是我讨厌聚少离多。”
“这件案子特殊而已。”陆北辰哄劝她,“我保证,以后大多数时间还是要留给你的。”
“可是,你马上又要走了不是吗?”她不想变得胡搅蛮缠,但这种思念的日子她真是过得煎熬。
陆北辰轻轻将她搂过来,温柔道,“明晚的飞机。”
顾初咬了咬嘴,不说话。
“案子快完结了。”
“有多快?”她多少任性,其实还有私心,一来,她不想总跟他分开,二来,虽说笑笑和凌双在这件案子里被摘了出去,但许桐和盛天伟还在警方的视线里,她巴不得早点完结,还他们二人清白。
陆北辰对于她的追问没有不耐烦,笑着安慰,“很快。”
“敷衍了事的态度。”顾初故作不高兴,但还是像只水獭似的搂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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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子盛天伟落得清闲,不去公司,也不问公司的事。天天窝在家里看动画片,国内的国外的,倒是看了不老少。蒋绫这段时间来北京了,一来是配合案子的调查,二来是见许桐。她跟许桐见过两次面,一次是为了工作,她有意要许桐留在身边做助理,但许桐的意思是,现在她也深受非议,如果在公司太过招摇反而会令人议论纷纷,影响公司声誉,倒不如先保持原样不动;第二次是为了儿子,盛天伟对许桐的感情向来不藏着掖着,两人虽没公开恋情,但盛天伟的心思可从不藏人,这件事都已经传到了蒋绫的耳朵里。
所以,第二次见面多少有了丑媳妇终要见公婆的意思了。
蒋绫跟那些阔家太太有所不同,不会劈头盖脸地强调门当户对。但不代表她不去调查许桐,甚至查到了岑芸有赌博的嗜好。在见了许桐后,蒋绫第一句话就是:对于你,我从来不担心,但对于你的母亲,我信不过。
许桐的回答是:对不起,我母亲的嗜好我改不了,但我能保证的是,我赚得足够供我母亲任性。
一句话,赢得了蒋绫的好感。
她说,“我从来都没有门当户对的观念,只要你们是真心相爱。但现在,天伟被官司缠身,这件事有可能会影响他一辈子,你不担心吗?”
许桐说,“既然我决定跟他在一起,那么就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
蒋绫笑了,“你很清楚,他是我儿子,所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许桐也笑了,不卑不亢,“蒋总,您也应该清楚,这些年追求我的人不乏有太多权势之人,在中国,商从于政,如果我想奔着权势去找,那么足可以找到比盛天伟更适合的男人。”
蒋绫对她的自信很满意,但同时也提醒她,越是聪明的女人就越累,婚前这是吸引男人的资本,但婚后,必然要将这份聪明敛藏才好。那一次,两人从中午见面一直聊到天擦黑,很多话题要说,不单单只围着盛天伟了。许桐愈发喜欢蒋绫,这么多年来她很少去崇拜同性,但蒋绫是她真心崇拜的,这个女人外表柔弱实则锋利。她也现实,但现实得有理有据。蒋绫自然对许桐也是满意的,只是叮嘱多了些,末了跟她说,“你也是你母亲的掌中宝,所以,我不求你要忍着委屈来做个豪门媳妇,只求你心里记着,爱一个人就是接受他的全部,好的坏的,不离不弃。”
许桐应允。
“只是……”半晌后她又迟疑,“他现在怕是心里有怨气,天天在家看动画片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蒋绫便笑了,“我的儿子我了解,要是有怨气,他会直接杀进公司,而不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这样不是很好吗?正好让他锻炼锻炼家务,他呀,从小被家里的下人们给惯坏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您的意思是……我让他做家务?”许桐汗颜。
“怎么?他现在都被我剥去职务,工资都不发给他了,他还有钱请保姆吗?”蒋绫说话十分温柔,态度却是坚决有力,“如果是这样,他的大少爷脾气还真的改改。”
“他倒也做做家务,但是……”许桐的话说了一半,但是,她总觉得让个大男人来做这些太奇怪了。
蒋绫是何等人,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语重心长,“除了生孩子,女人能做的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做?不要惯着他,要知道,一旦结了婚他就是你丈夫,家里家外都要挑起来才行。天伟是打小被我惯坏了,应该要他多磨练磨练才好。”
许桐“哦”了一声。
“至于他不出门……”蒋绫思考,半晌后道,“可以给他弄条狗,你上班没时间,他一个大闲人在家总要出去遛狗吧?”
呃……
许桐暗自汗颜,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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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顾初去上班后,陆北辰就直接回了实验室,等夕阳快沉落时他才从实验室里出来。上车后,手机就响了。
接起时脸色稍稍有些凝重。
手机那边,语气更是凝重。
“我已经等了你一天了,再给你一小时,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陆北辰叹气,“不用一小时,十五分钟之内你就能看见我。”
十五分钟后,陆北辰将车子驶入了一幢别墅,离实验室不算太远,但稍稍靠近市区的位置。别墅不太大,一看就是供个人度假用的地方。别墅没有下人,通过监控器后,房门就自动开了。
陆北辰将车子停好后下了车,进了屋子。
刚入玄关,就听有声音透过扬声器传过来,“我在书房。”
陆北辰就乖乖地上了二楼。
书房不难找,他知道,这人的书房比卧室还要大,是二楼最明显的一间。他推门而入,书房里咖啡醇香,不远处有位老者背对着他,细细得磨研着咖啡,那边,煮咖啡的水正在咕噜噜地冒气。那老者穿得英伦复古,白色衬衫,外搭暗黄色马甲,下配深灰暗条纹长裤,一双皮鞋擦得锃亮,沙发旁有帽撑,上面支了数顶贵族式毡帽。
见陆北辰进来后,老者冷哼了一声,语气十分不友善,“我还以为你会等我死了之后直接去墓园拜祭!”
“别这么说,我这不是来见你了吗?”陆北辰笑道。
老者将咖啡末送进了咖啡壶里,慢慢煮着,转过身来。却见这老者童颜鹤发,精神矍铄,脸部轮廓深刻,有一双深邃如海的蓝眼睛,可眼睛里是不悦,甚至有点动怒。陆北辰见状,马上举手告饶,“行行行,斯密斯医生,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话毕,他起身,优雅地冲着老者一弯身。( )
352那一年的那一场车祸
咖啡好了,过滤之后气味愈发醇厚,斯密斯医生早就备好了两只咖啡杯,白瓷细腻如昆仑之玉,于同色碟盘之上。他对陆北辰的歉意置若闻,看来是早就习惯了他的这般。倒了咖啡后,将其一杯递给了他,他则端着另一杯坐在沙发的另一旁,这才慢悠悠地说了句,“坐吧。”
陆北辰闻言落座。
斯密斯医生看着他的脸,端详了半晌后,重重一叹气。
陆北辰抬手摸了摸鼻子,略有尴尬。
“陆教授比我这个老人还要忙,来中国这么久了,几次都见不着你,又叫了人传话给你,你也总是拿工作当借口。”斯密斯医生悠缓的口吻,“我到北京参加国际医学交流会议,特意去见了你,结果你还躲着我,今天怎么终于想开了?”
“你误会了,我躲着谁也不能躲着你。”陆北辰始终赔笑。
“不用在我这笑脸相陪的,晚了。”斯密斯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陆北辰笑而不语,转身将随手带来的礼盒奉上。斯密斯没接,冷哼,“别以为送点礼我就高兴了。”
“真生气了?”陆北辰笑看着他。
斯密斯从鼻腔里狠狠哼出声,白了他一眼。
“才多久没见啊,怎么就变得这么小气了?”陆北辰憋着笑。
斯密斯医生还是不理他。
陆北辰见状,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主动将礼盒拆开了,盒子精致,里面的东西更为精致。是两瓶茅台酒,鎏金盘龙设计的瓶装,单是瓶身的设计就足是珍藏之品。他将酒瓶从盒子里拿了出来,道,“想着你爱喝中国酒,特意托人才买到的茅台藏酒,这可不是在市面上随随便便找得到的年份酒,我一看是好东西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没想到你兴致不高啊,可惜啊可惜,本来还打算跟你一醉方休,既然你没兴趣就算了。”
说到这儿,陆北辰抬眼瞄他,他虽没变了态度,但正拿眼睛悄悄扫那酒瓶子。陆北辰见状,唇角微扬,清清嗓子道,“要不这样,我打开你闻闻?好酒一开盖就能闻出来,你不喜欢的话,我就拿回去喝了。”
话毕刚要开封,酒瓶子就被斯密斯一把夺了过来。
“哎——”
“这么好的酒你说开就开?”斯密斯护酒心切,见他又要拿另一瓶开刀,便忙夺过第二瓶,一手抱一瓶,冲陆北辰直瞪眼,“是送给我的酒,你开什么?”
“我尝尝不行?”陆北辰故作惊讶。
斯密斯眉头一皱,“你不清楚你的身体状况吗?喝酒?不想活了?”
陆北辰叹气,“我的身体很好。”
“很好?”斯密斯闻言后目光严肃,将酒瓶子往桌上一放,“你能骗得了别人,还能瞒得过我?别忘了,把你从死神里救出来的人是我,这么多年你的主治医生也是我,我比你还了解你的身体状况!”
这世上如果有一个人能让陆北辰又敬又怕的,就当属眼前这位斯密斯医生了,忙举手做投降状,“好好好,你先消消气,有话慢慢说。”斯密斯医生,国际赫赫有名神外专家,他的高超医术不知救了多少生命,这些年来也是他一直在照顾他的身体。斯密斯说的没错,当年如果没有他,他陆北辰早就不在人世间了,这些年如果没有他,他陆北辰也早就熬不到现在。再加上斯密斯年长,对于陆北辰来说,他不是父却胜似父。
所以,不管斯密斯医生如何对他发火,他都是笑脸相迎。
斯密斯医生见他态度良好,知道承认错误,这才放下不悦,变得语重心长,“上次你在邮件里说,你不打算接受手术了,这令我很担心。”
“所以,你想劝我做手术?”
斯密斯面色凝重,“你很清楚,一旦不接受手术的话,你的后果会很严重。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现在已经有反应了。”
“是的,前一阵子只是右手会颤抖,现在,我有点控制不住我的左手。”
“还有其他反应吧?”
“眼睛会时常酸痛,还有,遇上冷天或阴雨天,伤口的部位会不舒服。”
“你回国前我就说过会发生这样的现象,那场车祸你能活下来纯粹是因为你的意志力坚毅,大大小小五十次手术,不管以前是身体多么好的人经过那些手术也会垮掉。你头部现在还有数块压迫神经线的血块,虽然说已经吸收了一部分,但那些细碎的血块卡在了重要的神经线上迟迟不敢动,你的手抖、眼睛酸痛,都是神经线受到压迫的缘故”斯密斯医生忧心忡忡,“我想,再过不了多久,你的腿也会受到影响,运动神经、视觉神经都压迫受损,这是早晚的事。”
陆北辰笑了笑,“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别忘了,我的神外成绩向来优秀。”
“别嬉皮笑脸!”斯密斯医生虎下脸。
陆北辰马上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的意志力很坚毅,可以这么说,你是我见过最不可思议也是创造奇迹最多的病患。所以,为什么不再次接受手术呢?之前你还只是犹豫,现在态度却这么坚决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五年前他亲眼目睹了一场车祸,那是一辆跟他对开的车子,呼啸而去时他却听见惊天的一声响,这才发现那辆与他擦肩的车子翻下了围栏。那是一场惨不忍睹的车祸,围栏将车头撞碎,车子从高空翻滚而落,整个车身都在礁石上摔残了。他忙叫了救护车,但心里隐隐觉得,车主是活不下去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了陆北辰,也就是车祸的车主,当时他作为医生外加目击者跟着上了救护车。陆北辰已经奄奄一息了,满身都是血,车子刚开动就停了心跳。在救护车上,医生下了死亡通知。那时候他不知怎的就是不信邪,作为一个医生,更不想眼睁睁看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溜走,便不停地为他进行抢救,周遭医生都以为他俩是亲人。
结果,陆北辰还真是争气,终于恢复了心跳。
他本不是他所负责的病人,而且,像是这种发生车祸的病人每年不计其数。可他就是无形中惦记着那个小伙子,辗转打听才知道他还处于抢救期,便决定接手。整整三年,陆北辰是他治疗时间最长的病患。手术期主要集中在第一年,那一年,他拉来了他在业界从内科到外科的老同学,为的就是保他一命。
第一次的大手术,历经了三天三夜,期间,被他和另外一名脑外专家下了死亡通知,可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他对着他说,陆北辰,你小子这就放弃了吗?
那一次是奇迹的迸发,护士刚要给他扯去身上的各种管子,心脏监护器就有反应了,那一次,他和老同学们就像是欣喜的孩子。
也许是因为有缘分,也许是觉得这小子身上有股与众不同的劲,而事实上,这一次次的经历下来,足可以证明这小子的确与普通人不同。这小子创造的奇迹何止一次两次?一场车祸,他的内脏都受了极大的创伤,更别提身上多处骨折和神经性损伤,但他硬生生就在手术中扛下来了,第一年完全配合治疗,年底已经可以恢复些体力和走动了。
第二年,陆北辰跟他说,斯密斯先生,我不想躺在床上当废人。
他问他想要做什么,陆北辰想了想说,我还有医学考试要参加,所以,我需要。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陆北辰医学只是如此渊博,尤其是在神外方面,这也能解释的通,很多时候手术过后他都清楚注意事项的原因了。那段日子,他经常跟陆北辰交流神外等医学话题,会常常赞叹于他的想法,于是,他就更庆幸自己当初能把他给救下来,因为他足可以称为医学天才。
他日日,阳光好的时候会让护士推着他到园,因为身体机能尚不稳定,所以他不能出院。他是个英俊的孩子,但脸上也着实动了刀子,但还好,他身上摔得严重,当时车子的气囊弹出,他的面朝下,护住了脸。有时候他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会很久,他便问他在想什么,陆北辰说,还好我没毁容。
他以为,这种心态是正常,英俊之人在乎容颜也不可厚非,可是他接下来说了句令人费解的话:否则,她就再也不认识我了……
他们之间的交流都用英文,他听得清楚,陆北辰口中的是“她”。
连他都深信不疑陆北辰以后会从事医学,可上天终究还是要考验人的,陆北辰头部有细碎血块,其中有多块对神经线进行压迫,导致他的右手无法拿起细小的东西,甚至无法用力。那是他见到陆北辰最崩溃的一次,他像是发了疯似的砸了病房里所有的东西,包括撕毁了那些医书,那些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
是啊,如果连手术刀拿起来都困难,如果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神外医生?他右手机能受损,又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就算以后去医院任职,又有哪家医院敢冒险聘请他呢?( )
353但我现在,只想活下来
命和右手二选一的时候,你会面临怎样的抉择?
斯密斯这一生见过太多患者,濒临在生死之间,面临着活着或死去的考验。他相信大多数人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会选择前者,但他也相信,陆北辰更希望能保住右手。手,对一个外科医生太重要了,等同于命,甚至高于命。命运多坎坷,会允许你走错路,再折回来重走,然而面对手术、面对决定病患生死时,手是不允许出错的,哪怕一丁点的错都不能出。
在得知手术结果后,陆北辰足足消沉了一个星期。这个哪怕次次油走在生与死之间承受巨大痛苦都不曾消沉的男人,却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彻底崩溃了。那一周,他什么都没做,像是活死人似的躺在病床上,又或者在窗子前一坐就是一天,不去公园散步,不配合物理治疗,不说话。
他知道,像是这种意志力异于常人的人,心中必然是有所坚持的,但,坚持被摧毁,这种打击甚过夺他性命。他担心他的状况,生怕万一想不开寻了短见,找了数名心理咨询师进行辅导,但陆北辰多不为所动。就在他都深感无力的时候,第八天,陆北辰开口了,第一句话就是:我可以做法医。
“什么?”当时他大吃一惊,误以为听错。
那一幕至今难忘。
是在一个早晨,那日的阳光格外明媚,如同烫金似的有万丈光亮从窗棱上洒下来。陆北辰扶立于窗前,一套浅色条纹病服衬得他愈发孱弱骨瘦,他转过身来,苍白的脸颊陷入光阴之中,可那双眼异常明亮,如刺穿黑暗的利剑,其锋利足令人震撼。他看向他,一字一句道,“右手废了我可以用左手,医生做不成我可以做法医。”
“为什么要做法医?”他不解,就算拿不起手术刀,也可以转为内科,这人连从事的行业都改了?
“上天入地如果找不到,我只想证明他不是死了。”他说这话时眼神低郁。
他不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只知道,这话绝不是简单说说。
陆北辰总说他的时间不够用,说他浪费了太多时间,他重新找到了心中的坚持,从医生转为法医,又积极配合治疗,这是他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病人。
这些年,他见证了陆北辰的成功。
知道他的人都清楚,他的第一个案子竟是在病床上破的。那是一个猝死的人被送往了太平间,他听了护士们七嘴八舌在谈论这件事就溜进了太平间,却在看过尸体后说那人是他杀,警方很快介入了这件事,从那天起,陆北辰的大名就传出去了。
他是那么积极,那么争取每分每秒,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必须要用最短的时间来完成一些事。
陆北辰心愿未了他是清楚,但现在,他真的弄不懂他的心思了。
闻言斯密斯的质问后,陆北辰笑了,“这些年下来,我很清楚术后期有多长。”
斯密斯像是听了笑话似的盯着他,实则却是被他的这句话气得胡子一颤一颤的,“就是因为术后恢复期长?”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陆北辰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后,语气缓慢,“更多的是手术的风险。”
斯密斯深吸了一口气,劝解,“你是个动过五十次手术的人,现在,你与我谈手术的风险?”
陆北辰明白他的意思,身子往后一靠,“我明白手术都有风险,如果是以前,我会接受手术,现在,术后的风险性是我评估的最重要因素。”
“你应该清楚你脑子里血块的情况。”斯密斯可谓是殚精竭虑了,“如果迟迟拖着不去做手术,你可能最后真会成为个废人,手不能提腿不能动,万一你的视觉再受影响……”
他不忍再说下去。
“那好,我问你,如果我接受手术,手术的风险性有多大?”陆北辰一针见血地问。
斯密斯面色凝重,“风险性很大。”
“最严重的情况是什么?”
斯密斯看向他,“再也出不了手术室。”
“所以,我不能接受手术,至少不是现在。”陆北辰语气坚决。
“这不像你,以前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你都会去争取。”
陆北辰笑,“但我现在,只想活下来。”
斯密斯一怔。
“我知道,如果换做其他患者你不会一劝再劝,毕竟承受风险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陆北辰由衷道,“不手术,我只要对我的肢体有所控制就行,最糟的情况有可能会发生在几年后,但如果接受手术,命不由我,我现在不能让我的这条命有任何差池。”
斯密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陆北辰见状,忙解释,“别误会,我从来没怀疑过你的医术。”
“不,我想的不是这个。”斯密斯一脸的高深莫测。
陆北辰不明他心中所想,微微挑眉。
“我似乎能猜出来你不想接受手术的真正原因了。”
陆北辰闻言这话后笑了,两手一摊,“原因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斯密斯医生,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变得健忘了?”
“你说的原因,我相信。”斯密斯医生笑了笑,抬手又指了指他,“但是,人能做出这么大的改变,只能说明一点。”
“什么?”
“或者是利益,或者是人。”斯密斯的蓝眼睛异常透亮,“你,是因为人。”
陆北辰唇角上扬,“什么时候改行了?做心理了?”
“想不想听听我猜测的结果?”
“洗耳恭听。”
斯密斯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时冲着他笑得“诡异”,“你啊,中国有句话叫做‘牡丹下死做鬼也风流’,说的就是你。那个小姑娘,叫做顾初吧?”
陆北辰一愣,他完全没想到顾初的名字会从斯密斯嘴里冒出来。
“别惊讶,我没有你那位侦探朋友的本事。”斯密斯如实相告,“她来找过我。”
这一次,陆北辰是懵了。
“小子,眼光不错,是个好姑娘。”斯密斯叹了口气,“她来找我是来询问你的病情,你女朋友很关心你,看你这幅表情,是万万没想到她能找到我吧?”
陆北辰皱了眉,点了点头,又蓦地看向他,问,“她知道我现在的情况?”
斯密斯笑道,“这是你的私事,如果告诉,那也应该由你自己开口才合适。但我感觉那姑娘挺聪明的,虽然我说得没什么纰漏,但就不知道她信不信了。”
第一眼见到那姑娘时,斯密斯就觉得她是又精又灵的,当然,她对他绝对恭敬,不像当下年轻小孩子那么没礼数。小姑娘嘴巴甜,见了他后就叫了声“斯密斯医生”,那嗓音听在耳朵里像是灌了蜜似的甜。她又马上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介绍说,我是陆北辰的女朋友。
他跟她从未打过交道,甚至都没听说陆北辰交女朋友的消息,她倒是笑笑,跟他说,“我知道北辰这段时间一直躲着你,他是要我来带句话的。”
当时他觉得奇怪,顾初许是看出他的迟疑,笑得愈发美艳,“医生,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他女朋友,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的地址呢?”
这句话说的有道理,他多少消了疑心,就问她带了什么话过来。她说,“北辰这段时间太忙,但背上的后遗症越来越严重,他知道你在找他,过段时间就来找你,现在是希望你能开些药给他。”
她说的那叫一个真切啊,一副甜美的小嗓音听得人耳朵痒痒的,漂亮的大眼睛也跟只麋鹿似的无辜清澈,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他的后遗症严重了?什么症状?
那个“他”字刚脱口,他才意识到不对劲,马上收了口,心中暗惊差点着了小丫头的道。他问她,“后遗症?什么后遗症?”
她依旧从容,“北辰是你的病患,怎么病患的情况你还忘了?他背上的伤疤怎么来的你是最清楚的呀。”
换做其他医生,可能早就上当了,并且他深信,依照这丫头的脑子绝对有办法从医生嘴里撬出陆北辰的情况,后背一阵生凉,幸好他是想到了陆北辰的叮嘱,否则,一定会和盘托出了,又或者直接开了药给她,她又不是不认字,顺着药名查下去一定会查出真相。
曾经陆北辰回国前跟他说过,斯密斯,我的身体状况不能对外透露一丝一毫,不管日后有谁问起。
他当然会遵守承诺,哪怕陆北辰不曾叮嘱过他,作为医生也应该保护病患的。
陆北辰是个骄傲的人,越是跟他亲近的人,他越有可能不会告诉其真相。
再来打发顾初就容易地多了,他说,“陆北辰身上的那道疤是在案子里留下来的,其实没什么危险,也不可能有后遗症。据我所知,他的身体很结实,除非,他是生了什么病没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