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这件事由不得你
打从顾家出事后,岑芸的睡眠习惯就趋于老年人。几人以赏月为由离开岑芸家的时候,她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语气清淡地叮嘱他们不要玩得太晚。只是,最后的赏月终究止于两人吐得稀里哗啦。
一个是罗池,他喝的酒不多,呕吐时顾思百无聊赖地站在他旁边,一手捏着纸巾一手攥着矿泉水,阴阳怪气地道,“还威武雄壮的警官哩,就这点酒量啊?”
罗池倒也没驳嘴,又或许他已经没精力解释。这么一群人中,只有陆北辰知道真相,他吐得小腹生疼,想着陆北辰的话,胃里总会翻江倒海。
而另一个就是顾初,连续经过两次酒后失态后她对酒精收敛了不少,但不能吹风,农历八月的海风入了夜是绵凉的,拂面时倍是舒服,但时间一长就能薄凉了人手人脚。
她几乎是半挂在陆北辰身上,脸色如天边圆月般苍白。
最后,盛天伟回酒店许桐回岑芸那,顾思送吐得半死的罗池回酒店,陆北辰则送吐得半晕的顾初回家。
一路上折腾的是陆北辰。
顾初半横在他的腿上,手里始终攥着个袋子,胃总会随着车子的颠簸而颠簸,但已经吐不出什么来了。陆北辰结实的手臂环着她,腾出一手一路上都在轻缓地拍抚她的后背,低头看她时,眼神柔和。
“难受得要死。”最后她整个人趴在他腿上,无力地喃了句。只觉身下他的双腿结实有力,轻抚她后背的大掌宽厚温柔,眼皮渐沉,昏昏欲睡。
陆北辰能感觉到她力量的全部靠放,大手落在她的头上,一下一下抚摸,说,“快到家了,没事了。”
落在耳朵里的嗓音低柔,敛去了笑意却多了窝心的暖意,顾初也着实累了,小脑袋就任由落在他的宽掌之中,一手却还紧攥他的衬衫,低语,“别以为我会上当啊……”
陆北辰懂她的意思,她生性倔强,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愿意向他低头。他伸手握住了她紧攥衬衫的手,微凉,便又将她的手指一根根释放,完全握住了她的手。
再凉的手,他也会去捂热,哪怕自己的手最后变得不再温热,他也愿意将唯一的余温留给她。“好,你不会上当。”陆北辰顺着她的话,言语低低,更像是个长辈,在哄劝和纵容个孩子。
计程车司机已经不止一次从后视镜中看后座的这一对,眼神疑惑,瞄着陆北辰像是撞见了诱拐少女罪犯的眼神。
陆北辰轻拍着顾初,抬眼,“司机师傅,麻烦你快点开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探到了一双沉凉内敛的眼,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么个沉冷的人跟刚刚低喃细语恰似两个人。
到了小区,陆北辰又一路背着顾初上了楼。刚一进门,她便从他后背上滑下来,鞋一甩又冲进了洗手间。陆北辰来不及换鞋直接也跟了进去,等顾初爬起来又软绵绵地摊在他身上,他腾了手拿过用清水浸湿的毛巾为她擦脸,她仰头,冲着他笑,“幸亏你的胸膛够宽够硬,要不然我才不理你。”
他相信她的这句话中有几成真,每次她走,也不曾心软过。像是她离开上海去了厦门,又像是这次一声不吭回了琼州,她有她的骄傲,有她不得不去坚守的尊严。始终他认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就算是她的喜怒哀乐。可最后,他还是一样要被她牵着走,去厦门,回琼州。
她走,他追。
尊严许是在认识她的那刻起就如落败的朝花,空有看似坚决的架子,实际上,他对她始终无法割舍。她不想理他,他却舍不得不理她。
房间里没开灯,洗手间里唯一的光亮是来自客厅的月光。极弱又清凉,落在顾初的眉眼鼻骨甚是清晰,她眼底的笑如清水盈盈,长发披散于他的臂弯,看似美如梦幻。
她就在他的怀,如此地贴近。陆北辰收紧了手臂,将她的头压在了胸口,有一刻竟会觉得似梦境般的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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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初躺回*上时已是安稳多了,不再呕吐,脸色看上去也好很多。陆北辰也简单洗漱了一下回到卧室,顾初手脚无力地趴在*上,借着透过窗帘微弱的光亮看着站在*头的男人。
“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极小。
陆北辰停了解衣扣的动作,颀长的身子探下来,低头看她,“睡觉。”
“不行……”顾初喃喃反驳。
但也只是嘴上功夫了,最终她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褪去了衬衫长裤,尚了*靠着她躺下,她却无力阻止。一番折腾后,酒也醒得差不多了,除了有些昏沉。标准的双人*因为多了他就变得些许拥挤,她缩了缩身子,但不管怎么动总是要碰触他的身体。
海风吹得久了,他的身体自带微微的凉意,窜进了被子里,又会让人觉着有点疏离的味道,顾初有几次想搂过他的肩膀温暖他的身体,又很快地认定自己彻底醉了。
陆北辰知道她一时半霎睡不着,横过手臂将她圈过来,女人绵软的身体馥郁芳香,他的小腹有了熟悉的冲动。
渐渐,与她手臂相贴的胸膛温热了,被子里暖暖的。房里安静,除了墙上的滴答声,她甚至听得到他清浅的呼吸声。窄小的*就燥热起来了,顾初推搡了他一下,嘟囔,“我没收留你来我家住啊。”
“我无处可去。”
“你回酒店呀。”
“酒店的*太冷。”
他的手臂收得紧,她也只能安静地贴靠着他。离得太近,他身上除了是清淡的来苏味还有她浴液的气息,清冷又柔和。顾初呼吸着,心脏就窝着疼。
“你快走吧,一会儿思思就回来了。”她不想向他妥协,而他,似乎习惯了这种强势的介入。
“她很清楚你我的关系,就算看见也不会觉得奇怪。”陆北辰说着转过身来,如此一来就贴得她更近。
男人的气息落在头顶,她有些眩晕。也对,许是酒精作祟了,心脏又开始不安分地跳。不抬头看他,却也能感觉到他在注视着她,黑暗中他的眼眸充满了力量,深沉厚重。
陆北辰拉过她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腰上,她的掌心下是他结实的肌理。想动,奈何他的手臂结实有力,只能彼此呼吸绞缠。
“想我吗?”许久后他抬手,拇指轻触她的脸颊。她的脸少了在海滩时的苍白,多了几许慵懒。想来除了她温顺听话的时候,醉酒后的她也会令他窝心,几日的思念如汪洋在胸腔炸开。
就正如今天上午看见她的那一刻,他虽表面风平,暗地里却压住想要立刻拥她入怀的冲动。到了他这个年龄,青涩男女的冲动和盲目已经不适合他,他太清楚这次来琼州的目的。疼爱一个人诸多方式,他却选了一条最为艰难的方式,从不求轰轰烈烈,只愿长久哪怕平淡,所以,他势必要为她搭桥铺路。
他手指的温度熨烫了她的脸,她喃喃,“不想。”不想是假的,嘴巴上的话也是假的,那颗跟着他而跳动的心脏才是真的。
“我想你了。”陆北辰托高了她的脸。
她的眼对上他的,阒黑深邃,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分地窜跳了,唇齿无力,“你骗人。”深夜总会令人失去防范,然后,心甘情愿成为俘虏。
女人神情婉约,陆北辰越是凑近就越是眷恋。“初初,我真的很想你……”他低喃亲了她的额头,小小的肩头疼化了他的手掌,微微用力掰开了她的身子,他支起上半身,又低头索取她的唇。
他的唇角有清凉的薄荷味,与她的唇齿痴缠时染了一丝酒香。可顾初很快将脸扭到了一边,陆北辰的唇滑在她的脸颊,他微滞一下,很快地,又游离于她的耳骨、颈部。
“我困了。”顾初缩着脖子,一手撑着他下压的胸膛。
陆北辰停了动作,低语,“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她不语,怎么才能消气?爱上一个人哪还有力气生气?这么想着,心中轻叹,顾初啊顾初,其实你也清高不到哪去……见她沉默,陆北辰攥了她的手送至唇边,低叹,“你要相信我,除了你,不曾有过女人住进休息室。”
手指痒痒的,她的思维也有点混沌,也许酒精,也许他的嗓音。
“总之,我不想轻易原谅你……”她的声音懒懒,头沉,眼皮打架。
陆北辰看得出她是真的困了,放开了她的手,替她拉高了被子,“原不原谅我都没有关系,因为你总要回上海的,回了上海,你必然是要留在我身边的。”
“我才不要回去……”她的眼睛半睁半闭,幽暗中,她感觉到他的脸颊贴近。
“这件事由不得你。”陆北辰轻叹,轻抚她的头。
如此动作,她更是昏昏欲睡,却还在努力挣扎,眉间是倦怠,微微蹙起,如开了一朵娇俏的小花。陆北辰吻开了她眉间的轻蹙,气息拂于她的脸颊,“你需要乖乖去上课,所以,你要一直留在上海。”
题外话:
第一更,继续第二更。( )
280娶妻当娶顾家女,嫁人当嫁陆北辰
这应该是个炸了心神的消息,奈何顾初在残余酒精的作祟下思维已经无法澄明。幽暗中陆北辰的声音如此低柔,似梦似真,她欲要睁大双眼问明白,却也像是这么做到了,但又觉得嘴巴不灵光。
想来如梦魇似的,睡着又似醒着,醒着又觉得周遭魑魅难分,动也动不得。
“当然,日后你想出国深造也可以,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
恍惚间,她似乎又听见他这般下着决定。
上课……
半梦半醒间顾初仿佛又回到2000年,那日的天气甚好,翠绿的白兰叶在清爽秋风中轻轻拨摇。那个手拿篮球的大男孩儿皱眉的样子都那么好看,对她说,真是邪门了。
2001年入秋之前,她和他走过了一段混沌不清期,可后来她才知道,混沌的只有她自己而已,原来他始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2002年4月,大片迎春花儿开,所有人都说她出生的月份极好,一年之始欣欣向荣。她相信,因为就在那一年他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对她说,我把我自己送给你做生日礼物,可好?
她的生日,他向来记得清楚。而他送的礼物向来不及那些叔叔伯伯家的富子们奢贵,她却喜欢。心中暗暗发誓,每一年他的生日她也要好好陪伴。
10月25日,他的生日……她笑着对他说,我情愿你是*双子座或洁癖成瘾的室女座啊,也好过阴险腹黑的天蝎座。他笑着将她搂怀里,说,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做一个跟你一样一天只会傻乐的大白羊。
其实,男人坏点挺迷人,她说。亦是她心中所想,父亲总会笑称她一天到晚活得没心没肺,日后嫁人必要找个能为自己操碎了心的男人。他长她几岁,吃的盐多了,就总会在她面前“老态龙钟”。
她将心中的这番话说给他听,他就含笑静静聆听,可那时她看得清楚,他虽笑着,眼睛却向了远方,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只能看见一片被风扬起的落叶,再去瞧他,他又像是透过落叶看学校对面从那一扇扇窗子里捂出来的温婉灯火。
他的眼像是藏了很多事,她不知道的事。
上课……学校,是相遇,也是离别。
顾初一手攥着被角,嘴巴喃喃。
那你呢?她在梦里问身边的男人。
“我会……”耳畔的嗓音似有停滞,但很快地,轻落,“初初,我会陪着你。”
是吗?
她梦见自己在梦中笑了,又指责他的不负责,她跟他说,陆北辰,你是想把我扔在学校里吗?想就这么轻易把我打发了吗?
“不。”像是他在摸她的头,宽厚的手掌像是父亲似温暖,“我会娶你。”耳畔的嗓音似乎更是低沉有力,“初初,听见了吗?我会娶你。”
谁说梦魇是恐怖熬人?看吧,她这半梦半醒间也着实不错。
娶妻当娶顾家女,嫁人当嫁陆北辰……这是她在梦中给他的回复。
迷迷糊糊间,她似听他在低笑,脸颊上痒痒的,像是他在吻她。而后,听他低柔说,“睡吧。”
她太困了,这一声形同催眠,接着便沉沉地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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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拉开一道紧锁的门,总会发现不为人知的秘密。人们往往不敢去开潘多拉盒子,并非是盒子本身难开,难的是开了盒子后如何面对。
也许,陆北辰这一生将不会忘记这个夜晚,与顾初有关,与直面过往有关。
有时他在想,顾家终究是会培养女儿的,不但聪慧机敏,连不曾深研的爱好落在纸上也会这般轻车熟路。
一张张画像在陆北辰的手心摊开,那些或浅笑、或张扬、或沉思、或严肃的眉眼从不是他陌生的。
凌晨时分,他进了这间屋子,打开了顾初的潘多拉盒子,却足以震惊了他。
那屋子里全都是我姐的宝贝呢……顾思是这样告诉他的,像是故意,又像是无心。
但无论目的如何,他终究还是来了。
画卷被她一张张收放整齐,再摊开时有的画纸的一角可见泛旧,是一遍遍打开又一遍遍收好导致。
陆北辰坐在画椅上,面前的画布空白一片,像是被岁月敛藏的记忆,如果轻轻抹开,过往就会一幕幕袭来。她是不想见了那些记忆,所以才将这些画像收好。
顾家的失势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将她身上引以为傲的鳞片一片一片削光。她是满身伤痕的人鱼,独坐在这间房,那些绚烂的颜料已不是她的最爱,画像中的颜色大多清冷。
陆北辰轻抚每一张画像,画纸有斑驳的地方他的手指总是要停上一停。
是她在哭。
颜料未干时,她的眼泪就砸落在了画纸上,一滴一滴,画纸苦涩,画像中的人却清晰依旧。
他抬手拾了笔,在每一张画像旁都细细标注。
月下,画纸上的字迹苍劲清冷。
数百张的画像,倾尽了她所有的思念,却也揉疼了他太多的相思。所有的事她都记得,都不曾忘记。
每一张细心收好,正如她所珍惜的一样,他便也会珍惜。
初初,也许你从没体会到回忆杀人的力量,会令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会令人坠入深渊万劫不复。曾几何时,我想为你做的就是携手未来,而从这一刻起,我愿去承担你回忆中的痛,汝之伤吾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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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顾初睁眼,墙上的钟表滴答指示已上午九点。扭头看了窗帘,紧闭。
原来,他一直都留在这的。
*榻一边尚有余温,他许是刚起没多久。顾初猛地从*上坐起,室内昏暗的光,她泻落的长发遮了莹白肩膀。
昨晚似是做了很多的梦。
梦见了a大,梦见了她坐在白兰树下谈着吉他,见那个阳春白雪的大男孩儿经过后学着痞气的学姐吹口哨。他折了回来,肃了神情,说,再敢学这些坏习惯,我会给你做个分舌术……
还梦见了什么?
他像是在跟她说,要送她去上学?
脑子一片混沌,昨晚听得那些清晰的话竟真是如梦境似的,睁眼便已是消散不见了,拼命去抓,捏在手中的只剩下细若游丝的影子,却经不起紧攥,一用力,唯一一点的印象都没了。
敞了窗帘,阳光大片地好。
赤足出卧室,客厅的地板被阳光映得光亮,似铺了一层金子,这般惬意总会勾得她想要直接躺上去慵懒地晒太阳。洗手间有水声,是他在里面?
这人还真是反客为主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用她的洗手间。
客厅被阳光映得暖,空气中漂浮干净的来苏气,他身上的气息,来自那件随意搭放在沙发上的男士外套。她上前,地板发出轻微吱嘎声。
茶几上,他的腕表、手机。
自然得好像是回了家。
还有一张字条,字迹清秀,是思思留的:姐,我昨晚悄悄地回今天一早就悄悄地走了啊,别误会,我发誓绝对没有敲你的房门,虽说一开门就看见了玄关的男人皮鞋,茶几和沙发也都是男人的东西,但我绝对相信你们是清清白白的,你不过是很好心帮他取暖而已。我去陪罗池那个傻子吃饭了,你的口粮我绝不担心,有天下无敌的陆教授,你便拥有了全世界,么哒。
顾思“字字真切”,顾初看得却倒吸凉气。
原来她也变得这么“毫不知耻”,竟是在妹妹的眼皮子底下公然和那个男人“鬼混”?
洗手间花洒声依旧。
他必然也是看了这张字条了,顾初想着,收了字条在手,紧攥。
顾初一个抬手,手中的纸团准确无误地落入了垃圾桶。她一手挑起了沙发上的外套,看了其半晌,心想着如果从窗子扔出去会不会解了心中的这口恶气?
但转念又觉得浪费,他大多私人定制,这么一件衣服价值千金,飞出去便宜了他人?
心思一活,就把他的外套穿上。他人高马大,她身材偏小,这么一件外套于她身上就似戏服,轻轻一甩袖,她快成青衣。
正想着在地板上打几个滚,手机就响了。
是陆北辰的手机,铃声跟他的性格一样枯燥无味。顾初坐在茶几旁,拿了他的手机,屏幕上晃动着的名字,她不陌生。
要不要接?
托腮坐了许久,手机铃声就响了许久,末了,她冲着洗手间的方向大喊了一嗓子,“陆北辰,你的电话!”
奈何花洒声太大,里面的人没听到。
顾初摸了手机在手,来回来地捣腾了半天,后来心一横,接了手机。
“你还要考虑到什么时候?再不来斯密斯医生就要回国了!”
顾初一愣。
题外话:
第二更,今天更新完毕,另提醒大家一声,以后如果没有特别通知的话,更新都会固定在晚上七点左右,望周知。( )
281无法恨无法不恨
很多时候顾初都理不清自己对林嘉悦的感觉。恨她?仔细想来其实她还不够狠;不恨她?她还总会像道影子似的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耳钉事件发生后,顾初不是没有牙根痒痒过,但更多的是对陆北辰的怨怼。
她还会给陆北辰打电话,就像现在,说些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话题。手机在耳边举了许久,一时间顾初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我知道你会嫌我多管闲事,就算你现在还在怪我我也管定了这件事,你必须要给斯密斯医生一个答复。”
这是顾初从未见识过的强硬态度,关于林嘉悦的。撇开对她的感性认识,理性渐渐从脑壳中挤了出来,能令林嘉悦态度大变的无非就是陆北辰的事,那么,陆北辰到底瞒了她什么事?
她倒是记得斯密斯这个名字,当时陆北辰告诉她,他是他父亲的医生……长辈的医生,要陆北辰来做什么决定?陆门有长子,一旦真是涉及到陆家长辈,轮得到陆北辰来做决定吗?
“喂?你有在听吗?”
顾初不得不开口说话,“我在听。”
那边愣住。
“很抱歉,他在洗澡。”顾初没有纯心显摆又或者是打击报复的心态,她只是实话实说。当然,在没经过陆北辰允许的前提下接了他的电话的确不妥,但此时此刻她也没必要在林嘉悦面前表露惭愧。
林嘉悦很快恢复一贯的温雅,“既然他现在没时间接听,那么我稍后再打吧。”
“好。”
手机正要撤离耳朵,又听林嘉悦在那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很轻,但飘进了顾初的耳朵里。她重新将手机贴了回去,“嗯?”
“那晚我的确在实验室。”林嘉悦主动提到了那天的事。
顾初微怔,复又靠在沙发边,蜷起双腿,身上的外套很大,只消稍稍一动就有他的气息窜出,随着呼吸尽是清洌。“哦。”
“那天晚上我胳膊擦伤了,所以跟着他回了实验室。”
“你想说什么?”
“我想跟你说,耳钉的事你别误会。”
顾初抬手揉脸时,手心也攥了外套上的清洌气息,细细咬了唇,再开口时声音总是清淡,“一个耳钉而已,我有什么好误会的?”
“你没误会就好,当时他找到我,那神情都快要把我给杀了。”林嘉悦在那边苦笑,“我只是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了一晚而已,至于耳钉,有可能是我帮他整理休息室的*铺时落下的。”
许是怕顾初再误会,忙又补上了句,“进休息室不光我一个,还有罗池和鱼姜,你别多想,我只是看不惯*有点乱而已。休息的时候我把耳钉摘了放进衣兜里,可能就因为这样才掉的。”
“其实你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么多。”
“我也不想跟你解释,但他没给我机会听我解释。是,我对你的确做过不好的事,但我不想看见他为此而不开心。”林嘉悦那边叹气,“顾初,我不应该在意你的,因为你是他在乎的女人,但就因为我爱他,所以不得不在意他所在意的女人。”
她的最后这声叹息,结结实实地震惊了顾初,以至于林嘉悦那边落下电话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也许,这就是她无法恨透林嘉悦的原因吧,因为哪怕她是可恨的,她的所作所为都似乎有情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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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北辰洗完澡时,顾初还坐在茶几旁。见她身穿他的外套,他笑道,“你在做什么?”
顾初回过神,转头看向他。
他的行李箱在酒店,所以没有家居服可换。衬衫、西装长裤还是昨天那般正经儿,只是衬衫的扣子只是随意系上几颗,袖子挽上了半截,他正拿着毛巾擦头发,有水珠从发稍滑落他的胸膛,微微打湿衬衫,阳光正好,落在他的眉骨甚是清爽,他周身陷入光亮,颀长英朗,又平添几许慵懒。
“我在想着要不要躺在地上打几个滚。”她收敛了心情,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手机始终在手中紧攥,只是他的外套袖子很长将其遮住,趁着他不注意,将手机原封不动地放回。心底暗惊,只是跟在他身边不到一年,就这么学会了处事不惊?
陆北辰果真是相信她的话了,将毛巾放回洗手间,走上前,笑看着她。
她仰头看他,这种角度看他很容易伤到脖子。
“如果你能解气的话,随便你三百六十度侧空翻都行。”陆北辰探身下来,捏了捏她的脸。
“想要获取一个人的原谅哪有那么容易?”顾初懒洋洋地回答。他的手指有阳光的味道,浅浅淡淡,她很喜欢,还有他未干的头发,他是用了她的洗发水,有了她发丝的清香。
陆北辰抿唇浅笑,又见她赤足,一手绕在她的后背一手穿过她的腿弯,轻松将她抱起,一同坐在沙发上。
“看来讨你欢心势在必得。”
“不过事与愿违。”她随手拉了靠垫在脑后,扯了扯身上的外套,轻声说,“思思的字条你看见了?”
陆北辰坐在沙发另一边,顺手握了她的双脚搭放在他的腿上。她的脚玲珑剔透,与她的手似的微凉,轻轻掌握,以他掌心的温度来温暖她的双脚。
“你妹妹比你善解人意。”
她的脚被他弄得有点痒,轻轻一蹬,说,“那你去找她。”
陆北辰微微一用力又将她的脚拉回,偏头看她,“娥皇女英同时在侧,这种生活并不适合我。只有你一个已经让我绞尽脑汁头疼得要命,再多一个,我怕是英年早逝了。”
“陆北辰,你可真不会说话。”顾初干脆支起双腿,脚丫子踩在了他的大腿上。
“果然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陆北辰探过来,大半个身子几乎压她身上,“以前还能尊称我声陆教授,现在连名带姓很是猖狂了。”
“这就叫做对你好的时候你不懂得珍惜,等失去了才后悔。”她没动,任由他的气息于她脸颊油走。
不管怎么如何不想承认,衬衫半敞匿藏着的胸膛还是令她向往。男人应有结实的骨骼流畅的肌理,搭上去亢张沟渠轮廓分明,陆北辰该有的都有了,不迷恋他的美色亦会被他的这般身材所迷惑,谁说女人就不*呢?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不看他,不代表不想他。
“我向来善于把握,不会犯低等错误。”陆北辰靠近她,只觉怀中柔软,她初醒,脸颊透白得很,眉眼淡淡清波,似有笑意却不热情,依旧一身白睡衣,却还穿着他的外套,慵慵懒懒教人怜爱。
他忍不住低头吻她。
唇与唇即将相贴时,她开口,“但是晚了,我这个人气性很大。”
陆北辰近乎跟她鼻与鼻相抵,清浅的笑意在黑瞳里漾,如粼粼水纹。
“昨晚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娶妻当娶顾家女,嫁人当嫁陆北辰。”
想着这话,他昨晚竟失了眠,还有那一屋子的画像,他总想拥她入怀,抱紧,再抱紧,就一直抱下去,一辈子。
顾初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受到惊吓,红唇微微煽了下,最终选了缄默。对,这番话绝对不是她说的,一来,她昨晚醉酒应该想不出这番“好文采”,二来,他在她眼中已然是不婚主义者,那么她还会主动提及结婚的事?
可影绰间又觉得这句话耳熟,有一点点的记忆蔓延。昨晚她像是说了不少的话,什么上学,什么嫁人的……
“饿了吗?”陆北辰见她一脸的迷惑,忍不住笑出声,“我给你做吃的。”
顾初还混混涨涨间,他已起身进了厨房。
过了好一会,她才从沙发上爬起来,浑浑噩噩地走到厨房门口。陆北辰的背影在阳光下看似梦幻,许是衬衫太白了,竟令她有些睁不开眼。
他在煮水,手旁有面。
见她来了,他道,“去穿拖鞋。”
她也不想光脚陪他做饭,反身穿了拖鞋回来,斜靠在门边。陆北辰回头瞅了她一眼,见她穿好拖鞋也没再多说什么,打开冰箱,将里面能用的蔬菜逐一拿了出来。
顾初看了一会儿,说,“你昨晚……是提到上学的事了对吗?”
“看来你还没断片。”
顾初微惊,“真是上学的事?”
“难道你毕业了?”陆北辰反问的同时,将一枚鸡蛋打破,橙黄色的蛋黄混着蛋清落在白瓷碗中,他却仅用了筷子就十分利落地分离了蛋清和蛋黄,将蛋黄放入另一只白瓷碗中备用。
顾初这才意识到一切并非是梦,快步上前,跟在他身边来回来地转悠。“我不明白。”
“我已经帮你在a大办好续读,你成绩向来好,只差一年太可惜了,总要毕业的。”陆北辰洗好了菜,一把切生鲜的刀子被他使得稳当有力,修长的手指秀美灵活。
题外话:
第一更,第二更继续写。告知:在昨天的章节里错写了陆北辰的生日,已改为10月25日,为天蝎座。( )
282他说,你总要长大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a大跟所有大学的规矩一样,休学如理由合理可保留学籍,但最多两年。于是,剩下的三年里她为了能够保留学籍耗费心思。休学的第三年,她以身患重病为由终究骗取了院长及教务处主任的信任,休学的第四年,乔云霄帮她弄到了医药研究的证明,以此又耗了一年。她不止一次想撇开身旁事继续就读,但总会事与愿违。
就这样,直到今年年初,在她离开医院不久便接到了学校的电话,校领导换了,她的学籍也无法再继续保留。回到上海,她数次经过a大,却不曾一次鼓足勇气进去走走,哪怕是在校门口站上一站。
她不曾告诉过任何人她已经不再是a大的学子了,这种执拗就如同当年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还有机会返回学校读书时一样,终究,时间就被她这么蹉跎了。
乔云霄再打来电话问她是否再开证明时,她告诉他,不用,校领导念我当时成绩很好始终给我照顾,今年还可以继续保留学籍。
乔云霄便放心了,从未怀疑过她的话。
她想的是,这一生就这么与a大无缘了。
陆北辰却给了她希望。
“你是被开除了学籍,但有实验室为你开证明,回去续读没有问题。”陆北辰明白她的意思,但说这番话时的语气始终平静,别人棘手的事在他眼里也不过成了举手之劳。“新换的教务处主任的确难缠了些,但谁不想自己学校将来走出个医学权威呢?”
顾初震惊,盯着他的侧脸,“你用实验室的名义作担保?”
当他来中国办案的消息被媒体沸沸扬扬时,他的实验室也被大肆宣扬。那是所有同行都想进去就职的机构,在国际上的地位更是首屈一指。她清楚陆北辰绝对会以在美国实验室为担保机构,上海的这家实验室牵扯顾家老宅,聪明如他,应该不会就此担保。再者,国内实验室他向来不对外做宣传,奉行低调内敛静安于世。
如此,他便只能大费周章。
将她的资料安插在美国实验室并非易事,听说那边实验室与fbi挂钩,修改人事档案就意味着要动fbi的备份资料,耗时耗力。而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国内,却能将这件事做得无声无息,着实令她惊讶。
“所以你最好的报答就是好好学习。”陆北辰烫了面,唇角微扬,看向她,“如果拿不到全优,丢脸的可是我。”
全球知名的陆教授,其助理如果挂科那的确是件丢脸的事,她这么想着,总是忍不住想笑。
“可是……”他没必要帮她,其实她心里明镜。
陆北辰的眼睛还是毒的,“放眼美国和中国实验室,就职人员最低都是顶了个硕士头衔,我的助理虽不需要博士博士后,但起码不能是高中毕业吧?”
她不想去用“迷人”二字来形容他唇角的弧度,更不想去用“崇拜”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低头攥了手指,咬唇轻喃,“那我是不是欠你一声谢谢?”
“当然。”
顾初抬眼愕然,“你还真不客气。”
“感谢的话我向来不吝啬去听。”陆北辰在等面开的空档,转身过来静静注视着她。
她向来觉得他的目光灼热逼人,敛了眼,低头不看他。
“需要入学考试,新来的主任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会烧你头上。”他嗓音低沉。
顾初又抬眼看他。
“你毕竟离开校园五年,很多知识要重新捡起来,还有,我给你的那些资料都是近年来神外的权威个案,a大现在讲究学以致用,考试难免会有,你要融会贯通。”陆北辰伸手将她轻轻拉了过来,凑近她,“当然,你有不会的问题也可以请教我,以我的学识做你的辅导老师尚算称职。”
他说得大言不惭,她却是相信的,只是,嘴巴上不肯承认罢了。“你是学法医的,又没学会神外专业。”
陆北辰闻言,没做辩解,只是凝着她,唇稍含笑。
“原来你一切都安排好了。”甚至想到了入学考试,那些资料她看得真切,大多数都是绝密档案,他如何能得到她不得而知,只是惊叹他事事安排妥当的能力。
她该意识到,陆北辰这种从来不会浪费时间的人绝对不可能纵容她看些没用的东西。
可这样妥当安排,又何尝不是他的强势作风?正如此时此刻被他轻轻拉住,她敢断定,只要抽身离开,他下一秒就会收紧手臂。习惯事事操控如他,她是幸运还是不幸?
“10月25号入学,还有段时间,好好复习。”
陆北辰叮嘱的口吻像极了长辈,眼神亦是柔和,顾初从他眼睛里竟能找到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10月25号?”她惊讶。
“对,怎么了?”他笑问。
那一天,是北深的生日,也是,他的生日。
顾初久久不说,只是凝视他的脸。他唯淡淡微笑,亦不戳破她心中所想。许久,他抬手,拇指摩挲她的脸颊,低低道,“从事神外才是你想要的,一生很短,你一定要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如果……不清楚呢?”
“没关系,我会帮你。”陆北辰轻叹,将她圈在怀里,“总有一天你会长大,终究也会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别总把我当成孩子。”她窝在他的怀里,这一刻,竟不舍得将他推开了。
陆北辰低头凝视她,“一直闹性子就是长不大的表现。”
她一时间别别扭扭,许久,又道,“所以,这也是你说服姨妈让我回上海的理由?”
“这理由还不够吗?”他反问。
够了,已经足够。同样强势如姨妈,陆北辰独独按住了她的要害,这些年来姨妈虽然不说,但她能看出她的心思,能回到学校继续深造,不仅是她所想,更是姨妈所愿。
“我真的要在10月25号那天入学?”她又问了遍。
“你那天很忙?”陆北辰笑问。
“不……”
陆北辰看了她半晌,抬手揉了她的头,“面好了,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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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面做得清澄分明,爽口不油腻,又保留面和蛋的浓香。
她看着看着,眼睛热了一下。
这个中午像极了那年的午后,陆北深因饮食不规律胃炎犯了被同学送进医院。她生平第一次翘课做了蛋清面,装在了她最喜爱的粉红色保温壶里。他的脸色看上去很苍白,整个人全身无力,却还在别扭保温壶的颜色太*。
吃面的时候,她告诉他,胃不好的人就要靠面养,以后你的胃我来负责吧。
从那以后,她经常会做蛋清面给他吃,他的胃真的就被她的面给养好了。
第一次跟陆北辰在外面吃面时,她说,还是我做的蛋清面好吃。
他却说,我想,你的手艺不及我。
至此,他的蛋清面让她流连忘返了。
她做面给北深吃,北辰做面给她吃,同样是蛋清面,却今时不同往日。
“再对我感激涕零,也要先把这碗面吃了。”陆北辰眼底含笑。
顾初抬眼看他,他的眼里似澄明又似深谙,她多说什么,拿了筷子,静静地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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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州有一条街,老旧的年代被叫做“仁爱街”,据地方志记载,此街在清代时就有,是当地的一位富贾为生病的女儿修的。后来,这条街就被叫做了“*街”,两旁棕榈葱葱,最适合*散步,由此而被更名。
顾思的步子细碎,边踢石子边走路,罗池跟在后面,几番想要抓她的手都未能得逞,末了,终究按捺不住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吓了顾思一跳,回头瞪他,“我告你警察袭击市民了啊?”
罗池松手。
“你怎么还跟着我呀?”顾思叉腰。
“……我送你回家。”
顾思奇怪地看着他,不得不提醒一句,“这条路我比你还熟。”
罗池词穷,半天后蹦出来句,“哎,你什么时候去上海?”
“我为什么要去上海?”
“因为……”罗池想了想,找了个绝佳的理由,“因为你姐要回上海。”
“罗警官,我姐又不是第一次去上海,另外,我还在上学,怎么走?”
“也是……”罗池突然觉得自己挺笨,脑子飞速运转,抓了零星的理由再接再厉,“但这次不一样,我看陆教授的意思,是想让你姐回去上学。”
顾思瞪大双眼,惊叹,“真的?”
“十有**。”罗池这次有点洋洋得意。
顾思鼓着腮帮子,好半天叹了口气,坐在马路牙子上。“怎么了?”罗池见状也坐了下来。
“就算我想去上海,总要等到毕业吧。”
“没事没事,我等你。”
“嗯?”
罗池马上改口,“而且你也有寒暑假嘛,想看你姐随时随地,这不,眼瞅着又要放寒假了吧。”
“嗯。”
就这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气氛不高却也不至冷场。顾思会歪头听罗池讲一些工作上的事,渐渐地,竟也能听进去,只是,她未曾想过,眼前这个舒眉展笑的警察,藏于内心的总归有种情愫,这种情愫就叫做: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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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凤凰无梧桐不栖
中秋过后忙碌依旧,假期最后一天顾初接到了岑芸的电话,要她来家一趟。去姨妈家的路上,顾初满脑子想的都是回上海读书的事,生活像是被翻开了全新的篇章似的,只是,以后回琼州的次数就会少了。
午后两点左右,小区里最是热闹,用过了午餐睡过了午觉,阳光又是一天之中最为尚好,推孩子的遛狗的沸腾了小区的气氛。顾初一进小区就看见了岑芸,参天榕树下,她跟几位左邻右舍聊着天,大老远就能听见豪爽的笑声。
小区是上了年头的,绿化却做得极好。人车分离,石子小路蜿蜒在绿荫之间,其他的不说,仅是那株供姨妈聊天的大榕树听说就有百年历史了,当初盖这个小区时开发商也自然是不敢砍伐古树,由此就成了小区的独有财产。枝叶漫天,脉络如伞状绵延开来,茂密之态可档风雨,亦能遮住酷暑骄阳。
顾初听见姨妈在高谈阔论,随风飘过来一句:那是当然了,我们家啊今年中秋太热闹了,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凤凰无梧桐不栖。
街坊a:是啊是啊,瞧瞧你这身行头就知道你日后肯定享福喽。
街坊b:许太太这话不准确,你们家那是三只凤凰,引来的可叫真龙天子了。
岑芸笑声很是清脆,“对对对,应该说是家有凤凰不愁引不来人龙。”
其他邻居也都在附和。
顾初走近,叫了声姨妈。距离拉近了才看得清楚,姨妈十分“不夸张”地穿了昂贵的新衣服出来,还配了条火焰般的真丝围巾,那围巾的一角随风轻轻飞扬,衬得她愈发红光满面。顾初没翻看过姨妈在中秋节收到的礼物,但这么打眼瞧着也知道应该是陆北辰送的。
“哎呦小初来了。”岑芸见她来了异常热情,起了身后对街坊邻居说,“不跟你们聊了,我们家小初啊要去高等学府深造了,以后啊还得出国去学习呢,要不说呢这女孩子啊就得找个能力强的男朋友,这都是人家给安排好的。”
“姨妈……”顾初的脸被臊得通红,这件事于她,本不是可炫耀的。
“有什么害羞的?”岑芸笑呵呵的,拉着她往家走。
打远儿,又有风顺进了耳朵,是街坊的声音:瞧她显摆的呦,八字还没一撇呢……
表面附和背后嚼舌的人处处都有,顾初向来不爱跟这类人深交,便出言提醒岑芸,“姨妈,家里的事还是不要对外人说了吧。”
“你懂什么。”岑芸自有她的主张,“以前啊你在慈济做药剂师的时候,那些人没少在背后议论你,不是说你没学历就是说你没编制的,嘴巴毒得很,更是没少说桐桐和思思,说什么一群老姑娘都没男人要之类的话。你放心,我怎么说怎么做心里都有数呢,你刚刚也瞧见她们的脸了吧,全都是羡慕嫉妒恨。以前啊她们怎么说你们仨,今后我都统统把嘴巴给她们打回来。”
顾初深知姨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从单是聊天便穿着几万衣裳就能看得出来。心口的微酸如蜿蜒的蜈蚣,慢慢爬上了她的眼眶,眼睛就毫无负责地酸胀了一下。如果自己不曾是个拖油瓶,姨妈生活许是会更好。
一回到家,岑芸这才开始怜惜身上的行头,掸了灰,又小心翼翼挂好。顾初清楚,这个时候姨妈叫她过来八成是回学校上课的事。果真,岑芸拉了她坐下,说,“你也知道我向来反对你回上海的,但要去读书我只能点头。当年你是跟你妈发过誓做外科大夫的,现在有机会实现了,我也不好挡了你的理想。”
竟有种离别的味道,像是当年她高分入学后母亲的千叮万嘱:以后要长期住校,学会跟其他同学处好关系、要注意保暖、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可口的话要告诉家里……她便笑着搂住母亲说,妈,我是在本市上学,又不是出国了。
岑芸从未给过她母亲的感觉,却在今天,这样的一个午后,她能体会到岑芸的心思。总是笑着的人内心未必快乐,总说不在乎的人其实感情最深厚。
五年来,顾初尝尽了人间冷暖,学会了眼泪倒流,现在,却红了眼眶。她抱膝而坐,下巴抵在膝盖,垂眸,静静倾听,不开口说话。岑芸的话不停歇,“庆幸的是你上学早,现在再回学校也跟大四生年龄差不太多。学医难,遇上那种好几年也修不到学分的人呐,你还算年龄小的。”
喋喋的话落在顾初耳朵里是亲切,轻点头,强忍着敛去了落泪的冲动。
岑芸又从卧室里拿出个盒子来。是老上海胭脂的套装盒,上面隐约可见身穿旗袍的婉约少女,斑驳的漆落昭示着年头的久远。从老盒子里拿出来的大多数是什么长辈书信或遗言之类,但,顾初想错了。
岑芸从盒子里拿了两张银行卡出来,一张是本省银行,一张是中国银行。
“这张银行里的钱都是你每个月交给我的,我一分钱都没动全都帮你存起来了。”岑芸拿过本省的银行卡交到顾初手中,声音不再张扬。
顾初错愕。
“我知道你这些年没少怨怼我,尤其是每个月我逼你交钱的时候。”岑芸眼皮稍稍抬了一下,话是有点漫不经心,但厚重的情外人是能听得出来。
“姨妈,我没有……”
“别骗我了,我还不了解你吗?”岑芸轻哼,“你每个月的薪水不高,我却要从中挖走大多半,你不怨恨我才出鬼了。”
埋怨过,她却不曾恨过。
对于救命恩人似的姨妈,她哪还顾得上去恨?有些事直到经历过才知道理,有些情直到感受过方能体味。顾家当年树倒猢狲散,能伸手的敢伸手的就只剩下姨妈,哪怕她的要求再苛刻也无可厚非。
她的拇指轻轻捻着银行卡上凸起的数字,捻得手指都生了疼,随即将卡重又塞回姨妈手中,“这些钱是我要还的,应该给您。”
这么多年了,顾初还是习惯那个贪财的姨妈,这般,倒是让她觉得陌生了。又或者她不想承认这原本就是自己认知上的错误,其实姨妈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现实市侩。
“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父母在离世之前给你留了一笔钱,当时你妈在提到这笔钱的时候跟我说过,这笔钱只能在最紧急的时候才能动,是你的救命钱。”岑芸拉过了她的手,银行卡摊在了她的手心,“我不该动那笔钱的,但当时谁都在走投无路,让你每个月交钱,一来是防止你乱花钱,二来也是间接地替你攒笔钱。你现在知道这些,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顾初摇头,她反而感谢姨妈这么做。
还有张中国银行的卡,岑芸交到她手里解释,“这就是你父母留下的那笔钱,还了外债后还剩下些,你要收好。”
顾初愕然,喃喃,“姨妈,这钱我不能收。”
“为什么不能收?”岑芸轻叹,“你不欠我什么,之前还债的钱其实也都是你们顾家的钱,这两张卡现在应该交还给你,我要是收着像什么话了?原本呢,这两笔钱我是打算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的,现在想想你要回上海上学了,是好事,女孩子总要有点钱来傍身的,万一以后有什么事的话你不是有备无患吗?”
“可是……”事情来得太突然,超出了顾初的心理承受范围。顾家当年四面受敌,父母怎么会匿了一笔钱留给她呢?
“别可是了,这件事一直瞒着你只是怕你不好好工作不要强,现在想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岑芸太温情的话不会多说,倒出来的全是大实话,“再说个更现实的问题,你上学了怎么可能全职工作?那自己总得有生活费之类的吧?总之,你可别想让我再负责你以后的花销了。”
顾初低头看着手里的银行卡,想着姨妈的话也不无道理。续读的话她要拼尽全力才能弥补这五年的时光,实验室她有心参与但也不能24小时候命,陆北辰摆明了态度要她将心思放在学业上,那么,日后她的一切花销乃至思思的学费她总不能伸手朝陆北辰要吧?轻叹了一口气,心底如疯火燎原,灼得喉咙疼痛,父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却不能再为父母做些什么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人世间最刻骨的悲凉。
见她收了,岑芸这才放心下来。
有些事注定要成为秘密,例如,陆北辰在中秋那天说过的话,再例如,她说服顾初收下的这张卡。其中一张的确是她每个月上交的费用,而另一张,却不是顾家夫妇留下的钱。
钱,是陆北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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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他只念她白兰别耳
对于中秋节陆北辰的到访她没有过多的惊讶,打从顾初为了他受枪伤后她已经看出了端倪。对他没有成见吗?错,成见至深,只是男女感情的事她再怎么插手再怎么反对又如何?这陆北辰被外界传得向来高冷孤傲,却选了阖家团圆的日子来找顾初,瞎子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顾初离家相亲时他独独留了下来,岑芸也是个聪明人,自然想到他是有话要说的。明明是追着顾初来的,却在得知她要相亲亦不紧张,要么是不在乎,要么就是太有把握。岑芸相信他绝对是后者,因为,他直接向她证明了他的能力和坚决。
一份有关a大入学手续文件摆在了岑芸面前,让她再无理由阻止顾初回上海。
陆北辰又跟她进行了如下的对话。
“她现在年龄还小,如果不继续学习的话她会终生遗憾。”
“我以为你会逼着她去做法医。”
“她的爱好在神外。”
“现在还有不图利的感情吗?”
“我承认,我有利可图。”
“什么意思?”
于是在那一天,陆北辰又将银行卡拿了出来,对她说,“当年顾家出事,扛下所有外债的人是您。这卡里我放了一笔钱,除了抵顾家的全部债务外还会有些富余,您收下。”
“我怎么能收你的钱?”
“我刚刚说过,我有利可图。”
“既然你已经讲明是顾家的外债,那么这卡里的钱一定不是小数目,我想不通你要图的利在哪。”
“有些利是用金钱计算,而有些利是金钱买不到的。”
“你的意思是……”
“她欠的钱我来还,她回学校产生的一切费用我来负责,条件只有一个。”
“什么?”
“我只等一年,毕业后,初初要嫁给我。”
直到现在,陆北辰的这句话都在岑芸脑子里回转,一遍又一遍,像是留声机上卡了针,永远重复着相同的一句。先是送礼,再是安排顾初未来的路,最后又搬出了物质做保障,岑芸心里多少有点别扭。提到了金钱,再就倒出了目的,她便忍不住说了句,这更像是卖女儿。
可是,陆北辰摇头,说,“请相信我,在我心里,初初是无价之宝。”
当时他在说这番话时眼神极为坚定,态度与他的语气一样持重,令向来挑剔的岑芸也无话可说了。这将是一场无法阻止的情感占有和掠夺,而她却无力去阻止。
最后,陆北辰叮嘱她说,请务必保守秘密,这件事我不想让初初知道。
这番着实出乎岑芸的意料之外,他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让对方知晓?他却给了一个令岑芸自愧不如的答案:她脸皮薄,又好面子,如果知道这笔钱是我的,她心里那关过不去。如问起,就当是她父母留下的吧。
岑芸方才恍悟,原来,他是如此了解顾初。
能让顾初心甘情愿去接的钱,除了父母留下的外,其他再无理由能够说服顾初。
“说起来,陆北辰那个人还是值得托付。”岑芸叹了口气。
顾初诧异看着岑芸,这番态度的转变有些诡异,与之前大相径庭。岑芸怕她再起疑心,轻咳了声,“我的意思是他舍得花钱,那孩子也算想得周全,礼物都送我心里去了。”
为顾家还债是她的本能反应,她从没想过要在顾初身上抠回一分钱,更没想过在陆北辰的那笔钱中扣除自己曾经付出的那部分,当然,她也有私心的一面,这钱是务必要叮嘱顾初留在身边的,海誓山盟虽是可贵,但真经得住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现实太残酷,日后真的陆北辰有负于顾初,那么那么一大笔钱也总算有个安慰。
闻言,顾初笑了,岑芸说得天衣无缝,她自然察觉不出丝毫端倪来。
“礼物送进您心里的又何止他一个?”她歪着头说。
言外有意,岑芸自然听得出来,将手旁的铁盒子一收,问,“你是不是觉得姨妈很过分?”
顾初知道她指的是谁,轻轻托腮,“盛天伟人不错,一试不就被您试出来了吗?”
岑芸满意,道,“有的人啊只会嘴上说说,有的人呢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对家人不管不顾,我可不想看着桐桐嫁那么一个人。听说盛家夫人要强好胜,那么多年都是一人将全家挑在身上,这担子上的重虽然远比我当年扛起你们时要重得多,但这其中的辛酸苦楚我是感同身受,如果遇上个只会为了爱情一头热的不孝儿女,那是哀莫大于心死啊。”
顾初与盛天伟接触不多,但中秋节的那席话着实令她另眼相看。姨妈咄咄逼人,多是处处试探,当时她的心在不停打鼓,有多怕盛天伟一个冲动为了能跟表姐在一起就应了姨妈要求。一旦如是,失望的不单单是姨妈,更会是表姐。
好男儿,做得起两面胶,在爱人与亲人间相互调节,实为大智慧。
“那罗池呢?”
岑芸想了想,反是问,“思思喜欢那小子吗?”
“欢喜冤家也不是没有的。”
岑芸啧啧了两声,“其实吧,罗池那孩子人品不错,就是那职业……”
“姨妈,您又来了。”顾初无奈。
“我总要为思思的以后负责吧?当警察比当法医的还要危险,思思以后跟了他,万一他遇上什么危险——”话到这儿,岑芸又马上呸呸了两声,“大吉大利大吉大利,不好这么说。总之啊,思思要是跟那位罗警官在一起的话,我是持反对意见的。”
顾初知道姨妈又钻牛角尖里了,不过转念一想,罗池连思思那关都没过去呢,又何来先要说服姨妈呢?天底下没有能拗得过孩子的父母,思思跟她的性子一样倔,真要是看上罗池了,哪还管得上别人的看法?
对于思思的另一半顾初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对方能待思思好便好。
没多谈罗池的事,顾初明白除非有强悍的理由来说服姨妈,否则她会一直这么认为下去。末了,将存有工资的那张银行卡又交到岑芸手中,她希望姨妈转交给思思。
思思也是大姑娘了,身边总要有些钱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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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巷这个地方,适合谈情,适合说爱,适合漫步,适合晒太阳。又或者像是初夏时顾初那样,买上一株白兰花别在耳畔,于伞下边喝咖啡边听雨。
陆北辰从不曾忘记那一幕。
像是早就镌刻在记忆中的画卷,当他再来游巷而徐徐展开。已不是白兰漫上街头的季节,却总会想起那一幕,呼吸间留有余香。
那时伞下,她小心翼翼地与他平排而行,不小心抵上他的胳膊时她又诚惶躲闪。那雨下得不大不小,叮叮咚咚地敲打在伞面上,像是心跳声,她的,还有,他自己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揽她入怀时心跳有多么加速,微凉的肩头于他的掌心,他迫切地想要去温暖她,却不敢低头多看她的脸。他怕她会紧张,更怕她会逃避。那一季那一时,他竟成了愣头小子了,只顾着心跳加快,跟她一样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来,这个地方真适合再来一次,他和她。
但,事与愿违。
喝咖啡的地方未必,一桌一椅也未曾换过方位,只是,跟他一起喝咖啡的人不同。
他对面,坐着盛天伟。
喝了一杯不浓不淡的咖啡,陆北辰不经意想起那一次顾初说的,这家咖啡做得还不如我做得好喝呀……
“我时常在想,如果换做是年柏彦,你会不会也是这么步步紧逼?”对于盛天伟来说,咖啡的好坏从不是他所在意的,一段看似平静的关系实则却已危机四伏,面对强势如陆北辰,他亦不可能是退让的那一个。
陆北辰点了上一次被顾初嫌弃过的咖啡,靠在椅子上,眼神稍有薄凉。“法律无情面可讲,如果是他明知故犯,我亦会步步相逼。”
“别忘了,他如今就在牢里。”盛天伟看似云淡风轻,“听说,你探视过他。”
陆北辰一手拿着银勺慢慢搅着咖啡,眼皮未抬,唇角却有几许上扬弧度,“年柏彦为什么会坐牢,你我心里都有数。”
“看来,在你眼里只有一个年柏彦在六月飞雪。”
“外滩汇虽连锁店不多,但规模已成气候,餐厅服务生小武竟能对餐厅经理戚娇娇起了杀念,这么大的事盛总竟也能面色不改,实在令我佩服。”陆北辰逆光而坐,光亮朦胧了他晦暗不明的神情,只留淡若清风的嗓音,却能凉进人心。
盛天伟看向他,“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事实上那家餐厅的情况我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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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陆北辰问,怎么不回家住
“外滩汇”是年头不太长的餐厅,又以概念创新菜为主打,再加上很少对外做宣传,所以餐厅的顾客很窄众,大多数是口碑传播。反倒一起枪击案令外界更多人知道了这家餐厅,公安出动,警方封锁现场,这一消息被路人拍摄下来放上了网,于是乎就如同长了翅膀似的炸开了整个网络。
盛天伟属后知后觉,得知消息时许桐早就在做消息封锁,只可惜网络信息化年代,防患于未然方可行,但想要彻底封锁极难,并且还是发生命案的,上海外滩汇深受其害,继而连累到北京外滩汇的生意。
“年初,盛远集团收购了一个名为‘谦’的连锁品牌,‘谦’主营整容行业,外壳为国际连锁机构,实则只是本土化经营,上海和北京都有整容机构的连锁。‘谦’旗下还有子产业,主营餐饮,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外滩汇,共有两家,分布在上海和北京。”陆北辰慢悠悠道,“外行如我,尚能将你旗下的产业说得清楚,你是企业龙头,一句一无所知,是想证明你贵人事忙到自家产业都记不得还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盛天伟思索半晌,再抬眼看他,眼神澄明,“你查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真有问题,我想我们早就换个地方喝咖啡了。”
有些话多解释无益,就像外滩汇与“谦”的关系。事实上他也需要重新审视这个年初收回来的品牌。盛远集团这两年的战略有所调整,主攻能源产业,收购“谦”不过是机缘巧合。说是收购,其实相当于白拿,是年初股权重组时有人拿这个品牌抵了债务,当时经过财务评估,这个品牌旗下的整容结构及餐饮行业倒也经营稳当,虽不比国际连锁但也年年盈利,继而吸纳。
再后来,集团在与英国能源公司达成协议后又迎来了中东的合同,走能源当然笔笔都是大生意,盛天伟又命集团高层对项目组人员进行抽调重组,“谦”这个品牌旗下的所有产业就始终是由经理人打理,一直处于自力更生的发展状态。
盛天伟原本就对美容和餐饮行业不感兴趣不懂行,自然心思的重点也不会落在“谦”上,所以这一次外滩汇的出事令他恍悟,原来自己还曾经收了个“妃子”在冷宫,如今“妃子”闹了事,似乎是在抗议他的厚此薄彼似的。
“穆青灯、眉首、梵尼,也不知道是她们的名字不吉利,还是真如盛远内部所传都因为是迷恋你而惹了麻烦,总之这三名助理离奇失了踪,你倒也能风平浪静,我是不是要佩服你的心理素质?”
盛天伟笑了,“三名助理离奇失踪?北辰,虽说友情这玩意儿有前后远近,但毕竟相识一场,你什么时候改做小说家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不够意思。”
陆北辰唇稍也匿着笑,不急于戳穿他的话。盛天伟喝了口咖啡,秋风拂面时,眼眸里的温度凉了几许,“外界都知道我的三名助理是嫁人了。”
“粉饰的话要说给外人听。”陆北辰的话说一半留一半,言下之意不过是提醒他如实相告。
盛天伟亦是聪明人,怎会听不出他话后的意思?微微蹙眉,却没再多说什么。陆北辰面前的咖啡凉了,醇厚的香气就减半,他已然失去了品咖啡的兴趣,从衣兜里掏出黑色金属质地的烟盒,打开,从中拎了两支烟来,其中一支递给了盛天伟,另一支叼在嘴里。
“开门见山,我需要梵尼的下落。”说完,点了烟,深吸一口再吐出,烟雾幽幽匿了他的俊脸。
盛天伟点烟的动作微滞一下,却很快也点了火,刚要开口,又听陆北辰说,“别再跟我说什么她嫁人的鬼话,既然你知道我查了你很久,就应该清楚这个借口打发不了我。”
烟雾在两个男人之间萦绕,像是被人掐死的魂渐行渐远,盛天伟透过薄烟看陆北辰,陆北辰亦是目光锋利地与他对视,一手夹着烟,另只手似有似无地轻敲着烟盒,修长性感的手指在黑色烟盒的陪衬下显得异常白希。
许久,盛天伟开口,“梵尼疯了,被家人带回了国。”
轻敲烟盒的手指蓦地停住,陆北辰眸光薄凉,“盛天伟,直到现在我还当你是朋友。”
“你查了我这么久,这句话再拿出来叙旧不觉得晚吗?”盛天伟也阴沉了神情。
风起,落叶扫地,划到咖啡桌上,哗啦啦直响。
“看来,话不投机。”陆北辰笑。
“正如你所言,这家咖啡的味道的确不怎么好。”盛天伟的笑容亦偏冷,起了身,“有空来京后到我公司坐坐,别的没有,咖啡倒是不错。”
话毕,他离开。
只留陆北辰一人独坐伞下,墨绿色宽大的伞面遮了头顶的阳光,映得他的脸颊半明半暗。待盛天伟的身影消失在来往的游人中,他便又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冉冉中,听他淡淡喃了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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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中秋筱笑笑过得有些孤单,假期正巧排到是她值班,工作在身走也走不掉,只能在电话里问候父母。主任顾启珉得知值班安排到她后连打了两遍电话要跟她换班,她心里清楚顾启珉的想法,这段时间他追她追的勤,医院上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他虽优秀,但她心不在他,又何必搭着人情?
乔致远手术后一直留院观察,节假日大夫少,如此一来筱笑笑就有机会进行查房问候。见过太多病人,也见过太多有钱的病人,乔致远算是最配合医生的病患,而她也很喜欢同井慧聊天,虽说是富家太太,身上却没一点架子。得知她是顾启珉带的学生,又认识乔云霄,井慧说什么都要往她兜里塞红包,她好说歹说才给婉拒,医院里不让受红包,违反纪律。
别说是她了,这次乔致远手术成功后,除了那位外聘的专家得到一大笔佣金外,顾启珉是乔家重点感谢的对象,筱笑笑听说井慧私下欲送顾启珉一辆豪车,但被顾启珉给送了回去。
要说顾启珉也是为人医者心,人倒是不错,长得又是器宇轩昂,但筱笑笑对他始终不来电,她心里装着乔云霄,其他人想挤也挤不进去。
中秋假期,筱笑笑大多数是陪着乔致远和井慧聊天,偶见乔云霄来了,她便打几声招呼就走,见到他始终心跳加速。下了班,顾启珉总会找出借口来接她,为了杜绝,她便绕医院后门离开,顾启珉知道她的住址,所以一到下班她并不马上回家,最安全的就是躲进整容机构。
以做脸美容为由,来躲避顾启珉的热情。
整容机构会员享有终身受益的权利,筱笑笑的一张小脸外加身材都已可做活字招牌,她来不过是带着美容液让美容师为她护肤。假期的最后一天,筱笑笑也是在整容机构里度过的,做完了脸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出了美容室,电梯出了故障,她便改走楼梯。是假期,又是深夜,整幢大厦都安静极了,筱笑笑庆幸今天穿得平底鞋,否则大半夜听着自己的高跟鞋声在楼道里回荡也是够瘆人的。
这家整形机构是**办公,共四层,一层接待,二层整形大夫咨询,三层手术,四层住院。筱笑笑对这里较为熟悉,却在下到一层时停了脚步。
楼梯一直延伸向下。
灯光只亮到了一层,再往下就是蔓延在黑暗中的楼梯阶,像是渐渐伸向怪兽大口中似的。筱笑笑从没听说过这幢楼还有地下,停车场?也不对,有户外停车,足够大的停车坪能容纳所有员工和顾客的车辆。
她想了想,一时觉得好奇就继续往下走。
女人最致命的是多疑,但除了多疑外,还有一个特质也能害死人,那就是,好奇。
如果筱笑笑那晚可以回家,如果她不是一时好奇到了地下,有可能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地下不止一层。
她近乎忘了自己到底是下了几层,直到手机发出电量过低的提醒,她才见到有一道门在楼梯的尽头。轻步上前,隐约听见门后像是有人在说话,还有重物蹭地的声音。
是道密码门,却没锁,她悄悄进去。
眼前有微蓝色的光亮,还有一点味道,说不上来的味道。眼前是条长长的通道,顺着人声过去,又是豁然开阔。像是一个库房,但更像是实验室,挑高足有十几米的样子,怪不得她一路下来没有出路,原来是挖空了几层来做这个空间。
有一层层的架子至上而下,上面摆着像是大桶的东西,但都是蒙着白布的,只能凭着轮廓来判断。筱笑笑看得惊呆,一时间也判断不出这里究竟要做什么的,隐约中又有人声由远及近。
“今天的差不多都存完了吧?”
“差不多了,把这桶搬上去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筱笑笑不知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躲起来,便也这么做了。
看身上的制服应该是机构的员工,两人拖着一只密不透风的大桶,将其放在最底层的架子上,其中一人伸了伸懒腰,“终于可以回家睡觉了。”
“赶紧回家,我要好好冲个澡,真不知道这机构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些东西,直接扔了不就行了?”
“哎,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这种机构说不准有什么猫腻呢,咱们啊只管干活,到时候出了事也摊不到咱们头上,少说话多做事吧。”
“倒也是,走啦走啦。”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门“咣当”一声关上,筱笑笑才从隐匿处走出来。她倒也不担心自己出不去,反正开门就能出去,就算出不去也总会有人过来,大不了解释说自己迷路了。
倒是眼前架子上摆放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室内的光线很暗,可能是为了节省能源。
筱笑笑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模式,一束极强的光照在刚刚那两人放好的木桶上,还没被白布盖起,乍一看像是装红酒的那种桶子似的,有半人高。
走上前,伸手晃了晃,很重。
又见有木塞,打开,木桶的口不大,里面黑漆漆的又看不清楚,闻了闻,很怪的味道。
手指伸到开口的边缘,轻轻抹了一下,油腻腻的,借着手机的光亮一看,手指头上像是涂了一层油。
油?
这么晚了,机构的员工为什么搬了一桶油到地下?还有其他那些蒙着白布像是桶子的东西,里面装了什么?
筱笑笑起身,小心翼翼地扯了身旁的白布下来。
原以为还是木桶,却不曾想是玻璃器皿,亦是半人多高。筱笑笑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用手机一照,玻璃器皿中的东西清晰可见。
像是油。
清澄得像是食用油。
筱笑笑百思不得其解,这机构没事儿放这么多的食用油干什么?
可很快的,她怔住。
想到了刚刚离开的那两名员工的话:真不知道这机构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些东西,直接扔了不就行了……
这些东西?
如果是食用油,为什么被叫做这些东西?
不是食用油,那么……是什么?
筱笑笑盯着眼前的玻璃器皿,那橙黄色的油质在手机的亮度下发出刺眼的光。冷不丁地,她想起了医院保洁阿姨的那句话:那个病人啊太胖了,医生给做了抽脂,这些都是抽出来的脂肪啊……
脊梁骨蓦地一凉……
不会吧?
筱笑笑紧跟着又连掀了几个白布,白布之下全都是一水儿的玻璃器皿,装着的全都是橙黄色的油状物质……
不,绝对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汗毛已经竖起来了,握手机的手指都在发颤。赶忙拨了电话,却因紧张连续摁错了好几次,终于打通,手机那头很吵,像是在派对上。
“凌、凌双……”
一边安静,一边吵闹,形似冰火两重天。
“喂?”凌双声音很大,“笑笑?”
“凌双,我怀疑……整容机构有点问题。”她四肢都在发抖,牙齿也在打颤。
“你说什么?我这边太吵我听不清啊。”
“我说……”筱笑笑紧紧攥着手机,信号不好,她来回来地走。
“是你那边信号不好还是我这边啊?你等一下,我找个信号好的地方打给你。”
“喂?凌双、凌双你听我说——”
那边挂了电话。
急得筱笑笑直跺脚。
快点打过来……快点打过来……她在心中默念。
可她殊不知凌双那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一场大秀前的准备,她是负责人,各项事宜都要严格把关。凌双这边刚挂了电话,就觉得头顶上的光线不对劲,冲着灯光师开吼,“你们怎么回事儿?说过一万遍了要用紫色光线,脑袋都落家里了是吧?重新给我调!”
谁都知道凌双工作起来那是六亲不认,赶忙调整。
“还有音乐!音乐是怎么回事?”
音乐师忙道歉。
凌双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比比划划,刚想出会场给筱笑笑回电话,又有工作人员跑过来,“凌总,模特名单出了点问题。”
“什么?”
这边,筱笑笑已经踩着梯子把所有的白布全都扯了,一只只的玻璃器皿整齐地摆放在厚实的木架上,从下而上去看,全都是橙黄色的油质,像是汪洋的海。
后背愈发凉飕飕的……
等不来凌双的回电,她便又打给顾初,关机。想了想,直接打给了乔云霄。
她下班的时候正好遇上乔云霄,不过都这个点了,她不知道他是在医院还是已经回家。电话那边响了许久没人接听,急了,准备再拨打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封闭的空间,又是深更半夜,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肩膀,筱笑笑吓得惊叫一声,蓦地回头,手机的光亮映清楚了对方的脸。
她蓦地瞪大了双眼,紧跟着手机落地……
幽暗的光亮中,手机屏幕闪动了一下,是凌双打来的电话,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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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过后温度就变了,上海遭遇寒流,天气就突然凉了下来。紧跟着十一的那几天,虽是阳光普照,但风过时会瑟瑟发凉了。
从琼州回来后顾初就开始了“闭关修炼”。
每天一睁眼就是厚厚的几摞资料,教科书摞得都能没了她的头顶。
人一旦有了目标就有了拼命三郎的劲儿,顾初这段时间里什么都不想,只想着入学考试怎么能考出个好成绩,唯独还能分出她脑细胞的是,25号那天要怎么庆祝的问题。
庆祝一说其实源于她的想象,她不清楚以往陆北辰都是怎么过生日,她想着至少要送人一礼物吧?别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当时她过生日的时候人家可以花了大价钱办了场生日宴的,那么,她要不要还回来?
对,这件事有来有往比较好,她还没原谅他呢。
回到上海,顾初还是住回了徐汇区的老洋房里,当时,她是刻意忽略陆北辰暗沉得几乎能下雨的眼。他在车子里坐了许久,她要下车,他拉住了她的手,语气低沉,“怎么不回家住?”
“这就是我的家。”她咬重了话尾,却因为他的“家”字暖了心。
很显然陆北辰不大满意这一带的房子,太老,太旧,不及汤臣热闹。他探头出车窗看了看,再回身看她时,态度有了退让,“房子太老了,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我以前在这住过,这边的治安很好。”紧跟着她又给了他更充足的理由,“再说了,复习我需要安静的地方,你那边太吵闹。”
陆北辰还是抓着她的手不放,沉吟片刻,“你嫌那边吵的话,我们可以换个房子。”
惊得她连连摆手,这人怎么把换房子的事说得跟换衣服似的轻巧?她可承受不起。
见她态度坚决,陆北辰也不好勉强什么,又或者,他是在顾及她的情绪,便也依从了她的决定。
只是一路跟着顾初进了屋子后,他的挑剔性子又起了。
“地板的年头太长了。”
“墙壁要重新刮一下大白。”
“墙纸也该换了。”
“花园的石阶破得厉害,走路不小心的话会被绊倒。”
“灯该换了。”
“油烟机不好用。”
“冰箱的制冷有问题。”
“换个数字电视吧。”
……
她将他赶了出去,嫌他太挑剔。
可第二天刚一睁眼,家门口就热闹起来了。工人一批一批地敲门,新的冰箱、电视机、微波炉等家用电器呼呼地往屋子里搬,但凡能用上的家用电器,大件小件的统统换了新的。
顾初受不住了,一个电话打到陆北辰那。
陆北辰正在实验室里忙着出结果,接了电话后告诉她正在忙,稍后回给她。
于是,就在等他回电的那会子功夫,有电钻声就刺进了耳朵里,跑进屋子里一看,电视厂家的人正在做悬挂架,她赶忙叫停,工人却说,“您先生的意思是电视上墙。”
顾初噎了一下,谁先生……
厨房里又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她又跑去看,是在拆旧的油烟机……紧跟着又是卧室、客厅……
够了!
如果陆北辰的电话再晚回一分钟,她势必要弃家而逃了。
“房子需要安装一套智能系统,这样你在家用着方便,我在外也放心。”陆北辰打来后,开门见山的一句话。
顾初咬牙,“陆北辰,我需要安静地复习!是你说的,我考不好的话会丢你的脸!”
题外话:
第一更,今天会加更,还有第二更,感谢大樱桃们对北辰的生日祝福啊。( )
286修补房子如同修补人生
“很吵吗?”
顾初干脆将手机往上一举,那边,刺耳的电钻声响了……
“okok。”陆北辰也听见了动静,知道她真是不耐烦了,说,“电器太老都需要换新,要是嫌烦的话先回外滩。”
“你这是让我好好复习的态度吗?总之我不管,我不需要这些东西,我不想看见他们,也不想听见噪音。”虽是上班时间,但也有居家的邻居,她可不想太过招摇。
回上海前,岑芸终究还是提到了徐汇区的这套老洋房。
是在给她银行卡之后。
“顾家当年的事很复杂,这也是我不想你回上海的原因。打从我在琼州给你找好工作那天起,我就想着这辈子你都别回上海的好,万一顾家再有没利落的事连累到你呢?现在啊我也不能阻你前程,文凭一定是要拿的,那就回去好好读书吧。”
随着她现在涉世,也开始明白了当年顾家的事态严重,出了人命,这件事有可能就是要牵连一辈子,姨妈话里藏话,她听得懂,其实姨妈是怕她回上海遭到报复。
顾初安抚了岑芸,表明自己已经长大了,很多事她需要去面对,不想永远躲在黑暗里见不得光,就如同那幢洋房,她住进去,是为了勇敢面对回忆,而不想把那里当成蜗牛壳再躲起来。
岑芸得知她住进老洋房后也没多说什么,亦没反对,看来是真正从心里接纳了她回上海一事。提及老洋房,岑芸便提到了产权问题。
“如果你真想卖的话我也不拦你,毕竟是你父亲当年买给你的,但我个人觉得还是留着吧,一来上海的老洋房有保留的价值,二来那边离你学校近,不喜欢住校的话就住洋房,怎么说都是自己家,住着舒服。”
又说,“你没说,我也想到了前段时间你能住哪,难不成还是要住酒店?小初啊,你毕竟是个女儿家,还没结婚,跟个男人进进出出终归不好。当然,这是你的自由,现在社会也不兴我这种老思想,只是给你提个醒。”
闻言这席话,顾初方知,其实一直以来姨妈比谁都看得清楚看得远,心中自然是羞愧的。
“徐汇区的那个洋房,当年是你父母多了个心眼,就怕日后真的有什么事会惹来麻烦,所以在购买时用了我的名义,顾家出事了,至少保住了洋房,让你在上海还有个地方可以住。等再过两年,顾家的事彻底没人提了之后,我把房子过到你名下,是卖还是留着,你自己决定吧。”
顾初生怕岑芸误会,忙解释说不用过户。
“房子本来就是你的,再说了,思思心气跟你一样高,你都回上海了,等她毕业之后还能安心留在琼州?一谈到工作肯定是奔着上海去的,到时候你八成是结了婚,难不成还要她跟你们两口子一起住?”
岑芸想得深远,这都是顾初不曾考虑到的。
“我呢这辈子是扎根琼州了,你姨夫在这呢,我哪都不能去。”最后,岑芸重重地叹气,感概。
那一刻顾初才明白姨妈有多么重情,居住的小区虽老,但那是姨夫买的第一套房子,里面有太多的回忆是无法摒弃的,所以,以后即使再如何荣华富贵,那个小房子都是姨妈无法割舍的心头肉。
……
所以,老洋房也是她安身立命的地方,她不想换太多东西,虽说,那些东西的确太过陈旧了。
但,老东西才有回味的价值。
她吼了那么一嗓子出去,陆北辰半晌后说,“好。”
很快地,那些工人走了。
看着一屋子的狼藉,顾初的心情糟糕透了。
傍晚时分,夕阳漫天,同时洒了满玻璃的红。顾初将自己关在书房,直到夕阳的光偏移进来她才察觉,厚厚的资料也是翻看了不少。
似乎找回了曾经在学校的感觉。
2000年到2001年,这一年她过足了新生的瘾,肆意享受了不同于高中生活的大学惬意。那是青春肆意的年代,她抱着吉他,踏平了学姐的尊严,成了校内响当当的人物。
音乐、朋友、外加暗恋的陆学长……所有的美好都朝着她招手,但她分得清楚,考试时,照样拿了全系的最高奖学金。
凌双恨她恨得牙根直痒痒,筱笑笑更是一脸迷糊地问她,你不是每天只顾着疯玩和思春吗?
没错,玩和想男人是她每天做得做多的事,但他们都似乎忘了她的能耐,她记忆力好,一目十行又能完美应试的本事可不是胡诌的。做外科医生,穿上干净的白大褂,大摇大摆地在手术室里进进出出,身后再跟着几个满脸崇拜的学生……想到这些,就是她打了鸡血的动力。
曾几何时,她一度认为这始终就是个梦。
可今天,这个梦似乎落在了现实,离她越来越近。
顾初歇了笔,走到窗子前抻了个腰。夕阳甚好,她不怕黄昏将至,有梦想的人,始终不惧明天。
突然觉得自己挺励志。
风吹过窗棱,拨弄了头顶的风铃,叮铃铃的声响很细小,像是遥远国度传来的声音。顾初没由来地感到喜悦,许是夕阳太美,那光亮一点一点挤入眼睛,她觉得,这颜色甚暖。
再一伸腰,眼睛不经意往下一瞄,愣住。
几秒后,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蹬蹬蹬下了楼。
楼下是客厅。
目光所及,顾初便震惊了。
一屋子的糟乱不知何时变得规整了,一地的狼藉也被很好地拾掇。而那些被换下来的旧家电,均被打包得跟骨折病人似的搁置一旁,与能使用的家居摆放得泾渭分明。
这般整理家务的能力,着实令顾初倒吸一口凉气,非有强迫症和洁癖症患者是做不到的。
花园里,枯草堆了小小一摞。霞光爬上了阶梯,男人宽阔的背影就落在顾初的眼中。
眼睛没花。
刚刚她在书房窗子旁看见的背影就是陆北辰。
她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通往花园的阳台门大敞四开,他蹲在阶梯前,迎着霞光,映亮了他结实的肩头。他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见他在做什么。
他穿着黑色衬衫,衣袖一直挽到肘际。身旁放着桶子,还有些类似修补的工具,很多都是她叫不上名字的。
顾初满腹疑惑,走上前。
这么一瞧就惊呆了。
他在修补花园通往阳台的台阶,那些老旧的水泥被敲碎规整到了一旁,桶里是调配好的新水泥,他手拿工具十分利落地将水泥抹在缺口上,一层层填补地水平。
那些填补好的新台阶上又铺了形状大小一致的小鹅卵石,连颜色都淡凉得可爱。顾初捂住嘴巴,好半天才发出一句,“这些都是你做的?”
陆北辰没抬头看她,还在专心手头的活,问,“饿了吗?”
顾初没回答,心里只想着这些工具连她都叫不上名字,他竟使得顺手。抹完了最后一个台阶,鹅卵石铺就,陆北辰这才起了身,顾初这么一瞧,愕然。
水泥脏了他一身的名贵。
“你、你……”
“你怕工人打扰,我只好亲力亲为,很久没做体力活了,弄得一身狼狈也正常。”陆北辰给了她合理的解释。
顾初跟着肉疼,揪起他的领带,那领带的一端打成了结,跟只铃铛似的拴在他脖子上。
“你至少把领带解了呀。”
这条领带两万八,是她亲眼看见的价签……她快愁死了。
陆北辰两手一摊,“没来得及。”
顾初环顾了四周,“东西都是你收拾的?”
“不然呢?”
“你就穿这身干活?”
“这屋里连男士拖鞋都没有。”
顾初扶住额头,她有点晕,“你怎么做到的?”
“慢慢做。”
顾初没料到他还会做这么多事,叹了口气,“看来,我就算换成实验室那种高级防盗门也防不住你。”
“为什么要防我?”陆北辰低笑。
他似乎很有自信,而事实上,顾初对他也着实另眼相看。她不清楚当年北深会不会做这些,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带给她不同于北深的感觉。
就好像,他成了这家的男主人,家里什么坏了,需要修补的他统统拿手。
顾初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所谓的家,需要一个会做饭的女人,和一个会换电灯泡的男人……
那一晚,陆北辰虽说弄得一身狼藉,但还是混到了顾初的一顿美食。
吃饭的时候,陆北辰说,“房子真的是太老了,你想要保留老物件,我就依你,但该修补的还是要修补一下。明天我回来刮一下大白,还有,厕所的马桶和浴室的花洒都不好用,明天一起修了,今晚你先凑合着用。”
题外话:
第二更,今天更新完毕啦,九千字。( )
287男人心不连根
用过餐,时间还尚早。老洋房这边算是闹中取静,白天尚有观景的游人对着一幢幢在历史遗留下来的洋房好奇,能多少热闹了这里。但这一带毕竟不是观光点,还是以自家居住为主,天一擦黑,整条巷子就愈发安静。
路灯亮了,光不刺眼,透过宽大的梧桐叶子在干净的路面上投落一小滩柔和影子。老洋房里的灯也不算太亮,以鹅黄色的光源为主,折射在古董式的琉璃灯罩上,打远看过去柔和而温暖。
陆北辰没急着离开,手机倒是响了几次,但他每每看了来电后都按断不接。顾初没靠前所以瞧不见来电号码,心中暗忖,会不会是林嘉悦或是她口中提到了斯密斯医生,想到这儿总会隐隐不安,但为什么不安,无法触及和探究。
避开柳橙,切了西瓜、哈密瓜等水果,摆了上好的手绘多彩瓷盘。可相比水果,陆北辰似乎更热衷于烟草,摸了烟盒出来,一根烟就叼在嘴里却迟迟没点,左右找了一番。
顾初从厨房拎出块西瓜片搁在茶几上,说,“家里没烟灰缸。”
陆北辰盯着这个纯天然制造的“烟灰缸”多少有点哭笑不得,但最终还是点了烟,烟雾幽幽,他的俊脸在青白色的缭绕中若隐若现。
“以后还是少抽点烟吧。”她抬手挥了挥烟雾说。他是那种一忙起来连烟都来不及摸,但如果有空一眨眼就能抽一盒烟的主儿,他多少有点烟瘾,不大。
烟燃了半支,听了她的话后,陆北辰笑了笑,“好。”吸了最后一口,烟头摁在了西瓜片上。歇了会儿,他起身上了阁楼,顾初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好奇地跟在他身后。
陆北辰也任由她跟上跟下,抬了客厅“包扎”好的旧东西。顾初忍不住询问,他便说,“老物件既然你想留着,那就放阁楼吧。”
顾初看了堆在客厅角落里满满的旧物件,汗颜。很多都是大家伙,他要如何往阁楼上搬?卷了袖子想要帮忙,陆北辰见了挑眉问,“干什么?”
“帮你啊。”
陆北辰挥手赶她走,“你的任务是好好复习,其他什么事都不用管。”
“可是——”
“回书房。”他打断了她的话。
顾初只好听从安排,回了书房。抱着一摞子教科书,心思却总不能集中。踱到门边,耳朵压着门缝仔细听,陆北辰搬东西还真是无声无息,顶多偶尔会有磕碰的声响。
半小时后,她悄悄开了一道门缝,鹅黄色的走廊,瞥见陆北辰正从阁楼下来,许是搬东西搬热了,衬衫已经脱了,赤着上身,结实有力的胸肌上挂着汗珠。
看得她口干舌燥,忙又阖上门,定神继续看书。
快十点时她从书房出来,再进客厅已是豁然开朗。她愣住,再蹬蹬蹬上了阁楼一瞧,那些换下来的旧物件已是整齐地分类堆放,太大型的物件,已被他精细拆分打包放好。怪不得他搬东西没动静,这人还真是擅长化整为零,拆东西的速度够快。
从阁楼下来,陆北辰也冲好了澡,一下一出,两人打了个照面。
他依旧赤着上身,肩膀上的水珠取代了汗珠,发稍也还是湿的。
“有不懂的吗?”他站在灯光下,擦了头发问她功课的事。
顾初想了想,摇摇头。
“不懂的话随时问我。”他道。
顾初嘟囔,“真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了。”
可惜,陆北辰听见了这句话,浅笑,“对于应付你的考试,我这点学识足够了。”
“自大。”她撇了撇嘴。
又见天色这么晚了,稍有迟疑。他是打算留下来?如果他真想留,她要不要同意?虽说耳钉的事她已经不觉得什么了,但就是不想给他留下她是很好欺负的印象。
正内心争斗着,陆北辰的手机响了,这一次他接了,转身的时候,她再次瞥见他肩膀上的疤痕,又像以往似的,扎得她心窝直疼。
听他的口吻像是跟工作有关,等挂了电话后,她递了衬衫给他,什么都没说。陆北辰从她手中接过衬衫,穿上,系扣子的时候唇角含笑,“今晚不留我?”
“这是我家,留你干什么?”顾初双手抱肩,语气故意清淡。
陆北辰没恼,反倒是笑容扯大,“女人心海底针。”
“男人心不连根。”她回击。
陆北辰被她逗笑,衬衫穿好,要说什么时手机又催了,作罢。临出门时,他叮嘱,“睡前一定要检查好门窗。”
像是要去值夜班的家长不放心孩子独自在家似的,顾初推了他一把,说,“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五年来,她都快忘了被人疼是怎么滋味,所以学会了自力更生。
可自从跟他在一起的快一年里,这种能力开始渐渐丧失。她是无心,是他一直视她为孩子。
快要关门时,她又叫住了他。
“那个……”顾初支支吾吾,“工作别太晚。”
陆北辰靠在门边,闻言,朝她伸手,“过来。”
顾初上前。
他冷不丁将她拉入怀,低头吻了她的唇。她怔楞的功夫,他的舌已经攻占城池,她的唇齿沾了极淡的烟草气息。
……
夜半凉。
顾初从梦中醒来时卧室里很黑。
窗帘已经紧闭,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入室,睡前看的病例已经阖上整齐地搁置*头柜上。她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忘了几点睡着的,入睡前台灯是亮着的,窗帘是敞开的。心里咯噔一下,踩了拖鞋出卧室。
客厅没安装窗帘,却被临时挂了两张布帘子。帘子不算太大,勉强能遮住窗外的月光,留了一室朦胧的影子。沙发上睡着一人,原是偌大的地方,因多了他躺着就变得稍显拥挤。
顾初在原地怔了片刻,蹑手蹑脚走近。
果然是陆北辰。
不知何时从实验室回来了,无声无息地形同鬼魅。他许是太累了,和衣而眠,睡得很沉,但还是怕光的,所以才不知从哪翻出了布帘子遮住光线。
上海入秋的天气虽不至冷,但夜里如不注意还会着凉。顾初找了条薄毯轻轻为他盖上,他毫无察觉。手机、腕表搁置在茶几上,就像是回了自己家似的随意,目光再远一点,靠近沙发扶手位置竟放了一个男士拎箱。放轻了手脚打开,仔细看了愕然,有他的洗漱用shuyaya上订了男士拖鞋、烟灰缸和窗帘。
烟灰缸摆了很久都是干净的,他大多数时间在工作,抽空回来也是看看哪处需要修理和填补,待上几个小时电话就催了,所以打从烟灰缸买了后他一根烟都没在家抽过。
窗帘倒是派上用场。
如果回来,他也总是在她睡熟之后,怕是打扰她休息,他便在沙发上入睡。深咖色的窗帘遮光效果极好,能够保证他安稳入眠。而这段时间,顾初除了复习外还在打听斯密斯医生的消息,这件事必然是要瞒着陆北辰的,因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在斯密斯医生这件事情上陆北辰一定没说实话。
斯密斯的行踪很难查,她只查到了大致的资料,他是美国著名的外科专家,以神经外科见长。
……
十一过后,上海又恢复了热闹。
拥堵了上下班的时间,人气填满了各个弄堂。
天气愈发凉爽了。
推开老洋房的窗子,放眼看外面的梧桐,有叶子已经开始凋零了,随风蹭着路面咔嚓嚓地响。这个季节刚刚好,再过两三个月就成了难熬,上海不及北方城市有暖气,寒潮或阴雨天一来的冬天,房间里就会变得阴冷潮湿,开着空调也暖不了手脚。
顾初深深地呼吸,还有阳光的暖,这样的日子,安静到好。
这一天午后,乔云霄上门了。
进门第一句话是:听说你要回a大读书了?
顾初并不惊讶于他的消息灵通,这件事陆北辰不说,姨妈不提,但思思会讲,据她所知,思思跟乔云霄一直有消息往来,很多时候她的情况都是思思透露给乔云霄的。
侧身让他进了屋,拿了双新的拖鞋给他,换鞋时他瞥见了鞋柜里的男士皮鞋,抬眼盯着顾初,欲言又止。顾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截了当说,“他是偶尔过来的。”
乔云霄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坐下后,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我以为你搬出来的目的是为了离开他。”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感情的事我想我会处理好。”顾初将磨好的咖啡端到茶几上,轻声说。
客厅在阳光的笼罩下很是温暖,有一扇门是直通花园,乔云霄听着她这席话时踱步到了这扇落地门前,他低头看着石阶上的鹅卵石,铺就地整齐光滑,再看这房中有些变了样的摆设,心里自然也是明白。这是,他不想明白,更不想去正视顾初刚刚的那番话在他心中刻下的印记。
不过短短几天,连他熟悉的老洋房都变了模样。
“你开心就好。”他坐回沙发上,端过咖啡轻叹着回了句。空气中有阳光的味道,还有醇厚的咖啡香,如果可能,他很想在这里陪着她,一直到老。
可惜,太多事一旦错过,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回a大的事你应该跟我说一声,大不了就是赞助些钱,何必需要考试?”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她不想回学校读书了,很多次他都想帮忙,却被她硬生生婉拒。
直到顾思打了电话告知他这件事,他才恍悟,原来她不是怕欠人情,只是,怕欠他的人情。
心口如剜痛,他的顾初,从五年前到现在,就从不肯再跟他交心了。
题外话:
啦啦啦,又开始更新啦,今天更新完毕,么么大樱桃们,感谢大家的等待,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啦啦啦。( )
288一晃眼就变得值钱了
顾初这段时间不喝咖啡,早睡早起调整好最佳的状态迎接25号的考试。抱了个杯子,盛着白开水,赤着脚蜷着腿窝在沙发上,眉梢似有慵懒,话却格外干脆。
“以前我是光明正大考进去的,现在我也要正大光明地考回去。如果拿钱入学的话,别其他同学和老师知道了该怎么看我?”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自恋,但也承认自己有很多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好面子。可面子这玩意儿有时候也分场合,她可以为了思思跟任何人低声下气,却在能回a大重新上学这件事上死要自己的脸面。
乔云霄也是了解她的,这人是有着十头牛都拉不回的倔劲儿,她的倔强他打小就领教十足。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再考回去没有问题。”他叹气,“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记得找我。”
这话说得有点多余,就算是亲眼看见顾初笑着点了头,他心里也明白得很,就算她有难,也不会轻易打给他。环顾了四周,老洋房很是温馨,他知道这里少不了陆北辰的身影,就算他有多么不想面对也好,他必须要承认,顾初是爱惨了那个男人,否则像她这么一个不爱给别人找麻烦的人,怎么会如此接受陆北辰给予的一切?
他喝了口咖啡,明明是甜的,入喉却成了苦涩。
再抬眼,转了话题,“在这住的还习惯吗?”
顾初点头,“别忘了我以前也在这住过。”
以前……
如果能回到以前,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眼中的笑有些苦涩,却被他很好地遮掩。顾初见他情绪有点低沉,舔舔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他向来反对她跟陆北辰来往,搬了出来,这里却又有陆北辰的气息,作为明确对陆北辰表示出厌恶的他来说,情绪不好也实属正常。心便想着将话题扯开自己,问了乔致远的身体状况。
从琼州回来后她去过一趟医院,方知乔致远出院了。
“一切还好,好好休养就行。”乔云霄眉梢的神情总算有所轻松,抬眼看她,“什么时候回乔家吃个饭吧。”
“会的,乔爸爸出院是好事,这顿饭我一定要去吃的。”
“真的?”乔云霄眼梢扬笑。
顾初用力点头,“等我带着好成绩去见乔爸乔妈。”
“一言为定?”乔云霄问。
顾初跟他拉钩,“当然,一言为定。”
她爱拉钩,打小就有这习惯。乔云霄记得清楚,还是在他上小学那年,时间上远不及在幼儿园那么轻松了。曾经何时,学校夹板式的生活令他苦不堪言,顾初那时还小,只知道在幼儿园里疯玩,压根没有上学的概念。问及大人,大人便说上小学就是要好好学习了,不能每天在一起瞎玩。
顾初央着大人带她去乔家找他,结果发现他不在家而嚎啕大哭,跟世界末日来临了似的。等他下了学回家后一眼就看见了哭得跟花猫似的顾初,她跑上前抱着他道,“云霄哥哥你别上学了,上学好可怕啊,你都不能陪我玩……”
她一哭他的眼眶也跟着红。
两位母亲却在旁笑得眼泪快出来了,末了母亲对顾初说,“小初以后就嫁给云霄哥哥好不好?这样的话他就永远能陪你玩了。”
顾初抽了抽鼻子,泪汪汪地看着他,问,“云霄哥哥,是真的吗?”
他用力点头,那时候他觉得,陪着她,逗她笑是他的责任。
她便伸了小手指,“拉钩,不准反悔!”
那一年,他和她拉了勾,还盖了章,小小的年龄就发了嫁与娶的誓言。曾几何时,他离这个誓言很近,近到触手可及。她试婚纱的样子很美,那一袭白色,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和圣洁。
他以为,他已经够到了那个誓言……
与她拉了勾,如果可能,乔云霄真想牵着这只手不放,但,终究还是放开了手。
“其实乔爸爸这次住院,笑笑帮了不少忙。”顾初想起笑笑看乔云霄的眼神,心中感叹,自卑如她,哪怕现在变得艳丽倾城也不敢对乔云霄表示什么,多年的暗恋,势必是要旁人推一把才行。
乔云霄点头,这段时间笑笑的确忙前忙后。
“云霄哥哥……”顾初欲言又止。
乔云霄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其实,你知道笑笑是喜欢你的,对吧?”这是她大胆假设。
却见乔云霄丝毫没有意外,他的沉默已告诉了她的答案。
“她喜欢你好多年了。”
乔云霄一言不发,眼底的光有点淡。
“其实——”
“我给不了她什么。”这一次他打断她的话,语气苍凉,“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给她希望?”
顾初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的态度似乎太绝决。
“她出去散心也好,人要适当地放假才能想明白一些事。”
顾初一怔,“散心?”
你不知道?”乔云霄似有倦怠,“她去度假了。”
顾初还真不知道这件事,皱眉想了想。“她跟你说的?”
“她发短信告诉我的,说在外面玩得很好。”那一晚筱笑笑打来的电话他没接到,一直在忙工作,等忙完看见已是凌晨三点多了。他见时间太晚就没打回去,第二天回拨笑笑没接,再打被按断了,没一会儿她发来短信告知她正在登机,请了长假去旅行散心。
顾初闻言后多少有点欣慰,去旅行也好,虽说不明白筱笑笑是出于什么心态想明白去旅行,但走出去总会有所感悟,据她所知,这么多年笑笑都没怎么出去好好玩过。
“你确定自己没说什么伤害她的话吗?”她还是有点担心。
乔云霄举起一手,“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伤害她。”
顾初半信半疑,最终还是点点头,只觉得笑笑这次有点不够意思了,出去玩也不跟她说一声。
乔云霄临走时给了她张支票,顾初看清后死活都不收,知道他是担心她上学的费用,便说,“我有钱。”
“你哪有什么钱?学费加上平时花销,难道还要出去打零工?又或者朝着他要钱?”
顾初考虑了片刻后如实相告,“其实我爸妈给我留了一笔钱。”
乔云霄疑惑。
“真的,是我回上海之前姨妈给我的。”
“够吗?”
顾初思量些许,“够。”
好说歹说才让他收回支票。
她送他出了大门。
秋风起,梧桐落,邻居家的月季花疯长,送得空气中淡淡花香。还不到夕阳时分,阳光不冷不暖,落在肌肤很是舒服。
乔云霄伫立微风中,像是沉酿了许久的话,终于脱口,“小初,你真的认为他是那个对的人?”
顾初轻敛长睫,再抬眼时目光坚定,“是。”
“如果,他骗了你呢?”乔云霄突然说。
顾初狐疑,“你想说什么?”
乔云霄敛了神情,改口,“我只是担心他对你有所隐瞒。”
顾初没能看出他眼神背后的担忧,笑了笑,“真心爱了,一旦失去也不会后悔。”
……
送走乔云霄后,顾初又看了会书。夕阳沉落后,她正想着要不要给陆北辰备晚饭时手机就响了。
拿过一看,是他发来的讯息:在开会,晚餐不用等我。
她翻了一下白眼,真是自我感觉良好,谁要等他?
但着实也失了胃口,简单清灼了道菜心决定从简,更重要的是,天天待在家里养尊处优,不从嘴巴上下功夫的话,早晚会变成个大胖子。
吃过饭七点多钟。
想起乔云霄的话,顾初便拨了筱笑笑的手机。
关机。
什么情况?
旅行为什么还关机了?真要与世隔绝了?
想了想,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凌双。
凌双倒是接了电话,但听声音死不死活不活的,顾初揉着耳朵,“这才刚天黑就醉了?”
“我是昨晚喝多了现在才醒。”凌双嘟囔着。
说实话,顾初实在是不苟同凌双的作息时间。开门见山提了筱笑笑旅行的事,不提还好,一提凌双那边倒是激动了,“我还想打电话问你呢,这筱笑笑去意大利也不跟我说一声,我看好了一款包,首发在意大利,还想着要她帮着带回来呢。”
“你能联系上她吗?我刚刚打了她手机,关机。”
“我打过,人家就是不接电话呀,拜托,远洋电话很贵吗?服了!”凌双一肚子气,“就不咸不淡地给我发个讯息,说什么信号不好不接电话,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了不搭理人!倒是在博客上总显摆她去过的地儿。”
顾初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听云霄哥哥提起这件事,我都不知道她旅游去了。”
“连你也不知道?行不行啊她,至于嘛?”凌双态度不佳,“生我的气也就罢了,连带着你也不搭理了?”
“你惹她了?”
“我哪有时间惹她啊?”凌双说起来还一肚子委屈,“就是前一阵子我没马上给她回电话,再打她电话她就给我甩脸子了,哎你评评理啊,我当时忙得跟孙子似的,脚打后脑勺的,当然来不及回电话啊。”
“她没那么小气。”
凌双轻哼,“你自己看她的博客吧,我看啊,她就是故意显摆给我看的,有什么啊,我现在不就是没有假期嘛。”
听了一耳朵的牢骚,等挂了电话后顾初便进了筱笑笑的博客。
还真如凌双所说的,这笑笑着实有闲情雅致。
前后共发了三条博客,有米兰手工店的照片,全都是些造型各异的手工*,又见她去了佛罗伦萨,风光无限好,最后一组照片据她介绍是在都灵,阳光媚得喜人。
顾初看了后轻叹一口气,风景好是好,但没伴旅行也着实落寞,都是风景照没有个人照。
想来这筱笑笑是心里有事,否则一向爱拍照的她就算在没伴的情况下也能找来路人帮着拍几张。
又拨打了两遍,依旧关机,便留了言给她,希望她能在那边过得愉快。
相关习题看得很快,等完成了手头的复习后,顾初又想起乔云霄的那句“够吗?”,想了想,翻腾出了银行卡。她始终不知道这张卡里有多少钱,够她的学费与平日花销吗?
想到街角有atm,抓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晚九点,弄堂的人少了。
路灯映得柏油路铮亮。
两旁的梧桐沙沙作响,她的影子被头顶斑驳的光线拉得老长。
atm不远,东南拐角,承载着一边的繁华一边的安静。
银行卡插了进去,输了是她生日的密码,atm有点老旧,运作时咣当咣当地直响,大有远在千里之外都能听见它在残喘的声响。按了查询项,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直到蹦出了一组数字。
顾初打眼扫了一下,一时间没数过来是几个零。她凑前,仔细数了数,蓦地怔住。直到提款机发出警告声她才反应过来,使劲揉了揉眼睛,再重新数了一遍。
确定自己没看错也没数错后,她才将银行卡退出来。
接过银行卡时她的手指头都在颤抖。
是的,8位数……
这个卡里,竟然有8位数……
将卡揣在卫衣兜里,使劲攥着,铬得手心生疼。下楼梯的时候腿都有点泛软,心里开始不安生了,怎么会这么多钱?
她原以为顶多就是十几二十万……
一时间她觉得兜里像是揣了万两金条似的,又觉得很是不安全,快速返回提款机改了密码。
老天,她就这么一晃眼变得值钱了?
( )
289招招要命
与专案组开完会后已是晚八点多了,陆北辰马不停蹄又赶回了佘山实验室,罗池顶着一头乱发也随同前往。实验室里潘安他们几人都在,各自都在紧张忙碌。见陆北辰回来了,鱼姜快速上前递交了一份文件,“北京那边的传真过来了,所有的匹对数据都在这里。”
陆北辰接过看了一眼,神情严肃,径直回了办公室。
罗池因为沈强的案子中秋节前后就北京上海两地折腾,睡眠极少,但精神奕奕,顶多就是外表看上去邋遢些,原本也是生得好看,整天挂着一双熊猫眼招摇过市。
进了办公室他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抻了个懒腰,然后软塌塌地靠在上面,“怎么也没想过这个案子要牵扯这么大,还得是北京上海两地公安协同办案。先是一个温泉泡俩尸体,庞城的头盖骨外加沈强的骸骨拼凑成了一具完整的尸体;然后又是外滩枪击案,乍一看像是普通的古董劫持案,实际上牵扯出服务生小武意图杀害餐厅经理戚娇娇,口口声声是要为沈强报仇;现在你又发现外滩汇的秘方有问题,终于还是把盛天伟他们牵扯了进来。表面看上去这几桩案子毫无关系,但实际上都有沈强的影子,看来凶手的这盘棋下得还真大。”
“在我看来,这几桩案子除了有沈强的影子外,盛天伟也脱离不了干系,现在,又扯上了他的助理。”陆北辰边看资料边发表了意见。
从琼州回来后,陆北辰就开始着手小酥肉配方一事。外滩汇在北京和上海共有两家店,分别派了两名同事扮作顾客专程点了他们家的招牌小酥肉,上海这边他亲自化验,结果真的如同他想的一样,小酥肉里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很快的,北京那边也得出了同他一样的结论。
肉,没有问题,采用最上好新鲜的猪里脊肉。
含有食品安全范畴内可放的添加剂,着色剂会多一些,为了保证一盘食物的色相好看。
问题出现在食用油上。
不是普通的食用油,油中除了含有可保持小酥肉不变味的转基因豆油、初榨橄榄油外,竟含有由人的脂肪提炼的油脂,除此之外更令人惊悚的是,着色剂中百分之三十由人血提炼。
也就是说,一盘小酥肉之所以那么香酥可口,绝大多数是因为在制作过程中放了人油及人血。
从中国人传统的饮食习惯来说,菜中放有动物的脂肪更多的是为了提味,而在各种食用油、调和油还没有在中国盛行的过去,老一辈人都以猪油为主,烹饪出来的菜肴因为多了油脂的香味而变得可口,而在讲求健康清淡饮食的今天,猪油已经退出了饮食界的历史舞台。
陆北辰又对顾初得到的“秘方”进行对比,发现其实顾初所得到的秘方并非是小酥肉的秘方,但之所以会做出口感一致的小酥肉,原因是顾初的秘方中也含有人油和人血。只是提炼的方式方法不同,所以导致由这个秘方做出来的小酥肉只要一凉味道就变得普通。
可以确定的是,顾初拿到的压根就不是外滩汇的秘方,但令人吃惊的是,两个秘方都有猫腻。
外滩汇与整容机构同属“谦”品牌,对外却从未宣传过,所以外界从不会将餐厅与整容机构联系在一起。可就这么一道菜的小秘方倒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密!利益至上的现今社会,餐厅后厨会存在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所以用人体脂肪和血液来增加菜品的口感,这对于陆北辰来说一点都不奇怪。那么问题就来了,用来提炼油和着色剂的人体脂肪和血液从哪里来?是购买的成品还是餐厅有加工工厂?如此一推,想到餐厅头上悬着的整容机构,答案似乎就已经解开了。
据罗池这几日对整容机构的调查发现,“谦”整容有着一流的手术团队,对来访的客户也要求严格,他们甚至苛刻到要求手术者的身体极为健康,在客户所填写的档案中,是否患过乙肝是重中之重的问题。一个整容机构,为什么要对客户的身体状况如此重视?整容机构要求整容者定期献血,免费赠送美容液。
人体脂肪和血液都有来源。
至于美容液,陆北辰对罗池说的话是,答案显而易见,但要从凌双口中证实。
而上一次去北京时,沈强的旧址是一个重大发现,在旧址中发现的大量合照和那几盏青灯引起了陆北辰的注意,配合北京同事开始对沈强的住址进行地毯式搜索,结果,从现场带回的采样中,陆北辰及实验室的同事陆续做出了检验结果。
令人细思极恐的结果。
“现在种种迹象表明盛天伟的确有问题。”罗池思考,“沈强一边连着盛天伟的助理,一边又连着他旗下的餐厅,一头是三名助理嫁人实则怀疑失踪,一头是惨不忍睹的碎尸、食人,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庞城像是个局外人,但被人挖了头盖骨,那么,他剩下的骸骨都在哪儿?沈强的头盖骨又放在了哪儿?凶手又为什么将尸体抛在温泉?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大意才对。”
这也是在会上罗池迟迟想不通的问题。
“沈强因为女朋友眉首的事曾经闹过盛天伟一段时间,甚至被盛天伟送进了监狱,他出狱后对盛天伟实施报复也是正常,他却死了,那么首要怀疑对象就是盛天伟。”罗池说。
从采样的数据中,陆北辰得出惊人结论,沈强是死于旧址的。
在旧址浴池的下水管中发现了油脂和血液,经鉴定,与沈强的dna相符。
旧址中落了不少灰尘,有物件移动必然就留下印记,说明在沈强死后有人来过旧址,并且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老房子墙壁斑驳,却在洗手间隐角发现新刮大白的痕迹,那一处的墙皮颜色明显新于四周的老墙,北京及上海的同事一起刮开墙皮,分别进行采样,得出的结论是,墙皮有血迹,刮大白是为了掩饰犯罪现场。
洗手间的瓷砖缝隙里亦发现血迹。
血迹,是沈强的。
在刚刚结束的专案组会议上,陆北辰从法医角度勾画了沈强死亡的前后场景。在之前对沈强尸体的鉴定中,陆北辰就得出了他是死于浴缸一说,在沈强的旧址中他更是确信了这一点。初步判断是,凶手重伤了正在洗澡的沈强,沈强挣扎,凶手多次将其重击后导致沈强死亡。在沈强死后,凶手为了遮掩证据,放了满池子的血水,将溅有鲜血的墙壁进行重新粉刷。
凶手选择了在浴室杀人及处理尸体,原因很简单,因为地面铺有瓷砖,方便冲洗血迹,只是凶手忽略了瓷砖和瓷砖之间是有缝隙的。
在对凶手的推测上,陆北辰给出了一个匹配指数,从重击的力度和数次重复来看,作案手法与庞城致死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凶手应该同属一人,女人。
警方以沈强为中心点,直径展开人际关系调查,与此同时,陆北辰又等来了北京的进一步检验结果。
从旧址的脚印和指纹采集中,证实有盛天伟和许桐的。更令陆北辰皱眉的时,在浴缸中亦发现了许桐的指纹,相比盛天伟,似乎许桐的可疑点更多。
“死者旧址的青灯似乎跟第一任助理穆青灯有关,至于他的女友,也就是盛天伟的第二任助理,对外声称是嫁了人,实际上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第三任助理梵尼,也就是我的委托人交给我的搜查对象也下落不明,助理接二连三出事,他的现任助理也曾经在上海差点遇害,最大嫌疑人沈强死了,疑点就落在了盛天伟身上。”陆北辰阖上文件,这份检验结果令他心神烦躁。
在他认为,许桐不应该参合到这个案子中来。
“如果盛天伟没有撒谎呢?”罗池大胆假设。
“不,事实上他已经对我撒了谎。”陆北辰面色严肃,“他声称梵尼疯了被家人带回了国,实际上,委托我寻找梵尼下落的人,就是梵尼在国外唯一的亲人。”
罗池怔楞。
陆北辰抬手揉了额角,将手里的文件扔给罗池。
罗池接过,打开仔细查看,而后,神情错愕。
“怎么许桐也被扯进来了?”他头疼死了。
陆北辰没说话,闭着眼沉思。
“在现场发现许桐的指纹,那性质就变了。”罗池用力地搓了一下脸,满脸愁容。
“除非你想避嫌,否则就得面对,但这段时间你要跟顾思保持距离。”陆北辰睁眼,目光沉定,“这么看来,许桐必然是有事瞒着。”
罗池叹气。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陆北辰眼角眉梢倦怠。
被扯进案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凌双、盛天伟,现在又多了个许桐,招招会要了顾初的命。
题外话:
第一更,第二更继续码( )
290当成童养媳,可好?
近十一点,陆北辰才驱车回到市区。
不夜城,霓虹幻影。穿过依旧热闹的淮海路,车行老洋房的临街时,陆北辰打远就看见了顾初的身影。
梧桐影落,街灯斜照,有夜风,叶子簌簌而响。不宽的街角,顾初抱着什么东西正慢悠悠地往前走,夜深稍凉,她搭了件奶白色的带帽卫衣,长发束成马尾,随着她轻快的脚步,马尾也有节奏地来回甩动,看样子心情像是不错。
陆北辰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她,放缓了车速。
这条街人少,愈发显得她的孤独。他似乎看见了以前的她,每天笑着,脚步轻盈,但内心伤痛却从不被外人知晓。
车子经过她时,陆北辰才看清楚她怀里抱着的东西,一堆花花绿绿的袋子,全都是吃的。侧脸还挂着笑,果然是在开心。
她没关注身旁的车子,只顾朝前走,陆北辰落下车窗,探出头叫了她。
大半夜的冷不丁有人出声着实吓了顾初一跳,手一松,抱着的东西撒了一地,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陆北辰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停车,下车,弯腰逐一帮她拾地上的东西,这么一瞧,各类零食,国内的、进口的,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
“你怎么来了?”她缓过神时,他已经将散落一地的东西装好了。
陆北辰将东西拎上了车,关上后车门后,走到她面前,“我怎么不能来?”
顾初低头不看他,嘟囔了句,“都这么晚了……”
“刚忙完工作。”
“哦。”顾初想了想,抬眼看他,“你还没吃饭?”
陆北辰挑了挑眼,不置可否。
“我可没工夫做给你吃。”顾初咬了一下手指。
“我有工夫。”陆北辰含着笑,为她开了车门,“上车,回家。”
再开车,离老洋房就不远了,从街角拐进弄堂,街灯更是幽明,梧桐树下的老洋房,一幢幢的逐一排开,亮着灯的居多,却很安静。
顾初也很安静,窝在副驾,懒洋洋的,实则是怕陆北辰责怪她大晚上出门,他叮嘱过她,要在家好好呆着。正担心他会提及时,他果然就开口了,“谁让你出门的?”
秋后算账啊。
刚才在街角都是伪善。
“我人身自由还被限制住了?”她反驳。
陆北辰似有无奈,低语,“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儿往家走多危险?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需要什么打电话告诉我。”
“就隔了一条街而已,我饿了,就到超市买点东西喽。”
“买了一堆垃圾食shuyaya查了相关信息,在属于都灵时不曾想先是看见了都灵在搜索引擎上的照片。
有几张照片她看着眼熟。
点开,看了半天,心里咯噔一声,又回头翻看筱笑笑的博客照片。
愣住。
又直接在搜索引擎中搜了佛罗伦萨等她发过的风景照片,图片库里的图片全都蹦出来了,一张张对比,顾初惊喘出声!
笑笑博客上的照片,全都来源于搜索引擎上的图片库!
题外话:
六千字,今天更新完毕。( )
291幸得这样的男人
午后三点,顾初冲进了实验室。
那时,陆北辰正在给语境他们几人开会,布置各人即将在北京展开的工作任务。实验室院内所有警报和红外监控全开,她刷卡入院,避免了凭着记忆路线强行闯入的可能。
陆北辰的会议被打断。
见是顾初来了,多少有些诧异。
语境好些天没见顾初了,他最活跃,冲着她用力地挥舞手臂,“嗨,顾,这段时间你跑哪去了?我想死你了!”
潘安在旁惯于取笑,推了语境的脑袋一下,“在陆教授面前还敢胡说八道?”
语境挠了挠头,挨着陆北辰坐的鱼姜在见到顾初后,含笑的神情转为凝固,一脸的不友善。
顾初站在门边,一手扶着门框。她穿了件浅灰色的宽松针织薄款连体裙,秋日的阳光从她背后投落进来,不知是阳光太烈还是她衣服的颜色太淡,她的脸庞极为苍白,宛若夜幕中的月亮。
她想朝着语境他们几个打招呼,可开口就露了一路上强压下的惊恐,喃喃,“北辰……北辰……”
陆北辰察觉出她的不对劲,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这么近瞧才发现,她不光是脸色苍白,眼睛里还充满紧张和恐怖。愕然,长臂一伸将她拉入怀里,愈发感觉到她全身都在发抖。
“出什么事了?”
其他几人都起了身,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来。
顾初靠在他怀里,男人身上干净的气息和结实的胸膛给予了她安全感,她抬眼看着他,茫然又急切,“北辰,你帮帮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北辰的心一揪,二话没说将她抱了起来,径直上了二楼,回了办公室。
会开到一半就散了。
语境一头雾水,推了推宽大的眼镜框,问,“顾怎么了?”
潘安在旁没有说话,却若有所思地看着楼上。语境问了话半天没得到回复,心里有点着急,用手里的笔捅了捅潘安,“这个时候别做尸体啊。”
“我怎么知道?”潘安收回目光,拿了资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道,“不过,顾初相对是个**的女孩,平时就算遇上什么事她也尽可能自己解决,今天这么害怕,看来真是遇上大事了。”
鱼姜的态度不算太好,冷哼了声,“遇上大事?可笑!她又没参与到案子里来,能遇什么大事?”
“大家都是同事,你的态度什么时候能好点?”语境看不惯她对顾初的态度,阴不阴阳不阳的。
“同事?”鱼姜的嗓音更冷了,眼睛往楼上一瞄,见办公室房门紧闭,脸色就愈发难看,说话也更不客气了,“心机重的女人配做我们的同事吗?你想做人家的同事,人家的志向可不是做同事这么简单。摆出副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啊?恶心!”
“鱼姜,你应该对顾初的态度好点,毕竟她没有得罪过你。”潘安忍不住说,“就算你觉得她是在摆可怜相,但陆喜欢,你是不是也该收敛一下你的态度?你刚刚也看到了陆有多紧张她,连工作都放下了。陆对这个案子的谨慎程度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换做其他人敢这么冒冒然地打断他的会议试试看?就连跟陆关系不错的罗池警官,一旦知道陆在开会都要另约时间。”
“她故作楚楚可怜无病*,当然能骗过vic了。”鱼姜很不服气。
“那也要看陆是不是心甘情愿被她骗。”潘安第一次这么苦口婆心,“就算顾初是无病*,就算是她故意装得楚楚可怜,那也是陆喜欢的,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语境补上了句,“我认为顾一定是遇上问题了才来找教授的,她是他的助理,平时走得那么近难道不清楚教授今天要出差吗?明知道出差还来找,一定是没有办法了。”
鱼姜盯着他们两个,眼神冰冷,“我看你们一个个都疯了,你们知道什么?”
潘安看着她,摇头叹气,“鱼姜,我能看出来你喜欢vic,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陆喜欢的人是楼上的那位。咱们都是跟在陆身边多年的人了,什么见过他对一个女人这么紧张过?不说平时他对顾初的上心,单说实验室外面的那条小路就足以见到他的反常,好好的梧桐树为什么要换成杨树?虽然我不清楚这里面的事,但我能猜到他绝对是为了顾初。”
语境眨巴了两下眼,走到鱼姜身边,也跟着小声劝说,“我觉得吧,你还是不要喜欢教授了,要不然你以后对顾初越来越不好的时候,教授心里也不会好受。”
“你们还真是一个个的都被她给俘虏了!”鱼姜咬牙切齿,“我是喜欢vic,但我从没想过要跟他在一起!如果vic喜欢的是别人,那我也绝对会双手赞成,但就不能是她!她没资格跟vic在一起!像她那么一个自私的女人,跟vic在一起只会毁了vic!”
语境皱着眉头,“顾初不是自私的女人,她很好!”
“鱼姜,我看真正要发疯的人是你。”潘安目光锐利,“说顾初会毁了陆,那纯粹是你的嫉妒心在作怪,要我看是顾初救了陆,在没遇上顾初之前,陆每天活得跟机器人没什么两样,现在再看看他,比以前多了不少人情味。”
鱼姜攥紧了拳头,嘴唇气得都发抖,“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别在这里瞎下定论!你们以为他们是今年才认识的吗?你们压根就不知道陆为了那个女人做过多少牺牲!就是因为她,陆当年差点没命!”
语境和潘安都愣住了。
“因为见过这个女人有多么虚伪卑鄙,我才会这么讨厌她!”鱼姜后牙槽都咬疼了,“vic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呢?除了不停地要求vic为她付出外还做什么了?像她这种爱慕虚荣心机又重的女人配得到vic的爱吗?她不配!”
话毕,她将资料往桌上一扔,脱了白大褂离开了实验室。
鱼姜的话来得太突然,语境和潘安都没有反驳的机会,等鱼姜走了许久后,语境才纳闷地问,“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陆教授与顾初不是今年才认识的吗?”
潘安也百思不得其解。
办公室,气氛没有楼下那么剑拔弩张。
陆北辰倒了杯温水给顾初,她接过,但喝得没心思,抿了口就放在了一旁。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像只可怜的猫。他拉过她的手,捂着她指尖的冰冷,“慢慢说,怎么了?”
顾初许久后才理清思路,将筱笑笑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整个过程他没插言,安静倾听,眉梢略有思索。
“也就是说,乔云霄和凌双在同一个晚上接到了筱笑笑的电话?”听完顾初的叙述后,陆北辰问。
顾初点点头,“凌双当时信号不好,过后回给她就没人接了,云霄哥哥回打的时候她也没接。”
在来实验室之前,顾初又进一步核实了事件。再次询问了凌双和乔云霄那晚的情况,又通过顾启珉得知筱笑笑在医院没遇什么工作上的难题,相反,她表现出色,是今年医院优秀医生候选人之一。没有感情上的问题,事业上也如鱼得水,筱笑笑为什么不跟大家联系?
如果她真的去了国外,那为什么还使用国外引擎上的图片作为自己的风景照片?
经过顾初的这几通电话折腾,凌双和乔云霄也察觉出不对劲,纷纷问她是怎么了,她却细思极恐,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她的直觉告诉她筱笑笑出了事,但具体出了什么事,目前她人在哪里一无所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北辰,在见到他之后,所有的担心和害怕一并爆发。
顾初变得空前无助,唯独的力量就是紧紧抓住陆北辰的手,寻求他的帮助。
陆北辰见她肩头一直在抖,干脆将她圈在怀里,轻声问,“那晚你有没有接到笑笑的电话?”
顾初努力回忆,半晌后摇头。
“先别急,交给我来处理。”他安慰。
顾初紧紧攥着他的白大褂,声音颤抖,“笑笑会出事吗?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她……”
“别乱想。”陆北辰心疼地看着她,“我马上给罗池打电话立案调查。”
“万一……”顾初打了个冷颤,“连罗池都找不到她呢?”
陆北辰读懂她这个冷颤背后的意思,笑笑一个正常人,没事不会拿着引擎图片来伪装自己出了国,又无缘无故不跟朋友联系,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冒充了筱笑笑,利用她的手机在做文章,这么久了筱笑笑没有消息,最有可能是被人绑架。
“笑笑一定不会出事。”陆北辰向来冷静,打消了她的担忧,他知道,顾初担心笑笑已经凶多吉少了。
顾初看着他,似有安慰,“真的吗?”她已经六神无主了。
陆北辰轻轻搓着她的手,耐性而又温柔,逻辑却十分清醒,“你想想看,如果对方真的杀了笑笑,又何必大费周折地冒充她发博客发短讯?筱笑笑极大可能只是失去了人身自由,但并没有丧命。”
顾初听了他的分析后,脸色才稍稍回暖,只要还活着比什么都好。
“可是,笑笑平时也不得罪什么人,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放心,一定会找到笑笑。”他给予她极大的安慰,只要,筱笑笑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到。
话毕,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给罗池拨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
陆北辰向罗池说了筱笑笑的事。
“对,初步判断已经失踪了半个月,要第一时间立案调查。”
顾初靠在沙发上,尽量让自己的情绪放平稳些,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又看向陆北辰,他背对着她而站,一身白大褂衬得他脊梁笔挺,他在打电话忙她的事,这个念头窜进脑中时,心里的紧张和担忧就奇迹般舒缓了不少。
出了事,她只知道想来找他,忘了应该去找警察出身的罗池。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跑过来,因为隐隐知道,有他在就一定没问题。
陆北辰那边给罗池打完电话后,想了想,又拨了通电话。
应该是国际电话,顾初听他说的英文。她听他叫对方“科洛”,又命他马上来中国寻找筱笑笑的下落。
通话期间,顾初忍不住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脸颊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陆北辰这边还在通电话,交代具体事宜。腾出一手拉过了她的手,包容掌心之中。顾初余下的不安就渐渐消之殆尽了,他的手掌温暖,指尖有力,这个时候这么靠着他,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就油然而生了。
他是她依恋的男人,这一刻,愈发令她难以相离。
通话结束后,陆北辰放好了电话。转过身靠在桌沿,将她揽在了怀里,说,“罗池那边很快就能查出笑笑是否出境的记录,放心吧,他会抽出一组同事专门盯这件事。”
“科洛是谁?”她仰头看着他问。
陆北辰也没瞒她,“全球首屈一指的私家侦探,他的能力很强,黑道白道认识不少人,有他帮忙事半功倍。”
“他同意帮忙了吗?架子会不会很大?”这么一说对方来头应该不小。
陆北辰淡笑,摸了摸她的头,“我的忙,他必然会帮。”
顾初忍不住搂紧了他,暖流沿心底最深处慢慢渗透周身,寒意就慢慢地散去。她知道这次陆北辰是动用了自己的私交,说白了是动用了自己的力量,他的这般重视,令她深深感动。
五点多钟的时候罗池赶到实验室。
语境几人提前下了班回家收拾行李,罗池没带多余的东西,只提了个小的拎箱,搁在一楼上径直进了办公室。顾初在陆北辰的安慰下情绪得到了舒缓,理智也慢慢回升,她相信陆北辰的判断,筱笑笑还活着。
期间,乔云霄和凌双打了几遍电话过来,顾初原本想要告知,但陆北辰的意思是目前不要打草惊蛇,她听了他的吩咐随便搪塞了几句方才了事。顾启珉也又打了电话,听得出他是个有心人,经过顾初前后两次打电话的询问他亦是起疑,顾初只知他是筱笑笑的导师,对他不熟,自然更不会据实相告。
而陆北辰那边也没闲着,电话不停地打出,手机又在不断地响,他接电话时也没避着她,始终陪在她身边。直到罗池赶回来了,顾初才意识到已经快黄昏,他今晚要飞北京。
“查过出境处,这个月没有筱笑笑的任何出境信息。”这是罗池进门的第一句话。
陆北辰早就料到了,所以并未惊奇,而顾初,虽说之前有陆北辰给她打过预防针,但听到罗池给了这么一个定论后,心就又沉了。
“筱笑笑中秋节值班,据她同事说,假期的那几天她都去了谦整形。”陆北辰说。
他打了几通电话,其中两通打了医院,找到筱笑笑的所在部门询问清楚那段时间其行踪。
罗池没料到他的办事效率会这么快,点点头,道,“没错,专案组的兄弟也查到筱笑笑假期最后一晚去了谦整形。”说到这儿,他面色凝重,抬眼看向陆北辰,欲言又止。
陆北辰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微微眯眼道,“如果是这样,筱笑笑的失踪与谦整形脱不了干系,对方以她的名义发了博客和讯息,通过ip追踪能查到些什么吗?”
又是谦整形。
这家整形机构疑点重重,与外滩汇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偏在这时筱笑笑又出了事,陆北辰明白罗池的担忧,如果牵扯到人油和人血,谦机构和外滩汇就充满危险,如果筱笑笑的失踪与谦机构有关,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罗池从烟盒里拎出了两支烟,一支递给陆北辰。
点了烟,他的眉头皱得更深,“兄弟几个跟踪了ip,发现对方是在网吧发的,再对网吧进行盘查,对方使用的身份证是假的。”
线索似乎断了。
陆北辰将烟把玩在手里,没抽,眉间思考。罗池又说,“据整形机构的工作人员说,筱笑笑当晚是最后一个离开机构的客人,同事们查了监控,当晚筱笑笑没乘坐电梯走的楼梯,机构院内的监控器坏了几日,无法查出筱笑笑有没有从楼里走出来。”
陆北辰闻言若有所思,少许,问顾初,“笑笑开车吗?”
顾初摇头,“她车技不好,大多数都是打车。”
那当晚自然也没有开车的理由。陆北辰想了想,“她不开车,必然要走到方便打车的位置上,谦整形院内的监控器坏了不要紧,转弯就是临街,会有一些监控摄像头,只不过需要麻烦一下交通部了。”
罗池点头,“我已经吩咐手下跟交通部那边打招呼了。”他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儿应该在查看监控,有消息会马上通知我。”
顾初在旁插不上嘴,只能双手紧攥,心中祈祷。陆北辰始终没抽那支烟,将其搁在办公桌上,返身坐在了顾初的身边。也没避讳罗池,将顾初拉入怀里轻轻安抚,她靠在他的胸膛上,白大褂上清洌的气息令她稍稍好过。
罗池现在也顾不上打趣他们两人了,又道,“现在担心的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筱笑笑是在去往打车这段路上被人劫走的。”
“谦整形位于闹市,虽说当时是十一二点,但街上的人不会少,所以罪犯应该不敢冒然在街上作案。这种可能性极低,如果排查的话,就要加派人手。”
罗池深深吸了口烟,重重吐出。
“如果筱笑笑是在机构里失踪,那么总要被人拖出来吧?不可能这么多天都藏在机构里吧?”顾初紧张地说。
她虽担忧,但分析也十分到位。
“顾初你放心,我已经命同事排查从当晚十一点到之后三天的监控录像,不管筱笑笑是自己从机构里走出来还是别人把她强行带走,总会有线索可以追踪。”罗池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陆北辰突然问,“谦整形有没有地下?”
罗池蓦地抬头看他,眼神明显怔楞一下。
对啊,一个偌大的机构,一旦真的与外滩汇存在供应关系的话,那么人油和人血总要有地方存放吧?外滩汇只是家餐厅,他们调查过,没有所谓的加工工厂,那么,疑点自然就落在谦整形上。
“现在,你们有理由封锁谦机构进行整体排查了。”陆北辰一针见血。
谦机构从成立至今,一直在社会上扮演优秀企业的角色,年年不少上税,遇上哪有天灾**的又总有捐款的身影,想要查出根本不是件容易的事。从外滩汇小酥肉的秘密被发现,外滩汇就已经成了警方重点监控对象,在罗池和陆北辰认为,这绝对是一件牵扯甚广的案子,北京和上海的相关领导也觉得需要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一网打尽。对谦整形的证据向来掌控的不多,那个与外滩汇相似的“秘方”说明不了什么,一来,谦整形与客户签订了保密协议,美容液只供个人使用,并且每次只给客户一定的用量,客户大部分还是要在机构完成美容的步骤,所以想从其他客户下手有点困难;二来,凌双作为与庞城死亡现场有关联的嫌疑人之一,她所提供的“秘方”没有任何证明是来自谦整形的证明,她的话也有待考量,所以无法成为评判标准。一时间,警方也不能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对谦整形进行排查。
现在,筱笑笑失踪,一旦真的跟谦整形扯上关系,就是绝佳排查的机会。
这个案子,就像是联合建造的大厦,他们警方正从大厦的边缘一点点挖掘,直到,大厦轰然倒塌。
顾初并不清楚这其中的事,而陆北辰也没打算现在告诉她,怕引起她的恐慌。罗池二话没说,起身打了几通电话。
通完话,他坐回沙发,“已经安排妥当了。”将烟头摁灭,“北京那边你必须得过去。”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虽不是顾初出事,但看得出她的情绪很不好,他是担心陆北辰会因为照顾到顾初的情绪而不去北京。常言道:温柔乡英雄冢,陆北辰又何尝不是能为红颜折腰的英雄呢?
再铁打的汉子,再冷血的男人,一旦动了真心也会将理智抛之脑后。
罗池盯着陆北辰,见他眼中果然有了迟疑后,忍不住在心中暗叹。顾初察觉罗池的担忧,轻拉了陆北辰的衣袖,说,“你去北京吧。”
陆北辰低头看着她,眼神复杂。
罗池没料到顾初能放陆北辰走,愣了片刻,说,“我已经从专案组里抽出一些同事来专门负责筱笑笑的事,放心吧。”
这声“放心”,即是对陆北辰的交代,又是对顾初的安抚,罗池虽然没说透,但陆北辰和顾初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听得出来。
……
最终,陆北辰还是决定先送顾初回家。
等顾初上了车后,陆北辰站在车门旁对罗池说,“我最晚也是明天上午到,搭乘最早航班过去。”
“只要你能去就行。”罗池拍了拍他的肩膀,“局长那边我会替你打招呼的。”
陆北辰点头,随机上了车。
车行,渐远。
罗池站在原地,无奈叹了口气。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向来说一不二,从不轻易更改计划的陆北辰,如今也难逃为爱情劳心劳力的命运。
夕阳染了天空。
红彤彤的一片,由远及近。
陆北辰稳稳把控着方向盘,顾初窝在副驾上,紧紧抱着他的右臂。脸上还有愧疚,许久后说,“北辰,我不想你因为我改变行程。”
虽说她很想他留下来,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可是她清楚,北京那边更需要陆北辰,他是法医,又不是警察,就算留在她身边又不能越职去查什么事。一切的道理她都懂,所以,当她得知陆北辰已经决定更改行程时,心里既高兴又内疚,觉得是她拖累了他。
陆北辰趁着等红灯时转头看了她一眼,嗓音沉厚柔和,“我心里有数。”
她凝着他,忍不住靠近了他。她要感谢上苍让她拥有了他这样的男人,在这样的时刻,给予她极大的安全感和温暖。
题外话:
第一更,还有三千字。吓死宝宝了,写了一天手一贱给删了,找了20多分钟才把这七千字找回来,哭晕~~( )
292已相思
回到老洋房,天已经擦黑了。
徐阿姨早早地就来了,买了新鲜的山药和白藕打算煲汤。见两人是同时进门的,笑呵呵迎上前说,“陆先生陆太太回来了,菜都备好了,马上下锅啊。”
顾初没心思计较徐阿姨的称呼,而陆北辰也没有纠正她的意思。徐阿姨见顾初脸色不好,就压低了嗓音问陆北辰,“陆太太她没事吧?怎么脸色看上去怪怪的?”
“没事。”陆北辰叮嘱她晚上的汤最好以甜为主。
徐阿姨连连点头。
手机响了,陆北辰接起。
顾初竖起耳朵听着,还是国际长途。等结束通话后,陆北辰拉过了她的手,郑重地说,“初初,明天下午科洛就能抵达上海,他会尽快查出筱笑笑的消息。我不在上海的这段时间里,你有任何线索都可以告诉科洛,他有你的手机号,到了上海就会跟你联系。”
“明天就能到了?”顾初像是看见了救星,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快就动身了。
“科洛已经在飞机上了。”陆北辰说,“刚刚是他助理打来的电话,稍后会把航班信息发过来。”
“谢谢你北辰。”顾初靠在了他的怀里。
陆北辰拥着她,轻声说,“警方有警方的找人方式,科洛会有他自己的方式,相信我,笑笑一定会没事的。”
顾初用力点头。
徐阿姨在厨房做饭时,陆北辰走了进去,低声说,“这一阵子我不在上海,麻烦徐阿姨好好照顾她。”
“放心吧陆先生,我会照顾好她的,我保证啊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徐阿姨抓起围裙擦了擦手,却见陆北辰微微蹙了眉头后马上意识到行为不妥,走到操作台冲了双手,又陪着笑,“陆先生啊,你可真疼你太太。”
“初初平时对入口的东西要求比较严格,徐阿姨,你要注意一下。”陆北辰语气稍显严肃。
“是是是,您放心。”徐阿姨也知道刚刚有点不讲究卫生了。
陆北辰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厨房。
吃过晚饭已是八点了。
顾初简单冲了个澡,出来后陆北辰正在接听电话,大致听上去对方应该是北京那边。她看了一眼时间,轻叹,如果今天她不去实验室找他,这个时间他早就在飞机上了。一班人马唯独缺他一个,别人还不定怎么想呢。
趁着他打电话的功夫,顾初拎了一只行李箱出来,帮他收拾了一些东西进去,又才想到一下午光去担心笑笑的事了,竟忘了给他买件厚外套。幸好他陆续也带了一些衣服到老洋房,便挑了几件入秋的外套,叠好放入。
等陆北辰讲完电话,她已经将行李箱收拾好了,收纳袋用了不少,洗漱用品、外套、裤子、领带、衬衫、换洗的*裤全都分门别类真空分好,节省了不少的空间。陆北辰向来不是个邋遢的男人,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的他自然对这种收纳方式见怪不怪。
他从背后轻轻将她搂住,低语,“辛苦了。”
顾初靠着他,轻叹,“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这么匆忙。”
“傻瓜。”他低头亲吻她的脸颊。
陆北辰虽没去北京,但也没闲着,接二连三用手机处理了公事。顾初回卧室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她趴在他的胸口,说,“现在赶到机场连末班都赶不上了。”
“赶早班。”他吻着她的发丝。
“太辛苦了。”她心疼搂紧他。
陆北辰低笑,“答应我,我不在上海的这段日子千万别做傻事。”
“我不会的。”顾初也算是跟过案子的人,现在罗池和那位私家侦探都同时介入了,她不会失去理智给他们添麻烦的。
陆北辰听她这么保证后才算放心,搂紧她,“等我回来。”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怀,用力点头。
他还未走,她却已经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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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星稀。
不大的空间,没有窗子,天边唯独的星光也映不进来。房间里空空荡荡的,角落里燃了一盏灯,一盏,青灯。
蜡烛在青灯里燃烧,在寂静的空气里,偶尔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把木椅,用油漆刷得鲜红,像是涂了一层血,在幽幽的青灯光亮中发出阴惨惨的光泽,极是瘆人。
其中一把椅子坐着人。
确切来说,是被绑在椅子上的。
这里安静极了。
听不见任何时间油走的声音,就好像,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筱笑笑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有多少天了,只觉得难受得快要死掉。当她有了意识后就发现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眼睛被蒙得严实,一点光都不透,嘴巴被胶布紧紧粘着,想叫喊都无能为力。
手脚捆得结实,想动,极难。
最开始几天她想过一切办法挣脱,但发现绳子是浸过盐水的,越挣扎就越结实。
害怕、惊恐、甚至是绝望。
冷汗湿了衣服,衣服被打透又干了,长发黏了脖子,她觉得手腕和脚腕巨疼,绳子勒进肉里,凭着她从医的经验可以判定,她的手脚已经出了血。
渐渐地,一些记忆也就回来了。
那晚她似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然后,幽暗中出现了一个人,如鬼魅般无声无息。那人直接打晕了她,在最后阖眼时她瞥见了对方的脸,蒙着黑布的脸,虽看不清长相,但她隐约感觉到应该是个女人。
房门,有响动。
“吱嘎”一声。
筱笑笑全身颤抖了一下,竖起耳朵去听。
这些日子失去了视线,听觉却变得极为敏感。
有脚步声,不重。
筱笑笑对这个脚步声并不陌生,应该是绑架她的人,隔几个小时就会来一次,目的是保证她还活着。
这一次仍不例外。
对方撕了她嘴上的胶布,力道不小,疼得筱笑笑流出了眼泪。
趁着能说话的空档,她道,“你到底是谁?绑着我干什么?要不然你就干脆杀了我!”
前几日的挣扎和惊叫已经耗尽了力气,连嗓子都哑了,现在一说话,喉咙像是被刀子刮过似的。
对方还跟以往似的,无声无息。
只等她嚷完,一如既往地往她嘴里塞饭。
对方绑了她,却不杀她,每天保证她的饮食和水源。
只是,在吃过饭后,筱笑笑总要受尽折磨。
是刀子出鞘的声音。
筱笑笑的汗毛又竖起来了。
刀刃轻轻贴在了她的脸颊上,她能感觉到刀子的冰冷。
然后,慢慢下滑。
压在她的颈动脉上。
有多少次筱笑笑都以为刀子会狠狠划下来,紧跟着她会感受到自己血液的温热。但对方没有这么做,日行一日的精神折磨,她宁可对方一刀捅了自己。
“这张脸可真好看啊……”
是经过变声器处理过的嗓音,听不出是男是女,她只能肯定,这几天都是同一个人。
刀子划开了她的衣服,她拼命挣扎,无济于事。
眼泪渗透了蒙布。
“别哭,这么漂亮的脸一哭就可惜了。”
筱笑笑的眼泪止不住。
“我叫你闭嘴!不准哭!”对方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筱笑笑一时间透不过气来,血就呼呼地往上涌,想要张口喘气,嘴巴又被胶布粘得紧紧的。就在她以为这次会见阎王时,那人又松了手。空气回来了,筱笑笑用力地喘着气。
“要不是看你这么漂亮,我早就杀了你了,你这个多事的女人!”对方前一句还似温柔,后一句语调骤然提高,紧跟着抬手,一巴掌打在了筱笑笑的脸上。
筱笑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她死死咬着牙,这一次不再出声。
“怎么不叫了?”那人阴惨惨地说。
筱笑笑紧咬牙关。
“哎,我还是喜欢听你叫啊,尤其是听漂亮的女人叫……”那人的手伸了过来,笑得狰狞,“没关系,我会让你叫的。”
筱笑笑头皮一阵发紧,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时就开始拼命挣扎,从鼻腔里挤出歇斯底里的叫声。
那人笑得刺耳,声音透过变声器近乎都能刺穿筱笑笑的耳膜。
“你们把自己整得这么漂亮,不就是为了*男人吗?”那人十分粗鲁地扯开了筱笑笑的裙子,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来成全你。”
筱笑笑听见那人解了拉链的声音,惊恐地大叫。
幽暗中,那人撕开了筱笑笑的衣裳。
很快地,筱笑笑就感觉到钻心的疼从腿间袭来,她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扣进了掌心,眼泪就一颗一颗地砸了下来。
那人在她身上狞笑,甚至再度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越来越大。
筱笑笑终究体力不支,昏厥了过去。
( )
293这是陆先生吩咐的
顾初从梦中惊醒时天已大亮。
身边没了人。
陆北辰什么时候走的她浑然不知。
最早飞往北京的航班,老洋房这边离机场还挺远,他许是起的极早。
卧室的光线较晚,顾初赤着脚下了*去敞了窗帘。秋日万缕的光线就挤了进来,暖了脸颊。她静静地在窗子前伫立了许久,神情恍惚。
昨夜噩梦,血淋淋的。
是笑笑在跟她求救,全身都是血,艰难地在地上爬,朝着她伸手大喊:顾初救救我……救救我……
风过,梧桐叶摇,略有泛黄的叶脉显得有些青黄不接。几只鸟扑腾着翅膀落在了窗子的台棱上,叽叽喳喳很是欢快。这才扯回了顾初的注意力,看了一眼时间,这一觉竟睡到了快中午。
*头有字条,是陆北辰留下来的。
字迹苍劲有力:天黑不要出门,有事打我电话,
叮嘱的口吻像是家长。
顾初将字条收好,又打了个电话给徐阿姨告诉她中午不用来了。简单洗漱,又随便弄了吃的填了肚子,过了晌午,她便出了门。
陆北辰临走前的意思是,科洛下机后会直接来找她,但她觉得对方毕竟在给自己办事,不去机场迎接显得没诚意。
出了门,秋风有点紧,寒流在上海斡旋了几日,虽是阳光明媚,但见风总要穿些厚的才好。
她紧了紧身上的羊绒披肩,刚迈出家的大门口,一辆黑色商务车如幽灵似的在她身边缓缓地停了下来。顾初一愣,刚要提醒车主这里是私人家不能停车,就见车门一开有人下来了。
五十多岁的样子,白衬衫黑色西装裤,同样颜色款式的衣服穿在不同人身上就会有不同效果。穿在陆北辰身上就叫一个阳春白雪的,穿在这位大叔身上倒显不出伟岸英挺来,许是对方微微有点啤酒肚?
但跟她没关系,她不认识他。
“顾小姐,您打算去哪儿?”
“你认识我?”顾初诧异。
“我是陆先生指派过来的司机,陆先生不在上海的这段时间您的所有出行都由我来负责。”
顾初愕然,半晌后摆摆手,“不用了,我打个车很方便。”瞄眼一瞧,劳斯莱斯竖着的女神在阳光下极为耀眼,她要不要这么招摇啊?
“不好意思顾小姐,这是陆先生吩咐的。”
怪怪的。
“陆先生可没跟我说这件事,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司机还是假司机?”
司机大叔一笑,紧跟着掏出手机,“您可以打电话给陆先生。”
顾初有点烦躁地一挥手,昨晚入睡前倒是听陆北辰说过那么一嘴,意思是他不在上海时要保障她的人身安全,但当时她太困了,后来他又说了什么她就没听进去。
“我要去机场。”她看了一眼时间。
“好的,您稍等。”司机大叔说完,并没有按照她的吩咐上车,反而拨了一通电话。
顾初一头雾水。
很快,就听司机大叔恭敬地通话,“陆先生您好,顾小姐现在要出门,她想去机场。”
顾初在这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要不要小心谨慎到这种程度啊?她还没向陆北辰打电话质问呢,他倒好,反而事事汇报,这跟限制人身自由有什么区别?
又听司机大叔连说两声“好的”,将手机递给顾初,“是陆先生的电话。”
顾初接过手机,情绪有点不悦,“陆北辰,你干什么?我以后出门都要跟你汇报吗?还有,司机是怎么回事啊?”
那边嗓音含笑,“去机场干什么?”
“我想亲自去接科洛,他毕竟是你的朋友,又是来帮忙笑笑的事,我至少要尽到地主之谊吧,这是最起码的礼节。”她说了自己的理由,更重要的是,现在知道笑笑最大可能是被绑架了,她更是坐立难安,倒不如早点见到科洛早点说明情况。
许是陆北辰也理解她的心情,没阻止她去接机,稍稍沉默了会儿,说,“初初,我是担心笑笑的事会牵累到你,所以一些安全措施务必是要做的。你可以去机场,但必须要坐齐叔的车。”
“太突然了,我都吓了一跳。”顾初语气缓了下来,他为她的安全着想,她更不应该生气。
陆北辰笑了,“昨晚我就告诉过你,是你这个小迷糊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好吧,是她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将手机递回给司机大叔,陆北辰又叮嘱了他几句,顾初离得近,听见大致的意思就是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心中暗忖,这个陆北辰还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齐叔是吧?”顾初上了车后又看了看时间,“我要接个朋友,到了机场后你在停车场等我就行。”
“好的顾小姐。”
这么好说话倒是令顾初有点意外,她以为他会跟着呢。但没多久顾初就明白齐叔这么痛快答应的原因了,这边车子一开,身后就紧跟着上来了另一辆车子。
那辆车子就是很普通的商务车,外人不会多加注意。
可顾初对那个车牌有印象,经常跟在陆北辰的车子后面。
顾初倒在后座上,一声叹息,陆北辰要不要这么夸张啊?竟留了保镖给她。
……
三点整,国际航班抵达。
顾初没见过科洛,为此在机场备了块接机牌,拼了科洛的名字,又怕对方出闸口后径直离开,便又买了个氢气球挂在接机牌上,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做完这些,她抱着一大杯的星巴克慢悠悠地等候。
等了大约二十多分钟,科洛所在的航班就陆续出来人了。顾初虽说高挑,但毕竟瘦弱,被前后左右的几名大汉一挤就给挤走了,再抬眼去瞧,视线已然被挡得严实。
顾初急了,生怕错过科洛,就拼了命地往里钻,惹得天怒人怨的,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大嚷着“让开让开,咖啡洒了不负责啊。”前行杀路。
人人都怕弄脏了衣服,继而便宜了顾初。可也有没绅士风度的,愣是不给她让路,顾初急的一脑袋汗,那只氢气球就在人群上方晃悠来晃悠去。
直到,有只大手从人群中伸了进来,十分有力地将她扯了出去。
手里的咖啡杯也跟着飞了出去,顾初眼睁睁地看见咖啡从杯子里窜出来,“温柔”地溅在对方的白色衬衫上。
完了……
定睛一瞧,是个高她一头的……呃,国际帅哥?从长相上一时间还判断不出他是哪国人。他许是没料到会被溅了一身的咖啡,先是愕然,然后瞅了瞅胸前湿得大片,又瞅了瞅顾初,再低头瞅自己的衬衫。
顾初一手还抱着接机牌,整个人傻住了。
“这叫好人没好报吗?”男人开口了,竟是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虽说仔细听还是能听出外国人的腔调,但咬字比很多在中国的老外标准多了。
“对不起对不起。”顾初连连道歉,但很快反应过来了,冲着他一皱眉,“这件事也不能怨我啊,是你刚刚抓我的吧?你抓我干嘛?”
男人耸耸肩膀,指了指头顶上,“我看到一只兔子在空中摇晃,想看看究竟,谁会想到拉出个大活人?”
顾初顺着他的手指朝上看,她买的氢气球就是他口中的兔子,粉红色的,怀里抱着只胡萝卜。挠了挠头,她道,“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弄脏了你的衣服,你放心,干洗的费用我来出,要是洗不出来的话我再赔你一件吧。”
男人笑呵呵的,不置可否。
“但是我现在要接人,您直接开个价吧。”她怕科洛走了。
男人朝着牌子看了一眼,笑了笑,二话没说把牌子给抽走了,三下五除二解了氢气球,牌子扔在了垃圾桶里。
“喂!”顾初上前阻止,“你太过分了吧?我又不是不赔你衣服?”
“我!”男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垃圾桶里的牌子。
顾初一愣,“科洛?”
男人给了她一个欧洲宫廷式见面礼,“就是我。”
顾初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了,刚想着再次道歉给对方留下点好印象,就见周遭有些漂亮女郎在朝他抛媚眼,他则冲着女郎吹了口哨回应。
她翻了下白眼,开口时语气淡淡的,“那么科洛先生,我们走吧。”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门?”科洛抻了身上的衬衫。
“有车,不会让你挤地铁或巴士,所以,别人看不见你的狼狈相。”
“出门在外,形象很重要。”科洛说着,竟转身朝着旁边的衣装店走去,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还扯着粉兔子氢气球。
科洛有着混血的帅气,再加上如模特的身高,他这一路惹了不少芳心。顾初一心记挂着笑笑的事,疾步上前,说,“科洛先生,难道您没戴换洗的衣服吗?”
“戴了,但是拿出来很不方便。”科洛说着已经进了店。
店员热情款待,不知是因为他身上的名牌手表和行李箱,还是因为他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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