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百零六章 梦华
“你有什么委屈且起来说话!”
晨露微微示意一旁的涧青便将她轻轻搀起劝慰道:“宝林娘娘有什么冤屈不妨跟我家主子细说有她做主呢!”
杨宝林抽噎着这才说出了原委。
原来她居于云庆宫南侧殿素来与齐妃交好是她一党中的心腹她性格活泼爽朗在宫中人缘也不错。谁料齐妃忽然薨了树倒猢狲散她们这些依附于齐妃的便蓦然没了庇护只能自叹命苦。
天有旦夕祸福这也罢了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云萝仗着皇后的宠爱居然欺到人头上了!
杨宝林说到此处黯然叹息道:“也怪我当初性子急当年她还是一介婢女时齐妃要遣她去浣衣局我在旁冷笑着说了一句:这等狐媚欺主的就该打了撵出去……”
晨露当初也是云庆宫中一员一听便是心中雪亮道:“你那时刺了她一句也难怪她耿耿于怀。”
杨宝林又是低泣:“她若是要报仇只管来找我便是可她仗着皇后娘娘撑腰居然到云庆宫来耀武扬威说要让我们全宫上下都知道她的厉害……”
她偷偷瞥了眼晨露哽咽道:“她还说皇后将把云庆宫赐给她不会容许那等低贱草莽前来鸠占鹊巢。”
晨露心下冷笑面上丝毫没有怒意只是淡淡道:“小人得势自古如此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杨宝林扶着小几。又是颤巍巍跪下道:“我们云庆宫现下无人主掌只得任凭欺凌臣妾斗胆。(更新最快)。请娘娘尽快搬入我等才有主心骨啊!”
晨露微一沉吟。笑道:“这都是皇上的决定我等怎好干涉?不过云贵人也闹得太不象话了我定要提点她一
“全凭娘娘做主了。”
送走了杨宝林已是傍晚时分。归巢的鸟鹊在窗外轻轻呢喃杨柳翠碧在晚风中飘摇驱走了暑气只剩下淡淡花香萦绕。晨露摘下一枝柳条在纤纤素手中把玩编折。
“你看杨宝林的话有几分真假?”
她问涧青道。
“杨宝林不是蠢人她该知道搬弄是非。会有什么后果……所以云贵人定是那般诋毁过您她才能理直气壮来告状。”
晨露抚弄着青翠柳叶。安祥浅笑道:“云萝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有皇后在后撑腰。而皇后。不过是把她当作试探的棋子---坏了随时可以换过。”
她眼中没有嘲笑。只是怜悯和无奈。
“我若是要在宫中立威倒是可以拿她来杀鸡儆猴。”
金黄色地夕阳照在梳妆镜上漾出散乱细碎的光点照得她的面容如同梦幻。元祈到得碧月宫中时已是月上柳梢一盏盏宫灯在廊下随风轻舞精美雅致地浮绘在火焰映照下栩栩如生。
他进得寝殿却现佳人正在兴致勃勃地编着柳条。
残落凋零的柳叶只能用“蹂躏二字来形容它地待遇似圆非圆的形状让人实在猜不透它是何物。
“你在做什么?“元祈蹑手蹑脚走到跟前才突然出声。
“我想编个儿时玩耍的柳冠可怎么也不成……”
晨露的声音透着懊恼她眉头微微蹙起仍在和凋萎的柳枝在奋力斗争着。
元祈再也掌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不由分说接过柳枝三两下一只圆润亭亭地柳冠便呈现眼前。
晨露定睛一看也是忍俊不禁有如满室繁花一齐绽放清爽畅美使人目眩神醉。
元祈在灯下呆呆看着只觉得满心里都是欢喜好半天他才惊觉问道:“你笑什么?”
晨露但笑不语指了指柳冠结处元祈细细一看哑然失笑---
又是一个蝴蝶结!
“皇上的手艺确实比寻常宫女还好!”
晨露轻笑着用他自己的话来揶揄元祈又笑又恼终于忍不住也大笑着自嘲起来。
两人在灯下共坐清凉夜风从窗外拂入带来馥郁幽甜的花香谈笑晏晏间有一种朦胧温情如细雨润物一般慢慢生出……
许久以后皇帝想起这一幕仍会情难自禁顿生怅然只觉人生繁华若梦却最是难挽旧日岁月。同一片夜空下慈宁宫中却是冷肃寂静。
太后有些昏沉地凝视着窗下银白月光照耀下那重染裙裾如烟云一般舒展飘摇由模糊而逐渐鲜明。
“你……又来了!”
太后微微战栗几乎是愤怒的低喝出声。
那宫装女子于氤氲中飘然而近那一张冷笑着的面庞逐渐回转----
“这次是你?!”
太后凝视着与上次迥然不同的容颜全身都笼罩于寒气中牙齿微微颤。
那女子越飘越近惨白面庞上逐渐化为一丝诡异悲苦----
“堂姐……”
恍惚间那女子悲切低呼
“你也来缠我!!”
太后咬牙道:“我难道还惧你不成?!”那悲苦面容仿佛被激怒扭曲怨毒之下化为狰狞飞扑而上---
太后肝胆俱丧大叫一声醒来却是南柯一梦。
她微微喘息着接过侍女奉上的清茶只觉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大暑之日竟是遍体冰凉。
三更的更漏声传来太后打了个寒战披衣起身不敢再睡。
廊外一个宫女正小心翼翼地伏身窗下窥视着殿中的一切。
看着这一幕她满意地笑了正要起身给碧月宫中出消息却见宫灯尽头有一道人影一闪便消失于黑暗中。
是谁?!
她惊疑不定半晌才转身而去。
第五卷 第一百零七章 匣剑
昭阳宫中皇后凤体已然大安这一日嫔妃们按时前来问安平身赐座后众人依次坐下皇后虽仍是面色苍白眉目间却颇见神采她端坐正中自矜地微笑直到瞥见右端椅上的人影一双眸子才不易察觉地闪过阴霾。
她眼中波光闪动却终是平静下来只是温文笑道:“这些时日我病卧不起倒是偏劳晨妹妹了。”她声音温婉亲切语调诚挚下的云萝听见却没来由的激灵灵一个冷战。
晨露以瓷盖轻错茶盏任由清香在指间萦绕一截白皙晶莹的玉臂由月色寒绢中露出映着碧色剔透的翠镯让人目眩神醉。
“皇后娘娘太过缪赞宫中诸事祥和我不过依例行事哪有什么功劳了呢!”
她微笑着仿佛浑然不觉殿中的昏暗那一笑便如同晨曦皎月一般让殿中明亮耀眼。
皇后凝视着她一丝痛恨宛如流光水逝下一刻便化为常态----
“晨妹妹不必过谦你夙日辛劳宫中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皇后一径夸赞着云贵人却是心领神会插言轻笑道:“是啊姐姐一心操持宫务还要连日伺候圣驾难免劳累啊!只叹我们太清闲了也不能为-
她正要再往下说却被晨露淡淡瞥了一眼顿时僵于当场檀口微颤再说不出一句。(^小说网更新最快)。
那幽黑眼眸中平静中生出诡谲寒光冰雪一般沁入骨髓。
云萝贫贱之时便是对着跋扈威仪的齐妃也能莺舌糯语巧言机变此时受这淡淡一瞥竟如浑身都浸入冰水之中颤栗莫名。
皇后不动声色和缓道:“晨妹妹夙来勤勉自不必说后宫姐妹们亦是齐心协力呢……这阵宫中很是平晏我都要一一谢过的。”
众嫔妃连道不敢这一片紧绷气氛才堪堪带过。
众人对坐品茗说不多时便要离去仍是按位份高低迤俪而出。
众人退出中庭这一列的安稳却被打破---只听一声惊呼不知是怎么回事云贵人与杨宝林跌至一团但见绢裳散乱钗环委地两人都是穿着小巧绣鞋这一跤一时也起不了身。
侍女们慌忙去扶杨宝林一边起身一边星眸含怒忿忿道:“什么眼神竟踩住我的裙角!!”
另一边侍女却出一声惊呼云贵人酥软在地面如金纸身下赫然是一滩鲜血。
白炽日光耀入庭中那殷红一滩在地上淹流渗入格外触目惊
众人一阵晕眩齐齐倒抽了口冷气。
一旁随侍的昭阳宫掌事已是煞白了面孔跌跌撞撞返身入内去报----
“皇后娘娘-
太医急急赶来仔细诊脉后面色也变为苍白他颓然起身摇不语。
皇后急得凤眸含泪也顾不得礼仪挣脱了宫人的搀扶上前两步道:“到底怎样?!”
太医俯身将金针拔出云贵人仿佛从晕厥中惊跳却复又昏睡。
“启禀娘娘云贵人有孕半月只是胎儿尚小并未依附这一跤摔了已是回天乏术……”
老太医微捻胡须亦是噤若寒蝉。
皇后一声惊呼刚痊愈的身子仿佛弱不经风摇摇欲坠一旁宫人齐齐搀扶这才缓过劲来。
“这让我怎么对皇上交代?!”
她近乎悲怆地低喊旁人闻之鼻酸不禁为之恻然。
皇后心灰意冷扶着侍女正要离去却突然想起一事----
将杨宝林与我拿下脱簪去服押往永巷!”
她厉声喝道双眸中几欲喷出烈焰。
“这事也太过突兀了……”
晨露回到碧月宫中换上云裳常服持一柄绢扇在窗下轻摇。
她想起方才一幕心中有说不出的蹊跷。
事出突然众人都已慌了手脚纷扰混乱中她移步上前端详了许久。
那一滩幽紫血迹在烈日下闪着妖异的光芒淡淡血腥弥漫……
她仔细回忆着隐约有些头绪却并不能理清。
正要再想却听廊下有人通禀道:“慈宁宫中来人太后娘娘有旨请众位娘娘前去一叙。”
来得真快!
晨露柳眉一跳眼中锋芒微现终化为幽静浅笑飘然出尘“帏灯匣剑吗……”
第五卷 第一百零八章 套中
太后微微有些疲倦眼角略见青黛显然是夜间睡眠不佳她看着皇后并不言语直到后者受不住才收回自己的凌厉目光。
“你又是自作聪明!”
“母后……!”
皇后微微娇嗔见太后不为所动心下暗恨口中叹息道:“儿臣执掌这凤印简直是如履薄冰母后再这般对我我真是没法活了……”她仿佛被自己的话引动衷肠眼中盈盈几欲滴下珠泪。
“你想杀鸡儆猴也没什么不对……”
太后瞧着她又是怜悯又是厌烦耐着性子道:“可你仍是不见长进……用这种手段若是被拆穿怕是你面上也不好看!”
皇后微微一笑以绢帕轻拭眼角道:“母后不必担忧我早有准备什么蛛丝马迹也不会让那小丫头窥见……”
她说到最后几乎由贝齿中一字一句迸出那份阴森怀恨在殿中弥漫更映得她双眸幽深。
太后见她如此执念无奈摇头也不再劝。
“母后您且瞧这一幕好戏吧……”
皇后弱柳扶风般起身唤人取来太后惯用的琉璃盏又让自己的侍女将朱漆百凤食盒打开但见一只水晶杯中满是洁白晶莹的奶乳。(手机小说站更新最快)。
“此物最能安神母后晚间睡眠不佳不妨试试。”
太后眉头轻蹙不悦道:“我最不爱牛羊乳的腥膻。”
皇后婉约笑道:“这不是牛羊的乳汁而是我遣内务府寻来的健妇所出最是滋补养颜安神静
太后面色稍霁却又皱眉道:让产后妇人骨肉分离这是有违天道吧……”
皇后扬面一笑漫不在意道:“所谓天家威仪乃是以天下奉养我等区区几个小家小户若能换得圣母安康也是他们的福德!”
太后听着不再反驳只是顺水推舟道:“虽说如此却也是伤阴鹜的也罢你多赏赐几个也够她们受用不尽了!”
她凝视着杯中乳汁这才有了些笑意:“你倒是有些孝心……真有安神之效吗?”
她想起夜间梦魇那亡魂的阴冷黑瞳诡谲笑意忽尔巧笑倩兮忽尔凄厉低呼全身便是寒毛直竖眼神也一阵迷茫……
“母后……母后……?”
皇后在旁呼唤才让太后神志一清。
“母后她们已经到了正在廊下候着----我瞧您确实是精神不佳且宽心高坐看我将这一出戏演完吧!”
皇后自得一笑曼声道:“宣她们进来!”
众人进入殿中见太后一脸漠然正在用银匙小口饮着什么皇后一身雪绸宫装透出潋滟凤纹在昏暗中灼灼生辉更映出她高华灿然。
晨露眼中一丝嘲讽更加确定此事另有蹊跷--她若真是忧心似焚又怎会有此闲情逸致?
她前世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皇后身上的衣料乃是南越国以秘法织成的“千帜雪”看来不甚起眼却是无上轻软能在暗中生辉遇火不破一年中也不过能产一匹。
一个焦急无比的人会在这等关头换上此等华服?
简直荒谬……
她掩下唇边冷笑微睨着上两人静观她们有何动作。
只听太后干咳一声缓缓道:“我也老了素来不太拘管你们只想着能含饴弄孙有什么参差好歹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众嫔妃见她语气淡然越心惊齐齐敛容受教。
“可你们偏要让我心愿落空啊!”
太后说道此处对着皇后道:“梅贵嫔的畅春宫中要让太医日日请脉有什么不妥我惟你是问!”
皇后躬身听完训诫丝毫不敢辩驳只是得花容惨淡:“儿臣明白---已经没了一个梅贵嫔腹中的是皇上唯一的骨血了!”
太后哼了一声:“你执掌后宫不力回去也该好好思过!”
作了自己侄女她转过头来冷冷扫视着阶下众人殿中空气顿时僵硬阴冷起来。
“云贵人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声音并不甚高字字传入众人耳中格外清晰。
她目光凝视一处沉声道:“杨宝林你来说说。”
杨宝林已是神志昏乱听得自己名字身子一颤险险厥了过去强撑着上前跪了禀道:“臣妾实是不知……”
“你不知道?!”
皇后在旁听得真切以扇掩面冷冷一笑:“当时所有人可是看得真真的你和云贵人摔成一团----怎能说不知呢?!”
杨宝林但觉委屈难当哽咽道:“她眼神不好一脚踩了我的衣角……”
第五卷 第一百零九章 惊破
太后轻靠着那只五色鎏金的瓷枕并不说话殿中寂静地可怕连衣袍的摩挲声都几可听见。
皇后正襟危坐听着杨宝林哭诉眉头微微皱起:“若是云贵人踩了你的衣角措不及防之下摔得最重的应该是你可如今却大不一样啊……”
她端详着杨宝林略带嘲讽的眼光在她水滑润泽的鹅蛋脸上停留了一阵神色间已是带出不信的矜怒来。
杨宝林见十几双目光齐齐扫来有疑惑不解有担忧恐惧更有那幸灾乐祸的她一时心乱如麻朱唇微颤却是无从辩驳。
她乃是待罪之身簪环已褪只着一身糯色单裙映得玉容惨淡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劲头已是荡然无存。
“原以为能安生养两日病如今出了这等大事----皇上于子息上头颇是艰难云贵人这事一出真不知他作何是想……!”
皇后沉痛叹息道引来一阵或真或假的唏嘘她抿了口茶才缓缓道:“杨宝林你所说的本宫实在不能置信在水落石出之前倒要委屈你几日了!”
她雍容示意便有一干宫人宦者上前皇后指定了杨宝林冷冷道:“杨宝林谋害他人更是殃及皇嗣将她带往昭狱之中仔细讯问----务必寻出是谁胆大包天指使她如此作为!”
她在最后一句上微微加重语气已有心思敏锐的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晨露微微一笑她丝毫不见焦躁。(更新最快)。只是在旁淡淡加了句:“如今真相未明她毕竟是皇上亲封的宝林贸然刑讯。怕是不妥……皇后睨了她一眼以为她是胆怯退让。更觉快意悠然笑道:“晨妹妹真是谨小慎微这点子事本宫就能做主何必惊扰圣上?!”
晨露微微一叹。款款起身宛如池中清荷浮摇:“皇后圣断本无我等置椽之地……”
她上前辞去道:“两位娘娘恕我御前失仪这几日甚是疲倦这便先行告退了说完朝着众人微一点头转身径自去了。
一阵窃窃私语。仿佛从深渊中暧昧浮现众人眼见她不顾而去既是佩服。又是胆怯惟恐皇后大怒之下。将气撒在其余人身上。
皇后见她如此不留颜面。气得面容煞白全身都微微颤抖。她正要作却觉太后伸手轻轻一掐顿时醒悟过来----
此时自己站定了大义立场冠冕堂皇的从杨宝林身上追查才是正理若是跟她纠缠这些礼仪细节怕是皇帝又是以为后宫争风不免偏袒宠幸。
她打定了主意很有涵养道:“晨妹妹多日辛苦身子不适将养几日便好……唉这些乱七八糟地事少出些我们才能好生休养……
她以猫戏鼠的目光微睨着杨宝林:“你罪过不小可这等大罪却非你一人谋划得来若能供出主谋我可以酌情轻饶。“
她满以为杨宝林会痛苦哭求却见后者眼神游离仿佛若有所思不由泄气拂袖起身道:“太后娘娘也累了各位也散了吧!”
皇帝驾临后宫时已事态已然平息下去杨宝林被禁于诏狱之中管事未敢用刑便接到皇帝遣秦喜传来的口谕:在他裁决之前不得滥用私刑。
碧月宫中元祈倚着梨花长椅面色阴沉----
“也罢有这样地后宫朕原本也未曾想能顺利诞下皇子……”
“梅贵嫔腹中可还有您的骨肉呢……”
晨露从旁宽慰道。
“哼……”
元祈颓然冷笑:“那孩子是太后和皇后地有力筹码她们怎会容它出事呢?!”
晨露一听便知道他对梅贵嫔和皇后的盘算心中亦是雪亮。
“这次你也在现场可曾看看出什么来?”
元祈有些疲惫轻轻问道几乎不抱希望。
“此事有些蹊跷杨宝林确系无辜。”
晨露微微叹息加了一句----
“是冲着我来的……”
元祈瞬间明白了其中诀窍他已怒无可怒只是轻轻道:“朕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你。”
他说完蓦然起身却被晨露制止道:“此事我尚能料理不需惊动你出马。”
她细细思索着眼前浮现了那探鲜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一时说不上来。
“朕做主把杨宝林放出来吧她族中也是清流世宦明知她不是凶手还这么羁押着若是她一个想不开……”
“这倒不用担忧……”
晨露微笑着想起方才她往外走时裙幅摩擦时她扔在杨宝林掌心的纸团----
上面只有四字:稍安静待。
送走了皇帝涧青匆匆报来:“慈宁宫那边雅儿传来消息有人与她一道窥视太后寝居。”
晨露柳眉微动:“看清是什么人吗?”
涧青摇头上前替她褪下宫装却不急于穿衣裳而是取过一罐伤药道:“上次划的那道伤口快结痂封口了最后上一次药吧!”
她回忆那次冰琅事件地凶险心有余悸道:“幸亏您及时运功把血逼出……那么多血溅成一片---
她正要说下去晨露却是一惊电光火石间她被这无心之语点破恍然大悟地站起:“原来如此!!!”
对着涧青不解的目光她道:“我那日的血是什么模样?”
“开始是青黑色的后来便是鲜红的了……毒清空后您才点穴止血的。”
“新鲜的血液总是嫣红……你说的正提醒了我:云萝她是在假装----至少她并非小产出血!”
“大凡妇人小产因是胎儿化形血中都带有淤紫可云贵人的却是嫣红鲜明地一滩这根本不合常理……”
第五卷 第一百一十章 交锋
“那么云贵人的小产是假装的?”
涧青惊诧无比。
“十之八九有诈……皇后这是冲着我来的杨宝林受此严惩若我不能保她平安今后便再无人敢投入我这一边了。”
晨露想起皇后那含笑的眼神不由莞尔:“她口口声声供出主谋却是想把这盆污水泼在我身上。”
“那么您要如何应对呢?”
涧青微微好奇不禁问出了心中所想。
晨露悠然轻笑提起漆盘中的冰镇葡萄檀口轻启含下一颗举止间颇见潇洒。
“皇后这等伎俩还不够老辣……”
她意态闲散仿佛智珠在握---
“明日再去一趟昭阳宫吧!”
翌日的晨省因着云贵人之事而暂时休止昭阳宫中失却了往日的热闹气派宽敞的殿中空旷寂静。[更新最快]。
“晨妃来了?!”
皇后正看着御医为云贵人诊脉闻听通禀有些不可思议地冷笑道:“她来做什么?!”
“晨娘娘是来探视云贵人的。”
宫人怯怯回道。
”请她进来吧----“
皇后端坐如仪加了一句道:“只是云贵人心中苦闷若是有什么失礼也只能请她海涵了!”
她目视榻上宁蓝鸾凤绸被覆盖下云贵人微微睁眼与她四目相对默契自生。
晨露在宫人导引下进入内室珠帘未揭便闻得一阵药香馥郁烟雾朦胧中皇后端坐床前正以绢帕擦拭云萝的额头。
一阵厌恶的冷笑从心中泛起晨露压下心思与皇后分宾主落座。
“晨妹妹莫要见怪我不放心云萝这孩子所以接来亲自照料……”
皇后说着几欲落泪:“这孩子命数不好好容易怀了龙裔却遭此暗算……”
晨露听得暗算两字眉间闪过一丝冷戾她耐着性子问道:“御医怎么说?”
“受创过重别说胎儿连大人都是性命堪忧!”
等的就是你这句!
晨露及时接上道:“我于医道也微有涉猎能否让我察看一下?”
皇后一楞仿佛早有预料雍容笑道:“那就偏劳妹妹了……”
晨露眉心生出阴霾----
这次的谋划如此周全么?!后便取出古谱喝着茗茶对着棋盘独自思索。
瞿云奉他之命率领“暗使”中人昨日傍晚便离开了宫中外出办事。
没有对手的打谱分外寂寥元祈想起碧月宫中那珊瑚金钩下朦胧晶莹的鲛珠纱帐温文淡雅的沉香以及那佩剑而行皎如曦月的佳人一时心旷神醉轻轻叹息。
天可怜见别人以为他芙蓉帐暖渡春宵却不知佳人有如高岭冰雪不容轻亵他心仪之下更是不忍造次外间虽有个“专宠”的名声却是分榻而眠实在是光风霁月已极。
她今日要去昭阳宫中面对那重重陷阱……
虽然知道她睿智天成却忍不住有些担忧---
皇后的语意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后的目标究竟是……他正在怔仲却听秦喜有些慌乱气喘吁吁奔至殿外----
“皇上昭阳宫那边……”
他急得喘不过气来皇帝忧心如焚断喝道:“究竟怎么了?!”
“云贵人她……她……”
(今天字数很少,明天下午多补一章,请大家多多谅解啊,近日更新时间并不稳定,但保证12月完结,我不会拖的)
第五卷 第一百十一章 荒谬
秦喜颤声道:“晨娘娘前去探视不知怎的云贵人她……居然好了!”
他不知是惊还是疑说来有些语无伦次。
元祈听得直皱眉头微愠道:“妇人小产之难又怎么会好了?”
他想起昨夜晨露所说心中也生出疑惑起身便往昭阳宫而去。片宁静祥和皇帝急急入殿却见殿中气氛凝滞诡异云贵人双目红肿却居然静坐高椅之上端着一盏杏仁酪小口喝着衣衫稍见凌乱神态举止间茫然呆滞。
皇帝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目视皇后见她端坐有如泥塑木雕瞳仁中光芒复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略带些明了又有些疑惑。
“皇上所谓庸医误人自古如此更有人见风就是雨乍惊之下才引起昨日骚动。”
晨露在旁缓缓答道她端详着檀木雕花椅的纹路似笑非笑的微讽道。
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她看了看皇帝嗫嚅道:“云妹妹未曾有孕……”
“御医呢?!那日在场的证人呢?!”
皇帝气得昏只觉得这一场儿戏简直荒诞他怒极反笑。(更新最快)。
“云萝这孩子体质孱弱碰撞之下当日伤口迸裂鲜血淋漓她自己也生出误会臆乱幻觉之下真好似自己腹中有胎儿夭折……皇上且恕我照管不周……”
皇后哭得哀怨以袖掩面众目睽睽之下只觉无地自容。
皇帝听着更觉蹊跷正要开口再问却见晨露曼然一笑使了个微妙的眼色飒然起身道:“我要回宫了……皇上的辇舆送我一程如何?”
两人携手齐出不顾身后云萝蓦然低泣皇后颓然跌坐满面怨毒。
皇帝步入中庭但见满院垂柳繁花素雅馨香想起与皇后旧日嬉戏其间那般的脉脉温情不禁嗟叹道:“芙蓉如面柳如眉……”
下半句却无论如何也接不下去物是人非他又如何去对景垂泪----那个月下柳梢把臂盟誓的女子已然被这万千宫阙扭曲不复从前。
皇帝心中涌出淡淡疲倦身后殿堂分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隔数重----他不想回身亦不想记起那些甜蜜过往。
“是朕太天真了……”他低喃道。
“是在说皇后吗?”
清冷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却偏偏带着微妙的暖意。
晨露与他并肩站于树下仰望着绿荫中点点金斑。
“皇上明白了吗……”
“朕只知道这是皇后使的手段……”
元祈静静说道对自己的结中宫他已是心灰意冷。
他侧视晨露:“你今日用剑了?”
“由何得知?”
“剑鞘。”
晨露瞥了一眼自己的佩剑“太阿”将长穗拂整轻轻的说出一句----
“今日云萝险些丧命于我剑下。”
她微微眯眼,想起晨间那幕……
她正欲近前一探究竟却见皇后胸有成竹命人将帐帘轻启云贵人面色惨白青白交加呼吸间颇是微弱。
“杨宝林如此狠毒……听说晨妹妹与她交好?”
皇后在旁问道语声幽幽意味深长。
晨露正欲取腕把脉闻言心生警兆再一端详云贵人却见气息渺渺简直就要闭过气去。
好一个毒计!
她柳眉轻扬长袖一拂再不去为云贵人把脉而是取过涧青手中的“太阿”沧啷一声拔剑出鞘。
晨间的日光金灿照于雪亮剑身锋芒不可逼视。
“晨……晨妃你要做什么?!”
皇后雪白面孔变为铁青她惊恐不已踉跄着后退一不小心踩着自己的裙幅摇摇欲坠。
周围宫人大吃一惊门外侍卫正欲进入被晨露目光一扫顿觉重如泰山一时不敢行动。
“皇后稍安勿躁我这就来为云贵人治病。”
晨露莞尔一笑任由日光照耀全身她神情凛然如冰雪一般高远微笑中却另有一种嘲讽。
“治疗……?”
皇后仿佛不能反应只是机械重复着。
第五卷 第一百十二章 宝座
宝剑在纤纤素手之中嗡嗡轻颤仿佛灵性天成正在抗议被用于此种场合。
但见雪芒一闪白刃挥了个剑花有如毒蛇一般朝着云贵人咽喉而去。
这一下看似迅疾却是刻意放慢众人齐齐惊呼一声却都是弱质女流谁也不敢上前拦阻。
宛如流光让天边烈日都为之失色这一剑逼退了整个殿堂的阴沉晦暗。
云贵人一声尖叫竟也不再气息奄奄由床上跳起拖曳着纱绢中衣赤脚踉跄着闪避。
“云贵人不过是思虑过甚几番臆想之下又乍见出血就以为是小产之难----人在危急关头才能真正现自己是安然无恙的。”
晨露笑得冷冽调侃道:“云贵人你跳起身来很是灵巧敏捷。可见身体安康真真可喜可贺。”
云萝大窘之下又是大惊此刻再躲回床上装娇弱也不能够她浑浑噩噩任由侍女帮她披上外袍一时楞在当场。
“皇后娘娘素来菩萨心肠……如今云贵人无事您应该欢喜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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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与亲信面面相觑神色变幻咬牙不语。
元祈静静听着俊逸面容已成铁青。
“后宫争夺素来如此也没什么好恼怒的……”
晨露宽慰道。
“什么思虑过甚几番臆想……这两个蛇蝎毒妇你还给她们台阶下……”
元祈叹息道声音倦冷却带着淡淡的愧疚。
“皇后是冲着我来的杨宝林与我走的稍近便遭此横祸----若是揭穿她们皇上难道能下诏废后?!”
晨露与他对视直问之下毫无顾及。
“你说的对朕不能废了她……”
皇帝口中苦涩如含了一枚青榄一丝一脉却是深沉之痛。
“这几日朕为了藩王之事夙夜辛劳可后宫之中却仍是不给朕省心----朕真是有个好皇后!!”
他想起前廷之事心中更是郁郁低下头来仿佛不胜疲倦。
一双青葱玉手将他间的金冠扶正那份细腻温暖让他愕然抬头----
晨露迎风而立正含笑凝视着他。
“何故作此颓唐之态?”
她柳眉一扬道:“男子汉大丈夫遇到这点事情便要长吁短叹吗----这世上有哪几人能富贵悠闲又妻贤子孝?!”
她这尖锐一句如当头棒喝把皇帝从消沉中震醒。
他苦笑道:“还以为你会安慰朕呢?”
晨露微睨他一眼道:“若要如花解语皇上只管去后宫中找不胜繁多各个都懂得温言安慰……”
“可她们都不是你……”
元祈温柔凝视着伸手将她鬓间乱拂齐----
“她们都不是朕心系之人。”
两人边走边说早已将辇舆抛至身后。侍从们见两人并肩而行气氛融洽会心一笑之下只是远远跟着并不走近。
此时绿荫翠眩日光照人微微炽热清风拂过使得人心也悄然烫。慈宁宫中皇后一脸晦涩不甘坐于太后下静听训诲。
太后慢悠悠喝了口乳酪冷笑着数落:“我跟你说过此事太过惊险几同儿戏你不听我言这次出了个大丑却要怎生了结?!”
皇后硬着头皮强辩道:“晨妃只是说云萝思虑过甚几番臆想之下误以为是小产……”
太后看着她恨铁不成钢道:“你仍是个懵懂----这样的话传出去谁人不知其中奥妙你这个中宫不知要受多少嘲笑……”
她尖刻的下了断言:“我也没曾指望你能成器你在后宫中捣鼓这些废了多少精力?!却不知朝中风云变换我林家岌岌可危了!”
皇后受这一吓站起身来颤声道:“母后……?!”
太后看着她幽幽道:“你可知藩王们为何在京中滞留不去?!”
皇后微带惊愕想了一想道:“是为了多争些封地?!”
“妇人之见!”
太后不屑道凝视着侄女冷笑道:“他们是看皇帝的宝座太高想捋低一些!”
“什么?!”
皇后大惊之下遍体生寒。
第五卷 第一百十三章 月末
太后不去看她手中的银匙轻轻搅动任由雪白晶莹的玉乳回旋飘转她凝望着虚空之中缓缓道:“以安王平王挑头藩王们群起应和这股暗流正在朝野涌动他们所图非小。”
皇后稍稍宽心嘲讽道:“那两位王爷本就是妾妇所出如今也不知收敛吗?”
太后面色一黯眸中冷光大盛。
“他们倚仗先帝的宠爱又何曾将我们母子放在眼中?!”
她想起先帝时日那两个出身微贱的妃子心下一阵厌恶紧拽了手中绢帕。
皇后察言观色宽慰道:“先帝心中还是最疼母后两位王爷小小年纪便被驱逐到了封地上----先帝的心思不言自明。”
她自忖此言妥帖却不料太后眉宇间一阵冷怒太阳穴边突突直跳皇后慌了手脚唤来侍女为太后按摩心口好半天才缓了过来。
“你以为……先帝是偏宠我们母子?”
太后躺在榻上雪白的面孔掩映在昏暗中她轻笑着问道笑声清脆有如雪珠落地却是格外幽冷森寒。
皇后觉出不妥敛眉垂手不再开口。
太后以扇掩面姿态娴雅从容她冷笑着仿佛格外欢畅:“先帝元旭……”
她从唇齿中轻吐出这个称呼仿佛情人间炽热的呢喃又仿佛生自幽冥的怨毒----
“他生怕那两个皇子遭遇不测才让他们早早就藩……他可真是疼惜我们母子啊!!”
她一字一句的轻喃皇后一触她那幽寒眸光不觉打了个冷颤。(更新最快)。心下为这秘辛而暗自惊诧。
“世人看我们高高在上风光煊赫却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辛酸……”
太后叹息着继续说道:“别说我这两个庶子。就是我嫡亲的弟弟你地伯父襄王也很不安分
皇后一听之下才知她先前说的林家岌岌可危。是何涵义了。
太后黯然一叹冷哼道:“都这么着乌眼鸡似的斗来斗去以为我老了就不中用了吗?”
她尖细地指尖在扇柄上划过了一道刻痕:“大家走着瞧罢……”
平王的使者来时静王元祉正拈着一颗棋子凝视着池中清荷怔然出神。对弈地师爷小心一揖提醒道:“王爷?”
“我知道了。”
静王俊美面容上。生出一抹阴戾而不易察觉的冷笑他伸手拂乱了棋盘起身道:“什么风。把四弟都吹得露面了?”
师爷道:“平王狡诈王爷不可等闲视之。”
静王洒脱一笑。由绿荫中幽幽道:“本王也不是易与之辈。”
使者跟着引路的小厮。穿过中庭绕过几重琼宇楼阁。才来到园中。此时正是午后此园却是青翠欲滴满目清幽绿树藤萝之下有隐隐绰绰的光斑投下却不觉炽热静王倚坐树下正凝望着一池清荷悠然品茗。
使者初次见到静王却见他慵懒乘凉似乎并不以为意不觉微愠沉声道:“我家殿下遣小人前来给静王千岁请安!”
静王随意挥手叫起笑道:“在我园中不必拘礼。”
他微微示意便有从人流水一般呈上冰镇的食盒使者也不推辞微微就唇却觉冰凉沁骨。
“夏日炎炎殿下深居简出如此闲适悠然真是连神仙也望尘莫及……”
使者啧啧赞叹着终于把话题转回自己地来意:“我家殿下却是素日心焦如履薄冰啊!”
静王微笑着倾听淡淡道:“心静自然凉四弟未免太过焦虑了!”
使者扑哧一笑迎着静王目光毫不闪避道:“这便是王爷您的见识了吗?”
静王森然道:“你好大的胆子在我园中也敢如此放肆么?”
使者一揖及地道:“小人岂敢王爷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小人因有此笑。”
“哦……愿闻其详。”“王爷认为自己进可火上添油退可隔岸观火是以安之若饴……可我家殿下却有两句话要带给王爷。”
静王眸光微微闪动只听那使者轻轻道:“圣人有嗣社稷序传……今上若是诞下皇子王爷还能如此安稳吗?”
静王静静听着面上不见任何波澜。
使者却驱前凑近低低道:“我家殿下还有一句……”
他附在静王耳边悄然说完静王终于悚然动容-
“竟是如此?!”
他轻吁一口气思索片刻决然道:“我只能为你家主子敲敲边鼓……”
使者满意一笑:“有王爷这句足矣。”
静王瞥了他一眼叹道:“你家主子躲在安王背后放这些暗箭其志非小啊!”
使者笑容满面恭谨道:“我家殿下实不敢有什么非份之想只是皇上逼迫太甚不得已才跟几位叔伯弟兄商量无非求个自保若能得一允言永戍封地为王也就心满意足。”
静王轻应了一声笑道:“这话应该去跟皇上去说跟我说又有何用?”
“不然”使者一脸谄笑越恭谨道:“我家殿下说了静王殿下此时是手足下次相见说不定便有君臣分际了。”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出静王却仿佛未闻漫不在意:“四弟取笑了……请问使者四弟定于何时?”
“月末大朝之时。”
使者的话如同惊雷一般静王却不受这雷霆之音送走使者后径自在树下微笑沉思。
师爷试探问道:“王爷要继续监视平王的属下吗?”
静王一笑将棋子重新排好道:“不用……皇帝必然已遣人盯上了现在去凑热闹不过平白暴露我们的实力。”
第五卷 第一百十四章 皇恩
却说那使者由静王府邸而出几番拐弯才行至繁华闹市他衣着并不抢眼片刻功夫便汇入人流之中。离他不远处有几个打扮各异的男子互使了眼色慢慢跟了上去。
那人穿街过巷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蓦然转身一双锐眼迅扫过四周又忽尔窜入另一条里弄之中。
如此再三他在如蛛网一般的巷道中流转直到确定安全无疑才轻轻闪身进了一道黑漆小门。
吱呀一声那小门迅打开又合拢只剩下粘着污垢的门环在烈日下徐徐晃动。
瞿云站于一堵墙的高处遥视着这一幕向身边几人示意他们心领神会之下即刻便欲行动。
“先不要打草惊蛇仔细盯着便是。”瞿云说完轻轻一跃便朝着宫城方向而去。
重重宫阙之间碧月宫并不起眼虽然小巧精致却失之雍容富丽偏于一隅宫室也不甚宽敞。宫人们每每谈起都是心中纳罕那位蒙受天子宠眷的娘娘怎会居于此间?
正殿之中几位嫔妃联袂前来主人设下宴席宾主谈笑晏晏。杨宝林刚经囹圄之灾平日里活泼爱笑的性子收敛了不少默默坐于席中却被晨露一眼瞥见道:“宝林这几日受了惊吓还请满饮此杯压惊涤尘。
杨宝林微微哽咽鬓间琥珀步摇颤抖如雨她低低道:“多谢娘娘替我洗冤昭雪。这样的恩德却叫我怎生回报……”
晨露宽慰道;“姐妹之间谈什么回报。(更新最快)。这不过是一场误会皇上不日便有恩旨。你且放宽心吧!”
杨宝林一急便咳嗽起来她眼圈微红却是银牙细咬冷笑道:“娘娘宅心仁厚。才没有将那些鬼魅伎俩公之于众……可有些人却仍是跋扈得很呢!”
她喝了口茶才道:“云贵人如今一身轻松没事人一般打扮得花团锦簇----好不要脸呢!她的皇裔在哪又是谁害得她小产?!”
嫔妃们一阵低哗鄙笑者有之叹息者有之还有年轻气盛的。娇笑道:“敢情云萝怀的这胎不是凡人是天上星宿呢。见时有急时无……真真让人开了眼界!”
杨宝林惨笑道:“御医也是稀奇。言之凿凿。道是我将这月余地胎儿撞没了这般坑瀣一气。构人以罪太后一句罚俸就完事了吗?!”
众人亦是摇头叹息摄于太后严威不敢再说却都是面有不忿。
晨露望了望窗外闷热的阴天示意宫人放下珠帘将冰盆端入顿时殿中一片清凉。
“太后乃是尊上宝林姐姐不可妄言----那御医好生昏聩我定要禀明皇上严责其罪。”
她淡淡一句让杨宝林感动涕泣她毅然离席而起郑重跪拜道:“娘娘恩德淑慧泽被我等妾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娘娘应允。”
“但说无妨。”
“云庆宫素来由四妃之一执掌自齐妃娘娘仙去后一直由我暂摄我德行浅薄实在不敢受此重任娘娘贤淑明德才是正位云庆宫的不二人选。”
又是一阵嘤嘤低语众人不禁诧异----杨宝林虽然位份不高却也是世家贵宦宫中红人这一番竟然将一宫大权拱手相让如此决然着实让人诧异。
晨露并未吃惊也不惺惺作态地谦让只是微微蹙眉笑道:“宝林姐姐太抬举我了……”
杨宝林见她并不表态凄然道:“这是阖宫嫔御的请求娘娘若不应允一些奸佞小人更要作践我们了----云庆宫可素来就是她们地眼中订肉中刺呵……”
嫔妃们都为之唏嘘黯然她们几位或是与杨宝林交好乃是齐妃一系的或是一向为周贵妃倚重如今大树已倒却是如何安身立命?
晨露微微颔声音清冽郑重有如冰雪珠玉碰撞却有着莫名的安心:“今日都是自家姐妹说话也不必避讳……后宫之中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却是风口刀尖稍有闪失就是齑粉之祸……”
她端起冰镇青梅汤以银匙轻舀笑得自信从容:“可皇上素来仁德却也不会坐观诸位受人构陷---我忝居此位也会尽量提醒一
她见众人面上仍有疑虑微微一笑曼然道:“别尽说些伤感之事了有件喜事各位还未曾得知呢!”
她凝眸若有所思道:“最近皇上亦会广施德政让后宫嫔妃都择日归宁以慰骨肉分离之苦……”
连杨宝林都停止了哭泣她们因这突然之喜而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宫中律条森严前次齐妃归宁皇后亦甚有烦言如今后宫众人咸沐皇恩简直是飞来之喜。
“各位的父兄大都在朝中为官这次亦是皇上体恤朝中大臣才有了如此愿心。”
晨露的话得体诚挚仔细咀嚼却是意味深长。
送走了众位嫔妃晨露端详着眼前地凤藻玉案从雕有祥云的白玉盘中拈了一颗鲜红的果子放入口中对着窗外笑道:“你这招倒卷珠帘是想偷窥哪位国色天香的娘娘呢?”
瞿云哈哈一笑由窗中翻身而入:“原想吓你一跳……”
“静王那边情况如何?”
瞿云凝视着她幽邃的黑眸只吐出四个字----
“月末大朝。”
晨露没有诧异微微颔道:“皇帝早就有所预料……他近日恩赐后宫嫔妃归宁必定会大赏她们的父兄----时间如此巧合他大约是成竹在胸了。”她遥望着墨云翻滚的天边低喃道:“山雨欲来风满楼……”
仿佛应和她的断言阴沉压抑的苍穹中一道沉闷地雷声响起闪电在瞬间闪亮了她雪白的面容。
(今天还有一章哦,我勤快吧)
第五卷 第一百十五章 悖乱
云贵人的小产事件“免不了被宫中非议众嫔妃提起这位倒霉的娘娘都掩袖讪笑皇后的声誉也颇受了些影响这几日时光缓缓流逝朝野都是异常平静转眼便到了月末。
这一日乃是大朝的日子藩王们由驿馆中出一列杏黄色大轿到了西华门前。
此时东方曦光已经透亮天街上扫得纤尘不染。清亮的晨色中但见一片庄重肃穆一溜八口镏金大铜缸罗列左右。远远望去几十名侍卫服色鲜亮钉子似地站在巍峨的乾清门前纹丝不动虽然天气酷热此间却别有一种空寂肃杀的气氛。
安王有些轻慢地一笑指定了那些侍卫嬉笑道:“皇上也真不体恤人这么热的天竟是让他们甲胄齐全。”
他随意踱步正要往前顷刻间景阳钟登闻鼓声大作悠扬沉稳的钟鼓之声漫过重重宫楼琼宇越过肃穆高大的五凤楼直传出午门来。
“万岁启驾-
一声一声的传呼由太监们递送出了午门。
他不再多说跟着领头的叔父从掖门进了大内。几人一进宫门便觉和上次觐见感受大异。从金水桥北的一溜正殿中央正门朱漆铜钉、狞恶辅衔着铜环都紧紧封锢。两行官员东西昭穆摆着方步进入大殿。(更新最快)。
沿路之上每隔三步便是一名带刀侍卫巍峨高大的殿前铜鼎铜龟铜鹤铜都焚了香袅袅御香从龟鹤口中冉冉散淡而开紫烟流转氤氲而下给太和殿平添了几分神圣庄严。
但闻乐官齐奏雅乐黄钟大吕之声大作皇帝冠冕袍服俱全辉赫仿若神人从容迈步登上御座。
“诸位今日大朝有几件要紧国事与大家相商……”
皇帝声音清朗有力拣了云州旱灾、鞑靼扰边等几件事来说又问了兵部关于前次剿灭的鞑靼余部之事然后笑道:“众卿还有什么要说的?”
满殿中鸦雀无声半晌有几位尚书正欲上前奏报却听藩王一群中有人嘶哑喊道:“臣有事要奏!”
却是皇帝的叔父五十有余的诚王老千岁他花白着胡子瞧来仍是病弱。
他上前叩道:“臣年老体衰离大去之日并不远矣益州地处蛮荒瘴气丛生飞鸟亦常折翅恳请陛下让老臣留京以待天年。”
皇帝温和而又无奈道:“叔父身体不甚康健朕亦深以为忧太医院医正亦向朕禀过了叔父不用多想及时诊治要紧。”
他言辞关切虽是模糊却也默许了诚王的请求老人长吁一口气谢恩后正要退下却听身后有人大声喊道:“臣也有本要奏!”
安王双手撑地眼角带出些微妙桀骜几步跨到御座前长跪在地道:“臣弟近来冥思昏昏怕亦是有所罹疾若是再呆在封地怕是会五内鼎沸而死!”
“哦?”
皇帝有些诧异又有些讽刺地扬起剑眉笑道:“三弟你的封地也生了瘴气?!”
“虽不中亦不远矣!”
安王把头微微昂起望着皇帝道:“我这个藩王听上去金尊玉贵乃是帝家贵胄却真真是任人践踏万岁派来的长史可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朝臣中响起一片嗡嗡低语也有人为安王的大胆言辞倒抽一口冷气。
本朝分封诸王乃是循前朝旧例只是先帝英明天纵早已现其中弊病权衡之下定下制度由朝廷派出长史辅佐藩王一应大事都要盖上他的印章才能算数。
皇帝面容上浮现一道怒意却被冷笑压了下去他轻握着雕龙扶手目光如剑直看着安王不语。
这几位藩王势大长史受其掣肘日久只得苦苦支撑个局面如今安王居然颠倒黑白到君前诉起苦来!
“臣也有本上奏!”
平王平静说道也上前跪了道:“我辖下与鞑靼犬牙交错一旦情势危急调动军队便不能得心应手----长史本是文官对军务毫不精通若有延误战机可怎么得了?!”
他话说的滴水不漏很是圆滑语中之意却是与安王如出一辙他笑得异常恭谨凝视着青金石地砖笑道:还有封地的盐运漕运一类若能由我来统筹调度也少了许多摩擦。”
皇帝胸中怒意勃咬牙笑道:“真真是奇谈长史辅佐的制度是先帝订下的你若要改动是想说圣祖措置失误?!”
安王从旁大声答道:臣等岂敢只是陛下所托非人后世议论着却要以为陛下苛待兄弟了!”
此话一出殿中群臣目瞪口呆仿佛被梦厣住看看上头又互相对视殿中寂静地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见有人受不住这压力身子一歪竟厥了过去。
皇帝俊逸脸上一片漠然眸中深不可测他轻笑道:“原来朕派出长史便是苛待兄弟----你顶得真好!!”
第五卷 第一百十六章 生乱
此时殿中微有骚动群臣交头接耳莫衷一是安王长跪于阶下目光却是桀骜不羁他微瞥了一眼皇帝正要开口反诘却见御座后的九龙腾天玉屏后幽幽传来一声轻咳一道飘袅重染的裙裾边角如烟云一般从中飘过。
是谁?!
如此朝会之上是谁竟敢如此恣意避于屏风之后窥听?!
他心中暗诧一时闪神却听平王道:“万岁息怒三哥素来心直口快----不过长史一事仍希望万岁从长计议----就是臣等体谅陛下的苦心史笔如刀仍不免有七步之讥啊!”
皇帝一听这话怒不可遏他脸色雪白砰”地据案而起冷声道:“哼……比出了曹子建如此诛心之罪也要让朕承担吗?!”
此时殿内多数人已成了木雕泥塑僵跪在地听藩王们与皇帝斗口。齐融见不是事站起身来用冷峻严厉的目光向殿中各个角落扫去他是朝中元老威望既高门生故吏也极多如此威慑下会场气氛安静了不少。
他面上沉稳心中亦有些不安却见殿外门扉半启缝隙中隐隐可见无数人影晃动不禁心下更添狐疑。孙铭自从晋升为京营将军之后很是谨小慎微此次藩王入京皇帝有意无意间仍将京畿治安交托于他便更不得安闲了。
藩王们麾下的骄兵悍将很是闹出了些乱子这些孙铭都隐忍不连一些物议讥讽。也是充耳不闻。
这日他朝食已罢穿齐了甲胄便来到校场。(更新最快)。刚看了一会便见大营门口有烟尘弥漫。有几骑人马身披玄色斗篷被卫兵阻住正僵持不下。他由台上起身迈步上前看个究竟。
“此乃军中重地什么人敢擅闯?!”
卫兵气势肃然。正要呵斥却见正中一人通身上下都以黑纱遮掩由那重重纱裳中露出一双寒潭似的黑眸----
卫兵乃是久经沙场的悍卒却被她这一瞥之下为这森然威严的气度惊于当场。
孙铭倒抽了一口冷气多年沙场鏖战也不曾有这一瞬地惊骇。那人终于开口----
“久闻孙将军大名今日终于得以一晤。”
她声音清冽有如珠玉落地。冰雪破堤。
“你是……?”
有如花瓣一般的纤纤玉手伸出她手持一柄古朴宝剑。其上古篆。斑斓可辨。
“这是万岁的佩剑……”
孙铭大惊之下依稀想起前一阵地宫中逸闻。心中隐隐猜到了她的身份。
那女子轻挽纱绢将雪白面庞微微露出目光流转间辉光神韵非同凡俗间一枝珠簪在日下灼然生华。
“孙将军宫中乱象已生我代皇上前来请派将士封闭城门阻止任何人等出入!”
她手握缰绳决然而道。
孙铭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稚嫩清秀地女子皱眉道:“事关重要岂可因你一言而决……”
他话音未断但闻沧啷一声长剑倏然出鞘映着晨间日光雪光灼烈龙吟之声乍起惊破栖鸦无数----一片黑羽漫天中光华几欲破天。
“此乃天子御剑皇上交于我手嘱曰:如朕亲临----将军还有什么疑虑?!”
那女子声音不大却是词锋逼人清冷之外自有一种凛然高华。
孙铭凝望着她良久才单膝跪地敛眉垂:“臣遵旨。”
京城的百姓如往常一般便要开始一日的生活蓦然间街头人流瞬间分来仓忙之中但见铁骑如云喧嚣疾驰而去其后跟有无数精悍步卒杀气肃然。
他们呆呆看着宛如梦中一般凝望着这些京营精锐小声议论着难掩惊惶。
响鞭急作之下孙铭一马当先快如流星一般转眼间已赶到城南城门守军听得远远传来策马之啸由城楼高初探头来看。“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入内!!”
孙铭放声高喝炽热的日光照着他的面容嘴角露出一丝忧虑地刻纹汗珠流淌而下他只觉得苦涩。
守卫头领遥见是他大吃一惊之下忙不迭喝令让守军关拢城门。
沉重拖曳的铁索声响在大地上震动着惊惶的百姓议论闪避着眼看城门徐徐合拢那波光粼粼的护城河消失至一线孙铭刚要松口气却听门下有粗犷人声----
“这是什么意思?!青天白日的关什么城门?!”
孙铭纵身上了城楼却见一彪人马源源而来最先抵达的叫嚷着用手推挤城门强行将本只一线的空隙生生扳折加大。
他们身上的甲胄在日光下闪烁生辉孙铭的心却在这辉光中逐渐沉下----
这是安王麾下地将士!
他强压住胸中的怒火站于城楼之上。高喝道:“站住!!”
他凝望着城门间停止行动的兵士徐徐道:“尔等奉圣命驻军郊外为何擅自进京?!”
领头地校尉身着明光甲一身锃亮他连眉眼都带着骄横笑道:“我们在郊外呆得闷了去京城散散心有何不可孙铭望着远处源源而来的队伍心下冷笑道:“这么多人一散心未免太过隆重了……”
那校尉趾高气昂痞笑道:“我们本是土包子习惯了一起走路一起去开开眼界!”
孙铭沉声喝道:“奉圣上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汝等悉数退后!”
那一队将士却不听命令口中嬉笑着手中兵刃却有意无意地出鞘上弦。
孙铭浓眉一扬正要最后通令却听身边箭矢破空之声大作一片黑鸦鸦地箭雨幕天席地一般朝着城下飞去。
第五卷 第一百十七章 逼宫
闪着寒光的铁箭如暴雨狂飚倾泻铺天盖地的落下城下的藩王将士躲闪不及纷纷倒地那校尉倚仗身上甲胄狼狈避过对着身后援军张口欲喊----
一道洁白羽翎迅如闪电直直射入他的喉中。
那血花暴闪只是一瞬便绽放出最后的惊艳。
他双目圆睁不敢置信的跌倒身边满是惊慌躲闪的兵士几下便践踏得不成形状。
孙铭蓦然惊怒回身喝道:“谁让你们放箭的?!”
“是我。”
晨露抚着微微颤动的弓弦姿态娴熟说不尽的舒缓婉约她望着城下一层层围拢黑鸦鸦的军士微微一笑。
此时城下剑戟林立甲胄铁衣的寒光在炽热阳光下刺目生疼藩王的兵士越拢越多宛如乌云蔽日望之心惊。
“为何如此?!”
孙铭怒得已无言语再顾不得尊卑。
“他们今日只为谋逆而来不是温言劝抚能了结的----多杀一个京城便平安一分。”
纤纤玉指,从壶中又抽了几支箭黑眸微迷蓄势瞄准。
孙铭咬牙不语望着这剑拔弩张的危局心中满是踌躇混乱。
“其余三处城门由你的心腹前去接应大约可保无忧----只是这城中……”
晨露思索着手下一气呵成一箭既出便夺去一人性命各个都是将尉一类的军中头领。(更新最快)。
待到壶中一空。她才收起铁弓重新以纱绢覆面由城墙上一跃而下。
“娘娘……!”
孙铭正要阻止。她已策马转向朝着勋贵世族所居的城南而去----
灼热的夏风中。她手持缰绳疾驰心中低喃道:“周浚这就是你的如意算盘吗……”臣一言一语地交锋让大多数人都惊得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是好。
皇帝望了一眼正对门扇的缝隙见外间人影憧憧眉间稍一松缓他抿了口茶声音在殿中清晰可闻。
“还有哪位叔伯兄弟认为朕刻薄寡恩不妨出来言明。”
大殿之中静得可怕良久。正当众臣以为无人再作仗马之鸣时诸王之中。亦有人颤声道:“万岁开恩臣等并无二意。只是长史挟天子之命。跋扈异常……”
那人抖着袍袖已是哽咽难诉。皇帝压下心中的郁躁抬眼望去乃是先帝地幼弟素日里最为安分的卫王。
皇帝眸中光华一闪晶莹炯然沉声道:“叔父若是有什么冤屈只管向上奏来!”
他瞥一眼阶下地安平而王见他们从容自若不禁暗自冷笑却又想起方才屏风之后那声低咳心中惊疑又生。
此时殿门微启瞿云一身戎装悄然入殿行至齐融身旁俯在他耳边轻语几句顿时惊得他须微颤抖眼中精光一闪即刻又恢复常态。
瞿云转身离去遥遥朝着九重帝阙之上微一示意皇帝心中熨帖正要开口却又见他手指殿外作了一个刀兵的动作。
宛如雷电闪破乌云皇帝眉宇间的迟疑一隐而没他从容一笑:“叔父此事要辨别不难着宗正院细细甄别若长史真有跋扈不轨朕亲自向您赔罪!”
他斩钉截铁说完凝视着阶下的安平二王语气更加舒缓柔和----
“两位弟弟朕自登基以来素以先帝创业艰难为念治理天下可算是兢兢业业对宗室手足更是克己友爱----弟弟们今日敢如此无理不正是料定朕无法效纣桀之行么?!”
安王大咧咧一笑正要反驳却见皇帝眸中一点怒火在瞬间爆裂开来----
“可是你们却将朕的克己友爱视作软弱可欺!!今日你们居然有脸面提什么长史掣肘----若没有长史碍事你们今日便要引狼入室来个三家分晋了吧!!”
他由案间取过几摞文书清俊容颜上带着冰封似地冷笑吩咐秦喜道:“你先念一遍再让众臣传看。”
秦喜那略带尖细的嗓音在殿中响起桩桩件件都是二王私下联络接交江湖死士私铸兵器时间地点相与人物皆是细细有证。
“朕的长史被你们挤兑得几欲自尽居然还敢颠倒黑白惑罪于朕!!”
皇帝冷笑着望着殿外齐整的军容终于长舒一口气满心昏噩的众臣闻言转头望向殿外但见丹墀之下一千余名羽林军的军士荷戈持枪杀气腾腾集中在东西配殿前面。
“你们勾结江湖匪类收买了几个宫中侍卫便以为可以逼宫篡朝?!”
皇帝轻蔑一笑任由侍卫将擒获的各色俘虏、兵器缴于殿外广场安王面色苍白浑身颤软欲死他喃喃自语眼神狂乱左右侍卫正要上前拿下却见平王面色不变悠然轻笑道:“万岁勿要疑心臣弟这般拙劣的计谋完全不干臣弟的事!”
安王满面惊惶戟指指定他怒道:“四弟你……”
平王笑得不羁眼中露出诡谲笑意:“万岁昨日太后进了碗珍珠细米粥今晨她老人家宣了二哥入内两人大约正在说古记笑话呢!”
皇帝一惊暗忖他对太后起居了如指掌他乃是聪慧过人之辈瞬间明了了他言下之意他悚然大怒脸色苍白得令人不敢逼视当机立断喝道:“众臣工可退出天街外-
平王一口将他地话截断他微笑着只说了一句:“太后在我的钳制之下。这一声好似天外魔咒将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扫得干干净净。一片死寂之中连人们地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你要如何?”
皇帝勃然大怒之后头脑却是越清明他面上无波只是静静问道。
第五卷 第一百十八章 手足
平王仍是温文儒雅他望着御座中的皇帝轻笑道:“太后乃是天下之母臣弟焉敢如何……”
他眼中闪过细碎的刻毒殿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显得异惑幽冷。让人禁不住要打寒战。
“我与三哥素来情谊甚笃此次他犯下此等大逆之事确是与我无关只求皇兄能辨别忠奸还我清白令名。”
平王的话简直让在场众人瞠目结舌如坠云雾。
皇帝见他举止悠闲丝毫不以为意。心中升出一丝阴霾他心下飞快思索面上却是霁颜笑道:“四弟你说你清白无瑕却难道不知挟持国母是株连后嗣的大罪?!”
“母后现下安然无恙皇兄不妨与我前去一探……”
平王凝望着他眼中是毫不退让的绝然狠戾皇帝对上他的眼眸心下暗惊于是静静答道:“好……我与你同去。”
他由御座起身俯视着阶下群臣一派安稳从容道:“此乃朕之家事卿等暂且退下。”
众人触及他的目光但觉如磐石般沉着心中不觉一松这才惊觉各个已是汗湿重衣。
“皇兄一向恃辇而行不如你我兄弟一齐走去……”
平王朝服辉赫眉目之间意气奋却又含着淡淡阴郁微笑着轻松悠然间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家宴会晤。日光照耀着宫阙云顶的琉璃瓦璀璨眩目华贵迷离兄弟两人并肩而行。身后迤俪而行的是如履薄冰的侍卫左右。(电脑小说站更新最快)。
两人也不去理会只管在这狭长绵延地夹道上缓缓漫行。
炽日逐渐伸高。照得人周身燥热一路行来。走过聚香园时皇帝见满池碧绿清风过时一片袅娜于是顺手捋下一面荷叶。持在手中遮阳。
平王冷眼看着微笑道:皇兄有此雅兴倒是难得!”
他望着这一池菡萏碧波却不走近只是远远望着等皇帝回到道上才缓缓道:“我从小怕水。”
皇帝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只听平王笑道:“小时候不知道厉害在镜湖边嬉戏玩耍。被人推入其中几乎溺毙。”
他说得轻松在日光下几近戏谑。却自有一种惊心动魄。
元祈剑眉微动道:“是谁做的?!”
“我不知道。”
平王仿佛漫不在意的。接过他手中地荷叶。深深吸了口清香半晌。才道:“大约是太后娘娘的手笔。”
皇帝悚然一惊正要反驳却蓦然想起太后病愈地那一幕----
孱弱温柔的母后手下用力以镂金镶玉的甲套瞬间捏碎了蜘蛛……
那般的决绝尖利雪白面庞上却一径是慈悲温文的笑容。他禁不住要打寒战话到嘴边也退了回去。
平王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从我记事起便是活得战战兢兢我母妃时时看顾我生怕我再遭厄运……”
“你应该禀报父皇!”
“父皇?!”
平王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之语俊秀面容微微扭曲眼中出极为怨毒地光芒----
“太后当年位居中宫姿容绝代专宠十余年而不衰她身后又有名门贵阀的林家支撑只须小小一个手指便能让我们母子化为齑粉……”
他语音怨毒森然继续道:“父皇即使愿意过问也只能保我一时却不能保我一世……”
元祈望凝望着他胸口起伏不定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
“为什么不来找我?!”几乎是痛心疾的他低喝道:“我是你长兄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你?”
平王有些惊奇的重复待望进他坚定果决的眸中才深深呼了口气。
“大哥……”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不复方才的剑拔弩张。
“你当时亦不过是一介少年啊……更何况”
他几乎是灿烂微笑着轻轻道:“那是你母后啊!”
元祈咬牙不语半晌才低低道:“是我太一厢情愿……这是在宫中总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是啊我们生于这宫中总免不了有这一天的。”
平王大笑豁达间隐见苍凉他回转过头低低地绝然地唤了声----
“大哥!”
元祈一颤抬眼看去只见平王微笑如常:“快走吧太后娘娘地性命还攥在我手上呢!”露策马疾驰袍袖衣袂随风飘荡如云烟一般在街市中通行不过一刻便到得周浚的府邸。
朱漆大门上铮亮的铜钉眩目威严晨露略一分辨便知是依八阵图方位排列门前并无官宦世家惯有地一对石狮只见一左一右两列兵士持矛悍立一眼瞥去满目肃杀。
她利落下马直直朝着大门而入无视眼前横曳的矛戟纤指轻轻一弹兵士但觉虎口麻强撑着握紧兵刃踉跄几步才堪堪卸下力道。
晨露一边入内一边以内力扬声:“周大将军我依约前来拜访。”
“贵客前来真是不胜荣幸同样以内力扬送晨露听声辨向微微一笑穿过中庭朝着内宅地厅堂而去。
大厅之中各色架格上摆满了五花八门地兵器正中十余柄刀剑圆融雪亮一看便知是主人心爱经常摩挲之故。
周浚仍是惯常的一袭黑袍手中半把兵器也无只持着一支小小物事意兴阑珊。
晨露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那是一支镶玉镂珠地宫花她又看了几眼心中疑窦又起----
“那是前朝宫中的制式。”
她前世虽不受林家宠爱却也见惯了世族皇亲的排场器物林媛的生母更是公主之尊是以对这些宫花绢饰也有些印象。
第五卷 第一百十九章 纠缠
“当今世上能识得此物的已不多了。”
周浚眼中染上淡淡寂寥仿佛不欲多提他小心翼翼的将宫花收入怀中抬起头来已是目光炯炯---
“你是为了皇帝的江山而来?”
晨露柳眉一挑直直看向他眼中冰雪凛然:“何出此言?!”
周浚微笑着不答却是叹息道:“整个京城之中能看穿这连环计策的只你一人……”
晨露摇头道:“不然皇帝亦有所警觉已下了诏令让四方重镇的守军严整戍守。”
周浚颔表示赞同道:“今上虽然没有过沙场鏖战的经验却是英明天纵往往能自行参悟他能模糊想到此处亦是很难得了。”
他素来倨傲如此夸赞句句是实毫无阿谀奉承晨露点头道:“假以时日他必能成一代令主。”
周浚冷笑:“眼下关键是他能否过这一道坎。”
晨露亦是微笑眉宇间一片飒爽清冽:“这便要仰仗将军你了!”
周浚大笑不止半晌才沉声道:“那孽障把我的过往都说与你听了?!”
晨露心知肚明道:“只是略知一二。”“若得我心中挚爱便是粗茶淡饭也是甘之若饴……”
他的声音低沉满是痛楚继而激昂----
“我与鞑靼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心想献虏阙下可换来的却是朝廷的重重疑虑---他们胆怯妥协。(更新最快)。以厚币卑词贿赂鞑靼丝毫不想着一雪前耻这样的朝廷。又怎么值得我效忠?!”
他说着已是睚眦欲裂。
“正因为如此。你才应力挽狂澜如此撒手不管算什么大丈夫!”
晨露冷冷接上声音不大却自有一重森然高华。
周浚不禁被她的气度所摄。微微平静下来皱眉道:“人各有志我对朝廷已无眷恋你不必再说。”
晨露不语迎着日光她黑眸中幽冷渺远雪白面庞仿佛透明一般----
“大将
她居然不怒只是幽幽叹息。
“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人身陷深仇?!”
她淡淡望来。周浚只觉得那清冽黑眸中剑意有如九天重光直直射来。如利箭直中
“自景乐之乱天下庶民。有哪家没受过鞑靼人地荼毒?----正因如此。今上的天纵英明才是万千黎民所需要的。若是让藩王们计谋得逞那立时便是纷争四起百姓离散……难道还要后人重蹈你地覆辙吗?!”
她声音不大却满是沉痛黯然周浚望入她的眼中满腹地仇怨渐渐冰消溶解---
“差点忘了你与林宸颇有渊源……”
周浚微微黯然叹息道:“我还是无名小卒之时曾在潼关之战中远远眺见她的英姿……她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如你这般作想吗?”
晨露微笑着清秀平凡的面庞在日光下显出惊心动魄之美----
“她必也是如我一般……”
周浚楞在当场百味交杂之下心中块垒只化为一声叹息。
“罢了……”
他苦笑徐徐道:“我在京中各处亦藏有精兵八百你可以尽数使用。”
他由右手暗格中取出兵符信物郑重放在晨露手中。内外命妇中庭寂静无声惟有参天梧桐由绿荫中渗出点点金光。
大殿之中太后面色苍白凝视着手中绘有猫蝶嬉戏的精美画扇默然无语静王陪坐在旁衣冠微见狼狈他看了自己脖间地利刃轻嘲道:“三弟真是费心了!”
挟持者身着侍卫服色如泥塑木雕一般沉默不语大约是平王的心腹死士。
皇帝与平王联袂而入恰恰见到了这一幕。
平王瞥了一眼太后生生将自己的怨毒压下笑着调侃静王道:“你前生是个猢狲变的他若不看紧你难保你不变出什么花样!”
静王嬉笑着正要反唇相讥却听太后轻叹一声抬起头来凝视着平王道:“你从小志大才疏如今仍是不变。”
平王冷笑一声道:“母后老而弥辣也是仍旧不变这几年宫中镜湖不知又添了几条冤魂。”
皇帝见他们唇枪舌剑也不去管只是望着院中僵持的侍卫们暗自揣度平王的深意。
他虽然与太后深有仇隙却也不会不顾大局只为出一口气大费周章的派人潜入挟持太后----其中必有什么蹊跷。
他想起廷议之时晨露于屏风之后那声轻咳草灰蛇线之下隐隐想了许多……
耳边只听平王怒道:“当年你将我母妃遣去宗庙拖延时间好让人将我溺毙……”皇帝一听之下灵光忽起满耳都是“拖延时间”这四字在回响他心中豁然开朗暗道侥幸---
平王将他们全数纠缠于慈宁宫中正是为了拖延时间以利宫外起事!
(明天我Rp爆,会写三到四章先知会大家一声,呵呵)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章 悍卒
皇帝不动声色只是心中暗凛他看了一眼太后见她蹙眉冷笑仿佛丝毫不以眼前凶险而意静王却不顾自己脖项间的利刃亢声与平王理论-
“母后体弱经不起这明晃晃的刀剑你快着人放开她!”
太后额头微有细汗烟霞色罗袖被她紧握绞出几重皱摺殿中闷热又是利刃在侧她的面色几近惨白却犹自据案冷笑。
皇帝见是时机转身行至殿门附近一眼便瞥见庭中侍卫们正在翘而待他正要闪身召唤下一瞬一道劲风席卷着冷凛锋芒从他间险险擦过只听当的一声九龙旒冠落地他只觉头顶一阵痛楚伸手摸时却是嫣红鲜血。
那一柄短刃牢牢钉入身后的檀木殿门中犹在轻轻颤动于半明半暗间出妖异寒光----
差之毫厘就正中他的头颅!
“真是千钧一啊皇兄……”
平王轻甩袍袖毫无歉意地微笑着上前两步将短刃由门上拔下顺手将门扉轻轻阖上。
皇帝的眼神随着这一阖而微微黯沉他伫立在殿中央仍是一派沉着自若。
“皇兄急着联系侍卫可是想起了什么?!”
平王笑得平静无波眸中却是诡谲阴森。
“你在拖延朕的时间准备在京中作乱。”
皇帝的声音冷静淡漠仿佛由九天之外传来。(更新最快)。
这一次他用的是“朕”。而不是“我”。
平王示意死士那人手下一紧嫣红浓稠的鲜血。便从太后颈间缓缓滑下。那丝丝缕缕地鲜红流淌于雪白肌肤上。更显得惊心动魄太后微蹙着眉一声不吭。
“皇上你若再有什么可疑举动明年的今日。便是太后的忌日了。”
平王微笑着继续道:“皇上目光如炬已然看穿了我地布置……可惜朝中众臣都关注着此处再无一人能破坏我的棋局了。他笑得自信一抬头却见皇帝也在无声轻笑平王敛了笑容。心中突然生出不安。
宫城最外端身着甲胄地侍卫们站在高耸的城楼上正俯视着地面上散乱的刀枪剑戟。以及斑斑驳驳的刺眼血迹。
他们谈及方才那群乌合之众都觉得好笑又好气-这群脓包。也来谋逆咱们兄弟手里的岛剑。难道是吃素地不成?”
“听说是安王殿下私蓄的江湖草莽……别说攻入宫中就在这神武门前三两下就被拿下了----安王正在当廷奏对连他在内一个也没跑得了。”
侍卫们气势如虹其中诨名“花生”的郭升是此间的一个小头领深得皇帝喜爱本来在御前行走这次是被派人料理善后的他却不如其他人这般乐天他父亲亦是从龙老将这些帝室后裔间的恩怨也知之颇深。
他心中嘀咕道:就算安王如此脓包不济平王和他却素来是焦不离孟此人阴险狡诈尤在其兄之上难道没有任何后着?
他想起方才瞿统领遣人来时那凝重深锁的愁眉暗自揣测---难道宫中也出了什么事?
想到此处他心中砰砰乱跳环顾四周见其余人等都是一派轻松于是低喝道:“你们骨头没有三两轻了……赶紧守好城楼是正经你还有你”
他指点着几个老成稳健的指派道:“你们几个率人四下巡视务必要保证万无一失!”
侍卫们这才敛了笑闹正要起身分头去做却有一人惊叫道:“快看!那是什么?!”
他语声惊骇以手指着空中郭升抬头一看却见湛蓝晴空中平空升起一股浓烟。
他极目眺望遥遥只见那浓烟由城北而起夹杂着隐隐火光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又有人惊呼:“西边也有……”
连续几番郭升悚然现城中四方八极有好几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他心中惊疑焦急沉声道:“莫非还有叛党作乱?”
他正要吩咐属下却听空中传来一阵飕飕尖响电光火石间他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快趴下!!“
他一手按了最近的弟兄将身子尽量伏低任由那一阵箭雨从脊背上擦过引起火辣辣地灼痛。
箭雨方歇众人正要开口却被郭升示意静默他趴在城墙上仔细谛听着动静半晌他才起身微微喘息着道:“有大股人马正朝神武门而来----弟兄们我们有大麻烦了!”
他声音肃然不复平日里的浪荡嬉笑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却又似在警告众人:“脚步整齐划一杂而不乱半点人声也无……这怕是久经沙场的军队。”
众人地脸顿时煞白前次御驾亲征他们中大半扈从皇帝很是见识了些恶仗那些鏖战炼就的悍卒足以让这些侍卫夜半生出噩梦来。
即使如此也无人退缩他们皆是军中将尉之后平日里走马章台浪迹争斗乃是常事骨子里生就地禀性却不容自己畏缩。
郭升回望宫中却见万千宫阙仍是一片寂静。
大约宫中也出了什么事……
他如此想着沉声吩咐道:“鸣笛燃烟通知瞿统领那边……弟兄们朝廷用得着我们地时候到了!各自守好自己的位置……莫要让人小觑了我等将门!”
众人一片静默眉宇间杀意酝酿任谁都知道今日事态严重怕是要九死一生了。”
脚步声由远而近已是清晰可闻眺望那端隐隐有刀剑地闪光。众人攥紧了手中武器心情近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