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心火显,神魂露
听到有人喊名,张应潮循声看去,入目的是三名男子,都是仆从打扮,乍一看,也算有些威势。
“居然是三个家丁?”
一桌儒生都看见了来人,有的皱起眉来,有的则面露忧色。
“我就是张应潮,你们找我,有何贵干?”张应潮见了来人,却没有退缩的意思,直接起身。
“哦?”家丁看了过去,为首那人抱拳道,“张公子,我等是韩府家丁,奉命来请你过去,我家二爷要见你。”
“果然是韩府!张兄,不能答应!”旁边几人听了这话,都是暗叫不好,低声劝着。
张应潮眉头微皱,眼底闪过一丝怒色。
“真是韩府!难道真让刘兄、李兄他们说中了?”
这样想着,张应潮却对身边几个儒生道:“多谢几位兄台关心,只是韩府是相国居所,自有治理之法,府中奴仆不敢假传命令,既然韩卓要见我,又岂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他这话看似夸赞韩府,其实暗藏讥讽,三个家丁虽听不出深意,却也知道不是好话,立刻就没了好脸色。
接着,一行几人脸色僵硬的离开。
看着张应潮和家丁远去的背影,桌上的人都没了食欲,纷纷摇头。
“张兄太耿直了,不知圆滑。”
“这三人虽是家丁,可毕竟是韩府的人,宰相门房七品官,不该得罪。”
“不错,有才的时候,这么做是名士傲骨,能传为佳话,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在旁人看来就是不敬了,就算传出去。旁人也要给他个不识好歹的评价。”
……
几人小声议论,说着说着,就有了同病相怜的味道。
他们这些儒生,每个都有功名在身,多数是举人身份,会出现在东都,一方面是赶路,准备参加来年的会试,另一方面是因为东都人杰地灵,书院众多。种种学说层出不穷,来此求学,沐浴文思。
不过,再来东都之前,他们彼此并不相识,之所以能坐在这里饮酒,还与那晏王脱不了关系。
这东都繁华,但也有不少事端,不久前。有个叫黄彦的书生,在家酒楼里提了反诗,而且此人还有些本事,扇动民变。虽然很快就被平息,波及不大,却给了些人口实,晏王正是其中之一。
这位王爷借口剿贼。坐镇宣口,抓捕往来儒生,窃取文思。在座的诸多儒生正是此事的受害者。
他们在宣口镇上同陷牢狱,因而结识,重获自由后,结伴北上,一来二去,交情就出来了。
但是,没过多久,就有人发现了问题——
有人发现,自身的学识、文章记忆、经义感悟,都不翼而飞了,甚至连一些的礼数、礼节,都记不清晰了,这一下,可是惊得诸多儒生心神摇曳,惶惶不可终日。
随后的噩耗更是一件接着一件,文思记忆是他们用来攀爬、维持自身地位的根基,文思一去,所有的一切就好像空中楼阁一样,开始崩塌。
张应潮只是其中之一。
“张兄落难,连奴仆之流都敢欺他,让人愤慨,可我等又有何分别?我听说,刘兄这次本被荐入敬慎书院,结果昨天入门时的考核没能通过,还被一名官宦子弟当众羞辱。”
“是啊,当时激愤之下,还差点动手,结果对方一个眼神过来,就将我给镇住了。”
“那些官宦子弟,从小锦衣玉食,有药膳补充元气,能练功习武,自然身强体壮,真动了手,刘兄你也只有挨打的份,更何况,事后也要麻烦缠身。”
“说得有理,我们本来只有靠着自身努力,积蓄学识,登榜改运,现在连学识都没了,拿什么去和那些人比?”
自古以来都是穷文富武,练武要开发血肉潜能,不断透支元气,需以外物补充,往往花费不菲,一般人家若无机缘,根本难以承受,相比之下,还是科举学识更加容易。
这也是君子六艺渐渐没落的缘故,不是今人不愿意去学,而是如射、御这般的,寻常人家哪有条件去学?
况且,科举虽开辟了人道新路,但发展至今,依旧有着限制,不说别的,有钱人家轻易就能买来典籍、请来名师,而寒门子弟就没有这种能耐,反而要消耗家中积蓄,好在只要能识字、会抄写,就能自己找些书本抄录、记忆,若能放下面子,替人写些对联和家书,还能贴补家用。
可是,对在场的诸多儒生来说,这些都已烟消云散。
没了学识,他们连说话都没底气,就像是无根浮萍一样,内心空虚、恐惧,感到未来毫无希望,很多人甚至有了浑浑噩噩的趋势。
“前几日,我还见过两个儒生,用光了盘缠,又不愿意乞讨,唉……”
几人正在哀叹,突然!
丝丝缕缕的清风从四周传来,穿过窗子,掀动窗帘,涌入酒楼。
而后,清风拂面,一桌儒生愣在原地!
那风中,蕴含着丝丝文思,顺着因果锁链,从七窍中融入了诸儒生心中。
经义文章、学识记忆、心得感悟,重新在心头浮现,扎下根来,一点一点的扩张,感受着心中记忆的变化,不少人的眼中渐渐湿润。
………………
韩府后宅。
张应潮坐在椅子上,等待韩卓的召见,但周围却没有哪个仆人、丫鬟靠近,甚至连奉茶的人都没有。
生活在宅门里的仆从最是有眼色,知道二爷的心腹韩福不待见这书生,又怎么会有不开眼的人过来呢?
不过,这种情景落在张应潮眼中,却是种侮辱,不由心头火起,脸色慢慢涨红。
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旁传来——
“张生,过来吧,二爷正唤你呢。”声到人至。就见韩福从里间走出,看了张应潮一眼,眉头微微一皱,“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这声招呼,像是在训斥家丁奴仆。
张应潮登时就怒发冲冠,从椅子上站起身,三步两步走到韩福面前,冷冷的看着对方!
噔噔噔!
韩福一时之间,竟被张应潮的气势镇住,连退了几步之后。才定下神来,恼羞成怒的道:“你要做什么?难道想在韩府闹事?胆子不小!”
“你一奴才,如何敢代表韩府?不过是狗仗人势!”张应潮留下这么一句,一甩衣袖,大步流星的去见韩卓了。
只是他的眼中却是充满了悲愤、无奈和凄凉。
“反了!反了!”韩福却是面色陡变,被一句“狗仗人势”给气得不轻,他更注意到周围仆从、丫鬟的目光,有种下不来台的感觉。
“我倒要看看,你这没有半点学识的东西。怎么在二爷面前威风!等你再被斥责,少不得要吃番苦头!”
话落,他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但没走几步。一缕清风从天上落下,掠过韩福身旁,让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左右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什么。
而那缕蕴含着浓郁文思之气的清风,已经一路婉转,追上了迈步而行的张应潮。顺着七窍融入其身。
随后,张应潮身子一颤。
………………
同一时间。
在东都的几家客栈中,蜷曲着的一名名儒生同时一颤。
在东都的几条街巷中,几名失魂落魄的男子抬起头来,面露惊喜。
在东都外的几间破庙里,几名骨瘦如柴的书生亦齐齐一震,随后嚎啕大哭。
在东都境外,亦有不少心灰意冷的儒生被一阵清风裹住,接着精气神直接变化,不复先前的消沉。
……
类似的事情,在这一刻,于多处上演。
一个个儒生的气运,本随着文思的离去,发生了偏转,甚至有的干脆就行将消散,但在这一刻,文思归来,重新镇压,让他们的气运沉淀下来。
而且,失而复得的喜悦,更是对心灵的一次洗涤,让众儒生生出感慨,心境蜕变。
这种蜕变,顺着因果联系,逆转而去,传入了邱言的生魂。
这些因果的缠绕,却没有拉扯邱言的生魂,反而好似投入火焰的干柴一样,在魂中消散,并激起魂内变化,连缠绕在身的抱负因果,都崩解了一小部分,随后,停滞许久的生魂漩涡,竟是急速转动起来。
那些个儒生此刻的情形,也映射在邱言心中,让他看到了人情冷暖、世事变,不由叹息一声。
而后,生魂成漩,爆发出强劲的吸摄之力,四座书架第一时间就被摄了进去,紧接着,邱言的肩头三火也摇曳起来,最后都飞了出去,融入其中。
旋!旋!旋!
整个生魂旋转、收缩,最后竟是凝成一点!
这一点中绽放光辉!
下一刻,光芒返回肉身躯壳。
顿时,邱言浑身震颤,血肉沸腾,生机、劲力、灵气在全身各处翻滚,分出丝丝缕缕,朝着那一点光芒汇聚过去!
那点光芒连同全身,释放出一点火焰。
心火显形!
心火周围,光影扭曲,渐渐构建出一点轮廓,似乎是个篆字。
很快,篆字清晰,一个“知”字随之而出,居于魂中,坐镇一方,邱言顿感心中多了点东西,踏实、厚实,知道是自身气运被心火镇压住了。
而后,气运、篆字交缠起来,福禄寿三火亦从心火中飞了出来,这诸多事物交织在一起,越发清晰、凝实。
邱言意识到了时机到来,便顺势抬手,掐了个印诀。
“神魂,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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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涤濯神魂醒,幽怀舒以畅
随着这一声,心火周围虚影凝实,成就魂影。
这魂,已不再是生魂,而是神魂。
神魂的名字里有个“神”字,而成就了神魂后,也算是能与神祇抗衡,堪比七品神灵,但却不是这个名字的实质。
这个神,指的是心神。
心中之神,是人的思维、念头、思想。
前朝韩子曾有过一句“涤濯神魂醒,幽怀舒以畅”,单从字面来看,似乎是在说一个人的心神被洗涤之后,就能身心舒畅,但这句话在修行上却有着引申含义。
涤濯心中神的,不是凡水,同样也是人念,是一个人的前行之道,性修称为“道心”,命修谓之“拳意”,儒家则称之为“文心”。
而且,这种洗涤内心的说法,并非只有这三家,如道家的逍遥子,在《人世间》一篇中,也曾说过“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这里的“斋”的含义,就是清心,让内心清虚宁静。
洗涤之后的心中,却也需要有物填充,也就是道心拳意。
有了道心,就是有了目标,才能前行,若是心中迷茫,自然徘徊不定,而一旦确立路标,则疑虑尽去,方能“舒以畅”。
此刻,在邱言的魂中,一个念头就越发强烈——
“求知!”
他的这具分身,本就是为了体会人道而入世,这道心自然与此有关,却又不局限于此。
“有根方生,无根便死,我这分身入世,有着缘由,因而才有意义,如今神魂既成,也算是有了雏形。日后不断充实,才能真正让根凝实。”
这么一想,神魂彻底的凝聚下来,道心藏于其中,心火坐镇中央,魂中洞也融入火中,浑然一体。
“归一境,成了!”
至此,邱言在修行之道上,踏出了关键的一步。迈进了修士第三境,堪比神灵。
神魂一成,不只是不再受限于阳光,而且能直接消耗心火,以肉身施展咒术、道术,或者建立幻境,不必再刻意出窍。
另一方面,道术等手段虽受心火约束,可邱言有神灵本尊的香火心念补充。却是占了个便宜,不过,却也不能太过暴露,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后。神魂抬手掐印,收拢四周的文思痕迹。
只是一瞬,种种痕迹就迅速归来,只是房间里面。却因为刚才的因果牵引和文思呼啸,乱成一团,仿佛有狂风过境一样。
于是。神魂再动,心火升腾,又掐动了一个道术,感知扩展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顿时,散落的事物纷纷飞起,回归原处——这以念驱物,其实要到归一境的第二层次才能掌握。
归一境分成四个阶段,分别对应七品到四品的神道。
这第一个阶段就是三魂合一,神魂初凝,心火显形,能肉身通魂。
第二个阶段,人称魄养魂,能剥离体魄内的精气、元气、血气,从而壮大神魂,更能百日出游。
天魂凝聚后,性修修士就已能在白天出窍了,只是还要受到影响,而神魂初聚,虽不惧阳光,但神魂与体魄不能离得太远,不然就要生出变数,而且没有体魄气血的补充,神魂也会逐渐虚弱,撑不了几日。
不过,一旦有了魄养魂的层次,神魂就可以承载气血元气,也就有所不同了,能离体百日,而且这时候的神魂内蕴气血,不再虚不可触,所以能依附在其他物件上,以魂驾驭。
这里,邱言的神魂并未依附外物,而是靠着上灵道的道术达成的。
上善若水,上灵道的道术,也都与水有关,能以水为镜,记录周围情形,再用灵气借势而为,从而复原摆设。
至于归一境的第三阶,邱言也已从黑骷髅的口中得知——黑骷髅是他从遗蜕之地中抓到的神魂,用经义教化,虽收效甚微,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渐渐从对方口中得知了不少性修之道的情报、讯息,结合着翻阅唐莱记忆,邱言慢慢建立起了一套对性道魂修的认知体系,只是还不完善。
“归一境第三阶段最大的特点,就是魂中生识,也就是神识,而第四阶段的特点,就是阳火,此火和神识,都是冲击更高境界的关键,嗯?”
神魂初成,邱言自然要试着整理一下思路,也好更进一步,只是随后神魂一动,心火中却流淌出大量的文章、经义、记忆和感悟。
“这些……竟是那些个儒生的学识记忆!”
只是一探,邱言就认出了这些文章记忆和感悟的来历,随后念头一转,与四周因果锁链相应,很快明白了前因后果。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我牵引文思而去,与那些儒生结下了因果,可这因果却也有着反馈,在心念牵引文思的时候,留下痕迹,等于将他们的文思记忆都复制了一遍!”
这样的变化,邱言也没有料到。
那晏王费尽心机,所求的就是这些人的文思,留待杏坛论道、魂入士林时运用,最后却功亏一篑,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邱言拿到镇纸后,没有动这种心思,只是因果牵扯之下,却是有了这意外收获。
“这些文思记忆和心得见解,有很多可取之处,而且还有不少我未曾读到的书,对我的性修和文道帮助极大,果然是因果有报。”
邱言自凝聚地魂后,就不断用四座书架收集文思精神,积累不少,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那些看似普通的读书人,或许在大部分方面比不上他,可也有自己的长处,此时被邱言得到了之后,借鉴、参悟,对他的道心是不小的补充。
正当邱言潜心感悟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啪!
这声音很低,声若蚊呐,可邱言神魂出窍,感知灵敏至极,又怎么可能会遗漏。顿时面色一变,神魂一震,放开了感知,循声而去。
这声音从窗外传过来的,很容易锁定,只是当邱言的感知延伸过去的时候,窗外已经空无一物,只有空气里还残留有一丝熟悉的气息韵味。
“这是神力波动,莫非刚才有神灵窥伺一旁?”
这般一想,邱言的神魂荡漾了一下。心火升腾,火光笼罩整个窗边。
“哦?也没有因果痕迹。”
疑惑之中,神魂归窍,邱言的肉身重新活动起来,皱起眉头。
“不过,若是神灵,也不该亲自过来,更不会轻易弄出响声,而且既然能不留因果痕迹。为何又会有神力残留?况且,在这之前,我已经以法诀封锁了整间屋子,里面就运用了神道手段。为的就是隔绝神道……”
想着想着,他越发觉得疑点重重,却摸不出窥伺者的来路。
“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上。这里毕竟不是剑南道,身处中原腹地,神道昌盛。有什么其他高手也不好说,要尽量避免节外生枝。”
想到这里,邱言目光一转,视线落到了摊在桌上的人参宝宝身上。
“另外,刚才在那玉盆里面,我单独伸手进去,没有任何发现,反而要透过人参宝宝才能激发里面的禁制,接触到圣贤精神,这里面的缘由,也要找个机会搞清楚才是。”
这几年来,人参宝宝每日都要听邱言诵读经义文章,以此为乐,通体内外早就有了变化,只是邱言本着顺其自然的想法,并未干涉,但这一次,经过北冥玉盆的接触,让他意识到人参宝宝的变化,恐怕并不简单。
“另外,那句逍遥子的话语,与前世也有联系,再加上先前理宗的事情,让我有了一点猜测,不过还需要更多佐证,旦夕之间难以得出结论。”
想着想着,邱言吐出一口气,平息了心头杂念。
“总之,还是先按兵不动,我初凝神魂,也需要好生熟悉一下,且静观其变,以不动应万变。”
本着这样的想法,在接下来的三天里,邱言都是闭门读书、足不出户,只是到了第四天,情况却是有了变化,出现了一件邱言没能考虑周全的事情。
“公子,再这么下去,咱们的盘缠可是不够了啊。”胡起苦着脸汇报,“这一路而行,虽然有时借宿,可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店,别的地方还好,可在这东都住店,花费不小,再加上饮食所需,盘缠去的很快,怕是撑不了三天了。”
“三天都撑不了?”
自收了胡起二人后,邱言就将钱财交给了两人打理,并不过问太多,虽然前几日戴国提到过盘缠的事情,可邱言却没有料到,这才几天而已,问题就出来了。
“这还真有点麻烦,不过倒也不急……”邱言没想到自己静观其变的想法,竟会因为盘缠之事而被打乱,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了钱,在人世可是寸步难行,不过,想要生财,他也有不少的法子。
想了想,邱言正要吩咐,却被从门外走进来的戴国打断,戴国对着邱言道:“公子,外面来了个姑娘,说是要见你。”
“姑娘?”邱言闻言一愣,首先想到的就是姬筝,但随即打消,姬筝先前的一番举动,分明是不想被人知道和邱言有着联系,又怎么会正大光明的找来。
一念至此,邱言遂道:“她有没有自报家门?”
戴国挠了挠头,然后道:“那姑娘没说,不过客栈掌柜见了她,称呼其为韩二小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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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日三省吾身
“韩二小姐?”
邱言回忆了一下,没有在记忆中找到与之对应的人物,甚至连姓韩的人,他都认识的很少。
“既然来了,总要去见一见。”
想了想,邱言做出了决定,人家已经登门拜访了,总不能拒之门外。
看着邱言离去的背影,戴国嘿嘿一笑,被胡起看到了,面露不解。
“大哥,”注意到胡起的表情,戴国小声嘀咕起来,“那过来找公子的小妞姿色不俗,我看啊,咱家公子八成是要走桃花运了。”
胡起眉头微皱,低语道:“公子的修为你是知道的,这两天更是让人觉得深不可测,似乎是又有精进,你这般在背后编排,若被公子听到,可就不好了。”
听到这话,戴国打了个激灵,赶紧收敛笑容,住口不言。
邱言摇了摇头,身后的动静当然逃不出他的感知,不过这些事不会让他记挂,他心中所想的还是来人目的。
这三天以来,他足不出户,读书写字,其实也是修行,是在做心斋,令神魂稳定下来,巩固修为。
有了道心,就有了目标,但并不代表着万无一失。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若不对自身的道有着足够了解,日后被外物和某件事情冲击,就难免会动摇心境,有让道心破碎的危险,修为因而倒退,所以必须时常坚定、充实。
圣贤都说“我日三省吾身”,可见不断坚定心境的重要性,所以初聚神魂的这段时间,反而算是危险时期,稍不留神,就会让修为倒退。
不过,随着心境的坚定,邱言的意志也越发坚定。整个人流露出来的气息,开始朝着自身的道靠拢,才会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
心境越明,对道的把握越精准,对气运的把握也就渐渐清晰,让邱言意识到这次东都之行是一次契机,有危有机,在这期间接触到的每个人,都有着特定的意义。
“离卦三变,不知是否都已经应验……”
心里想着。他来到客栈大堂,看到了那个被称为“韩二小姐”的女子。
此女面容娇美,引人侧目,但此刻正坐在一桌,狼吞虎咽。
她面前桌上,满当当的摆着一叠叠的饭菜,手中的筷子轻轻挑动,将盘中饭菜不断挑起,然后张开樱唇一吞。就吞咽下去,有种饕餮大餐的味道。
不过,本该是饥不择食的画面,但在此女手中展现开来。偏给人一种潇洒、自然的感觉,不见半点狼狈。
“嗯?这个女子的腕力不小,而且劲力用的巧妙,显是有功夫在身的。嗯?有些面熟。”
走了两步,看清楚对方面貌后,邱言心中一动。想起自己曾见过此女。
“这不就是在宣口镇上,女扮男装的女子么?她怎么会出现在东都?难道是因为晏王的事情找上门来?”
邱言眼中精芒一闪,感知扩散过去,如今他凝聚了神魂,单论修为,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能够捕捉到女子身上隐隐浮现的气息,顿时有了猜测。
看到邱言走来,女子眼中闪过一道异色,放下筷子,拿着手帕擦了擦嘴,站了起来。
“邱兄,你来了就好。”
她看着邱言,开口说了一句,口气很是自然,给人一种熟络、亲切的感觉,让人难生恶感。
然后,女子取出一点碎银放在桌上,对边上的小二道:“这些是饭钱,余下的就赏给你了,不过,你们这饭菜只能说是马马虎虎,还是趁早请灶公入伙房吧。”
那小二哥连连致谢,而大堂掌柜却是走了过来,恭敬喊着“韩二小姐”,又问起灶公的来历。
女子轻笑一声:“你派人去剑南道看一看,就知道灶公了,让我说,我也说不明白。”
话落,她不再理会掌柜,走到邱言跟前,也不避讳,如男子般行了一礼,接着道:“看邱兄的样子,该是认出我了,那小女子就不绕圈子了,我名韩薇儿,是韩逸的孙女,能在宣口和你碰上也算缘分,不过,我这次过来,却不是因为晏王,而是家祖要见你。”
“韩逸的孙女?”
这话在邱言心中划过,让他不由一愣。
“你是韩老相国的孙女?”
韩逸的名号,就算在剑南也极为响亮,此人当过宰辅,而且非同一般,可称三朝元老,新帝登基时主动致仕,随后回到东都,做出了安享晚年的模样。
论威望,韩逸不在马阳之下。
“不错,”韩薇儿拍了拍襦裙,“你可以挑个时间去,当然了,如果现在有空,我也可以直接领你上府。”她的动作虽有些唐突,却显得落落大方。
邱言微微皱眉,心下盘算,嘴里则道:“老相国居然要见我,姑娘能否透露一点,所为何事?”
韩薇儿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也不要瞎猜了,宣口镇的事,和家祖无关,他老人家更不是幕后黑手,况且这本就不是多大的事。”
她说着上前两步:“自古以来,外儒内法,法家行事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儒家追求天下太平、人人君子,我们法家则希望法统天下、赏罚得当,手段不同,初衷却异曲同工,我来请你,没有存着坏心。”
被人说破了心中所想,邱言也不尴尬,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韩薇儿竟是毫不顾忌大庭广众,这般干脆的道出了自己是法家门人的事情。
“如此说来,那韩逸韩老相国应该也是法家之人,只是,她的话也不能全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晏王所为,可谓伤天害理,就算是法家也不可能支持这种行径,如今看来,此女的立场,就是监视晏王,我当时还曾怀疑过那公羊义,没想到却漏了此人。”
梳理了一下思路,邱言点头道:“能见韩老相国一面,实乃福分,既然他老人家相邀,邱某又怎会拒绝?”
“嗯,果然有见识。”韩薇儿笑着赞道,随后抬手一甩。
唰!
邱言眼前顿时白光一闪,有一道劲风扑面而来,一件闪烁着白玉光泽的事物迎面飞来。
心头一动,他抬手一抓,将那事物抓在手里,低头一看,竟是根毛笔,白玉为杆,笔杆中央还写着两个——
春秋。
这两个字朴实无华,可是一笔一划中,仿佛蕴含着无尽信息,微言大义。
瞬间,邱言的心神就被这两个字给吸引过去。
这时候,韩薇儿的声音从旁传出:“这根春秋笔与文宗镇纸、北冥玉盆一同使用,效果更佳,可助公子提升文思,精粹文心,为日后的会试增添助力。”
邱言闻言,抬头看了过去,眼神凌厉起来:“那镇纸和玉盆,果然是你们送给晏王的,既然如此,这窃人文思的事情,恐怕与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韩薇儿还是笑着,从容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东西怎么用,全看个人,与赠物之人有什么关系?”
“此乃诡辩之语,不过无功不受禄,这春秋币还有玉盆、镇纸,邱某正该物归原主。”邱言说着就要转身上楼,将东西还回去,没有一点留恋的样子。
那两件物件虽然珍贵,但邱言拿到手里,主要是为了将文思还给诸生,如今已经达成目标,正主有出现了,自然没有强留的道理。
但韩薇儿随后的一句话,却让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邱兄,不要急着还东西,我也不瞒你,这东西你给了我,我就只能还给晏王,到时候他又拿去做什么事,可就轮不到我管了。”
听到这句,邱言转身看去,从韩薇儿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到的却是认真的意境,对方显然没有撒谎。
邱言眯起眼睛,弹了弹手指,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如此,那邱某就先随姑娘前往韩府,拜见老相国吧。”
话落,他转头看向楼梯口,唤了一声,接着一脸尴尬的胡起和戴国就走了出来,邱言将手中玉笔交给两人,吩咐了一句:“将此物放好,然后去我包裹里取出一幅字,去城中书斋变卖,留做盘缠。”
“邱兄盘缠不足?”这话让韩薇儿听了去,她立刻凑了上来,“何必变卖字画,字画能值几个钱?若有需要,我……”
邱言摆摆手,打断对方,一点都不留情面,只是道:“这事与姑娘无关,还请带路。”
韩薇儿蹙起眉来,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点怒火,不再言语,转身就走,邱言则跟了上去。
韩府位于内城,多是达官显贵的居所,而邱言落脚的客栈则在外城,东都城大,这一路走去,倒是花了不少的时间。
等到了韩府门前,却有个仆从匆忙的跑来,见了韩薇儿,躬身行礼,随后又看了邱言一眼,小心翼翼的道:“二小姐,马公子听说您回来了,刚刚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
他话还没说完,后面就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薇妹,你回来怎么也不和派人给我说一声?”
话声中,穿着深衣的英俊男子从侧门走出,迎面而来,到了跟前,他瞥了邱言一眼,问道:“这位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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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小人作祟,文染修路
看着眼前情况,听着对方的言语,邱言大致能猜出,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仆从口中的马公子,同时,也是韩薇儿的追求者。
马公子虽正询问邱言名字,但却没有一点将邱言放在眼里的意思,这并不是蔑视,而是实实在在的不放在心上,就像是走在路上看到小猫小狗时,投过去的目光一样。
“这个马公子应该出身份不凡,此人姓马,看这样子,家世不凡,在东都有一定的势力,还与韩家有着联系,莫非……”
就在邱言思考时,韩薇儿已将邱言的名字告诉了对方,同时又转过脸来,对邱言道:“邱兄,这位是马宛,他的祖父正是当今宰辅马阳、马大人,与我韩家乃是世交。”
“果然如此。”
这话肯定了邱言的猜测,接着他上前行礼,想要为马阳当年的帮助致谢。
可那马宛只是浑不在意的回了一礼,注意力就移回了韩薇儿身上,看的邱言连连皱眉,心下有了不满:“这马宛既然是马老相国的孙子,家学渊源,怎么这般没有礼数,就算心慕韩家女,可行礼问候的时候,也不该这般敷衍,显得没有教养。”
这样想着,邱言后面的话就没有继续说出。
另一边,韩薇儿打断了马宛的殷勤话语:“我知道马兄想和我印证所学,不过眼下我还有事,要带着邱兄去面见家祖,有什么话,还是等会再说吧。”
这话说得干脆,说完后,韩薇儿也没耽搁,吩咐仆人领马宛去厢房等候,接着就引着邱言过侧门入府。
看着韩薇儿离去背影,马宛面露遗憾。眼中流露不舍。
这时,另一扇侧门中走出一人,青衣乌帽,俨然小厮打扮,见了马宛表情,上前道:“孙少爷,怎么就让韩小姐走了?这些天您茶饭不思,不就为了见人家一面么?”
马宛回过神来,先朝着周围看了几眼,见没人注意。然后压低声音道:“小声点,若是让人听了,风闻不好。”
原来,这位马家少爷对韩家小姐一往情深,一听说其人回来,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那小厮听了,眼珠子一转,又道:“可是因为那个书生?那些说书人讲的故事里,都说这些白面书生。常为人面首,富家小姐被他们的花言巧语一骗,立刻不分东西,投怀送抱。有的直接就行了苟且之事,少爷您可得当心点。”
马宛听了这些,面色微变,露出担忧和恼怒之色。但嘴上却斥责道:“不要说这些有辱斯文的话,是韩老相国要见那书生,韩小姐只是领路。”
小厮随后则道:“那个书生一看就没有官职。何必劳烦韩家小姐去领路?再说了,能入得韩公之眼的人,还能普通?公子可知此人姓甚名谁?”
马宛这会儿有些心生不宁,下意识的就道:“是个叫邱言的书生。”
“邱言?”小厮做出思索模样,“这名字有些耳熟,对了,我想到了,老太爷当初旅居南疆时,不是就有个叫邱言的书生登门求学么?听说,那书生靠着老相国的教诲和人脉,拿了剑南道的解元,后来受荐来了东都,要投靠别家书院。”
“嗯?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马宛的面色登时难看起来,“此邱言若真是彼邱言,那他受了我家大恩,来了东都却不先去拜访,反而来到韩府,莫非是想另攀高枝?那岂不是吃里扒外?”
他心中本就有着猜疑,被小厮这么一番说辞搅的心神不宁,怒火升起,心起恶意,却是没有想到,为何自己的一个长随,会对这些事情如此清楚,连来龙去脉都能理清。
怒气冲冲的马宛,自认为碰上了个知恩不报的书生,对邱言有了成见,隐隐觉得对方心术不正,对自己的心上人还有这非分之想,恼怒异常,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带着小厮过门而入,找了间厢房静候。
马宛的感官变化,却牵动了一条因果锁链,令邱言神魂微颤,心中隐有所感。
“嗯?府里刚刚生出了一丝针对我的敌意,非常浓烈。”
此时的他,正随着韩薇儿走过一处开间,沿途仆从不少,见了韩薇儿都是笑着招呼,而韩薇儿也一一回礼,不见半点架子。
走了几步,迎面走来三人,为首的是名气态不凡的中年男子,韩薇儿停步行礼,口呼“二叔”,然后给邱言介绍道:“这是我二叔韩卓,是朝廷里的大官,官至工部郎中。”
“原来是郎中大人,学生有礼了。”邱言顺势行礼。
工部为六部之一,分管营造、水利、交通以及各项大型工程等,工部郎中,是正五品的官职,论待遇,相当于邱言前世的地级市市长,而且多有实权,一般负责督建具体事务,看似不起眼,却是个容易出政绩,而且油水丰富的职位,在升官和发财方面有先天优势。
“你就是邱言吧?”见了邱言,韩卓脸露微笑,和善点头,“我听说过你,剑南道解元,写得一手好字,官家评价你是国之贤才,对你期许甚高,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寒暄了两句,韩薇儿就道:“二叔,你这是去见马宛吧。”
“不错,我与他父亲有段时间没见了,他今天来府上,是要去慰问一下,再介绍两个贤才给他认识,对了,邱贤侄等会见过了父亲,若是有暇,不妨也来一叙。”
听了这话,邱言将目光移到其人身后。
他早就注意到了韩卓身后的两人,这是两名书生,其中一人隐隐和自己有因果联系,不过并不强烈,即将消散,只是一想,邱言就猜出了缘由。
“这人先前定是被晏王夺过文思,被我物归原主,因而才有牵扯。”
念头落下的同时,那两人上前见礼。与邱言通报了姓名后,随着韩卓离去。
看着韩卓离去的背影,邱言心里生出感慨:“我虽有解元之名,但身无官职,而这韩卓是正五品的大官,位列中枢,可其人言语间礼数周全,相比之下,那马宛就差了太多了。”
不过,他当然知道。韩卓虽然嘴上夸他,其实只是客套,并不是真将自己当成一回事,两人的身份地位、民望声望都有差别,想要平等对话,还需些时日。
等三人走得远了,韩薇儿小声说道:“那个张应潮,先前遭逢大难,最后有贵人出手。方能时来运转,他深记此恩,说有朝一日定要相报。”她说完这些,笑着看着邱言。
这韩薇儿知道镇纸和玉盆。更监视过晏王,当然知道里面的来龙去脉,能猜出一些事情。
邱言却是面色不变的道:“知恩报恩,这是人道的正常秩序。该当如此。”
听邱言这么说,韩薇儿一愣,便不再多说。两人又前行几步,来到韩府后宅的一座书房前。
这座书房,坐落在一座独院里,院里种着花草,有股出尘的味道,门前立一老仆。
韩薇儿上前一步道:“武爷爷,我把人带来了。”
那老仆慈祥的看了韩薇儿一眼,点点头,然后道:“老爷吩咐了,人来之后,就可以进去见他,不过二小姐您就不能跟着了。”
“这个我懂,爷爷又要摆架子了嘛。”韩薇儿嘻嘻一笑,说出让老仆有些无奈的话。
邱言见势行礼,然后推门而入。
等房门关上,老仆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对韩薇儿道:“二小姐,此人确实不凡,您和他打交道,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这个我心里有数,”韩薇儿笑着回应,“不过,这邱言行事还算有着章法,倒是能够结交。”
………………
走进书房,映入眼帘的是两层的书架,以及墙上的字画,给人以文风之感。
随后,邱言顿感肉身一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有种阻塞的感觉,甚至连天灵上都生出沉重之感,像是被重物压在头顶,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神魂出窍,难免要费些功夫。
嘶嘶嘶……
突然,邱言体内神魂一动,耳边响起阵阵低语,像是有几十、上百人在耳边轻声诵读经义。
“好浓郁的文思之气!”
放开感知,邱言立刻明白了种种异变的原因所在,下一刻,魂中洞传出香火心念,包裹神魂,伪装成一般念头,他的魂修气息骤然消失,周围的压力和低语也随之不见。
“这个屋里,隐隐盘踞着一丝秩序,能排斥方外之力。”
心里想着,邱言朝前看去,在里面的书桌后,看到了一个高大身影。
“你就是邱言?嗯,有点门道。”
韩逸从位上站起,走了过来,一步一步,脚下很稳,给邱言一种错觉,仿佛是一座高山在靠近。
“好惊人的气势!这韩老相国该不会也是修士吧?”
闪过这个念头,但下一刻,邱言就捕捉到了韩逸身上衰退的精气神气息,知道对方只是名普通老人,未行修行之事。
与此同时,韩逸的目光在邱言身上扫过,皱起眉来:“你的文思成就了文心?不简单,不过,却不够纯粹,显是沾染了魂修。”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脸露惋惜:“可惜了,如此一来,你这文道追求也就不再纯粹了,不能一心一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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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修者以外而养己【给大家拜年】
“文道追求不能纯粹,不能一心一意?”
听到这一句,邱言心里一动,长久以来的一个疑问泛上心头。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如马阳那样的大儒,在读书、写字的时候,能调动周围秩序,甚至单纯言语,都能让灵气共鸣,让邪魔辟易,可其人本身并未修习神通之法,甚至很多的大儒,全身心的为学,分不出精力去练功习武,以至于肉身脆弱,只要让武人近身,就要受到威胁。
不过,那些能有所成就的大儒,虽然没有走修行之路,却都已领悟文心,也就是跳过了修士的第一境界和第二境界,直接有了道心拳意。
而且,如今邱言自己也已经凝聚了道心拳意,所以也意识到,大儒们只要有心,随时随地都能让魂出窍,甚至越过种种繁琐,直接成就神魂,乃至更上一层楼,冲破瓶颈,到达更高境界。
这绝非戏言,而是他们的积累太过于庞大了,经史子集早就充斥心中,随时都能产生蜕变。
可是,无论是马阳,还是赵秉承,又或者是此时站在邱言面前的韩逸,都没有这样做,依旧让魂魄散在血肉里,还是肉身凡胎,他们在大部分时间里,表现出来的,只是凡人老人的层次。
当初见到马阳时,邱言尚不觉得奇怪,而见到赵秉承时,对方也没有表现出太多威势,仿佛只是个寻常老儒,而此刻见到与先前两人地位相当的韩逸,对方虽然气势不俗,甚至身上文思喷涌,充斥整座书房,连邱言的神魂都能隐隐受其压制,可依旧还是凡人。
这韩逸却有可能不是儒家宗师,而是法家之人!
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马阳、赵秉承却是一样,所以邱言一直以来的猜测,不由浮上心头——
“莫非,文道追求,与性修之道有着冲突?”
直到此刻,听到韩逸的一句话,邱言的这个猜测,才算有了尘埃落定的可能。
那韩逸听到邱言的反问,摇摇头,指着一旁座椅道:“坐!”
“学生谢过老相国。”邱言也不追问。顺势走了过去,而韩逸则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等韩逸坐下,邱言方才落座。
“你叫邱言?我之前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前几日你释放了被夺文思,我才找人询问,略微了解了一些,才知道你的事情。”
韩逸微微一笑,屋子里的凝重气氛瞬间消散:“剑南道解元、字有神韵。能把字写出神韵,说明心有所想。而你现在既然凝聚了文心,说明心中有道,有想有道,不错。不错,难怪面对文思,也能身心不动,将之释放。”
“果然是因为此事。才将我邀来。”
邱言心下稍定,在得知韩逸邀自己相见的时候,他就在猜测原因。列出了几种可能,这释放文思正是其中之一。
想了想,邱言最后摇头道:“将文思物归原主,其实并不值得称赞,换了旁人,只要也曾寒窗苦读、心有良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失去文思之人的苦楚,就能做出正常选择。”
“难得你能有这番见识,不过,很多人只会悲己,事情不落在自己头上,终究没有切肤之痛,所以常常被眼前之事蒙蔽了心神,只图一时,而失一世,所以,才需朝廷制定律法去约束他人,弥补人道缺失。”
韩逸也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之后,忽然提起另外一事:“我听说,你对我大瑞的律法烂熟于心,在宣口镇,曾用以斥责晏王亲兵?”
邱言回道:“烂熟不敢说,不过学生幼年时,家贫书少,正好家父当时在县衙给人做文书,所以能接触律典刑统,就拿来读了,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这一段话乃是实话,不过读背律典刑统的邱言,却不是现在的这个,只能算是另类的遗产,被邱言继承了。
邱言之父邱宗林,当年在衙门做文书,只能算是帮差,不是真的做了刀笔吏,因为按照大瑞律法,胥吏和胥吏之子,都不能参加科举,邱宗林不会自毁前程,更不会连累儿子,不过他毕竟有着功名,所以在衙门里构建了点人脉,能接触到律典刑统。
大瑞的雕版印刷耗费不小,一般人家难以承受,不过官府不在此列,曾组织过大规模的印制,这律典刑统就是其中之一,每个衙门里都放有一道两套,厚厚的几本,排成一排,供官员刑名翻阅。
编订这一套律典刑统的,除了随太祖平定天下的谋臣外,还有天下大定后展览的名士,所以,这一套书限于用途,算不上文采风流,但也有不小的价值,文通字斟,所以邱宗林才会让儿子去看、去背。
“原来是这么回事,”听了邱言的叙述,韩逸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这也是你与法有缘……”
随后,韩逸似是谈兴颇高,竟是提出了几条律法,来让邱言解答,又或者说出一条,让邱言接上下句,俨然是在考校所学,让邱言生出一种上了考场的感觉。
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简单内容,到了后来,韩逸甚至会说出几件案件的处理方案,让邱言判断是否合理。
这样的事情,对从未升堂判案的人来说,算是个难题,就算邱言也不例外,好在他有香火心念,能瞬息解析,又有前世记忆可做参考,所以都一一回应。
邱言的答案,有的让韩逸连连点头,有的则让对方陷入沉思,也有让这位老相国摇头皱眉的。
等一炷香的时间下来,邱言竟是感到思绪清明了许多,那隐藏起来的神魂,渐渐和周围文思有了一丝联系,道心拳意得到了些许补充,登时明悟起来。
“是了,我的道心拳意,以知行为本,这‘知’是求知、认知、致知,而行却不单纯是自己执行、施行。还有让天下人遵行的意思,而律法岂不正是实现工具?”
就在邱言转念的时候,韩逸突然停下了话语,他看着邱言,点了点头,笑着吐出一句话来:“尽之以法,质之以备,你虽不是法家出身,但文心里有着法家气息,演习此道。定可有所成就。”
尽之以法,质之以备。
语出法圣的《爱臣》一篇,其意为“用法律规范他人的一切,准备种种措施来督责他们”,算是法家思想的鲜明体现。
“这老相国是在点醒我。”
明白了这点,邱言从位上起身,朝韩逸行了一礼道:“多谢老相国教诲。”
韩逸笑着摆摆手:“不必谢我,我这也是为了自家学派的传承,你虽学于儒家。又走了修行之道,但有着才学,日后上了朝堂,总归能执掌权柄。而且与你相谈,可知所学甚博,能言善思,是个读书种子。当学法,可惠世,我老了。能为大瑞做的事情不多了。”
听了这话,邱言生出敬佩之意,同时抓住时机问道:“修行之路和文道是否有着冲突,学生机缘巧合得了些传承,并不深悉其中奥秘,还望老相国能指点一二。”
“其实,你已经有所察觉了,等日后文思越浓,自能发现缘由,不过既然问出来了,那我就与你说一说吧。”
韩逸端起手边茶杯,轻缀一口,然后才道:“修行之道,无论命修、性修,都是聚集外物来满足自身,命修要直接些,需天材地宝和天地灵气,而性修虽是隐蔽,可也需要不断搜集各种学说、法门,来点醒自身,作为心境积累。这种道走到最后,只能成就一人,最多鸡犬升天。”
说到这,韩逸突然闭口不言,但所说之言,却像是道闪电,将邱言心中迷雾击散,让他的思绪清晰起来。
其实,这里面的道理并不深奥,只是隔了层纸,偏偏是思维死角。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咚咚”敲门声,那老仆的声音传了进来——
“老爷,您该休息了。”
邱言闻之,凝神朝韩逸看了过去,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疲惫之色,心下了然。
“韩老相国虽然学问精深,但毕竟是肉身凡胎,看似健壮、精神矍铄,但年纪大了,精力自然衰退,连续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其间还兴致颇高,当然耗费心神。”
一念至此,他便顺势告辞。
韩逸也不挽留,而是道:“以后有空,可以来我这坐坐。我二子正宴请年轻后生,里面也有出色人物,你不妨过去看一看,说不定能有收获。”
“自当从命。”邱言说完这话,就退了出去,老仆则是走了进来。
“邱兄,怎样?见了我爷爷一面,可有收获?”门外,韩薇儿依旧等在那里,见面就问。
“获益匪浅。”邱言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韩薇儿笑了笑,“我爷爷的学识,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对了,二叔刚才派人过来,问你愿不愿意过去,他想介绍些人给你认识。”
“既是韩大人相邀,又岂能推辞。”邱言说着,与韩薇儿离开此处。
………………
书房里,略显疲惫的韩逸喝了口茶,沉吟了一下,随后对老仆道:“武迎,将书架第二层的第三个盒子拿出,等会交给邱言,让他研习几日。”
“嗯?什么!”武迎听闻此言,面露惊讶之意,但旋即敛去,低头应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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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名动东都已可期【新年好!】
韩卓的酒宴并不是摆在韩府中的,而是开在一座酒馆里。
这座酒馆名为“谪仙”,离韩府不远,论规模比不上白玉楼,酒馆里面的布置、装饰也不如白玉楼富丽堂皇,更没有豪奴和侍女,显得简单、简约。
不过,正是这份简单,给人一种出尘的感觉,能让人心情平静,坐在酒馆里,心境自然而然的轻松、清净。
邱言和韩薇儿一到地方,就被韩家的仆从应了进去,来到一间雅阁。
韩卓坐在首位,招呼邱言过去,然后笑道:“来,我来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邱言,乃今次剑南道的解元,写得一手好字,而且素有贤名,连皇上都曾有耳闻。”
接着,他又对邱言道:“邱贤侄,这几位都是一时才俊,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两位你先前见过了,张应潮、刘锦,都是有才学的人,来年也要参加会试,日后与贤侄说不定同殿为臣。”
韩卓笑着说着,像是在让自家晚辈、远亲相互熟悉一样。
“这位马宛,家学渊源……赵元贤侄是敬礼书院的高徒……李青李公子,从西域远来……”
“幸会,幸会。”
与韩卓坐成一桌的,除了邱言见过的张应潮两人外,还有另外三人。
其中一人正是那马宛,此人见到邱言后,面色阴沉,眼中流露出恨意,目光扫过邱言和韩薇儿,泛着寒光。
等介绍了一遍,除韩卓和马宛外,其他人都起身与邱言见礼。
“幸会,幸会。”
马宛的敌意当然逃不过邱言的感知。
“这马宛怎么突然间对我有了这么大敌意?之前在韩府中感到的敌意,应该就是源于此人了。嗯?他在看韩薇儿?莫非是争风吃醋的戏码?那还真是无妄之灾,不过,明日我就要去马府拜访。正好将事情说清楚,省的拖拖拉拉的徒增不快,还要牵扯时间和精力。”
想着想着,邱言目光一转,落在其他两人身上,注意力集中到了其中一人身上。
“这人叫李青?他身上气血雄浑,明显是身具命道修为,而且文思非常纯粹,充斥一方,与周遭气氛融合而又隔绝。隐隐自成一体,很有可能也成就了文心。”
邱言正在看的这个人,身着白衣,肩膀很宽,撑起整个衣袍,给人种精神抖擞的感觉,一举一动间浑然天成。
通过韩卓刚才的介绍,邱言知道此人名为李青,竟是从西域而来。
前朝大齐全盛时。兵锋所指无往不利,曾让西域百国来朝,中原的平民到了那里,都能做人上人。也引了些人迁徙过去,这李青显然是当初那些人的后裔。
邱言打量着对方,李青也在看着邱言,眼中隐现精芒。双眸明亮。
“行了,别站着了,都坐下吧。”韩卓说着。对身边仆从吩咐道,“告诉老李,就说人齐了,可以开席了。”
他的声音不高,正好能让邱言听到。
邱言心中一动,顺势起身,说了些谢罪和感谢话,大意就是劳烦一桌人相侯之类的,相互恭维,也算人际往来,况且韩卓的这桌宴席,本就有施恩、招揽和拉拢的意思。
不过,邱言的话一说,旁边却是传来一声冷哼——
“哼,你也知道让人久候?”
这话一出,韩卓顿时皱起眉来,而邱言则是眯起眼睛,循声看了过去。
说话的赫然是那位马家孙少爷,马宛。
见韩卓面色变化,马宛心里也咯噔一下,不过胸中闷气却是升了起来,他压低声音,对邱言道:“邱言,你能考中解元,多亏了家祖教诲,怎么到了东都,却不去马府见礼?”
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马宛的话看似平常,但扣住了“礼”和“恩”两个点,暗指邱言不去马家谢恩,却来韩家的宴席攀附,有改换门楣的味道。
先不说邱言是不是靠着马阳才考上解元,可马家人说出这样的话,传了出去,就会有邱言知恩不报的说法流传,于名声不利。
不过,邱言来了东都才有几天,今日是受韩薇儿邀请才往韩府,所以马宛的话实际上站不住脚。
“二叔,你是不知道邱兄如今的窘况,我听他的长随说,他们一路北上,花费不小,现在连住店的钱都没了,要拿字画变卖。”
这时,韩薇儿突然开口,看似在说邱言的嗅事,其实是在解围。
邱言与马府的关系不一般,马府又不像韩府这样,派人过去邀请,所以邱言登门时少不得要备些薄礼,可若连住店的盘缠都不够,要变卖字画,自是囊中羞涩,没能及时拜访也算正常,不然就有投奔的嫌疑。
“哦?还有这事?”韩卓做出一副意外的模样,语重心长的对邱言道,“君子不轻受人恩,想来邱贤侄是不愿受人馈赠,这才要变卖字画,不过贤侄的字,字字神韵,可谓一宝,岂能轻易流落在外……”说着,他就要唤来仆从,寻去书斋。
小人专望人恩,恩过不感。君子不轻受人恩,受则难忘。
马宛暗指邱言知恩不报,而韩卓却说邱言不愿“轻受人恩”,是因“受则难忘”,既是解围,又是表明态度,同时卖给邱言一个人情,一举三得。
尽管知道对方在运用人际手法,但邱言还是升起好感,觉得韩卓此人处世妥帖,很会做人。
没想到,马宛却是话锋一转:“住店的钱都不够?我怎么听说,你这次来东都,是为拜入理宗书院?我马家的春秋书院也在东都,你不去拜,却去什么理宗?莫不是看理宗势大,要改换门楣?真是好算计!可惜,才学不够,理宗看不上你,所以才落到如今地步吧?哼!真不知你那解元是怎么得来的!”
他这话已不再是暗讽,而是明着指责、侮辱了。邱言的脸色登时就冷了下来,眼中露出流露丝丝寒芒。
就连韩卓的面色都难看许多,觉得马宛看不透局势,不给自己面子,有些不识抬举了。
雅阁中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
“理宗?邱言?我想起来了!”
突然,那赵元拍了下手,看向邱言,露出兴奋神态:“我说邱兄的名字为何这般熟悉,听了理宗书院的名字,总算是想起来了!几天前。理宗书院天理论道,江南贺书长一人舌战七人,说的七人哑口无言,但后来却有名书生出面,三言两语间,就驳倒了他!而且听说对理宗之学精研颇深,有独特见解!”
“贺书长被人驳倒了?”
听了这话,张应潮和刘锦面色微变,他两人是从江南来的。知道贺书长的名声和才学。
“有人能把贺书长驳倒?”刘锦面色变化,“贺书长家学渊源,能言善辩,当年其人年幼。贺公给他请西席,教他读书,没有一位先生能坚持一个月!”
“这事我也听说过,传闻贺书长只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记住教书先生教授的内容,然后举一反三,日日反问。逼得那些先生不得不辞去职位,后来贺公请了江南大儒江伦,才让事情平息。”
两人先是惊讶, 跟着联想赵元话语,心中又是一惊,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邱言身上。
“难道说……”
赵元点了点头:“不错,我同族的兄长,如今正在理宗书院中求学,那日论道也在县城,所以我能提前知悉这件事情。那日驳倒贺书长的,正是个名叫邱言的书生,听说并不是理宗书院的门生,不过最后惊动了小陈先生!小陈先生亲自出面,要招收他做衣钵传人,却被其人拒绝,最后翩然而去。”
“什么?小陈先生都被惊动了?”这一下,连韩卓都坐不住了,旁人不知小陈先生的能量,可他身在朝堂中枢,最是清楚不过。
那大陈小陈,学生门人不少都身居要职,而且其理宗学说,受不少人青睐,一举一动,都被朝廷关注,当真是身在江湖之远,却可影响庙堂之高。不说当今圣上,连先帝都几次邀请两位陈先生出仕,始终没能成功。
这样的人物亲自出面要收人为徒,显然非同一般,从侧面证明了那被收之人的价值。
想到这些,韩卓看向邱言的目光有了些许变化。
他这次摆席,本就是为了留些善缘,如今朝堂斗争越发激烈,隐隐有了党争的趋势,他所处的派别正处于下风,需要补充新鲜血液,今日在座的,都是有才之人,而且身具功名,日后说不定能金榜题名,成为棋子,不然的话,他一正五品的官员,何必和一群举子同桌共饮?
当然了,张应潮的事情,也让对方寒了心,韩卓开宴,也是为了弥补。
至于邱言,韩卓虽有欣赏,但也有限,刚才出言相助,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没有想到,邱言竟能惊动小陈先生,此事若为真,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另一边,赵元又道:“这件事情,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东都,到时那些书院,估计都会坐不住了。”
“哪里,赵兄的话有些夸大了。”
邱言摇摇头,接着看向马宛,说出一番话来:“马公子,你与我之间应该有些误会,我受马老相国的恩惠,自当回报,但并不因此就低你一等,你若对邱某有不满和成见,可以直说,不要打着马家的名头!传了出去,别人还要说马家的不是!”
邱言的话,语气冷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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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年好!名单可能有着疏漏,还望海涵。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战书
本来,随着赵元的那番话说出之后,就已没有人再去注意马宛了。
照马宛的说法,邱言是靠着他祖父马阳的人脉,才考中的解元——这事倒也容易被误会,当初剑南道的主考齐正源,与马阳有着师生之实,在一些马家人看来,自是邱言沾了马阳的光。
其实,稍有见识的人都能看出,越是这种事,越要避嫌,如果邱言不是靠着一篇兵策,退了沼人之兵,更是直达圣听,就算他的文章写得再好,齐正源都不会点他做解元。
当然了,这些事情,马宛看不出来,不过,他说前面说邱言是靠着自家,本身学识不足,想拜入理宗书院而不可得,后面赵元的一番话,却像一个巴掌一样,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脸上——
邱言哪是拜入门中不可得,而是驳倒了对方的门人弟子,连小陈先生都被惊动了,要收他为徒,反而被他拒绝了!
这事已经带有一些传奇味道了,日后邱言若是登上庙堂,有所作为,那史官写史的时候,肯定要为这件事单独列出一两句话。
可不要小看这一两句,要知道官方正史,那是要名传千古的,为后来人所诵读,甚至将来可能成为科场试题!
当然,这都是后话,但眼前的影响也很明显,至少诸人看向邱言的目光都有了变化,再也没人将马宛的话当真,日后流传出去了,反而要让马府留下话柄。
马宛注意到气氛变化后,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有着懊悔和怒气,偏生发泄不出来,对邱言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就在这个时候,邱言却开口说出了这么一段话来,话中甚至有种长辈教训晚辈的味道。立刻像是滚油落入了烈火之中,彻底激起了马宛的怒火!
怒火中烧,令理智褪。
啪!
马宛一掌拍在桌上,猛地站起身,脸涨的通红,口中高声喝问:“怎么?还要教训我不成?我马府如何做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就算你有着才学,可当初还是靠着家祖才能发迹,莫非现在有了成就,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面对气急败坏的马宛。邱言却是面色不变,仿佛早就料到了如此局面,淡淡回应:“马公一生为国为民,通古博今,对我多有指点,我亦铭记在心,当初也曾常挂嘴边,马相则对我说‘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这话。是至圣先师对自己学生说过的话,意思直白,就是行动在先,说话在后。
“时常挂在嘴上的话。未必有用,”邱言看着马宛,眯起眼睛,“如果你这般张扬。就更加不对了,须知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你这番作为。如果传了出去,别说固然会说我邱言知恩不报,却也难免非议马府,说马家人挟恩图报!你一人所为,却要连累整个马家,如此作为,可谓愚蠢!”
邱言的话毫不留情,说的马宛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既然看出了对方敌意,邱言又怎会自捆手脚?不过,他知道这里不是了结恩怨的地方,说出这些话,只是为了动荡对方之心,然后布下暗手。
“这马宛虽说教养不够,但生于书香门第,又居于东都这样势力云集的地方,不可能分不清轻重,而且他态度转变的太过突然,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问题,不能掉以轻心。”
马宛的所为,给邱言一种纨绔子弟的感觉,这样的人肯定不是马家精华,所以邱言倒是不担心因此恶了马家,如果马家会因马宛的缘故,对邱言有所打压,那也说明这个家族没什么前途了。
不过,事后免不了要上门请罪,将事情说清楚,做出一定的姿态,如此一来,反而可能和马家拉近距离,显得交情非比寻常。
而他这番不留情面的斥责,也让旁人了解了其人的行事准则,各有所思。
正好这时,酒馆小二托着几盘菜走了过来,韩卓见了,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好了,年轻人嘛,都喜欢一逞口舌之快,其实都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来,别管琐事了,先尝尝这家店的菜色。”
他的话,算是给了马宛一个台阶,后者冷哼一声,坐了下来,但在随后的时间里,马宛却是如坐针毡,一个人默然不语,也不见有人与他交谈,反观邱言,却是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韩二小姐韩薇儿,与邱言更是一副交谈甚欢、相见恨晚的模样。
这一幕落在马宛眼中,让他越发不忿,心中火气越发旺盛。
邱言自然有所感应,眉头微皱,他并不想因此人而与马家生隙。
“这韩二小姐刚才帮我解围,我总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越是这般,越要激起马宛敌意,看来等会还要另做准备,最好能托韩卓给马家捎个话。”
另一边,看着马宛和邱言的表现,韩卓摇了摇头,对马宛感到有些失望。
“卢都这些年外放为官,对儿子疏于管教了,以至于言语无状,希望经历了今天的事后,他能吃一堑长一智……”
想到这,韩卓的视线又落到了淡然自若的邱言身上,暗自点头。
“难怪父亲会邀此人入府,如今一看,果然不凡,是个可造之材,我今日无意中帮了他的忙,算是结下善缘,说不定能有不小收获。听刚才的言语,他和马公有着师生之情,这又是个好消息,等会我当亲往马府,把事情说清楚,省得再起波澜。”
………………
这一顿饭吃的时间不短,酒席一散,马宛当先而行,至于邱言,和其他几人交谈了几句,这才告辞,只是临走前,他与韩卓交谈了两句,两人都露出满意之色。
“这韩卓倒是个值得结交的人,不过,此人话中有着试探之意,旁敲侧击的问我对新法的看法,看来是个有所求的人,我现在没有官职,这些事还是少搀和为妙,省的弄巧成拙,就算要借势,也不是这么借的。”
结交官身、世家,对仕途有着好处,但也不能盲目,不然反而适得其反,这点邱言还是懂的,他一边思索,一边回行,等到了下榻的客栈,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不过,回到房间后,邱言却从胡起口中听到了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消息。
“有人向我约战?”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邱言满脸的古怪之色。
“是的,”胡起点点头,抬手一指,“那书斋东家看了公子的字后大为赞赏,不等我们兄弟报价,自己就说出了一个数目。”
邱言顺着胡起的手指看了过去,入目的是几个银饼子,错略一看,少说也有十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了,就算是在东都,也足以在外城买座院子了,还能有不少富余。
另一边,胡起又道:“不过,等公子的书作被那东家收起来的时候,有人闻讯而来,看了公子的字后,显得有些不服气,说是要和您比试一下。那人还写了封战书,让我给公子带来。”说着,胡起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邱言接过信,打开信封,心里却越发感到古怪。
他在前往韩府前,吩咐胡起拿着自己的一幅字,去城里找家书斋卖掉,没想到会找引来这种事。
“嗯?”
邱言还在想着,目光落在手上的信上,不由轻咦一声。
“这字……”
就见那那纸上呈现出的一枚枚字迹,赫然有着神韵,隐隐跳动,流露出一种放眼天下的气魄,字里行间更有股精神流露出来。
“尚志明仁义,修身以事民。”
看了一会儿,邱言合上信封,嘴里吐出了这么十个字,而神魂里一座书架隐隐浮现,其中有一卷书,与之相应共鸣。
“看来亚圣之学并未绝迹,这几日是平静不了了……”
感慨了一句,邱言将信收了起来,对胡起道:“那人还说什么了么?”
胡起想了想道:“他还说,公子您若是打算杏林论道,那他自当奉陪。”
“杏林论道,果然是文坛盛世,”邱言听了这话,笑了起来,“不知道还能引来多少贤才,不过,这样的人越多越好,人越多,越能让我接触到不同的人道主张,完善人文火种!”
邱言正在想着,突然心中一动,转身朝外走去。
“公子,你这是……”
胡起和戴国面露疑惑之色,但很快在门外看到了一个老仆的身影。
“武先生。”邱言抱拳行礼,他认出此人正是韩逸书房外的那个老仆,韩薇儿曾以“武爷爷”称呼。
“邱公子客气了,老朽当不得如此称呼,”老仆说着,抬起双手,将手上捧着的细长盒子呈到了邱言面前,“老朽此来,是受我家老爷吩咐,将此物暂借给公子。”
“哦?这是何物?”邱言的视线在盒子上一扫,面露疑惑,他没有在上面感受到任何气息和波动。
老仆见状,手指微微弹动,劲力一爆,将盖子震开了一条缝隙,顿时有股庄严、雄浑的气息泄露出来。
邱言的面色陡然变化,眼露惊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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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法莫如显
盒上的缝隙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就重新合实,庄严、雄浑气息随之隐没不见,不过邱言脸上的惊意却未因此消散。
“没想到韩老相国会将如此贵重之物,借我参悟。”邱言说了一句,眯眼沉吟,最后有了决定,他也不推辞,郑重其事的将盒子接了过来,“多谢老相国的厚爱。”
见他这个动作,老仆眼中流露出欣赏之色,点了点头道:“老朽只是个传物之人,不过,会将公子的话转告给我家老爷,告辞了。”
将盒子给了邱言,老仆施了一礼,转身就走,一步一远,毫不拖泥带水。
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邱言眯起了眼睛。
“这个人的武道修为非同小可,我如今凝聚了神魂,命修也在第二境的巅峰,随时可能突破到第三境,两相结合,论感知的灵敏程度,不输给第三境的修士,可依旧摸不出此人深浅,他刚才轻轻弹指,劲力妙到毫巅,震荡的盒中气息散发出来,让我能够捕捉得到。”
邱言也知道,这种守在一国老相身旁的人,肯定不是易于之辈,摇摇头不再多想,接着郑重其事的捧着盒子走回屋里。
看到邱言的表情,胡起和戴国都有些疑惑,戴国张嘴想要询问一二,却被胡起拉了一下衣袖,没能问出声来。
随后,胡起说道:“公子刚刚回来,正该好好歇息,我等就不打扰了。”话落,领着戴国退了出去。
“这胡起的眼色当真不错。”
邱言见状,暗自点了点头,将盒子放在桌上,转身走到门后,把门后的水盆端了起来。
盆中有水。
看着盆里清水,邱言深吸一口气。随后两眼一亮,瞳孔中倒映出跳动的火焰。
心火。
心火燃,道术生。
邱言抬起手,手指弹动,掐动印诀,那盆里的水登时升腾起来,散为水雾。
“在水一方术!”
低语五字,声声成震,震荡周围的灵气,引动盆中水散落成雾。扩散开来,转眼就充斥整个房间,融入每一个角落,将房内与外界隔绝开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首寄托爱慕、思念之情的古诗,描绘的是两人被水隔绝,分隔两地的情景,而上灵道的这个道术取了最后一句为名。正是用水将内外隔绝,连思念的情绪都难以投射进来。
消耗心火,以肉身施展道术,是三魂合一、神魂初成时的表现。在这之前,邱言虽能以肉身施展,却是借助本尊的香火心念,而且受自身境界限制。不能完全把握,总归会有缺陷,在星台镇时印诀失控就是例子。可如今他凝聚神魂,再施展出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当然了,这种说法并非绝对,道门有很多法门,能让门人弟子在凝聚神魂前,就肉身施展道术,不过,多多少少都会存在缺陷。
紧接着,邱言将空盆放下,走回桌前,正要打开桌上细盒,却突然停下动作,接着伸手一抓,从桌子角落,把人参宝宝给提了出来,放在盒子边上,然后凝神看去,观察对方的表现。
人参宝宝在邱言离开后,就很机智的蠕动到角落的阴影里,这样一来,就不容易被人看到,时间一久,它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现在,人参宝宝被邱言抓起,放在盒子边上,先是微微一颤,清醒过来,接着攀爬到盒子上,身躯抽动,似在嗅闻,然后猛地一跳,迅速远离,好像碰上了蛇蝎毒物一样。
“嗯?”
看到人参宝宝的反应,邱言眯起眼睛,弹了一下手指,微微一笑,轻拂衣袖,将人参宝宝凌空送了出去,落到几本书上。
一碰到书本,人参宝宝立刻安定下来,随后邱言抬手一指,释放出一道文思,调动起几本书里的文章,化为阵阵书声,将人参宝宝包裹在里面,形成文思护壁。
“看来这法家的东西,人参宝宝难以承受。”
念头一转,邱言伸手出去,终于将盒盖打开。
顿时,雄浑肃穆的气息呼啸而出!
厚重!沉重!
这股气息一出现,就充斥了整个房间,甚至将弥漫房内的水雾冲击的散开许多,更让包裹人参宝宝的文思文章隐隐作响。
“好大的一股意境!”
感慨了一声,邱言手一挥,桌上立刻多了三件事物,那是一根笔、一根镇纸和一个玉盆。
三物一出,被那股肃穆气息刺激,立刻就有了反应,各自颤抖,释放出三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有微言大义的意境,有浓郁纯粹的意境,有逍遥自在的意境。
随后,三种意境被邱言的意识、念头牵引着,迅速扩散,蔓延到房间各处,与厚重肃穆的意境接触、碰撞、镇压,最后牵引着厚重意境,重新回到了盒子里面。
这个过程说来很长,但其实前后不过一息时间。
“这三件事物果然非同寻常,文宗镇纸已经被我降服,而那北冥玉盆,被我的念头浸泡渗透过,多少知道性质,能够牵引对抗也算正常,而这春秋笔则充满了书卷气息,和我自身的学识气息相合,因为能够共鸣调动,这三物明显是为书生准备的,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那韩薇儿看似毫无心机,但对这些事情却守口如瓶。”
想着想着,邱言收拢杂念,朝盒子里看了过去,然后伸手从里面取出了一卷竹简。
竹简一到手上,就释放出阵阵波动,循着邱言手上血肉,渗入其中,并迅速传递,直达魂中。
神魂之中,有事物与之共鸣。
弹动一下手指,将手上波动震碎,邱言把竹简放在桌上,而后抬手一抹,将竹简摊开,上面立刻就呈现出一枚枚篆字。
这些字。都是用刻刀雕刻上去的,细长、纤细,每一笔、每一划中都流露出硬朗、规范的意境。
呼!
下一刻,澎湃意境从竹简中冲击出来,却没有扩散,而是将邱言整个人包裹起来,周围的空气中,秩序之力震颤起来。
顿时,邱言感到一股制定、规范、彰显的意境,顺着七窍和毛孔。涌入体内,也让他认出了这股意境的来历——
“这一篇竹简,果然是圣贤手稿!不过,却不是儒家先贤所写,而是出自法家,是法圣的笔迹!”
圣贤手稿的力量,来自于充斥在天地中的秩序之力,是历代人愿加持的结果,引领世间大潮。儒家为显学,世代受人尊崇,引人追求,自然能凝聚秩序。成就非凡之力。
而法家与之相比,虽然名声不显,却也不逞多让,这朝廷的律法、法规、条文。其制定的方法和依据,其实都是法家精神,甚至统治者和为官者的许多手法。也脱胎自法家之术。
自古以来,外儒内法,法家所制定的律令,约束天下,万民遵从,自然聚集民愿,所以当年的法家大能,其手稿笔迹,流传至今,一样是天地间某种秩序的源头,成圣贤精神,单论威能,并不输给儒家。
感受着竹简上的气息和四周的秩序颤动,邱言的目光在一列列字上扫过,低声念了出来——
“法者,编著之图籍,设之于官府,而布之于百姓者也。”
“术者,藏之于胸中,以偶众端而潜御群臣者也。”
“故法莫如显,而术不欲见。”
“是以明主言法,则境内卑贱莫不闻知也不独满于堂;用术,则亲爱近习莫之得闻也,不得满室。”
……
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下来,邱言心中渐渐充斥了奇异情绪,这是对统御之法、对驾驭之术的理解。
“这上面的内容,是法圣《难三》上的一段,讲的是‘法莫如显,术不欲见’,是说法律应写进书中,设置在官府里,公布给民众,从而彰显出来,这样国内地位卑贱的人都能知晓;而心术却该藏在心里,连亲近的人都不告知,不过……”
感受着周围的秩序变化,邱言却分辨出一点端倪。
“不过,这一篇里,能调动秩序的,只是‘显法’的内容,‘心术’一项,却与天地秩序无关,只能算是种意境领悟,而不是圣贤精神。”
微微静心,品味着竹简上几句话的含义和意境,邱言若有所思。
“韩老相国将此物借我,应有一定用意,他既然看出我走了修行之道,就该料到圣贤精神对我的用处,特地拿出这么一篇,其中的一部分成了秩序,另外一部分只是感悟,或许就是种警示。”
刚才,那老仆在门外震开一条缝隙,释放意境气息时,邱言就已猜到了盒中为何物,现在感受着竹简异样,却是有了想法。
“无论如何,这篇法家精神,对我来说助力不小,我的道心拳意,本就不是单纯的学术,而是要经世致用,法家之说,是维持社会秩序的重要组成部分,加深了解之后,有助于体会人道!”
想着想着,他深吸一口气,身躯一震,神魂一跃而出,往前一扑,落在竹简上面。
下一刻,竹简上的一枚枚字符仿佛活了过来,飞出一个个虚影,将邱言的神魂围住。
字里行间,绽放奇异色彩,构建出一片世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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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去外婆家,所以晚上的一章时间不确定,不过会赶出来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法家精神
在一片急速变化光影之中,邱言的意识渐渐沉浸到了那个世界里面。
这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仅仅是靠着圣贤的精神和感悟,零时拼凑而成,是一片虚幻的记忆。
不过,记忆所呈现的景象是那么的真实,以至于邱言感到自己仿佛穿越了历史长河,逆流而上,到了那个“临时制刑,不预设法”的年代——
百国争锋,百家争鸣。
他的意识掺杂在虚幻记忆所构成的世界里,像是狂风中的一叶扁舟,随之而动,经历着种种事情,接收着大量信息。
这是个分裂的年代,也是个绽放着璀璨光芒的时代。
如今的世人,只能从前人记载中去了解那个时代,远不如此时的邱言来直白、清晰——他正在这片记忆世界中的遨游。
在这里,他看到了史书上没有提及的一幕——
用礼不用法!
那一个个国家,以血缘为纽带,构建了统治阶级,统治者、王室、贵族、士族占据和垄断着权力,他们在协调彼此关系、处理下属和国家事务的时候,虽也有“杀”有“罚”,有“褒”有“赏”,可准绳是基于个人的见识和经验。
临时制刑,不预设法。
碰上的时候,才临时制定刑法,并无提前设立的准绳,而且施行后,也只是作为经验,能用来参考,并不成定则。
以个人意志为准绳的做法,使得统治者的权威深不可测——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因为可以靠着自己的意志,任意的对他人做出判决,这样的权力让人敬畏,却也容易失控。
靠着这种权威,贵人们可以为所欲为。化有罪为无罪,化无罪为有罪,就连涉及到人命的事情,往往也要看统治者们的心情。
一念活,一念死,晴雨由心。
这种深不可测的权势,笼罩着那个时代,像一层阴影,无处不在。
但终有一天,一道闪电破开了阴影迷雾。
郑人铸刑鼎。将国家的法律条文都铸造在鼎上,公之于众,让世人皆能知晓。
此举,让刑律有了准则,能让天下人知晓,不只是普通民众要遵守,便是有着血缘羁绊的贵族,一样要受到制约!
此鼎一立,晴天霹雳!
很快就动荡神州。引起无数波澜,毕竟动摇了贵族权威,无论是统治者,还是几家学说。都做出了反应,其中亦包括了后来的显学——
儒家。
连至圣先师都出言斥责,认为此举有违古制,是对“礼”的破坏。
那个时候的儒家。没有经过千多年的完善,内容较为单一,主张用古代的礼、义、德、信来做表率。引导民众,民众遵守这些,社会就不会混乱,天下就能被治理。
一些当时的圣贤在论及刑鼎时,说“贵贱不愆,所谓度也”,很多学者认为,让律法大白于天下,任何人都能看到,民众知晓了法律条文,对身居高位的官员就会无所顾忌,敢于以法律条文为根据,和官员据理力争,如此一来,就不可能治理好国家。
“贵贱无序,何以为国。”
看到这句评价,邱言哑然失笑,猜到了韩逸的一点小心思。
“就算是圣贤,他们的学说受后人推崇,给无数人以启迪;他们的思想绽放古今,给后来者志明前路;他们的主张充斥天地,寄托万民之愿,可在当时,还是要受到时代的局限。”
邱言在前世的时候,时常能遇到一些人,对古人“愚忠”、“守旧”等做法大加斥责,但他们却没有想过,如果将自己放到那个时代,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一个学习信息技术的高手,能在网络上呼风唤雨,可如果被放到几十年前,那个网络尚未兴起的年代,甚至连相应的概念都没有产生,那他所掌握的知识,所拥有的眼界和认识,又能起多大作用?
人终究是受时代所限,用今日的标准,去嘲笑和评价古人,是不公平的,也是不严谨的。
在圣贤所处的那个年代,不要说科举,连对律法条文的认知,都没有建立起来,有的只是高低贵贱——各国的统治者、贵族、士族,他们的血脉能追溯到上古的诸王之战,在别人看来,他的身居高位,当然具有法理性。
在那个时候的人心中,是没有“科举做官”这样的概念的,对他们来说,贵贱有别,天经地义,以贵统贱,才能长治久安。
在这种万民认知面前,一个人就算学究天人,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又能做些什么?
可是,刑鼎打破了成规。
它的出现,让那个时代的秩序产生了混乱,这就需要一个崭新的秩序体系,来将这种混乱约束进去,从而引得百家争鸣、各展神通,各家学说因时而变,催促着当时的学者不断去完善和尝试,这才造就了圣贤之世。
当然,刑鼎只是促成大争之世的原因之一,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其他因素。
看着那个风云激荡的时代,邱言作为一个旁观者,胸中也有激荡之感,心底浮现感悟——
“破而后立,人道的历史,就是在这种循环中,不断前行……”
在领悟的同时,他对于圣贤的主张,也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隐隐有了跳出儒家角度、从其他方面去审视的趋势,让他的道心渐渐生出变化。
就这样,邱言沉浸在记忆世界的回忆中,领悟着这段法家之语的深意,感受着写下这些话的法圣主张,很快又有了更深的领悟。
“原来如此,这律法公之于众,还有另外一层含义,是为了防止百姓无意之中犯下过错,到时如果赦免,就损坏了律法的威严,如果严格执行,就要枉杀他人,正为如此,才应该公开,而且要尽量言语朴实,不去堆砌辞藻,让人一看就能明白含义。”
看着想着,这段话语的意思彻底明晰起来——
“律法并非是要破坏秩序,也不是为了惩戒和压迫他人,恰恰相反,公之于众后,让人心存畏惧,使人不去犯法!”
这念头一出,整个记忆世界震荡起来,那些个画面随之消散,变成了一枚枚篆字,飞舞盘旋,汇聚过来,还是围在邱言神魂的周围,但里面的精神却与其魂越发相似,最后融入里面。
紧接着,邱言神魂一涨,化为书架形态,将这股法家精神凝成一卷竹简,收入其中——神魂一成,地魂的功能就都融入其中,成为神通根本。
随后,他的神魂明显涨大,心火更盛。
“我初凝神魂,下一步就是壮大神魂,尝试着与血肉联系,等神魂能承受气血流转,在与心火连接在一起,就能进阶到归一境第二阶魄养魂。”
想着想着,神魂一转,重新归窍,邱言浑身一颤,睁开眼睛,低头朝桌上竹简看了过去。
“和前两次相比,这次收拢圣贤手稿,没耗费太大功夫,也没经历多少事端,自然而然的融入精神,观看记忆,这既是因为有了足够的学识积累,也是凝聚了神魂,又有了驾驭心魔分身的经验,对感悟掌控的更加精细,才能一举而成。”
邱言一边想着,一边扫视竹简上的文字,体会其中精神,当看到“心术”内容时,心中一动。
“在这篇手稿里,有关显法的内容,能与天地秩序相合,但和心术有关的部分,则只是感悟,可见法家虽有‘法术势’之分,但符合人道发展、能凝聚民愿的,却只有‘法’的部分,这一点,日后还要深入研究一下。”
一念至此,邱言对自己的学术研究,设立了大致方向,跟着卷起竹简,放回盒子里,重新盖上。
此时,天色已晚,他神魂入文,感悟记忆世界,着实耗费了些时间,好在胡起和戴国知道轻重,虽过了饭点,却没有过来打扰。
“之前在韩老相国的书房里,他对我一番指点,就获益匪浅,现在得了一卷圣贤精神,不仅增加修为,更对人道有了崭新认识,也算不小的恩惠,今后若有机会,还是要还韩家人情的。”
这么想着,邱言看似漫不经心的在房间里游走、踱步,慢慢靠近了窗子。
突然!
啪!
他脚下一动,整个脚掌膨胀!收缩!爆发出惊人力道,整个人消失在原地,出现窗边,抬手一推!
呼!
窗子被他推开,外面传来一声轻响!
就见一只巴掌大的麻雀正扇动着翅膀,振翅欲飞。
“大冬天的,一只麻雀立于窗外,真当邱某想不通里面的缘由?”嘴里说着,邱言推窗的手顺势往前一抓,手掌中爆发出吸摄之力,那飞翔的麻雀立刻失了高度,旋转着朝邱言的手心落去!
只是,在麻雀将要落到手上时,“啪”的一声,竟是整个的散落开来,浑身解体,分成几份,接着又各自震荡,破碎成粉末,风一吹,就要随风散去!
一缕神力波动,从粉末中飘散出来。
“嗯?好手段!”邱言冷笑一声,手上不动,劲力真气齐聚手掌,吸摄力陡然大涨!
呼!
散开的粉末瞬间逆转,被牵引着汇聚掌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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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嗯?”
邱言一把抓住了那些个粉末,接着面露惊色。
就见一粒粒粉末震动起来,在邱言掌中跳动着,竟朝血肉钻了进去,想要渗入邱言的身躯血肉!
“这窥伺之人,居然有这么多的后手,环环相扣,不仅善于隐蔽,而且当机立断,如今陷落,又反其道而行,想要坏我肉身!”
面对异变,邱言暗赞一声,心念一转,手上血肉微微震动,劲力从掌纹中涌了出来,劲中蕴含气血,将诸多粉末给包裹起来,随后眼中一亮,观想起刚刚领悟的“显法”之道。
法存各处,在邱言的眼眸深处,心火剧烈燃烧,随后激射出来,有半尺长,落在手心里,化为一鼎,鼎中孕育律法条文,将粉末收拢其中。
下一刻,法莫如显的意境在鼎中升腾,如沸水一样。
那些个粉末在其中跳动,真的像是落入了沸水里面,加热、焚煮,隐藏的诸多隐秘一点一点的显露出来,条理分明,井然有序,呈现在邱言面前。
“好家伙,难怪常言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看似一个简单的麻雀,竟是机关造物,以古木为体,轻盈、快疾,隐藏了这么多的机关布局,能让人隔空驾驭不说,还能实时传递信息,所消耗的只是些许煤油!而且,这只麻雀在被发现后,还有十二种不同的应对手法,这全身崩溃、化为粉末只是其中之一……”
邱言透过联系,从虚幻之鼎中感受着种种信息,惊愕异常,他没想到这么一只麻雀,居然会蕴含着许多奥秘。
“麻雀解体,散为粉末,粉末含有剧毒和腐蚀性,甚至能干扰神智。即便被人捉到,只要沾染身上,就会自发的侵入血肉,穿皮透骨,损坏肉身,破坏记忆,可谓绝户手段,不过,到底只是机关末流,碰上真正的高手。还是难以凑效。”
邱言之前凝聚神魂时,就发现被人监视,因而留下心来,这次他研习法家精神,施展在水一方术,隔绝了房间,不让外念进来,不过这个术的作用却不止如此。
在水一方,遥想伊人。除了隔绝的意境之外,还有思念、遥感的意思,由此衍生出来的道术,不让外念入。却能让己念出,能感知对岸情形,也就是探查屋外变化,让邱言发现了窗外的麻雀踪迹。却不动声色,然后突然暴起,对方仓促之下。才没能逃脱。
“不过,这麻雀的机关构成虽让人惊叹,却也有着缺陷,不是万能的,虽然监视着我,但只能收集视觉层面的信息,不能看穿念头、生魂、神魂层面,先前之所以会发出响动,被我发现,就是因为释放被文宗镇纸镇压的文思时,弄出的动静太大,让这机关麻雀背后的操控者生疑,想要探查清楚,这才露出了马脚,但是话说回来,这东西到底跟踪了我多长时间,委实难以确认。”
就在邱言思索的时候,法家精神凝聚成的虚幻之鼎轰然一震,彻底将粉末里的奥秘展现出来,竟是从里面提炼出一丝神力!
这道神力的出现,却是让邱言勃然变色,眼中流露出惊讶神色!
“这是什么神力?先前只是残留,所以尚不觉得,现在彻底展现,才能看出不凡,不光神力波动格外平稳,里面还不含任何法域气息,连因果都没有沾染半点,纯净的好像一张白纸,就像是为了生出神力,而形成的神力!难怪先前能避过我的感知,若非施展道术,恐怕根本难以发现。”
惊讶中,邱言伸手一抓,将那道神力握在手里,魂中洞涌出一道道香火心念,汇聚在手中,迅速解析,而后他的脸色越发古怪。
“神力乃是聚集念头而成,是信民寄托于香火上的念想,所以都会有所倾向,最后形成某种法职,可这一道神力空白如纸,里面只有一个人念头,实在是太过于古怪了!不过,既然碰上了,又监视于我,说不得就要探究一番了!”
这样想着,手中的香火心念轰然一震,将那道神力解析出来,若有若无的联系显露出来,从房间窗户出去,朝着一个方向延伸。
沉吟了一下,邱言开口,将声音凝结成一束,传出房间,入了隔壁胡起耳中,做了些吩咐,接着脚下一蹬,人就消失在原地。
哗啦!
房间的窗户猛地扇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了似的。
………………
“不好!那邱言竟发现了机关麻雀!”
东都城郊,一座客栈里,有名身穿墨衣的少年突然跳了起来。
这少年本是安静的坐在椅上,闭目不语,似在假寐,不过从刚才开始,他就紧皱眉头,像是在经历噩梦,这还没过多久,就猛地睁开眼睛,弄出了不小动静。
他这一站起来,动作太急,连身下椅子都被带着倒下,额上流下滴滴汗水,剧烈喘息,像是透支了体力,尤其是那一双黑白眼睛里,满是血丝,有充血之感,更夹杂着混乱情绪,好像要喷出火来。
这是念头散乱、功法失控的表现,一个应对不当,很可能会影响心智。
就在这时!
“镇定下来!不要乱了阵脚!”
旁边,有不疾不徐的声传来,声音不大,但却有种厚重回响的味道,传入少年耳中,立刻好像定海神针似的,将其心中的慌乱、混乱都给镇压下去,让思绪重归清明。
“呼……”
少年长舒一口气,两臂张开,身上筋骨鸣响,劲力沉淀,很快驱散了不适,随后他朝着房间一处行礼,口中道:“多谢世叔相助,不然刚才寄念断裂,心境大乱,很可能造成不可测的损失。”
在少年行礼的方向,坐着一名老人,也是一身墨色衣衫。
老者闻言,摇头道:“准儿,我等行事自来隐蔽,但世上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偶尔行事暴露、败露,也算正常,谁都会碰上,关键是要沉下心,以后手应对,将损失降低,如果都似你这般,一碰上事情,就乱了手脚,那怎么成?”
少年听了这话,面露惭色,低头道:“小侄知错了,今后一定常定己心。”
看着少年略显不安的模样,老者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算了,你不必过度自责,毕竟是你第一次行走江湖,有所欠缺也在所难免的,关键是吃一堑长一智,这次的事也是个机会,你不妨试着独自应对,也好增加经验,该布置的,都已经布置好了吧?”
“是,”少年连忙点头道,“放出机关麻雀之前,就都按照典籍所言,将种种机关都布置好了。”
“那就好了,正好操控,不要怕寄念断裂,念头断裂,固然会对心识造成影响,但有养心丹在,很快就能恢复,而临敌经验却是难得的,应该好好牢记。”
老者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一事,顺势问道:“对了,你监视邱生也有一阵子了,可有收获?”
少年本来听老人前面的话,脸色恢复了一些,但听到这里,面色却又阴沉下去,摇了摇头道。
“所得甚微,这邱言先前与理宗门人一路,机关麻雀难以靠近,随后入了书院,更是不好探查,他住在客栈的时候,我趁机了解了一些,可还没深入,就已经暴露,接下来的三天,此人格外谨慎,足不出户,所以难有收获,今日他总算出来,结果又入了韩府,那法家之地,岂能轻易步入?最后……”
越说,这少年的脸色越是不好,心里也越发感到憋屈,只觉得那邱言运气太好,才没能让自己抓住机会。
老人却笑了起来:“不要急,要有耐心,我等几千年都等下来了,你日后也要蛰伏一处,与此相比,几天时间又算得了什么?你不是说,日后要让自己的名字登上千机阁么?没有耐心怎么成?”
“侄儿晓得了,”少年点点头,“世叔且在一旁观,看我田准如何应对!”
话落,这叫做田准的少年,将椅子扶了起来,重新坐了回去,闭上眼睛,沉淀思绪,平息杂念。
下一刻,他浑身巨震,血肉蠕动着,催发了体魄,又转而传递给魂儿,接着有一缕念头散发出来,融入身上墨衫……
………………
沙沙沙……
草丛摇曳,发出声响,一道人影在其中穿梭。
这里是东都外的一片树林,树木还算茂密,但因人类活动的缘故,已经没有多少野兽了,更没有妖类。
邱言循着神力联系,一路疾驰,来到这里,感知中清晰的把握到,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终于,在翻过一座小丘后,邱言来到了一条小溪边上,那溪水中央,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正盘坐着一人。
此人虽是坐着,但只要一眼,就能看出个头不低,他整个人被一件黑袍包裹起来,连头颅都被帽兜盖住,看不清面貌。
“这人……”
邱言从其人身上捕捉到一丝木然、危险的气息,正自疑惑,突然,那黑袍人站了起来,接着一转头,超邱言看了过来!
“嗯?”邱言还没来及看清对方面目,就有一道炽热的火蛇扑到了跟前!
“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动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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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口喷火,手为刃
不等邱言细想,火焰就扑到了面前,热息临门,雄浑的热浪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体表和衣衫上的水分立刻蒸发,变得干燥起来。
随后,就有股难闻的刺激性气味飘进鼻腔,让邱言的心神恍惚了一下,他心中一惊,闭了呼吸。
“这火中蕴含的气味,竟然有毒?”
心里转过这么一个念头,邱言分心二用,一边运转劲力,将侵入鼻中的气体包裹起来,排斥出去,一边一掌推出,手上劲力震颤,直接拍在火焰上。
呼!
这股火焰的温度极高,还没有沾到邱言身子的时候,就让身躯衣衫干燥无比,现在被这么一抓,理应将血肉都给烧焦,可邱言手掌震动,竟隐隐和火焰共鸣,火焰不仅没有烧伤他,反而被牵引着弯曲、徘徊,缠绕在他的手上。
论玩火,邱言如今可谓行家,不只是凡火,就算是阳火、神火、真火、三昧真火,他都先后遇到、甚至亲自操控过,更不要说更加玄妙的心火、怒火了。
手上缠火,邱言分出感知,探寻了一番,不由惊讶起来。
“这道火焰居然是凡火!其中夹杂了一丝爆裂地火,单论毁坏力度,甚至接近了阳火的层次!不过,地火狂暴,怎么可能被人轻易降服?”
探明了这点,邱言自然惊讶,阳火是第三境的巅峰之力,想修炼出来,不知要耗费多少功夫,花费多少时间,大部分的人终其一生都难以练出!
邱言这次追踪过来,并非盲目,而是从那道神力中,发现了一点端倪,心有所感,再加上有着后手。自信能够自保,这才过来,若是敌人太强,就只能退去。
想归想,邱言的动作并未停下,他一手缠绕火焰,脚下一蹬,急窜向前!
这么一动,角度变化,让他看到了一个画面——
那道火蛇。竟是从黑袍人的口中喷涌出来的。
“口中喷火?”
邱言眯起眼睛,视线扫过那人面庞,顿时愣住。
只见黑袍人张开嘴巴,不断喷火,嘴角到下巴能看到两条缝隙,宛如木偶的嘴巴一样!
“木偶人?假人?这个黑袍人,竟也是个机关造物!”
瞬息之间,种种念头在邱言心里划过,此番。他循着神力联系找过来,是为了找出幕后黑手,或者探明空白神力的虚实,没想到又碰上了个机关造物。
“这机关人直接动手。莫非不怕被我抓住后,再循着联系找过去?就算这个机关人实力超凡,可那幕后人不可能准备无尽后手,总归会被抓住联系。除非……”
瞬间,他的感知扩散开去。
就在邱言思索之际,那黑袍机关人突然将嘴闭合。咬断火蛇,接着身下热息腾腾,喷出了大量的蒸汽,将整个身子给托了起来,乍一看,有点腾云驾雾的味道。
他这一飞,速度奇快,周围爆发音障,空气被挤压成环,扩散开来,化为狂风!
轰!
邱言面前一声轰鸣,气浪翻滚,机关人已经飞到了跟前,对方一抬手,五指发出“咔咔”声响,指尖儿弹出根根尖锐、锋利的金属片,寒光阵阵,一看就不是凡铁!
挥舞!
五道寒芒一闪而过,好像长鞭一样抽在邱言身上!
在这瞬间,邱言只来得及转念,将手中火焰炸裂开来,并释放出道道文思,形成阵阵书声,护在身前!
砰!
下一刻,他整个人犹如炮弹般弹射出去,一飞二十丈,径直撞上了来时路过的小丘!
哗啦啦!
顿时,小丘崩塌,泥土、泥沙、岩石滚滚而落,化为一片废墟。
但一息之后,碎石四散,一道身影从中飞出,朝机关人冲了过去,正是邱言,他衣衫猎猎,居然毫发无损,连衣服都没有破损!
咔咔咔!
机关人的动作略显迟疑,但很快恢复过来,两臂一甩,手臂节节散开,以锁链连接,似两根长鞭一样抽了出去,直指来袭的邱言!
两臂前端,五指作响,指甲上都是寒芒!其中几根利刃上,更有血迹流淌下来,被风一吹,散落在空中。
面对来袭的两臂,邱言舒展双臂,两掌往前一拍,就听“轰轰”两声,两团凝聚至极的火球呼啸而出,与机关人的两臂撞在一起。
散!
这一撞,火花四溅,但火球的核心部分并未散开,而是升腾起来,顺着机关人的双臂,一路燃烧过去,眨眼的功夫,蔓延到了机关人本体,那身黑袍迅速燃烧,露出了下面遮盖着的身躯——
他的身躯,遍布着一道道细长裂缝,随着机关人的动作,不时传出咔嚓声响。
很快,黑袍化为灰烬,机关人浑身的缝隙发出“咔咔”声响,有烟气冒出,身躯各处都扭动了一下,气流从裂缝中涌出,将周围的火焰全部吹了出去。
随后,它的腰部旋转起来,带动着上半身如螺旋桨一样高速转动,两条甩出去的手臂也急速旋转,最前端寒芒闪烁!
呼!
再接着,机关人脚底再次喷射出蒸汽气流,推动着它旋转飞起,转眼冲到邱言跟前,两条延伸出去的手臂顺势缠绕,因旋转的速度太快,只留下残影,远远看去,仿佛一道龙卷风,把邱言笼罩在里面。
寒芒闪烁,锋利无匹!
啪!
一声轻响,邱言的一条手臂齐肩断开,断口处光滑平整,有澎湃火焰从中喷涌出来,瞬间充斥龙卷。
顿时,狂风、残影、火焰,汇聚在一起,将里面的景象全部遮蔽。
………………
噗!
还是那间客栈,名叫田准的少年张开嘴,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歪,要从椅子上摔落下来,随后人影一闪,一名老人出现旁边,扶住他的身子,又伸出一只手,掌心有颗碧绿色的丹药。
“吃下去。”
田准点点头,张嘴一吸,把丹药吞入口中,吞咽下去。
这丹药入口即化,在食道里彻底散开,药力涌出,迅速扩散。
很快,田准苍白的面色浮现红晕。
老人随后问道:“如何?”
田准长舒一口气,随后才道:“千机袍已经损毁,难以隔空操控,后面只能靠火柱自行激战了,不过那邱言确实非同一般,战力非凡,和火柱战得难解难分。”
说到这,他的情绪有些低落:“我虽趁着交战的时候,将散落各处的寄念收拢回来了,但这次事情,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光没探明邱言根底,还赔了一座机关人进去,火柱是世叔花了十年时间收集材料,最后又冒险入地火巢穴,这才炼制而成的,却折损在此。”
老人摇摇头道:“不必在意,我那时炼制的又不只火柱一人,再说了,你并非毫无收获,那邱生行事谨慎,不漏痕迹,我先前也只是知道他身具命修功力,经历了你此番试探,才知道其人单论战力,已可匹敌第三境的修士了。”
田准闻言一愣,似乎有些意外。
老人看着田准,缓缓说道:“火柱之火,夹杂地火精华,威力堪比阳火、肾火,又有千年寒铁做刃,就算是碰上一般的铸丹高手也能一战,岂不会从侧面证实了邱生实力?所以说,你的所为并非毫无意义,探出了邱言虚实,日后招揽他,就能从容布置了。”
听了这话,田准的心情略微好受了些,但听到自己的世叔,还是有招揽邱言的想法,不禁有些不服气,暗下决心,回去后要好好用功,早日掌握机关术的神髓!
想着想着,豪气渐生,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道:“今日之事,对我是个鞭策,也让我知道,天分再高也要努力!我自问不会输给邱言,下次再见,就要一雪前耻!”
“哈哈哈!有志气!有志气!”旁边的老人闻之,开怀大笑,一脸老怀大慰的模样,“你兄长从前多次激励你,却不及这与人交手一次,看来,这东都之行是来对了。”
在他看来,邱言能招揽过来最好,就算不能,有了今天的事情,也不枉此行了。
但是……
“我曾听说,亚圣之母为了劝学,曾三迁其居,没想到时至今日,也有人借事教人,不过,你教育后辈也就罢了,何必要拿邱某做这试剑石?真当邱某是软柿子,想捏就捏?”
这话传了过来,入叔侄两人的耳中,让两人尽皆变色。
此话来得突然,伴随着话音而来的,还有一阵狂风,话至风来,将客房的几扇窗户全部打开,任气流涌入,化为劲风,搅动房内混乱!
风中,有一道身影飘然而至,他人一落在地上,二话不说,抬手就朝田准抓了过去!
田准虽有丹药弥补精力,但连损寄念,到底有所损耗,心中一惊,竟愣在原地,任那手抓过来,眼看就到面门。
“准儿!退!”
一个声音从后传来,震荡如霹雳,惊醒田准,接着又有一股大力拉着他后退,随后风中响起衣衫破空的声音,就见老人一步迈了过来,与来人对了一掌!
霎时间,掌风激荡,气血张扬,冲击四方,令狂风停歇。
田准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目,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惊呼出声——
“邱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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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一念传恐,转心凝气
这个来袭之人正是邱言,他驾驭劲风,与老人对掌,气势雄浑,只是胸前衣衫破损,沾染血迹,明显是受了伤。
“你怎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看穿我的布局和手段?不对!不可能,几息之前,你还在与火柱交战,怎么……”
经过开始的惊讶,田准勉强镇定下来,但是眼里还是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邱言瞥了他一眼,并未回应,而是转念动劲,手中劲力连绵,有狼、羊、犀牛、独角仙等虚影在身后闪烁。
顿时,与邱言对掌的老者面色一变。
“这邱生气息连绵,一掌出来之后,几次变化,显是炼化了许多体魄,想要拿下并不容易!”
此念一转,老人面色倏地一变,先是通红,接着泛紫,最后竟成一片漆黑。
与之相对,其人掌内的劲力也因此而变,迅速增大,爆发出来!
“嗯?”邱言轻咦一声,脚下一踏,后退几步,然后凌空跃起,四周气流汇聚过去,化为黑风,乍一看,像是背后生出了翅膀一样。
跟着,他浑身劲力炸裂,真气在血肉中穿梭,被意识完美操控,不散落让一点劲力,凝聚起来,挟着下落之势,再次拍了出去!
呼!
劲风呼啸,有如实质。
老人眉头微皱,出声道:“邱公子,我等并无恶意,还请你能理解,如若不然,那就只得动粗了!与公子为敌,实非我所愿也。”
在说话的同时,此人的面色依旧还在变化,由黑转青,最后青色消散,这时他抬手虚抹。手中喷涌出青色匹练,凌空停滞,护在身前!
这青色匹练出现的突然,邱言凝聚了真气、劲力的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上面,却被匹练一抖,将整个人给弹飞了出去!
不过,在飞出去的瞬间,邱言借着这一击的机会,感受到了匹练中蕴含着的澎湃之力,这股力量隐而不发。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意念、心念。
随后,青色匹练轻盈而动,朝邱言飞了过去,有将他给缠起来的趋势。
这一幕情景,让邱言心底的一些记忆浮现出来——
他想起了与通山妖王交手时,对方双手挥动,猩红匹练凌空飞舞的情景。
“真元?”
顿时,一个名称从他口中蹦了出来。
命修一旦达到第三境,经历七魄化物和虚丹这两个阶段后。就能凝聚出实丹,也就有了金丹,能炼出真元、血肉承念!单论境界,相当于魂道修士分出了神识!
“这个老人。难道是第三境凝练出金丹的人物?只是,他的气势连通山妖王都不如,那通山妖王因为转世,修为退却。只是勉强保留真元,此人……”
“哦?”老人面色微变,点点头。“既然公子也知真元之名,当知真元乃力量和意识的结合,我等这次招惹到公子,不对在先,我在此与公子陪个不是,只是……”
他施展出真元后,就有种大势在握的感觉了,言语间却又放低了姿态,似是想息事宁人,看得旁边的田准面色微变,不过这少年也知道局势,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既然你们想要息事,总该将来历说出来吧?也好让邱某知道你们的动机,不然怎么化解芥蒂?”邱言说着重新落在地上,眯起眼睛。
那田准见老人占据上风,冷笑一声:“笑话!你打上门来,还想让我们通报来历?”
邱言也不意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邱某只能自行探寻了。”话落,他两手并拢,掐动印诀,张口一吐,吐出一点虚幻不定的火焰。
心火!
这点心火出现后,融入双手印诀,迸射出一句话来——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话中的圣贤精神四散开来,调动周围秩序之力,渗透到那一道青色匹练之中。
顿时,青色匹练波动起来,颜色发生了明显变化,青色褪去,隐隐泛红,融合在里面的意识也被秩序之力强行排斥出去!
邱言抬手一招,变色的匹练缠绕手臂,接着原路返回!
老人一愣,露出惊容,两脚连踏地面,退了两步,在地上留下两个青色脚印,那脚印中真元涌动出来,不断涨大、排列、变化,化成一丈高的人形,这个人型的关节处能看到明显的齿轮。
咔嚓!咔嚓!
青色人形伸出手一抓,身上咔嚓作响,和红色匹练撞在一起!
下一刻,整个房间风起云涌,乱成一团!
桌椅床铺全部飞了起来,更有许多细小之物凌空乱舞,房间震动,墙壁嘎吱作响,狂风与灰尘从四方弥漫过来,充斥各处。
在这混乱中,邱言又面不改色的掐了一个印诀,印与心合,心火剧烈,分出丝丝缕缕波动。
“地利!”
顿时,房间里秩序震颤,四周的细碎之物,都与邱言的意识连接在一起,被他掌握!
紧接着,一连几件,被邱言催动着朝老人飞了过去。
嗖!嗖!嗖!
面对来袭之物,老人身影变动,留下一连串的残影,躲闪过去,并分出青色真元,将身后的田准裹住,带动着躲闪。
他能感受到,那一件件看似平常的凡物上,隐藏着某种暗流,充满了诡异和灾祸的气息。
“看来是选错了时机,本想锻炼一下准儿,没想到却激怒了邱言,此人的神通修为比我想的要高上许多,而且性命双修,他的命修境界固然惊人,可性修手段却更胜一筹,连我都看不出根底,想要拿下,要弄出不小动静,而且,对方说不定还有后手……”
他正在想着,双耳忽然微微一颤,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和惊慌叫喊。
“这里是东都,闹出太大的动静,一旦暴露。得不偿失!”
一念至此,老人就有了打算,只见他一甩衣袖,激射出一件事物,迎风就涨,转眼的功夫,成了一头两人高的巨大穿山甲,占据小半个房间,体表寒光闪闪,每片鳞片都泛着金属光辉。密密麻麻的,遍布穿山甲全身!
看到金属穿山甲后,田准面色一滞,不由问道:“世叔,您这是要?”
话未说完,几件疾飞过来的物件中渗出点点星光,聚成狼头,尖牙利齿,旋转着冲到田准面前!
念头波动传递过来!
恐惧!恐怖!恐慌!
一个“恐”字。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中!
“啊!”田准瞪大眼睛,惊叫出声!
这位一直不服邱言的少年,此刻有种被吓破了胆的味道!
啪!
狼头被一道青芒击碎。
“屏息静气,”老人看着田准摇了摇头。然后朝邱言拱了拱手,“邱公子,这次我等行事唐突,造成了误会。日后自有赔罪之时,后会有期。”
话落,老人身子一震。真元从毛孔中涌出,将他与田准笼罩,接着光芒收拢,真元一转,躲过了邱言的袭击,裹着两人飞入穿山甲中,不见了踪影。
顿时,穿山甲两眼一亮,甩动尾巴,啪啪两声,将邱言强行操控的红色真元拍的粉碎,接着往地上一扑,身躯旋转!
下一刻,木屑和碎石激荡起来,穿山甲破开地板,迅速钻入泥土中,速度极快,转眼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一个坑洞,里面尘土飞扬,很快构成一层泥土,将深坑掩埋起来。
这时,激荡的气流渐渐平息,邱言深吸一口气,看着坑洞,微微弹动手指。
“机关术、空白神力,这两人背后的秘密,唔……”
邱言想着,突然闷哼一声,抬手捂住胸口,指缝间有血迹渗透出来——这胸前的伤口,其实是与黑袍机关人交战时留下来的。
当时,那机关人以蒸汽推动身躯,疾飞过来,将邱言打入小丘,而邱言的感知则在空中捕捉到了一点念头痕迹,遂分兵而动。
“对方派出另一个机关造物与我交战,说明还有其他布局,不担心一个两个失误就暴露自身,不过任何布局的展开,都需要时间,所以那台机关人才不发一言,直接动手,就是为了转移视线、拖延时间。”
这样想着,邱言转头朝周围看了几眼,入目的是一片狼藉。
“我此来,固然是要警告对方,但也有摸清对方身份的目的,现在战一场,震慑一番也就够了,做得太过,等于平白树敌,刺激他们背后的势力,机关术、墨衣,若我所料不差……”
哒哒哒!
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生,刚才交手造成的动静,早就让整个客栈乱成一团了。
“此地不宜久留,不过,这房间的损失,毕竟是因我而起。”
想着想着,邱言念头一转,抬起右手,掐了一个五鬼搬运术的印诀,另一只手则凌空一抓,手掌中心,一团气息不住变动。
这点气息,是最开始的时候,邱言作势去抓田准时,从对方身上收集到的一点气息,其实这并非难事,稍有修为的人都能做到。
但同样的,气息微弱,所蕴含的信息微乎其微,很难有人能从里面推算出什么,而且难以维持,时间一长,就会自行消散,无形无踪,这也是那老人并不在意的原因所在。
此时此刻,邱言手上的这点气息,就在迅速消散,但随后,他眼中闪过一点光芒,心火跳动,分出一丝。
这丝心火里,蕴含着一点圣贤精神。
“人和!”
随着精神的显露,周围的秩序之力颤动起来,汇聚而来,融入那稀薄气息之中,调动起其中的人道气息,加固、凝结。
转眼间,气息竟化为一颗琉璃珠。
珠子里面,因果、气息被凝固其中,隐隐呈现出一道阴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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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钱帛显人道,坐山驭双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客栈的东家,胆战心惊的走在破损不堪的走廊上,低声抱怨。
就在刚才,客栈突然摇晃,一个房间里传出混乱声响,把周围住客都给吓了一跳,不少人匆匆逃离。
可他这个东家却不能离去,反要过来探查清楚——这家店是他的命根子,出了事情,又怎能放任不管?
他先派了人去报官,接着就带着掌柜、伙计,硬着头皮过来。
来到出事的房间门外,这位东家深吸一口气,伸手敲门,口中招呼,那门却应声而倒。
咚!
房门落地,激起了满地尘土,呈现在客栈东家面前的,是一片狼藉——
破碎的桌椅,四散的物件,处处碎石,连墙壁都有不少破损,那地板更破了个大洞,能看到洞中有坑,坑里还有尘土飘散……
“这到底怎么了?是谁住这?”东家愣在原地,心头滴血,看着情景,修补房间和地板的花费不是小数目。
“东家,住这的是一老一少,像是祖孙。”掌柜赶紧上来,手里拿着本册子,不时翻动,额头流汗。
东家摇了摇头,打量着房间各处,见空无一人,便叹口气走了进去。
空气里烟尘呛人,他咳嗽两声,来到坑洞边上,往里一看。
呼!
有道阴影从中扑出,伴随而来的,是丝丝寒气,阴森冰冷,让这东家从头凉到脚,不由惊叫起来,慌乱中,脚下一绊,身子向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声惊呼,把门口的掌柜和伙计们吓了一跳,纷纷后退,但也有胆大的,反而迈步上前,将东家扶起来,然后这人往坑里一看,惊呼了一声:“东家!里面有银子!”
“什么?”那东家还没缓过起来,听了这话,却是伸长了脖子。凝神往坑里看去,这次,没有阴影和寒气,里面的尘土也已尘埃落定,有一个银饼子躺在里面,粗略一看,能看出是私窑烧制,并不足量,但少说也得有两三两的数。
“这是……”
见了银子。东家慌乱的心微微定下,面露迟疑。
扶着他的伙计眼珠子一转,赶紧说道:“许是有江湖客在此交手,打烂了东西。就留下银钱,作为赔偿!”
江湖仇杀,偶尔也会在酒馆、客栈上演,所以这伙计的说法倒也不错。
“对对对!”东家连连点头。赞许的看了伙计一眼,认出是这个月新来的,“你这小子有些见识。有前途,扶我起来。”他挣扎着起身,把银饼子捡了起来。
一时间,门外其他人面色各异,各自动起心思。
………………
“财帛动人心,人道离不开货币银钱,围绕着这些东西,难免会演绎出悲喜。”
此时此刻,邱言正在一片林子里穿梭,但心念却在遥感客栈中发生的事情,生出一点感悟。
与老人一战,虽未分出高下,但邱言已得到了所需之物,在离开时,他驱动五鬼,将自己房间里刚得的银饼子搬运了一枚过来,作为毁坏房屋的补偿。
五鬼搬运术,是种流传甚广的道术,所驱五鬼,并不是孤魂野鬼,也不是沟通冥土而来,而是将自己的念头,寄托在符箓上,聚集灵气,形成的一种临时法门,只能做简单的搬运。
邱言虽然没画过符箓,但贴身的墨线书册里,记录着几个神通符篆,能做同样用途。
这一搬运,钱财落入人眼,又激起了不少人的心绪变化,让他收集到了人道信息。
另一方面,在行路、感悟的同时,邱言的手一直捂着胸口,手中握着玉佩,佩上嵌红珠,不断释放出气血生机,催动伤口愈合。那伤口里,还有枚神通符篆穿梭其中,释放平和气息,同样在加速恢复。
尽管如此,但伤势起色不大,能看到丝丝缕缕的黑气在血液中聚散,隐有恶臭,即便有玉佩气血补充,一时也难以根除。
这道伤口,是邱言与黑袍机关人交手时留下来的,那机关人指上利刃,不是凡铁铸就,锋利异常,尽管邱言在中招的瞬间,用多种手法防御,依旧还是被伤了血肉。
利刃中,夹杂着毒素,在割隔开血肉后,就侵入身躯,肆意破坏,被强行压下,当时的邱言,刚刚捕捉到了空中逃逸的念头,知道机不可失,立刻就追了过去,这才有了后来冲进房间,与老人大战的一幕。
但毒素终究影响到了他的身躯,因而这次交手,他本就是打着探查之心,没有真打算分出胜负,最后也放任对方离开。
“这些毒素,不只能侵蚀血肉,对心念和意识也有影响,与那只机关麻雀所化粉末类似,不知是用什么手法炼制的。”
心中一动,疾行中的邱言抬手掐印,以心火驱动经义,更调动法家精神,扫荡自身,然后浑身一抖,抖下来两点颗粒,好似跳蚤。
“果然,那人在我身上留了东西。”
手劲一动,将两点颗粒掐碎,然后魂中洞里飞出神力,蔓延到伤口上,将那一缕缕毒素包裹起来,缓缓炼化。
这些毒素非常顽固,比麻雀粉末难缠得多,即便用神力炼化,也要耗费一定时间,之前邱言要与老人照面,为防止暴露本尊,便没有释放神力。
边走边炼,很快将毒素提炼出来,用神力包裹着,却是一小团黑雾,在神力中聚散。
看着此物,邱言再次燃烧心火,运转显法精神,想探究毒素源流,没想到黑雾一闪,竟将圣贤精神弹开!
“嗯?”
邱言露出诧异之色,旋即停下脚步。
前面,是一片倒伏森林,根根大树被连根拔起,倒在地上,泥土、泥块和碎石遍布各处,好像台风过境一般。
不过,邱言并未表现出太多惊讶,他迈开步子,缓缓前行。
走了几步,经过几棵倒地大树后,邱言来到了一处坑洞前,此坑直径约有五丈,坑中央立着一人,正是先前的黑袍机关人。
这机关人身躯扭曲,一动不动,身上裂缝不断喷出腾腾蒸汽,他的体表被一层火焰笼罩,右半边身子已经不见,断口处漆黑、破碎,似是被剧烈爆炸所毁。
走到机关人身边,邱言静静观察,感知笼罩过去,随后皱起眉头。
“这机关人的里面,有一种力量,能阻碍外界的探查,而且材质和先前的机关麻雀不同,两件机关造物,竟有这么大的区别,莫非是出自两人之手?”
想着想着,邱言心中闪过了老人和田准的面容,有了大概想法,接着他再次调动心火,释放出法家的显法精神,延伸过去。
这一次,圣贤精神没有再被弹开,顺利渗入机关人之中,将里面的奥秘展现了部分,条理分明。
可是,接收到这些信息后,邱言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这机关人的内部,蕴含火油和地火,还有一处动力核心,其他部分都是金属构造,有许多细小管子,有如血管,连接各处。可是,偏偏核心和细管的内部无法探查,连圣贤精神都难以渗入!唔,很有研究价值。”
虽说显法之道,邱言只是刚刚掌握,但其中的精髓,他已经了然于胸,结果却奈何不了一个机关造物。
圣贤精神都无法探查,这就足以说明问题。
顿时,邱言对面前的这个机关人有了兴趣。
之前,他用火焰和陶瓷凝成分身,与之缠斗,本体却是循着念头,找去田准所在,直到此刻,才算真正打量机关人。
火焰和陶瓷结合而成的分身,在最后关头直接炸裂,毁坏了机关人的半边身子。
没想到遭受重创后,这机关人竟有自毁的趋势,好在关键时刻,邱言顺着火焰,投放香火心念,灌入其内,强行压制下来。
“这机关人现在虽然一动不动,但只是被香火心念压制所致,一旦放开,就会立刻爆发,太过危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不能带回城中。不过,这里的一番激战,闹出了动静不小,即使我用神力隔绝一时,总归还会暴露,所以必须要转移。”
想到这,邱言不再迟疑,伸手抓住机关人,将之提了起来,然后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的离开。
只是,走到半路,他突然顿了一下,看了手中的琉璃珠一眼,沉吟了一下,接着用力一捏,把珠子碎成粉末,微微一吸,传入魂中洞。
这珠子看似琉璃,其实本质并非如此,因而能传递过去。
粉末透过魂中洞,来到神力空间,立刻有大量的香火心念涌过来,将之围拢,随后展开解析。
空间外面,神灵本尊坐镇灶山内部,四周火焰成柱,有两条神龙在火中穿梭,一条青龙,一条虬龙。
两龙身上,各自浮现七个洞口,与人道火焰连接,隐隐颤动,与灶山共鸣。
突然!神灵本尊念头一动。
“又有人攻击廉溪部?嗯?这次攻击似乎非比寻常,引得我心血来潮,当真古怪!不过,我现在难以分神他顾,只能交给三个守护者,也算对他们的一次考验。”
这样想着,本尊心头一动,神念破空,循着香火踪迹,跨越时空阻碍,直达遗蜕之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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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自作孽
遗蜕之地,连绵山林。
山林之中,有片空地,这在茂密的丛林中,显得格外醒目。
这里是廉溪部的驻地,众人在热火朝天的忙碌,扛着木料、石料,彼此协助,构建屋舍。
在往来之人的手中,能见到简陋的打磨器具,和从前相比,这些器具更为锋利,有助于提高劳作的效率。
驻地中央,伫立着一座沐浴在火焰中的天神神像,神态肃穆。
突然。
沙沙沙~~
驻地外围,传来草丛被人踩动的声响。
靠的近的人,都停下了手中工作,循声看去,入目的是几队身材健硕的男子。
走在最前面的,是十三名男子,每一个都龙精虎猛,身材高大,气势十足。
十三名男子的后面,跟着不少青壮年,个个趾高气扬,脸上露着喜意,其中亦包括了火祝等人,只是他却是面无表情。
在兴高采烈的男子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群人,垂头丧气,身上穿的兽皮破破烂烂,大部分的手上还有麻绳捆绑。
看到这一幕,许多劳作的廉溪部族人欢呼起来。
“族长回来了!”
“这次带回来不少奴隶!”
“看样子,每家都能分到一个,这下可好了,能省不少功夫!”
……
听着声声欢呼,走在前面的少景面露微笑。
等走过这片劳作区后,他身后的青壮领着那群衣着破烂的人,朝另方向而去,那里是廉溪部诸多奴隶所在的区域。
而少景则带着身后的十二人,径直走向神像,在他们身后,还跟着近五十人,这些人的手脚都被麻绳捆住。衣衫褴褛,有的还带着伤,有些是鲜血淋漓的伤口,有的则焦黑一片,血肉模糊。
来到神像前,少景一挥手,后面的十二人明了含义,转身呵斥,动手动脚,踢在五十人的脚踝、膝盖。强迫他们都跪了下来。
少景满意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敬告天神圣祖,我等此次出击,破敌五部,奴酋在此,献于神前!”他在说话的同时,缓缓抬起双臂,虔诚祷告。说到最后的,更是跪了下去。
其他十二人也顺势跪下。
就在不久前,少景跪在天神像前,祈求神通。连续半个月粒米不进,饿的皮包骨头,虚弱至极,但这还没过去多长时间。他的体魄就已经尽复旧观,甚至还有精进,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精芒闪现,带着其他十二人,念念有词,像是在歌唱一样,赞美和感谢天神恩赐。
神像表面火焰依旧,那双眼睛突然明亮起来,一道神念破空而来,盘踞其中,注视着眼前一切,同时将神像中储存的信息和香火吸纳过去,渐渐明白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这少景确实有着不小的进取心,掌握了心灵神像后,立刻就着手扩张,改善族人生活,并且大规模的倡导使用打磨器具,开辟了良田,让整个部落欣欣向荣。”
这道神念很快了解这段时间以来,廉溪部发生的变化。
因为隔空的关系,邱言的注意力和意识,不可能时刻关注遗蜕之地,加上本尊正在炼化的关键时刻,心神都集中了过去,所以此时,神念借着香火联系回归神像,才清楚的明白了廉溪部所发生的事情。
“嗯?”
突然,神念一颤。
“没想到除了这十三人外,又有人触摸到了心灵神像的奥秘,在心中扎根了,这是个好现象,有助于增加竞争,改变局面……”
这样想着,神念与地面联系,接着释放出阵阵波动,辐射出去,眨眼的功夫就超出了廉溪部的驻地范围,感应地面上的形势。
很快,他就注意到,离神像三百丈远的地方,正有力量聚集。
“就是此处了,这次的威胁来源于此,似是个修士正在血祭,聚集和调动力量,想一举冲杀过去,灭亡了廉溪部,不过,他却是打错主意了,不过,此事为何会引得我心血来潮、离卦震动?背后莫非有什么隐秘?看来必须要做好准备。”
在神念的思考中,又有一点心魔碎片顺着联系,遥遥传递过来。
神像外,少景等人的歌声越发嘹亮,而三百丈处的力量,也越发聚集。
………………
另一方面,宣口镇边缘的一处小树林中。
地面微微颤动,接着泥土翻动,一头金属穿山甲破土而出,通体寒光闪烁,但旋即寒光消散,穿山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老一少。
啪!
二人落在地上,那老人先是掐动手诀,接着摇了摇头:“放在邱生身上的两件事物,果然还是被他发现了。”
话落,他皱起眉头,转头看向田准,后者眼神恍惚,整个人散发出恐惧、慌乱的情绪波动,有一种魂不守舍的味道。
“这邱生的手段当真出人意料,我竭力护持,他虽伤不到准儿的肉身,却在精神层面上留下了痕迹。”
摇摇头,老人张口吐字——
“醒来!”
这一声如黄钟大吕,给了田准当头棒喝!
田准浑身一颤,眼神恢复清明,顿感腹内翻滚,顾不上其他,跑到边上大口呕吐。
老人见状,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邱生这次过来,似是要兴师问罪,看他胸前的伤口,伤势不轻,莫非你从一开始,就直接让机关人施展了全力?”
那座披着黑袍的机关人,虽是老人铸造,可赠给了田准,就没了操控之能,因而不能知晓交战的具体情况。
他们这群人行事一向隐秘,未虑胜、先虑败,所以都会留下后手,防止暴露,这机关人正是后手之一,并非刻意针对邱言。
一般来说,如果行事被人察觉,那么在机关人的这个环节。就能将线索掐断,不会让人找到幕后的操控者。
这也是已经与邱言交战后,老人依旧认为能招揽对方的原因,其根本就在于,他认定邱言找不到二人踪迹,不知道是两人所谓,却没想到事与愿违。
不过,经过这次交手,也让老人发现了问题。
“我先前跟你说了,交手时应循序渐进。一上来就拼尽全力,万一邱言修为不高,岂不是立刻就要陷入险境?这次,本就是我等先去窥伺,若因此害人性命,岂不是作恶?”
老人皱眉说着,流露出不满的表情。
自己铸造的机关人有什么战力,老人当然清楚,虽说想摸一摸邱言的底。但却没有害人性命的心思,不然日后如何相见?所以,他在事先就给田准交代过了。
不过,田准操控的时候。直接告诉老人,说邱言与机关人打的难解难分,让老人下意识的以为,是机关人逐步提高作战强度。让邱言不断适应,最后酣战,但现在回过神来。立刻找到了问题所在。
听了这话,田准止住了呕吐,站直了身子,转身看了过来。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眼里满是仇恨和不甘之色,开口就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万无一失!总不能为了一个儒生,就手下留情,世叔你也看到了,那人可是直接就杀过来了!这样的人,怎能招揽?再说了,我不认为自己的天赋比他低,只要……”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之间,整个人浑身巨震!
轰!
接着,一句话语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的意识之中——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这两句话来得突然,从心底升起,似是田准自己的记忆、意识,但瞬息之间蜂拥而出,占据了整个心田,驱散了种种思绪,直接就将他的心神给拉到了一处幻境里面!
幻境不定,一道意念在其中回荡——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邱某与你无冤无仇,而你先是监视于我,而后更设局激战,邱某已经手下留情,没想到你却不知好歹,还是心存恶意,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意念落下,无尽的灾祸、磨难接踵而来!
成百上千的机关人呼啸着聚集过来,口中喷火,手拿利刃!
唰!唰!唰!
转眼间,幻境中的田准,就被淹没在机关人的海洋中,身上皮开肉绽,血花飚射,泛起千刀万剐的痛楚,不禁惨叫出声!
“啊啊啊!!!”
听着这声惨叫,老人心中一惊,凝神一看,这才发现田准浑身颤抖,身上不断浮现血迹,似被无形利刃不断切割血肉,登时大惊。
他抬手一抓,抓住田准手腕,真元连同感知涌入对方体内,试着探查。
“不好!大意了,邱生在准儿心中种下了一道意念!暗含圣贤精神!这意念平时还好,犹如普通念头,一旦准儿生出对他不善的念头,立刻就会爆发!而且,意念与魄隐隐联系,让人难以区分幻境真实,所以幻境中的伤势,会浮现在现实**上!”
老人探明缘由,立刻着手镇压,真元涌动,却对那一道圣贤精神无可奈何!
“我这后天真元,毕竟不能如臂使指,想要压下这股意念,力有不逮!”
在他思虑的时候,田准的惨叫声越发响亮,脸上表情近乎扭曲,身上伤痕、血迹不断增加,一个接一个的血花,在全身各处绽放。
“唉,这是自作孽啊!”
老人无奈,只得先用真远包裹其身,堵住伤口,不让出血增加,然后将田准抱起,真元涌入双脚,脚下一蹬,人就消失在原地,迅速离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你若敬神,神自不弃
同一时间,遗蜕之地,廉溪部驻地。
神像前,少景等人的歌声已经转入低沉,接近尾声。
这时……
咚!咚!咚!
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从旁传来,族中长者拄着拐杖,在两人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来到神像跟前,长者先是恭敬的朝神像行礼,口中念念有词,随后收拢心念,看着少景等人,微笑点头。
“长老,您先给这些人说一下吧。”这时候,旁边搀扶的人小声的说道。
长者点了点头,又上前走了两步,朝被捆绑着的众人,郑重说道:“尔等已成我廉溪之奴,但念曾为诸部族长、长者,所以给你们一次机会,我神慈悲、博爱,只要愿意信奉我神,从今往后虔诚祭祀,就可成我廉溪附属,不用沦为奴隶!”
这群跪在地上,被捆住手脚的,乃是被廉溪部攻破的五个部族的上层。
和大瑞所在的世界不同,在尚处于原始时期的遗蜕之地,能成部族上层的人,需要的是过人武勇,这样才能带领族人,在恶劣环境中披荆斩棘,开辟出一条生路。
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武勇是部族安稳的保障之一,按着少景的想法,这些其他部族中勇士,只要原因信奉自己部族的天神,就可以吸收进来,壮大部族的实力,同时也增加他的派系力量。
听了廉溪长者的话后,被捆众人立刻有了反应,很多面无表情的人,流露出希冀之色,不少人露出惊讶表情,甚至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安静!”长者又说了一句,因为年纪的关系。他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众人闭上了嘴巴,让周围一片安静。
不少俘虏的脸上,还流露出敬畏之色,小心翼翼。
说出去的话,就像是一条律令,让廉溪长者的身材有种高大起来的感觉,尽管他体力衰退,年龄增大。可依旧无损威严。
这种感受,连长者自己都觉新奇,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些威严是因为他背靠天神,代表了天神,这一切都是天神带来的,于是,心中对天神的敬畏和崇敬立刻加深了许多。
这时候,俘虏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
“信奉了你们的天神,是不是也能如他们一般掌控神通?”
这声音有些中气不足,显是受伤所致,但说话的人字字清晰。再加上周围一片安静,能让人听个分明。
说话的是名少年,体格强健,但面色苍白。有种元气大伤的味道,他的身上满是鲜血。
廉溪长者微微皱眉,就要说话。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你若敬神,天神自会降福,若只想得超凡之力,必定无法如愿。”少景带着十二人起身,走了过来。
给天神献俘,让俘虏皈依,有着一套仪式,而今做完仪式,少景起身回看,正好听到这一句话,看到了说话的人。
少景对这个少年有些印象,武勇非凡,作战勇猛,和廉溪部血战许久,直到奉神在身之人出手,才将其压服、击败。
这奉神在身,指的就是以少景为首的十三人,他们在神像前跪了半个月,最后被神火笼罩,发生蜕变,神像坐镇心头,整个人等于是一座移动神像,所到之处法域衍生,能调动泥土和些微地火。
这种本事,在大瑞不算什么,但在这遗蜕之地,却堪称开天辟地的变化,受人羡慕。
在那之后,少景等人受神光沐浴,心中越发宁静,体质迅速提高,体力在短时间内就重回巅峰,甚至更上一层楼,如少景本人,单论体质,已经有超出筑基境巅峰的层次,不过受限于遗蜕之地的特殊性,无法炼化七魄,所以卡在瓶颈。
体魄提升,又掌握法域,如此一来,不仅让他坐稳了族长之位,更令其战力翻番,几次出征,可谓攻无不克!
廉溪部内部的几个派系见此情景,暗自不安,如火祝等人,也曾尝试着跪伏神像前,求得神通之法,但却没有收获。
最后,还是少景的一句话,点破了迷津,这话,正是他此时对那浑身浴血的少年所说的——
“真心敬神,天神赐福,若只为了求得神通,对天神没有该有的恭敬,终究无用,不要妄想能蒙蔽天神!”
听了这话,众俘虏心中一凛,各有想法,提问的少年也沉默起来。
“这些人,都是我廉溪部的手下败将,居然妄想能得天神赐福!”
远远的,火祝和几个手下坐在绿荫中,看着那群俘虏,听着少年言语,立刻就有人嗤之以鼻。
“不错,最近,少景那厮总是赦免一些奴隶,收为附属,他这是想扩大势力,培植忠于自己之人,所图不小!”
“不过,这终究是打错了注意,归附的人中,没有任何能受到天神赐福!”
“这是肯定的,天神乃我廉溪主宰,外人没有吾等血脉,血统不纯,怎可能得到神赐?”
“是这个理,不过,我听说少景最近有心推动联姻,让我廉溪部的高贵血脉,和那些奴部之人结合,简直荒唐!”
“必须要警惕少景,不能让他得逞,令血脉蒙尘!”
几人议论纷纷,满脸不忿。
只是,作为他们的首领,火祝终没有插话,只是打量着神像前的一幕,似乎看的津津有味。
他们这群人,在少景因求神而虚弱时,曾想发动政变,扶持火祝登位族长,结果因为天神赐福,没能如愿,从那之后,火祝的行事就低调了许多。
突然!
俘虏中站起一身,这是一名年龄稍大、但体格强健的老人。
他一站起来,就声嘶力竭的嚎叫:“你们的天神虽能赐予神通,可终究只是不是其他天神对手,莫非你们以为有了这些,就能和天神对抗?我吞武部有天神坐,不过暂时离去,才让你们有了可乘之机。等天神回来,肯定会杀回来!到时候,你们廉溪部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似是憋了许久,现在被少景等人劝导着,让他归附廉溪,信奉新神,终于按耐不住,爆发出来。
“我们吞武天神的实力,在诸神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当年……啊!”
话说到一半,此人突然惨叫一声,脚下泥土翻滚,仿佛变成一张大嘴,一口就将此人还算强健的身躯给吞了下去。
这人沉到土里,兀自挣扎,可那里挣脱的了?接着泥土滚动,张开的“大嘴”缓缓合实,厚实的泥土用力挤压。竟是将骨骼碾碎,传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听得周围人人色变,心中毛骨悚然。
“嗯?什么人出手?”少景看到这个情景。面色一变,这种出手方式,明显是奉神后的神通之法,理应只有他和其他十二人掌握。可他们都没有出手。
这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这些人,都已经沦为俘虏。还不知轻重。”
少景循声看去,入目的是火祝缓缓走来的身影。
只见火祝眼光闪烁,抬着一只手,掌心散发阵阵波动,脚下则法域衍生,赫然正在运转神通之法!
“火祝!你……”
火祝身后,诸多手下一副惊喜交加的模样。
“这,火祝什么时候掌握了奉神之法?”
“这下好了,不让少景专美于前!”
“难怪最近他的气质有了变化!”
他们显然也是刚刚才发现此事。
火祝对周围的一切不理不睬,走到俘虏跟前,冷笑着收拢五指,操控泥土闭合,将陷入其中的老人捏碎,场面凄惨。
接着,他眯起眼睛,眼缝中吞吐寒芒,对众俘虏道:“我廉溪部受天神眷顾,血脉高贵,你们这些贱民,也想敬神?也想入我部族?笑话!不知死活!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这些,火祝不理会惊怒交集的俘虏,瞥了少景一眼:“少景,你是廉溪族长,理该壮大我部,而不收拢废物,玷污血脉!我如今虔心敬神,得神传授奉神之法,就是个警示!不要以为真能一手遮天!”话落,转身离去。
少景看着其人背影,眉头皱起,知道情况有些失控了。
“没想到火祝竟然也得了天神恩赐,不知是何时之事,他隐忍到现在才发难,估计是做好了不知。掌握了奉神之法,地位很快就会提升……”
诸多俘虏中,最早开口询问的少年,看着火祝和少景的身影,攥紧了拳头,然后缓缓抬头,朝那座被火焰覆盖的神像看了过去。
就在这时。
轰!
整个驻地突然摇晃了一下,接着狂风呼啸,天边有乌云蔓延过来,就听一个浩大之声传了过来——
“好大的胆子!连我的奴仆都敢动!”
声音滚滚如雷!
俘虏中立刻有了异动,就听有人欢呼起来——
“是天神!我们吞武部的天神来了!”
在叫喊响起的同时,廉溪部驻地中央的神像微微一颤,火光冲天而起,一道神念从中飞了出来,辐射四周。
下一刻,驻地再次摇晃,有三道光芒从地下飞出,径直扑向了那团乌云。
瞬息而至,光芒入云!
下一刻,乌云里传出轰隆话语,震荡如雷,只是其中却多了些慌乱之意——
“风中子?石老?你们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对我出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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