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墨灵
旭日东升,又是一天。
法相宗山门外的坊市中,半闲堂二楼上,张凡与他的爷爷相对而坐,品茗闲谈。
许是孙儿陪在一旁老怀大慰,喝起茶来也别有滋味,只见老爷子享受地眯着眼睛,嘴上咂巴着,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
孙儿安全归来,放下了心中的担忧,他的脸上更显得是满面红光,看上去至少年轻了十岁。
若不是有只黑黝黝的乌鸦,在他的头顶上盘旋飞舞,时不时发出“呱啊咕———呱啊咕”的刺耳叫声,看上去,只怕真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墨灵,回来。”张凡轻轻呼喝了一声。
小乌鸦闻声止住了捣乱的动作,“倏”地窜回了他的肩膀上,委屈地把头埋进他的发丝乱蹭,嘟嘟囔囔很不情愿的样子。
看着它拟人化的神情,张凡不禁莞尔。
小东西还挺记仇的,初见时,老爷子不经意间的一句“好一只丑鸟”,便让它记恨到现在还不消停。
也正是因为它如此灵性,加上浑身黑羽,干脆就以墨灵名之了。
宠溺地抚了抚墨灵渐渐长开的羽毛,张凡笑着道:“爷爷,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墨灵压根就不是普通的火鸦!”
老爷子无奈地点了点头,放下茶盏道:“是不怎么一样,普通的火鸦可没这么能记仇。”
也是老人家望孙成龙,对孙儿期待太高,这才看不惯张凡选了火鸦这么垃圾的妖禽做灵兽。
不想这两天下来,还真发现这只小火鸦的不一般来。
先不说它的灵性,单单出生不久便是一阶妖兽,这就很不寻常了。要知道,按正常情况来看,一般的火鸦要到成年的时候,才算跨过了一阶妖兽的门槛。
这么算来的话,待墨灵成年的时候,至少也是二阶妖兽,细心培养的话三阶也并非不可能。倒也勉强配得上我孙儿的身份了,老爷子如是想着,才不再有意见。
其实在张凡的心中,墨灵的未来远不止此。
在火鸦中天赋异禀,这是在预料之中的,毕竟是传承了那只恐怖的火鸦女王的血脉,对妖兽来说,血统是无比重要的,这就注定了它不会平凡了。
更何况,在孵化过程中,张凡便一直以得自金乌法相的黑色妖火辅助,这些日子来,更是不间断地以之诱动墨灵体内天生的火焰神通,潜移默化间,将它引向正确的道路,不至于像它的母亲一般,堕入凡火的窠臼之中。
可以想见,几十年或数百年后,一个不下于他自身的强大妖兽,便会诞生。
聊了两句有关妖兽培养的话,老爷子忽然话头一转,担心地道:“娃儿,你从无回谷回来都三天了,也该回宗门一趟了!”
说着脸上露出憧憬缅怀之色,继续道:“想当年,我老爹他外出厮杀归来,都会马上闭关消化领悟,每有所得,娃儿你也要跟他老人家学学。”
老人家总是如此,平日里盼星星盼月亮的,无非是渴望与儿孙后辈多相处,待到真正陪伴在左右了,又不愿孩子们耽搁正事,忙不迭地往外赶。
无论仙凡,份位高低,皆是如此。张凡心中想着,面上微笑不语。
老爷子仍在唠叨:“就算不闭关,也要跟宗里交代一声,听说这次的奖励不薄,总不能让执事长老久候了。”
说到奖励,倒让张凡提起了兴趣。
这几日他固然是一直呆在半闲堂,消息却并不闭塞,从前来光顾的宗门弟子口中,很容易便得知了此次三大宗门赌约的具体情况。
原来,就在无回谷百年开禁的日子前不久,在秦州新发现了一个隐藏很深的中型矿脉,为了这样一个矿脉的归属而大动干戈,三宗火拼,显然不怎么值得!
三大宗门中那些掌权的老家伙,哪一个不是经验丰富,老奸巨猾的,亏本的生意怎么会做,于是便借着无回谷试炼之事,立了个赌约决定矿脉的归属。
这样一来,大面上不伤和气,暗地里也是一次较量。
想法是挺好的,不想事情的发展却有点出乎法相宗的意料。
百年前失落的暗魔幡居然就在无回谷中。御灵宗与幻魔道两派当年都有弟子在失落现场,亲眼目睹了此事,自然,此次他们便准备充分,除了要得到矿脉之外,还打算顺带给法相宗一个难看。
不过一中型矿脉而已,对一些中小宗门,大型世家来说或许是惊人的财富,但是对三大宗门来说,可有可无而已。
因此,法相宗也并没有为之让最优秀的弟子耽搁修行,冒生命危险前去的意思,结果事到临头懊悔迟,没有顶尖好手压阵的法相宗眼看就要硬着头皮,吃下一个哑巴亏。
这时候张凡出现了,不仅在各个方面表现并不比两宗的天之骄女差了,还在最后争夺造化果的一战中,大量杀伤了别派的修士,最终一统计,竟然是法相宗的弟子剩余最多,出人意料地获得了矿脉的所有权。
矿脉不算什么,少死几个弟子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但是面子重要啊!
张凡的所作所为,不仅保住法相宗的面子,还等于说,即便我们没有派出最优秀的弟子,也不是你们两派可以匹敌的。
这可大大长脸了,对那些掌权的老家伙来说,普通的东西已经完全不放在他们眼中了,大打出手比高低又不现实,争的,也就是个面子而已。
于是,张凡这次是立大功了,奖赏必然是少不了的,只是具体给什么东西,就要到回到宗门,找执事殿长老报备后才知道了。
“长老?”想到这个词,他的心中就有点发毛。
宗门的长老,自然是只有结丹修士才能担任,像之前护送他们前往无回谷的葛、陈两位也有长老的份位,只不过没有职权罢了。
回来之后,关于两位宗师的事他想过数次,自问从头到脚都没有让对方惦记的资格,只可能是因为自己那个曾经威风八面的曾祖了。
想到这里,张凡忍不住向爷爷问道:“爷爷,当年曾祖他老人家,与宗内现在的几个结丹宗师,关系如何?”
老爷子闻言一愣,并没有问他为什么想知道这些,反而沉思了起来。
半晌后,就在张凡想问得再明白点,他老人家跟葛、陈两人到底是谁有仇的时候,老爷子忽然有了动静。
只见他苦笑着,摇头不语。
见状张凡顿时心中一沉,要命,看来曾祖他老人家当年不是一般的目中无人啊!
看爷爷这意思,显然不是说不知道,不然也不至于琢磨这么久。想来,他老人家是考虑半天,愣是找不到一个关系好的,脸上方才苦成那般模样。
罢了,这么多年还没死,看来那些结丹宗师还是有点气量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张凡也只能如此自我安慰了。
接下来他换过话题,与老爷子闲谈了一阵,终于起身,离开坊市向宗门方向飞去。
第七十七章 康师叔
连云山脉主峰,法相宗山门。
凝祥聚瑞,白鹤翔集,一派仙家福地景象。
周遭有云雾升腾缭绕,或汇于峰顶,若有伞启罗张;或垂于山脚,似欲驾雾飞天。
变化多端,莫可侧矣。
时隔三月,再睹宗门气象,张凡心中的所思所想,皆与往日不同。
若无亲身经历,怎能明白,没有黜陟幽明之权、生杀予夺之威、冷酷无情之心,又岂会有这般平静祥和、清淡出尘的景况。
沉吟片刻,张凡踏步上前,再入宗门。
……
一路行来,时不时与碰见的同门打个招呼,攀谈一二,走走停停之下,直到半个时候后,才遥遥望见了一座古朴典雅的殿堂。
——晨星殿,法相宗的藏典之处。
目的地就在眼前,张凡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路上,一众同门眼神亲切,举动热情,让他在心中大呼吃不消的同时,也不无感慨。
这还只是宗门的核心弟子和内门弟子,其它人等自讨身份上有差距,不敢随便上前套近乎,否则的话,再有一个时辰,他也到不了此处。
而这一切,在三个月前,却是绝无可能发生之事。
倒非是说宗门弟子狗眼看人低,趋炎附势,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之中,张凡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真挚之意。
之前的他,虽然也挂着核心弟子的招牌,但貌不出众,语不惊人,低调自处,又如何会被这些骄傲惯了的人放在心上,更别提什么折节下交了。
此时,既然事实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与潜力,自然要好好结交一番了。这无关其它,不过是狼不共羊舞,龙不与蛇居,身份地位使然,强者自有骄傲。
对此张凡虽然并不赞同,但也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毕竟,这才符合修仙界一切以实力为尊的普遍心态。
于是,才不得不以极大的耐心,一一应付了一番。
收拾了下略带浮躁不耐的心绪,张凡刚刚要举步踏前,却见一个青影从晨星殿中一闪而出,随即化做一道流光,蓦然而逝。
掠过他的身前时,青影稍稍顿了下,仿佛招呼示意一般。
“是他!”此人示意之际,张凡也看清了他的容貌,竟然是让他一直颇感兴趣的故人。
韩偓!
“他来这里干什么?”心中疑惑刚刚冒出,便有了答案。
转瞬之间,一副场景从记忆之中浮现了出来。
“小娃娃,你困在第*层挺久了吧,想不想突破瓶颈啊?”说话之人狡黠的眼神,历经多时,依然如在眼前。
“康师叔!”张凡脸上现出一丝微笑,心中想道:“看来这老头大网捞鱼的手段,还是颇见成效的嘛!”
此刻韩偓既然出现在这里,有很大可能,是取得了血灵果。
当日张凡取果之时便判断了周围的环境,再加上手上那个神秘的地图玉简,可以很肯定的说,整个无回谷中,只有那处独木成林的苍木林中,才有嗜血藤存在。
并且,在他取血灵果的时候,林子外围几处没有大量妖兽枯蝉守护的嗜血藤,可都已经让他斩尽杀绝了,韩偓要取得灵果,非得下大功夫,冒大风险不可。
“果然有些本事。”张凡微微一笑,便不再上心。即便是此人再本事通天,又与他何干?哪怕真有拔刀相向之日,自己也不会惧他便是。
不知道如他和韩偓这样受康师叔委托的还有几人,不过想来,多数怕是已经陨落在谷中了吧?老头造的孽不小啊!
心中思讨着,很快进了晨星殿,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康师叔的所在。
老头子还是那般白发凌乱披散,满脸爬满皱纹,不同的是,与大半年前相比,他的神色更加的灰败,死气越发的明显,身上还隐隐地散发着股腐臭的气息。
寿元枯竭,离死不远。
所有见到这位康师叔如此模样,都不难明白这一点。
这也正是所有修士,最恐惧的一刻,为了避免这一天到来,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
暗暗叹了口气,张凡近前,轻轻敲打着康老头面前的桌子。
“呃!”康老头懵了下,以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现出喜色,道:“你来了!可曾得手?”
“康师叔,如果没有到手,小子又怎么敢来见您呢?”张凡微笑答道。
“好,好,这就好。”康老头兴奋地摩擦着手掌,整个人都显得振奋了来,沉沉死气也稍稍被冲淡。
说完,老头子勉强把被皱纹压迫成一线的小眼睛瞪大,直直盯视在张凡的乾坤袋上,半晌不舍得移开。
张凡却没有马上取出血灵果的意思,反而问道:“康师叔,刚刚我似乎看到韩师弟从这离开,不知……”
闻言老头哈哈一笑,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玉盒,“啪”地一声在打开,摊放到了张凡的面前。
里面,赫然摆放着三枚色如墨,香似血的果实,与他手中的七枚并无二致,确是血灵果无疑。
证实了心中的想法,张凡也从取出了一个大小相类的玉盒,当面打开,露出了里面同样的三枚果实,推到了康老头的面前。
“好,好,哈哈,应该够了。”康老头面露狂喜之色,一边用鸡爪般的枯瘦手指在血灵果上爱惜地抚摩着,一边连声说道。
张凡微笑看着他施为,待其将灵果小心翼翼地收好后,才问道:“康师叔不是有了韩师弟的三枚了吗?还需要小子的这一份?血灵丹多服无效,炼那么多何用?”
老头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炼丹是玩儿一样?哼,我从五十年前开始研究血灵丹的炼制,到现在,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如果不准备几枚,失败了如何是好?”
“对了,老头子也不能白拿娃娃的东西,说吧,你要什么?跟韩小子一样要筑基丹?”说着康老头好像想了什么似的,连珠炮地说道。
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想马不停蹄地直接冲向炼丹房,能留在这儿陪着张凡唠嗑,根本是看在交易还未完成的份上。
张凡一笑,也不提要求,反而又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个玉盒,放在手中抚摩了半晌,才道:“康师叔,晚辈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第七十八章 奇物志
“问……,你问吧!”
在张凡取出玉盒的瞬间,康老头的眼睛陡然发直,目光盯在玉盒上再也拔不出来了,哆哆嗦嗦地道。
这时候拿出来,玉盒里面装的还能是别的东西不成?如果真的还有血灵果,那成丹就可以称得上十拿九稳了。那样,他就可以服食丹药再延几年寿命,完成一生的心愿。
机会就摆在眼前,他又怎么平静得下来?
这次张凡却不急着将东西交出了,慢条斯理地问道:“晚辈一直想知道,师叔这么急着炼制血灵丹又是为了什么?”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康老头执着于多活几年是为了什么?怎么也是长辈,不好说得太直白罢了。
血灵丹的功效,按丹方上所述,可以增加二十年的寿元,可是,这只能骗骗小孩子罢了。
所有的寿元丹,记述方法都是如此,可以增加寿元某某年云云,实质上呢?往往连三一之数都达不到。
因为它是按最理想的状态下计算的。什么叫最理想的状态,也就是服食丹药后,不思不想,无欲无求,断情戒爱,同时身体锻炼还要保持在一个平衡点上,并且不能有哪怕一丁点的损伤。
简单来说,就是活死人。
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康师叔即便是真的炼制出了血灵丹,由于只有第一次服食有效,实际上,最多增加五、六年的时间就不错了。
除非他能在这段时间之内突破到结丹期,那还有可能多活个三、四百年,但这可能吗?
别说康老头表现出来的实力不过筑基期初期的样子,身上的灵压比张凡的师兄卓豪还弱上不少,便是他隐藏了实力,真正的修为不下师父韩浩又如何?五、六年的时间,甚至不够结丹所需。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对这么几年的时间如此执着呢?毕竟也是个活了两百来年的修士了,不应当把苟延残喘几年看得太重才是。
对此,张凡十分好奇。
“唉!罢了,看来不跟你说清楚,老头子今天是别想再拿到灵果了。”听了他的问题,康老头愣了愣,叹了口气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只是一百多年来,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老头子罢了,既然你小子想知道,说给你听听也是无妨。”
他缓缓落座,悠悠地述说了起来。
近两百年前,一个资质低劣的弟子,阴差阳错地入了法相宗门。
一样由于资质问题,并没有人愿意收他为徒,只能从外门弟子做起,一边修炼,一边在这晨星殿做杂役。
都说山中无日月,修行无甲子,事实也是如此。此后数十年,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
由于无专门的师父指点,他只能在宗门前辈每月定期开课的时候前去旁听一二,就这,也不是每个月都有机会的。
于是,疑难不解之处,只能靠着近水楼台,自己在这晨星殿中翻阅。
也许是运气,以他的资质,又无筑基丹辅助,本来是不可能筑基成功的,不想,待他在修为臻至炼气期顶峰的时候,经过寥寥几次失败后,竟然侥幸成功了!
当时他是何等的欣喜若狂啊!
并非是因为待遇辈分提高之类的,他一个小修士,入山门之前也只是一个小小幼童,修行过程中又是独自一人,几乎没与什么人接触过,也就没那么多杂念啊抱负之类的东西。
他的心中,只有多年来独自在晨星殿中翻阅典籍时,暗暗立下的一个心愿。
修仙万法千门,数万年的积攒,卷帙浩繁都不足以形容其多,其杂。
即便只是简述古今天下灵萃、妖兽、地理、宗门、法术、宝物的概况,也是汗牛充栋,杂乱非常。往往一件奇物,分散在数十名修士的遗卷当中,而且个个都只是零星半点的记载,解读寻找都极其的困难。
他自小便在门中长大,从未外出过,于是便对这些奇物分外的感兴趣,潜心研究之后,小人物竟立下了大志愿:
“我要著一部《奇物志》,综述天下。”
就这样,一个几乎足不出宗门,差不多被遗忘在晨星殿的小修士,就这么两百年如一日,立志著书。
两百年的浸淫,他耽搁了修炼,荒废了青春,著述到半途,却发现他的寿元,未必足以将之完成。
无奈之下,只好将希望
寄托到寿元丹之上,好在他毕竟多年研究,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其中的一种,血灵丹的配方和主料的产地,于是,便有了之前的行为。
耳听康师叔,几乎以局外人的平静口吻,将他的一生娓娓道来,张凡不禁沉默。
预想的可能有很多,独独没有想到,真正的答案却是如此的……
本想说可笑,但念头刚刚出现,便被他掐灭在萌芽之中,望着眼前依旧颓唐邋遢,怎么看都不顺眼的老者,张凡心中骤然涌起一种名叫“尊敬”的念头来。
默默不语,只是将面前的玉盒打开,现出里面静卧着的四枚血灵果,然后信手一推,交道了康师叔的手中。
“小子,你要什么就说吧,筑基丹?灵器?尽管开口便是。”老头几乎以抢的动作将灵果收起,痛快地道。
“师叔,你已经给过韩师弟一枚筑基丹了,还有?”听了他这般财大气粗的口气,张凡笑问道。
“哼,小子,别小看了一个筑基期修士百多年的积累,光老头子种出的那些灵药,便是把你卖了都买不起。”康老头用鼻子出声,不屑地道。
“再说我老头子都是快死的人了,留着那些玩意喂狗吗?快说,我还赶着去炼丹呢!”许是快死的人,更能清楚地感觉到生命的流逝,此刻的康老头,甚至连一刻钟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也浪费不起,于是接连催促道。
张凡闻言双手撑住桌面,郑重地道:“晚辈不要筑基丹,也不要灵器,我只要两样东西。”
“嗯?”老头颇感意外地望了他一眼,有些为难地道:“说说看,不行的话老头子再给你找去便是。”
他所说的两样东西,对所有的炼气期修士,可以说是都有致命的吸引力,不想今日遇到个怪胎,居然不要!这下麻烦了,只怕还要浪费时间去帮他寻找。
不想,张凡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第七十九章 永恒自在
看出了康师叔隐藏不住的焦躁之情,张凡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放心,晚辈要的东西,不会耽搁师叔一丁点时间的。”
“哦?”
在康老头疑惑的眼神中,张凡道出了答案。
“我要的是,血灵丹一枚,《奇物志》一份,如何?”
《奇物志》自然是他临时加上去的,原本他的意图,便尽在血灵丹上。
筑基丹是好,但他并不缺乏,也未必不能再得。灵器虽珍贵,可不需多久,他自己便也能炼制得出,更何况,顶阶灵器在手的他,对其它的货色,也并不如何看重。
不顾生死,赴无回谷一行,并非是一时冲动,从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有血灵丹一枚罢了。
爷爷他,毕竟年近百岁,若无灵丹续命,又能活过几年?天意虽难违,但能力范围之内不去争取,又岂是人子所为?
康老头自然不知张凡心中所想,闻言当即愣住。
眼前的小子怎么看着也就二十来岁顶天了,要血灵丹何用?当然也可能是给别人,这也就罢了,他居然还要……
想到有人竟然能不要筑基丹和灵器,反而要自己所著的书简,老头子一时间竟有热泪盈眶的感觉。
原本在他想来,此书即便是著成,怕也要在这晨星殿中趟个百八十年的,看会不会被哪个慧眼的小修士取去,多少发挥点作用。
不想,现在书尚为著成,已经有人讨要,这怎能不让他顿生知音之感。
“好,好,没问题,没问题。”老头喃喃重复着,好半晌后才接着道:“丹药炼成后老头子会让人给你送去,至于《奇物志》……”
说到这他迟疑了下,才继续道:“到时你来送老头子我一程,顺便自取便是。”
“好,一言为定,晚辈告辞了。”话音刚落,他已转身,大踏步而去。
此地,张凡一刻也不愿意再呆,尤其是听完康师叔的述说,心中就像给压了块石头似的,竟渐有凝滞不能呼吸之感。
甫一出大门,便双手扶膝,剧烈地喘息了起来。
方才,透过康师叔遍布皱纹的老脸,他仿佛可以看到自己的未来,还有那座,好似亘古不变的绝壁。
霎时间,周身颤抖,恐惧得不能自已!
他曾杀戮数十人而面不改色,也曾亲手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顷刻之间化为血雾,双手之间,早已染满了鲜血。
但却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是如此的近法。
杀戮之时,他的心中始终抱着“敌人非人”的信念,便也并未觉得如何?
而此时,许是物伤其类,无形中,竟将自身与康老头重合,一时间,无边的恐惧犹如牵丝一般将其紧紧缠绕,死死勒住……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张凡面露苦笑,喃喃自语着。
这句话,曾听过无数遍,也说过无数遍,但只有在此刻,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深意。
扶住膝盖的双手骤然握紧,心中无声地呐喊着:“不会的,我绝对不会,落到这般下场,不会!”
仿佛是吼出了心中的郁结,剧烈的喘息稍稍缓下,张凡直起身子,忍不住又回望了一眼。
身后,晨星殿的大门,骤然间幽暗深邃了起来,仿佛欲择人而噬一般。
努力地平静着心中纷乱的思绪,镇压着怒涛澎湃的恐惧,好半晌后,张凡才恢复了往昔的冷静,有了思考的余地。
康师叔无疑是令人敬佩的,但他的路,却是错误的。
我等修士,又岂能将一生的心血,寄托于虚无缥缈之间!
惟有永恒与自在,才值得我等,逆天而行,百般挣扎,殒身不恤。
漫漫仙途,求的是永恒。
万法千门,争的是自在。
惟有长生天地间,不与草木共朽,才是生灵之至高渴望。
长生之外,另有何求?
但求:
天不能拂我意,地不能逆我心,生死操我手,万般随己愿。
若非如此,即便长生,亦不过他人傀儡,自困牢笼,非智者所取!
“永恒与自在,永恒与自在……”
不停地重复着,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仿佛有无尽的魔力一般,牢牢地将他的心神锁住。
渐渐地,他眼中神光汇聚,重新有了焦点,眉间茫然无踪,再次获得了坚定。
恍若浴火重生一般,眼前的道路,豁然开朗,再无往昔的懵懂迷茫。
修炼何用?只求长生!
法术何用?但为自在!
永恒与自在,在张凡的心中,再也不只是口号,或是苍白的字眼,而是真正泛出了光彩,得了真意。
将一切阴霾抛下,骤然轻松,不再停留,瞬间化作流光,消逝在天际。
……
一个小庭院外,一名年轻的男子徘徊,欲待进入,又感迟疑,若是离去,则决计不舍,于是只能来来回回,偶尔偷望一眼院中,随即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缩回,脸上满是晕红。
就在这时候,从天边划过一道火光,再次出现,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定睛一看,年轻男子面露惊喜之色,叫道:“张师兄,你总算是回来了……”
话未说完,他便见到张凡的脸上一片铁青,似乎有什么不对,不由得嗫嚅,下面的话卡在喉中,就说不出来了。
张凡目视了下禁制大开的庭院,隐约中透过婆娑树影,还可以看见一个美好而婉约的背影,愈加的面沉如水,冷冷地问道:“李师弟,你这是何意?”
“嗯?”李师弟先是不解,顺着他的目光望了望,随即脸上尽是倾慕之色,饱含惊喜地道:“张师兄,你不认识她啊,她是……”
张凡摆手打断,话语中不含一丝暖意地喝道:“不管是谁,我只问一句。”
李师弟疑惑地点了点头,心中不解,张师兄一向待人和善,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待他想明白,张凡的话语已经在耳旁回荡。
“我只问你,她是我的亲朋?好友?是否有约?我又可曾传讯于你?”
“不曾!”李师弟面露苦涩之意,终于恍然。
随即,又不死心地道:“可她是……”
“是何人!”张凡声色俱厉,“何人”二字出口,用的却不是疑问语气,反而斩钉截铁,满是无论何人的决绝之意。
李师弟闻言脸上顿时煞白一片。
第八十章 纪芷云
“自己不过是看守药园之人,有什么权力替张师兄做主纵人入内?洞府,修士最隐秘最安全之所在,岂能任由外人出入?要是有什么意外……”
“即便是没有意外,也是大大失了师兄的面子。”
越想,李师弟的心中越是恐惧,果然,随后的一句话,将他打入了深渊。
“李师弟,从今以后,你不用再来了,执事师叔处,我自会去分说。”
说完张凡也不等他回话,抬步入内,走了两步,却又顿住,回过头来一看,只见平时活泼若少年的李师弟,此时口中喃喃,神色灰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心中稍有不忍,张凡稍稍迟疑了下,还是暗叹了口气,道:“李师弟,我这有传音符一枚,你帮我带到卓豪师兄府上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师兄那里,也正缺一个管理药园之人。”
“啊!”李师弟闻言怔住,半晌后才面露狂喜之色,语无伦次地道:“谢谢师兄,师兄,我错了,再也不会了。”
“嗯!”张凡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他。
既然错了,就要受罚,自不可能再留下他,但也不妨给他一个自新的机会。
以今时今日自己在宗门中的名声,加上他如此不晓事的行为,若是被自己扫地出门,只怕立刻会给人指指点点,日子难过,再想找到合适的杂役,也难如登天了。
不过知慕少艾,一时鬼迷心窍,倒也不必苛责太甚,更何况,里面那人,在法相宗低辈修士之中的地位,犹若仙子,也难怪他糊涂。
事情既已处理完,张凡便不再上心,转而考虑要如何应付内里之人了。
“漩涡啊!”叹了口气,举步入内。
……
张凡所处的庭院,与筑基期修士自己修建的洞府不同。
他们的洞府多是为了安全隐秘考虑,皆是自己动手或与一二知己同修,用心处尽在禁制防护,若论家具装饰,不过就地取材,石质床榻桌椅罢了。
而像张凡所居的,属于炼气期核心弟子的庭院,则是由宗门执事殿交由外门弟子负责修建的。
那些外门弟子多在俗世历练,交游广阔,又是为核心弟子营造居所,怎能不用心?
于是,多请能工巧匠,极尽精心雅致之能事,便是一花一草,一树一石,也各有讲究,亭台楼榭,兼顾美观清雅,即便是俗世权贵之家,亦不过如此。
平日耽于修行,从未真正注意过庭院之景,也算是枉费了他们的一番苦心了。
此时,沿着蛇盘小径前行,不知为何,张凡心中一片平静,不由得起了欣赏之意。
清泉涛涛石上流,旭日斑驳松间照。更有假山巍巍高耸,藏风聚气,于雅致处见雄奇。
山侧一亭台,具旷士之怀。亭畔有雅石,倍幽人之致。
不知何人巧思,竟在着小小范围内,营造出了深山幽林之境,漫行其间使人涤尘忘俗。
这般胜景,却都敌不过,一人之风华。
亭畔石上,一极尽婉约之致的背影,小炉焙火,素手烹茶。
淡雅疏离,一举一动不需刻意,便让人自惭形秽,不生亵渎之念,徒怀仰慕之情,这般润物细无声的风华,实不让惜若之媚,白依依之清,俱是钟灵毓秀,非后天做作能企及。
法相宗济济群英,鸾翔凤集,却只有一人,能如是。
——纪芷云!
张凡深吸了口气,神情凝重,脚步不急不缓,来到她的面前坐下。
也不询问她的意见,就这么端起身前一杯香茗饮下,回味半晌后,怅然道:“纪师叔前来,张凡有失远迎了。”
不错,是纪师叔。
堪堪面对,张凡便发现,筑基期修士特有的灵压迎面,心中震惊、苦涩之下,不得不借着品茶舒缓,这才能不失平静地应对。
纪芷云早他入门十年,修行至今也不足二十光阴,竟已筑基成功!如此天赋堪称惊才绝艳。
她与惜若、白依依向来并称,此时,却已经先于二人,踏出了长生的第一步。
“张师弟不必客气,芷云冒昧前来,有一事相询。”
仿佛没有注意到张凡的惊讶,纪芷云悠悠然开口道。
“师弟之称不敢当,劳师叔见问,晚辈自当聆听教诲。”
张凡的应答依旧四平八稳,谨守规矩,可到末了,却用了一句聆听教诲而不是知无不言,内里的含义,着实让人深思。
纪芷云黛眉轻蹙,幽幽叹道:“你可知,南宫逸是芷云是何关系?”
张凡摇头不语,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悚然而惊。
对纪芷云的突然登门,他的心中早有种种猜测,不想,却是最糟糕的一种。
“他是我来日的双修道侣。”纪芷云好似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一般,轻描淡写地道。
“什么?”张凡脸上终于变色,脑海中一个个念头闪过。
九火炎龙珠,南宫逸是从何而来?此宝向来不是在其父南宫无望一脉传承,即便南宫无望再是厉害,也绝无在宗内*的可能。
而且,无回谷中,南宫逸对此宝有着一种莫名的偏执,若非如此,也不会死在张凡的手下。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想来,九火炎龙珠当是纪芷云所有,至于为何借予南宫逸尚不可知,但有一点是明白的。
南宫逸想来是在入谷之前,便得知她突破在即,或者说,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会入谷试炼。
自惭形秽?奋发图强?已不可知,只知道他由此对借自纪芷云的九火炎龙珠产生执念,并因此丧命。
张凡的惊讶沉吟,并不能让纪芷云的情绪有任何波动,她继续以平淡如水的语气道:“此事虽是长辈安排,芷云心中亦不甚喜。”
只是不甚喜,却不是厌恶坚拒,即便是如此大事,在她口中,无论语气含义,还皆是疏离浅淡。
“但是。”她的目光第一次与张凡对视,“他名义上是我的道侣,又是因我而死,我不能不为他报仇。”
仿佛浮云中闪过电光,又似棉絮中透出针尖,极致婉约中的一点锋芒,曝露到了张凡的面前。
第八十一章 传承殿
“报仇”二字入耳,张凡悚然而惊,利弊权衡之下脑海中一个个念头闪过,若不是经过几场苦战,心志历练得越发沉稳,只怕就要暴起发难了。
即便是如此,他的脸上固然保持着平静,只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异之色,但还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因为只有这般,方能将眼眸间的一丝杀意锁紧。
好在,纪芷云只与他稍稍对视,没有发现异常便低下头,似乎是沉浸入了自己话语编织的情境之中,继续说道:
“张师弟,在谷中你是坚持到最后之人,能否告知芷云,他是死于何人之手?”
话语刚落,她的身上现出凌厉的气势,如旭日东升,破尽阴霾透遍云层,骤然冲天而起。
直撄其锋的张凡,霎时间只觉得呼吸困难,同时一股郁气堵住胸膛,有不吐不快之感。
唇齿轻张,就在话音即将出口之际,又被他生生止住。拳头紧握,指甲刺入皮肉,清晰的痛感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先是淡然询问,接着曝露惊闻,继而明心立志,最后挟威迫答,一步步深入将他整个心神牵引。
压抑住心中的冲动后,张凡骤然抬头,与纪芷云明亮的双目对视,吐出了他的答案!
“不知!”
这个答案,让纪芷云一直风轻云淡的脸上,首次现出了失望之色。
从她营造出的虚假情绪中挣脱出来,张凡才重新恢复了思考能力。
无论是纪芷云还是南宫逸的父母,都对他的真实战力一清二楚,决计不会相信他会死在无名小辈,或是某些妖兽的手中,也该是如此,以南宫逸的实力,即便是不敌,也不难脱身才是。
那么,就当是某些最顶尖的高手出手,或是遭遇围攻,才导致他陨落谷中的。
这样的话,无论是哪种,动静都必然不小,一直在无回谷中坚持到最后的张凡,就是最有可能了解情况的人。也正因为如此,纪芷云才会如此煞费苦心地,想让他说出实情来。
从中也不难看出,他们并未真正怀疑是张凡下的手,可能也不相信他有这个实力,否则就不是纪芷云上门,且用这种尽量温和的手段相问了。
张凡也不是没有想过随便找个人栽赃,但那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这样的人并不好找,单单他们绝对会去询问其它生还之人,这就让他不敢信口开河,否则很有可能被揭穿,反而适得其反,坐实了自己心中有鬼。
至于嫁祸惜若、白依依,她们是最有可能也是最有实力做到,但这个念头张凡连动都不敢动。
自然不是因为那个脆弱的盟约,而是二人都清楚明白地知道南宫逸是死于何人之手,不揭穿不过是看日后还有合作的可能,同时不想做损人不利己之事而已,他要是敢泼脏水,绝对会被反戈一击。
因此,答案只能是一声“不知”。
哪怕是他们心中生疑,也不至于为此在宗门内找他的麻烦,这样就足够了。
深深看了张凡一眼,纪芷云幽幽一叹,道:“好吧,那就不耽误张师弟修行了,芷云告辞了。”
盈盈起身,转身离去之际,她忽然顿住,想起什么似地抛出一个玉简,道:“这是执事陈师兄让芷云带给师弟的,算是宗门对师弟贡献的奖励。”
说完再不停留,很快消失在了张凡的眼前,只有一个淡然的声音传来:“师弟好福缘。”
好福缘?何解?张凡疑惑地抄住飞来的玉简,随即将神识探入其中,半晌之后,脸上不禁露出了错愕与惊喜交织的神色。
——传承殿,参悟十日。
玉简上,只有这寥寥几个字,却让他看了半天,心中也不由得佩服起执事殿众人的狡猾。
张凡立下大功,需重赏,这是门内那些老家伙们的决定,执事殿的主事人自然不敢废话,但真要执行,却是要费些思量了。
筑基丹?他是核心弟子身份,到达炼气期顶峰自然可以领取一枚,而他本身的资质问题,除却几个亲近之人外,并没有什么人知晓,只是看他最近的风光表现,自然而然的以为绝佳,一枚筑基丹已经足以,对它也不会太过在意。
法器、灵器?更不好办,张凡本身就是炼器高手,还有个更强的师尊,绝不会缺乏这些东西,能让普通弟子眼前一亮的宝物,在他心里,可能不过尔耳。
要是郑重其事地说要奖赏,拿出的东西却被对方弃如敝屣,那脸就丢大了。可拿出太好的东西,这个……,又有点不合算。
执事殿负责整个宗门弟子的杂役、任务、奖罚,天长日久的,是个木头都知道精打细算了,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传承殿上。
这个奖励,足以让任何人说不出话来,又惠而不费,再合适不过了。
要知道,到传承殿中感悟法相,除却入门之时的必经的测试之外,只有在进阶筑基、金丹大成的时候,才能分别进入一次。
筑基期为十日,结丹期为一月,元婴之后就再不受限制了。
现在额外给了张凡晋升筑基期才能享受的待遇,还能有什么意见?
张凡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他现在也的确是不缺乏什么东西,缺的正是对法相的进一步感悟。当然见到朱雀的那一丝神韵,感受到南宫无望对法相的深刻理解后,他便一直想要更深入地研究下一番三足金乌法相,而最简单的方法,肯定是再入传承殿
原本还想要等到筑基期才有机会,现在瞌睡遇到枕头,再好不过了。
怀着对执事殿诸人节约精神的赞叹,张凡不再耽搁,转身出门,乘着飞云舟朝传承殿方向飞去。
……
传承殿依然如故,古拙质朴,与宗内或雍容华贵,或清雅出尘的建筑风格迥异。
同时,周围也没有太多的弟子看护,仅有一名低阶弟子在阶前常驻,与其说是守护,倒不如说是杂役,职能与卷帘大将相仿,区别就在于一个卷帘,一个开门罢了。
即便如此,这个职位也是大大的热门,仅次于驻守丹器房,每每到轮值之时,都要抢破头去。
倒不是说开门的活有多轻松,而是在这传承殿来来往往的,不是筑基期师叔就是结丹宗师,手面上都不小,再加上能来此地,心情也必然不错,自然油水不少,让一众低阶弟子趋之若鹜了。
当年初入门时,张凡便发现此地守卫松懈,开始还以为是大开山门收徒之日的缘故,后来才知道,一贯如此,并没有什么特殊。
这就奇怪了,要知道,这里面放着的可是法相宗的根本所在,上古奇珍——周天星辰图,可以这么说,只要此图一失,法相宗这个庞然大物,就有分崩离析的可能。
这样的地方,守护怎么可能如此松懈?
后来才知晓,平时传承殿并非没有守护,而且还是整个宗门内守护最严的地方。
长年镇守其中的,正是宗门内的元婴老祖们。
第八十二章 恍然如梦,瞬息十日
初闻高不可攀的元婴老祖们,会长年镇守传承殿时,张凡很是大吃了一惊,后经一番了解,方才了然。
臻至元婴期之后,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很多时候不是苦修便行的。
身为法相宗门人,进一步感悟法相,对修为还是战力,都有不少的帮助,顺带还可以守护下传承至宝,何乐而不为。
一边寻思着,张凡一边前行,很快来到了传承殿的大门之前,那名杂役弟子也迅速地迎上前来。
“原来是张师兄,你来这是?”来人一眼便认出了张凡,笑容满面地说。
“霍师弟,多日不见了,怎么转到这传承殿来了?”
此人张凡倒也认得,原本是在丹器房执役,现在居然跑到了传承殿,两者都算是肥差了。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青衣弟子,天赋人脉之类的必然都不佳,居然能混得这般风生水起,显然是颇能钻营,有些心机手段。
“唉,不提了,器房那竞争激烈,小弟争不过他们,只好到这传承殿来栖身了。”话说得委屈,神色之间却有隐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张凡笑笑,随手将那枚执事殿玉简,以及一件中阶法器抛了过去。
玉简当然是作为入门许可,至于那件中阶法器,不过是无回谷中得的战利品,普普通通的货色他自然是看不上眼的。这样的东西还有不少,也卖不得大价钱,干脆便留着送人情用。
“这是……”霍师弟手忙脚乱地接过两样东西,却不忙查看玉简,反而爱不释手地在中阶法器上来回抚摩着,半晌后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了张师兄,这个……,太贵重了。”
张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给你就收下,好了,快看玉简,为兄还赶着进去呢!”
“那好,小弟就厚颜收下了,多谢师兄。”霍师弟面露感激之色地道,随即将神识探入玉简,略略一看,便将玉简交还,羡慕地道:“师兄真是好本事,好福缘。”
他这样的外门弟子,资源不足,乏人教导,还要多做杂役耽搁修行,真正能进阶筑基期的少之又少,像张凡现在一般能有机会入传承殿参悟一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由不得他不羡慕。
张凡也不与他多说什么,只是拍着肩膀道了句“努力修行”,便举步走了进去。
修行多年,见过的修为最高者,不过是无回谷一行的四大结丹宗师,而他们也只结丹初期的修为。
等下在传承殿,却可以见到元婴期的老祖,这个人界中几乎最巅峰的存在。
即便是以张凡的城府,也不由得激动了起来,将平静的心态丢到脑后,疾行了好几步,才缓过了劲。
不想自己居然还有这种类似追星的行为,张凡自失地笑了笑,随后缓了一下,这才踏入了正殿。
入目,依然是那幅近乎吸尽世间一切光华的星辰画卷,如墙般铺陈,无数的星辰流转,不时透出一丝丝蛮荒之气。
今时今日的张凡,已经不再那么容易心魄被夺,勉强将注意力从周天星辰图上移开,转而目视大殿中心处的三道气柱。
这是他上次前来时所无的。
举目望去,三根气柱仿佛狼烟一般,上接穹顶,下连地面,将整个大殿空间分隔。
它们似静止,又似在不停地翻动,上有各色光晕闪现,却又无半点气息外露,若不用眼睛看,单凭感觉,与周遭的蟠龙立柱无异。
就这么没有生命存在似地屹立着,却又绝对不会让人忽视,隐约中透着股万般不动,惟我惟心的孤高感,直接烙印到观者的心中。
这份感觉,并非通过气势、言行强加于人的,反倒像是人的本心气质,不经意间的流露。
虽然,三根气柱对张凡的到来仿佛一无所觉,但他仍不敢有丝毫怠慢地行了个礼。
这里面可是元婴老祖,在化神修士数千年未现的情况下,他们便是整个人间界的巅峰武力,宗门屹立不倒的最大保障。
对这些人而言,什么宗门法度,已经与空话无异了。若是恶了他们,绝对不会用什么暗算,或是试探,肯定直接灰灰了,事后,更是连个喊冤的人都不会有。
面对这样可以对自己生杀予夺的强者,让张凡的心中如何不忐忑?永恒自在,没有实力便没有永恒,也没有自在,永远只是别人砧板上的一块肉,时刻需要顾忌菜刀的想法。
“什么时候,才能如他们一般。”不无羡慕地想着,张凡的心中骤然生出大丈夫当如是之感。
半晌后,平心静气了一番,他才默默地走到偏僻处,盘膝而坐,时隔数年再一次把手掌,虚触到了周天星辰图之上。
顷刻之间,斗转星移,换了天地。
与此同时,好似亘古不变的三个气柱,陡然颤动了一番,三道神识呼啸而过,在他的身上顿了顿,随即又归于平静。
……
漫天红云,开天辟地般一声炸响,血雨倾盆,遍地焦土。
一座直插天际的孤峰,被凭空抹去,只余下残破的基座,徒露狰狞。
上方,一只遍体金焰的三足金乌傲然挺立,睥睨之间,尽显直上九霄的豪气、惟我独尊的霸道。
举目四顾,群妖俯首,眼中神光,直射斗牛。
仿佛是对它挑衅的回应,周天星辰移动,满天红火汇聚,霎时间凝成了一只星光与火云兼具的巨大手掌,临空压下。
转瞬间,天昏地暗,整个苍穹尽被笼罩。
巨掌之下,一切都被颠覆,片刻春暖,刹那夏暑,顷刻秋霜,逡巡冬雪,恍若不在人间。
飞沙走石,雪虐风饕,堪堪余波;天雷地火,裂土开山,为其前驱。
赫赫天威,谁能抗手?
群雄束手之际,一声长鸣,响彻云霄。
金乌化虹,逆流而上。
亘古红日,顿失光彩,滔天金焰,焚尽虚空。
刹那间,太阳仿佛消失在眼前,代之的是,一道耀目赤轮,共金乌起舞。
一上一下,一威一霸,两道洪流迎面相撞,迸发出了无尽的威势,湮灭一切……
……
……
“月东出,日西入,升谓阳,降谓阴。……雷风不相射,水火不相薄。天地合其德,日月顺其光。……则万物一体也。”
上古征战犹在眼前,苍老而悠远的声音入耳,恍然如梦,瞬息十日。
若有失,似有得,既怅然又欣喜,张凡双目睁开,神光一闪即逝,感慨万千。
PS:月东出一句,出自阮籍《达庄论》,全文读之,唇齿留香,尽显仙风道骨之姿。
第八十三章 自由飞翔
稍稍沉淀了下,张凡起身,以前所未有的恭敬,向着将他从幻象中唤醒的气柱,行了个大礼。
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进阶筑基期只能获准参修十日。
之前,心神一入周天星辰图,便瞬间被迷,堕入幻境,自此不可自持,随波逐流,仿佛自身便是那只力抗天地,睥睨天下的三足金乌一般。
毕竟没有筑基期的修为,即便是后来察觉不对,却已无力挣扎,若无外力,必然会就此一直沉迷下去,直到心力枯竭而亡。
好在这时候,气柱间的元婴老祖出言将他唤醒,而且言语之间,似有点化之意。
虽然一时不能尽解,但对方的好意却是明白无误地感受到了,这个大礼,倒是诚心正意,毫无杂念。
受了他一礼,气柱纹丝不动,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沉寂依旧。
张凡也不以为意,心意到了便是,随即又向另两个气柱躬了躬身,便转身退出了大殿。
……
片刻之后,一个声音忽然在沉寂的殿中地响起。
“凤老怪,你对这小娃娃挺好的嘛。”
声音不见苍老,反而有种幼童的稚嫩在其中,闻之不辨男女。
少顷,之前出言相助的气柱一阵朦胧,露出了一个盘膝而坐的身影。
此人看面相,不过青年,然两鬓如霜,眉宇间见沧桑,又似耄耋老者。
他双目平视,却无焦点,就仿佛在看向无尽虚空中的某处,缅怀着什么般,半晌之后,才缓缓出声道:“毕竟是烈儿的后人”
此言似乎触及到了什么,先前出声之人顿时默然不语,殿中也一时间沉寂了下来。
就在一切仿佛就此结束的时候,一旁从未有过动静的气柱中,突兀地传出了四个字:
“张烈可惜!”
没头没脑的,却语气强烈,浓浓的惋惜之意毫无遮掩。
仿佛结论一般,再无人接口,只有幽幽的叹息声响起,气柱翻滚,很快重归了平静。
此时,张凡堪堪踏出传承殿的外门,一抬头,便见东方泛白,阴暗退散,一轮红日跃出,瞬间光照大地。
微微眯着眼睛,直视着初升的曦日。
天上,还是那个太阳,地上,却已经没有了那只金乌。
并没有沉浸入感悟之中,张凡只是无可无不可地,以任其自流的态度,由着周身灵力缓缓运转,渐渐产生了一股暖意。好似萌芽一般,十日参修枯竭的心力,也慢慢地回复着,直如大睡了一觉,慵懒中却又带着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愈高,光线刺目,即便是将眼睛眯成了一条隙缝,也开始承受不住,渐生灼烧之感了。
“看来,以后每日要多个功课了。”感受着体内的灵力中,隐隐多出的丝丝活力,张凡叹了口气,自语道。
少顷,待眼中的灼烧感消失后,他一拍乾坤袋,放出飞云舟踏上,向自己庭院处飞去。
一路上,张凡暗暗思索,只觉得,之前的所练的功法《炫火真经》诚然是一部上等的功诀,但并不适合自己。
无论是师父韩浩,还是他自身,都将三足金乌法相定位于火,却不知,此火非彼火,非仅火热、燃烧之意,更有万物生灭在其中,是寂灭之力,也是创生之功。
虽有领悟,但若说要自创功法,就直如笑话了。
此时不过炼气期修为,继续修炼炫火真经倒也无妨,至于筑基成功后,倒要好好寻一部更合适的功法才是。
寻思间,很快回到了居所。
也不停留,直奔静室,他平时修炼闭关之所。
到了云床前,一把掀开蒲团,露出了其下的一个坑洞。
看着里面的东西完好如初,张凡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下了。
坑洞中,摆放着一个深黑中暗泛红光的乌巢,内里,又装着两个灵兽袋,一颗圆滚滚的火红色宝珠。
正是分别装着牵丝蚕和墨灵的灵兽袋,还有九火炎龙珠。
不带墨灵,一是怕他干扰自己修炼,二是怕它太过吵闹,要是因此恶了元婴老怪,那真是冤枉到家了。
而不将牵丝蚕和九火炎龙珠随身携带,则是因为恐惧。
元婴老怪的神通,除却他们自身外,谁也知之不详,甚至少有敢议论探究之人。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察觉到在体内蕴养的九火炎龙珠,或是透过灵兽袋,发现牵丝蚕?
无论是哪一种,只要发生了,就是灭顶之灾。
于是,张凡也只好将之放在居室之中,以乌巢遮掩其气息,按说,这样已经可保万无一失,但这几样东西对他实在太过重要,直有亲眼见到它们安然无恙,才能彻底安心。
其实没事的时候,谁会跑去搜查一个炼气期修士的居所?一般而言,对修士重要的东西都是放在乾坤袋中随身携带的,即便是洞府里遭了贼,也无伤大雅。
张凡也是受了之前李师弟擅自放人入内的影响,下意识地觉得庭院内不安全,典型的关心则乱。
拿着这几样东西,犹豫了一番,终于还是只把装有墨灵的灵兽袋取出,其它各物连同乌巢,一起放回了原位。
虽然在得到九火炎龙珠的时候,张凡便已经将其中的禁制破尽,可以说,即便是曾有人在上面留下手脚,此刻也早已荡然无存了。
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九火炎龙珠毕竟在法相宗中传承万年,说不定便有什么特殊的,可以感应到宝珠的秘术存在,为万全计,还是时刻以乌巢隐蔽为好。
做完这一切,张凡心中放松下来的同时,一股浓浓的憋屈之感,再也抑制不住地泛上心头。
先是纪芷云找上门来,肆无忌惮地逼问,这还算是好的了。若非他毕竟是法相宗核心弟子,又刚立下大功颇有些名声,决计不会如此客气。
再来,传承殿中,不得不百般谨慎,甚至连灵兽都不敢携带,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别人,遭了无妄之灾。这种生死握于人手而全无反抗之力的经历,让他浑身不自在,抑郁在怀,直有仰天长啸的冲动。
最后,身有宝物,却为了哪怕只有万一的可能性,而心怀忐忑,百般思量,惶惶不可终日。
不觉得,拳头紧握,将骨节捏出了噼里啪啦的连绵声响。
这声音,也将张凡从自身的思绪中惊醒了过来,随即失笑,自己一个人,在静室中自怨自艾、咬牙切齿的,成什么样子,又岂是男儿所为?
信手将灵兽袋解开,放出了墨灵。
自破壳日始,张凡为了让它熟悉金乌火焰,便很少把它收入灵兽袋中,而是时刻待在身边。这次,在袋中一呆便是十天,把还没习惯过来的小家伙憋闷坏了。
一出来,便上下左右一阵乱飞,半晌之后,又立到张凡的肩膀上,把小脑袋埋入头发里一阵乱蹭,时不时地叼起一根根发丝轻拽着,发泄着它的不满。
抚摩着它的羽毛,张凡像是对着墨灵说话,又似在自语,道:“闷了吧?想自由飞翔吗?”
看着墨灵懵懂的眼神,他接着道:
“我也想!”
“想的话,就要快点变强,永无尽头,一直强下去。”
此时,日近正午,阳光从窗口射入,照耀在张凡的脸上,仿佛染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辉,尤其那一双眼眸,璀璨夺目。
第八十四章 多宝阁
北风其凉,雨雪其霁;北风其喈,雨雪其霏。
孤高绝壁,隔离阴阳。
飕飕作响,从密集的洞穴灌入,化作,声声呜咽;
呼啸而来,巡成片的树林穿梭,留下,凄凄鬼哭。
是为绝壁,洗尽铅华,直面惨淡,空余悲切。
这悲,是物伤其类;这切,是切肤之痛。
单单为此,平时便绝无人迹,即便万不得已经过,也会下意识地绕个圈子,不愿靠近。
修仙者高高在上的骄傲,在这里被撕得粉碎,无论如何惊才绝艳,哪怕曾经叱咤风云,都和素来不在眼中的凡人无异,与草木同朽,一生挣扎,顿为虚妄。
不在修仙路上,长生途中,永远不会理解,面对这面绝壁,是何种的震撼!
怯懦、不甘、沉沦、奋起,在它面前,只能化为一声长叹。
幽幽叹息声响起,张凡侧耳,聆听风中传来的轻声爆鸣。
这声音是如此的微弱,好似一生的力量都已经耗尽,连最后存在的昭示,都这般的无力。
“一路走好,康师叔!”
五年了,千辛万苦得来的血灵丹,也仅仅只能延缓他五年的寿命,到头来,还是逃不过那一天。
好在,一生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张凡稍稍握紧手中之物,不知是该为他欢喜,还是伤悲。
“永别了,康师叔。永别了,绝壁。”
“我张凡,宁愿刀剑加身,血洒长空,死于一争,也绝不愿,无声无息,葬身于此。”
沉默少顷,转身,离去。
……
坊市最繁华的地段,有一座对低阶修士来说,最显眼,也最神秘的楼阁。
——多宝阁。
名字庸俗,但代表的意义却不俗。
不单是秦州,而是整个修仙界,有六大商行,沟通有无,生意遍天下。
无论何种宝物,哪般奇珍,应有尽有,富甲天下。更兼交结散修,培养子弟,自成一股势力,不让各大宗门。
法相宗坊市,在秦州地界上,也算是少有的修士汇聚,人气旺盛了,自然少不了有六大商行的身影。
多宝阁,是其中进驻最早,规模最大的一家。
如往常一样,多宝阁一楼宽敞的大厅中人流攒动,在各式法器、丹药、灵符前方观望、商谈,一派热闹景象。
不同的是,通往二楼的阶梯上,少有人踪。一整个上午下来,也仅有寥寥几个筑基前辈,鹤立鸡群般地在众人注视下,昂首上下。
一楼的一众低阶修士,羡慕之余也只能立足现实,在眼前的普通货色中精挑细选,不敢有所奢望。
多宝阁真正的利润所在,自然不是一楼摆放着的这些大众货色,上至法宝下至法器,个中精品多有,只是价格上也高得惊人,绝对不是普通修士能承担得起的。
可是,世上所有的事情总有例外存在。
这不,一个身穿玄金色法袍的青年修士,施施然地走入,然后稍稍目视了左右,也不停留,直接上了二楼。
“师父,他怎么……”
说话是一个年纪轻轻的修士,眉宇间满是青涩,怎么看都不超过二十岁。
话出口的时候,口气中有质疑,还有点幸灾乐祸,但刚说了一半,便顿住了。
一则是刚刚发现,来人的修为远胜于他,虽然远没有之前离开的筑基期前辈那般迫人,但在感应中一样深不见底,甚至感觉比炼气期十一层修为的师父还要强大。
二则是店伙计的反应,见来人上楼,一旁的伙计不仅不加以阻止,还一边点头哈腰地打着招呼,一边侧身在前引路,典型的遇到豪客熟客的模样。
“这是法相宗张凡张道友,鼎鼎有名的年轻俊才。”
“是他啊!听说五年前……”
年轻修士还没等到师父的回应,一旁消息灵通的修士便卖弄了起来。
五年的时间,对修仙者来说,并不漫长,再加上张凡那一身玄金衮服又是如此的醒目,不过片刻,几年前的旧事便被一一搬了出来,瞬间灌满了他的耳朵。
“哼,算什么,不过是运气好入了大宗门,要是我也……”像所有年轻人一样,年轻修士的心中满是不服气,只想着要是自己如何如何,却不知,世界上有些事,是别人做得到而自己做不到的。
身后的议论声,暗处某个小修士的腹诽,自然都影响不到张凡的步伐,很快地,他出现到了二楼中。
这时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迎上前来,热情地道:“欢迎欢迎,张道友好久不见了。若不是老哥发帖相邀,真不知道你还要闭关到什么时候?”
“项掌事客气。”张凡微笑着,与他并肩而行,边走边道:“你这多宝阁门槛太高,小弟不敢上门呐!”
“哈哈,张道友又拿为兄开玩笑了,咱们道友相称便是,什么掌事不掌事的,再也休提。”说着,还豪爽地连拍着张凡的肩膀,动作之热情亲切,看起来不似要做生意,倒像要结拜一般。
此人叫项明,正是此处掌事。张凡与他也算是打过几次交道了,项明此人倒也不难相处,随便说两句话就能跟人混个熟络,盏茶功夫能摸出家底,要是跟他呆个个把时辰,乾坤袋都得翻个底掉,真真不得了的好手。
张凡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被连宰了几次后,倒也总结出经验来了,一路上只是笑而不语,任其说得天花乱坠,咱就不是不接茬,你能奈我何?
这招要是拿来对付别人,非得冷场了不可,但对项明来说,完全是小意思。
一个人独角戏唱了一路也不尴尬,口若悬河之下,一段不短的路程,张凡竟完全没有感觉时间的流逝,只觉得一个恍惚,就到了地方。
多宝阁毕竟是多宝阁,与他自家开的半闲堂完全是两个概念,单看他们两人此时所处的地方,就将档次一下子拉开了。
放眼望去,左倚高山怒水,流泉飞瀑,如雨后山间;右傍苍天古木,百花齐放,若浩瀚林海;前有青溪千余仞,后摆池塘植碧莲,足下嫩草芬芳,头顶晴空万里。
一个平凡楼台,竟被生生造出了林泉之意,使人身临其境,心怀为之一畅。
不是第一次来到此处,但每次前来,张凡还是免不得欣赏一番,同时不忘在心中腹诽其奢靡已极。
这样的景色自然不是凭空生成的,而是以数件专门炼制的大型法器,配合永不停歇运转的幻阵,再经器道与阵道高手协作调控,方能有如此几乎能乱真的效果。
它们有什么用处吗?防御?攻击?当然都没有。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来客心情舒畅,花起灵石的时候更痛快一点罢了。
为了这个作用,单单每天维持法阵的灵石,便是个巨大的数字,足以让一般的修士倾家荡产。
就在这片林泉之景的正中,一个古朴自然的石桌摆放着,刚刚与项明分宾主坐下,接下来的,却是他没有想到的大阵仗。
第八十五章 呃,天才?
两人方才坐定,项明笑容满面地说道:“张道友,难得来一次,先让为兄好好招待一番,再谈正事不迟。”
说完也不待张凡说话,便两手轻轻一拍。
不过片刻,数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手托着托盘婀娜多姿地走上前来。
一见之下,张凡当即眼睛发直。
倒不是因为美女的缘故,见过惜、白、纪三人这般水准的绝色,普通的丽人已经不能引起他的反应了。
让他吃惊注目的是,这些女人竟都不是凡人,不用专门神识试探,就不难察觉到,她们中最低的也是炼气期三层,最强的一个甚至有七层的修为。
以女修士做端茶递水的婢女下人,这已经不是奢靡两个字能概括的了。
就在张凡愣神的这一小会,一众女修士放下托盘就纷纷退下,只有那名七层修为的女修,依旧手持着托盘,站到了项明的身后。
在项明饶有兴致的注视下,张凡摇头苦笑,道:“项兄,不用这么大阵仗吧?好在不是几年前,不然你叫小弟如何坐得住!”
几年前张凡也不过是炼气期七层的小修士,即便是从无回谷中出来时,也不过九层修为。要是那时候来这一坐,发现人家的侍女都跟自己一个水平,那就真是情何以堪了。
“哈哈哈……”项明闻言大笑,同时伸手示意道:“张道友先品尝一二,仓促了点,有些简陋,道友莫怪啊!”
这叫仓促?那要是准备妥当了又是什么模样?
修仙者之间的招待,自然不会如凡人权贵一般,极五味之馔食,具海陆珍羞于方丈,眼前只有寥寥几样,不过一茶一酒一果罢了。
即便是只有这三样,论价值,却远远超过世俗间最丰盛的筵席。
果是灵果,灵萃而少杂质,无须培炼而自圆满,方可名之。
酒是灵酒,珍惜灵果为之,诸般手段,窖藏多年,始能造就;
茶是灵茶,灵地、灵气、灵泉,再加上异种、秘法,缺一不可,才能制成;
尤其让张凡满意的是,这三样东西并非随意取来,而是皆为火属。也就是说,是项明特意为他而准备的,那什么仓促的,纯粹是客套。
这样的用心,并没有让他感到被尊重的快感,反而心中一阵阵的悸动,只觉得自己的灵石眼看就要长出翅膀“扑哧扑哧”地飞走了。
项明岂会做亏本的生意?既然他肯拿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招待,就有十层十的把握让张凡大出血,否则怎么对得起他剥皮的名声?
好在多宝阁出了名是明摆着要宰你,却又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掏出灵石来,这让张凡苦笑的同时,也不乏期待,倒想看看会有什么好东西值得项明下此手笔。
觥筹交错了一番,项明却不忙着谈生意,反而两眼放光,目视着张凡,上下打量起来。
在多宝阁做掌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论眼光之毒,即便是张凡这个炼器好手,自认也不及他。
果然,项明的目光扫过,也不在其他地方多停留,只是分别在他的左手、右臂,还有身上的玄金衮服上顿了顿,先是面露奇异之色,随即啧啧赞叹了起来。
张凡表面上不过笑笑,仿佛对他的观察毫不在意,实际上却不曾有一刻放松,见得他所注意的地方的,都是这几年自己心血所系,不由得暗暗钦佩他的眼光独到,不愧是专吃这行饭的。
他却不知,项明此时,也对他佩服不已。
项明自幼便有过目不忘之能,这些年接触下来,诸般宝物都了解甚深,对来往客人更是详加注意,好能察其所需,推荐合适的物品。即便几年前张凡不过是一骤得大名的小修士,他也没有因此便小视于他,疏于观察。
也正是因为如此,对张凡当时表现出来的家底,项明是一清二楚。比如这件玄金衮服,五年前看来虽也颇为出众,但也不过一顶阶法器耳。今日一见,乍看起来似与当年无异,却有一抹亮白之色,时不时地循着华美的纹路闪现,没有特意多加掩盖之下,更有淡淡的蛮荒气息露出。
虽然不知是融合了什么了不得的妖兽精魄,但单凭这卖相、气势,便知绝非凡品,至少也是一件中阶以上的灵器。
再看见面以来,张凡一直持在左手的奇形书册,缚在右臂的勾连环圈,也皆非普通货色,只是不知具体作用罢了。
别人不清楚,项明他身为多宝阁的掌事,有着详尽的情报网支持,自然知道张凡虽然有个炼器宗师的师父,却早在多年前便已闭关结丹,当然不可能出手帮徒儿炼制。
那么,他身上新增的灵器,便当是其自制而成。在乏人指导之下,以区区几年光阴,达到这般水准,当真是惊才绝艳,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下本来准备好的几件灵器便有点拿不出手了,项明摇了摇头,苦笑道:“本以为张道友这几年修为大进,必是苦练不辍。”
“后听闻道友在无回谷中收获颇丰,又曾在本店购得了大量灵草,当是潜心钻研丹道,无暇他顾。”
“今日一见,方知还是看轻了你。不想道友的天赋如此出众,竟还能兼顾炼器,且大有成果,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喜可贺,不能不服呐!”
说着,项明还夸张地拱了拱手,表达他的敬佩之意。
天地良心,他此言确是处于真心实意,对张凡短短几年竟能兼顾多门且修为大进,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是听在张凡耳朵,却怎么也不是滋味,与反讽无异。
初始为了精进修为,先研丹道。
入了门来才发现,这丹道果然非宗门供养、世家倾力,不可为也。
在无回谷中,他本人的收获便不少,连杀数十人接收了他们的成果后更是惊人。他的心中甚至怀疑,此次无回谷出产的灵萃,至少有四一之数落入了他的手中。
即便如此,丹道不过刚刚磨练到入门的水平,也就炼个益气丹什么的,便把一干合用的灵草耗了个一干二净,要不是事先将一些珍奇的,不舍得浪费的灵草收起,他就一朝回到入谷前了。
眼看着还没能炼出合用的丹药,自己药圃里面的更只是幼苗而已,不等个百八十年是别想采摘的。无奈之下,只好敞开乾坤袋,任着大把灵石流入多宝阁中,换回一批批灵草来供应他的炼丹大业。
到得今日,五年过去了,张凡靠着大量浪费灵草获得的手熟二字,终于炼出了能增进自己修为的丹药。
若要精打细算,除开自己在炼丹水平上的微末提升外,几年辛苦,其实还不如直接将一众灵草尽数卖了,换回灵丹来得合算。
不过这是所有修士的必经之路,也只能感慨一下自己在这方面实在没有天赋罢了。
只有在炼器之道上,由于“大五行破禁术”近乎作弊地相助,再加上有师父韩浩炼器心得可供专研,总算是有所进步,炼出了几件颇为合心的灵器。
尤其是右臂上的勾连在一起的两个环圈,更是他借前世所见的一件道家物品为原型,加入自身理念炼制而成的得意成果。
即便是项明这样见惯宝物的行家里手,见着他这一身的灵器,再联想下其年纪修为,也不由得心生感慨,赞叹出声:
“真是天才啊!”
“呃……”
炼器水分十足,丹道堪堪入门,修为全靠灵丹,这算哪门子天才?
可是又能说什么?张凡也只能苦笑愧领了。
PS:章末所说的灵器,是有原型的,大致在十几年前吧,东流还曾在一老道士的手中见过此物,现在却不多见了。
不知有否道友能猜出是何物?
……
又是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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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三宝
张凡并没有郁闷太久,项明不过感慨了两句,便把话题转到了那几件灵器上,毕竟这才是他的本行。
只见他摩擦着双手,舔着脸道:“张道友,来来,告诉老哥,你这几件灵器有何妙用?”
这么问其实是犯忌讳的,不过由项明口中道出,却有股亲和自然的味道,让人心中难以生起反感之心。
若有深意看了他一眼,张凡笑了笑,道:“此环名乾坤圈,擅困人。”
困人?骗鬼去吧。项明当即撇了撇嘴,心中腹诽。以他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勾连在一起的双环一阴一阳,交缠碰撞之间隐约透露出煞气,分明是件大凶之物。
张凡仿佛没有看见他的反应,而是施施然举起左手中的奇形书册,继续道:“此物名奇物志,乃是一份杂书,只堪解解烦闷之用。不过乃是一长辈的心血所系,故在下时刻带在身上,常常温习。”
这番倒也不全是胡说,项明早就看出这件奇形书册的书脊处有些古怪,竟是用紫灵晶玉制成。这是一种介于玉和晶之间的材料,兼具二者的优点,乃是一种罕见的,制作玉简的上佳之物。以其制成的玉简,不仅容量巨大,而且不惧岁月流逝一般毁伤,可以长久的保持里面记录的内容不失。
问题是,书册上的那些书页还能是摆设不成?怎么就能睁眼说瞎话呢?
更绝的还在后面,略略介绍过两物之后,张凡好像浑然忘了还有一件玄金衮服未曾提及,住口不言,反而端起桌上的灵茶细细品尝了起来。
项明自此已经有些无语了,也懒得再跟他纠缠,只得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还是来谈谈我们的生意吧,项某准备了三件宝物,请张道友一观。”
“早该如此了。”张凡心中腹诽,同时也不无期待,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好东西,这么有把握能掏空自己的灵石。
项明既然摆出做生意的架势,便不再罗嗦了,只是满脸自信地把手一拍。
随即,自出现以来一直伺立在旁的侍女,便将手中的托盘端上,摆放到了项明的面前,然后嫣然一笑,分别向两人行了个礼后就退下了。
这样一来,便只余下他们二人在场,到了这时,项明才揭开了托盘上的覆布,将上面的一个乾坤袋拿到了手中。
在张凡的目视下,他很快掏出了第一件东西。
那是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表面上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只是这光泽并不均匀,在流转中常常出现断痕,给人的感觉仿佛内里遍布裂纹似的。
若是以珠宝论,这显然不是什么上品,但项明如此郑重取出的又岂能是普通货色。
不待张凡发问,项明嘿嘿一笑,说道:“张道友,你看为兄的修为如何?”
问这个干什么?张凡一愣,几年前初见时他便项明的修为有个大概的认知,今日一见更是一清二楚。他的修为与自己相仿,也是在炼气期十二层的水平,说破天也就是炼气期顶峰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既然他开口了,张凡也不客气,瞬间放出神识,在他的身上一扫而过。
一开始并无异常,确是十二层的修为无疑,但到了一半,却见项明诡笑着将手中的圆珠一转,霎时间气息大变,由小草变巨木,土丘成峻岭,强大气势冲天而起,化为筑基期修士特有的灵压,迎面袭来。
仿佛遇见了天敌一般,张凡周身的灵力顿时一滞,再不复圆转自如。
同一时间,身下的石凳发出声声脆响,好像承受不住巨力,就要分崩离析了一般。这些响声虽然轻微,但也将他从震撼中惊醒了过来,连忙深吸了口气,将轻颤着眼看就要无风自动的奇物志和乾坤圈控制住,同时奋力运转起体内的灵力,如裹挟巨量泥沙的河流一般,缓缓流动了起来。
须臾之间,张凡重新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勉强保持着面色平静,仔细地打量起了项明手中的圆珠。
项明自然不可能有筑基期修为,何况他身上瞬间爆发出来的灵压,论强度居然远远过了纪芷云曾带给他的压力,至少也是筑基中期以上的修仙者才有的水平。
大致过了十息的功夫,将张凡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灵压终于缓缓收回,转瞬间消失得了无痕迹。
“张道友,感觉如何?”
项明掂了掂手中的圆珠,面露戏谑之色地问道。
张凡翻了翻白眼,没有理他,只是从他的手中接过圆球,放出神识查探了起来。
这样什么法器,竟然能模拟出筑基期修士的灵压气势,而且几可乱真,当即引起了他的研究兴趣。
项明也不卖关子,在张凡研究的同时,将圆珠的来历娓娓道来。
此珠名蜃楼珠,乃是深海妖兽蜃楼水母的内丹炼制而成。炼制它的高手本想将其炼成一件具有蜃楼水母幻阵神通的灵器,不想出了岔子,弄到了这么件虚有其表的玩意。
由于是意外造就的,内里禁制混乱不堪,完全无法研究复制,并且其最高也只能模拟出筑基中期的气息,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更要命的是,由于材质的问题,每放出一次气息都会使蜃楼珠本身受到伤害,也就说,有使用次数的限制,这就大大影响了它的价格。
项明一边说,张凡一边点着头,直到他说出次数限制的时候,才猛然醒悟,面色古怪地道:“项道友,你说什么?次数限制?”
项明满脸无辜地点了点头。
“还有几次?”张凡的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三次”项明翘起三根手指,眼中满是狡黠之色。
也就是说,刚刚示范的那一次,就减少了这颗蜃楼珠四分之一的寿命,而这显然是由他来买单。
张凡摇头苦笑,心中对项明这个生意经是佩服得不行。亲身体验一次之后,明白了它的强大作用,不愁对方不买,至于次数嘛,谁管呢?以后自然由买家去精打细算,与他何干?
表面上一脸吃瘪的表情,实质上,张凡对这件宝物是满意得不行!
三次限制又如何?用好了便是三条性命,更何况炼制者理不清其中的禁制无法复制,不代表自己也不行!
一声不吭将蜃楼珠收好,继而又将目光投向项明,这第一件东西就让他满意,不知剩下的还有什么好货色。
项明对他直接将东西收入乾坤袋的行为视若无睹,继续满脸笑容地掏出了第二件东西。
东西一出现在张凡的面前,登时如最强效的磁石一般,将他的目光牢牢地吸引住了。
那是一块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铜球,表面上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颜色特别的纯净,一眼看上去,便给人“铜”就该是这般色泽的感觉。
“铜精。”满足地抚摩着铜球的表面,张凡叹道:“五年了,终于让你们收到了。”
五年前,张凡第一次来到多宝阁,便向项明下了订单,指明要的就是拳头大小的铜精一块,价格不论,及至今日,总算是到手了。
“其实项某好奇得很,道友要这铜精做甚?”项明在一旁慢条斯理地问道。
这是老实话,他已经疑惑了很久了,甚至去请教过阁里供养的炼器宗师,得出的结论与他所知的相差无几。
世有五金,淬炼其精华而成五金之精,便是炼制法宝最基本的东西。
五金之精有大型矿脉先天生成,也有结丹宗师以丹火熔炼提纯而得,一共就这两个途径,无论哪项都不容易。
若张凡要的是铁精,就不需等候五年了,只要出得起价钱,在这多宝阁中,可说是要多少有多少!
并不是说铁精物贱,论价格它远在铜精之上。只是此物常用,因此就多,而铜精则不然,在五金之精中,铜精可说是最便宜,却也是最罕见的。
它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唯一的特点就是灵力通畅。只要不参杂其它东西入内,纯以铜精为体,可使灵力进出自如,与在身体之中运行无二,就好似内里有天然生成的通道一般。
不能使得法宝坚硬、锋锐、柔韧……,除却在炼制阵盘的时候,偶尔使用一点外,它几乎毫无用处,自然也就没有结丹宗师肯花上数十年的光阴去提炼,只能靠天然生成,罕见是必然的。
即便是张凡有如他师尊一般的炼器功力,已经可以炼制法宝了,按理说,也用不到这玩意才是,更不用说在五年前并不计代价地求购了,由不得项明不感到奇怪。
“项兄问得真是奇怪,小弟自然是拿来炼器了,还能做什么!”张凡笼统地说道,随即将这盼了五年的东西小心的收起,手掌不经意间抚过丹田,心中不禁有些激动了起来。
原本也没想张凡能老实回答,碍于身份他也不能问太多,只能做罢了。项明摇了摇头,将手探入乾坤袋中,同时说道:“张道友,这是最后一件东西了,看完了咱也该谈谈价钱问题了。”
提及价钱二字,他的脸上顿时发出红光,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
对这最后一件物品,项明显然没有之前的两样看重,只是随意地一抛,便接着道:“依我们的交情,此物便赠是给张道友的,不用算灵石了。”
项明也有大方的时候?还来不及怀疑,一看清空中飞来的东西,张凡的脸色顿时郑重了起来。
PS:稍后还有一章,嗯,吃完饭后再码完它!
第八十七章 警示
令牌!
这是张凡第三次见到这种令牌状法器了。
手头上的这件,器身上遍布着裂纹,仿佛稍稍用力一点,便崩开碎裂一般。事实上也确是如此,这毕竟是一件防御法器,能将它拿到手,往往也就意味着防御被攻破,法器本身又怎么可能不受损?
正如张凡之前遇到的两件,无不是在攻破防御的同时,便差不多寿终正寝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近乎完好的。
五年前,自无回谷中出来,张凡便始终觉得不对劲,总感觉在暗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势力,正在图谋不轨。
虽然,正常情况下,无论对方有什么阴谋,都与他这个炼气期的小修士毫不相干,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多宝阁中求购了这件法器,好多个渠道了解一番对方的来头。
不想,一等便是五年,此时张凡对它却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跟他扯上关系,日后再找他麻烦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了,至于图谋嘛,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自有那些老怪物们去操心。
于是,张凡只是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便说道:“项道友,这便是你说的第三件宝物?可有点名不符实啊!”
确实,之前的两件宝物都另他眼前一亮,这件嘛,即便是完好无损的时候,也不会被他放在眼里,更何况根本就是件废品。
项明闻言不仅不以为意,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张道友,本阁卖的可不是这件法器,而是消息!”
“你也是器道方家,查探一二便知。”
说罢,便悠然地饮起了茶水,同时笑眯眯地看着他的反应。
“嗯?”张凡疑问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神识探入法器之中,片刻之后抬起头来,脸上满是异样的神色。
新,相当的新!
按他的判断,这件法器的制成时间,长不足十年,短甚至可能在五年之内。一般来说,只要不像他在无回谷中那么疯狂自爆,法器的使用寿命是很长的,有的甚至在几代人手中流传。
“很新吧!”在张凡沉吟的时候,项明忽然开口道。
接着也不待他说话,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样的法器,十年之间我们多宝阁一共收购到三件,另两件的情况与这件一般无二。”
张凡闻言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按原本的想法,这种令牌状法器可能是某个宗门或组织的标志,现在看来,想从这方面着手查探是不可能的了。
对方显然思虑深远,当是几方势力临时组建了某个组织或团体,并新制了这件法器为标志,就是为了不让有心人从蛛丝马迹中查出他们来历来。
问题是,多宝阁这时候抛出这件东西来是何用意?
想及此,张凡不由得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对方。
项明却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郑重其事地道:“张道友,最近秦州不是很太平,最好是闭关苦练,争取早日筑基为上。”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却让张凡心中一凛,即便是见惯人心险恶,他也不至于怀疑这句话中隐藏着的善意。
可是,世上的事情又岂能尽如人意,现在的他,更不到可以随心所欲的时候。张凡的脸上现出无奈之色,也不多问和应承,只是感激地向项明笑了笑。
项明也不在此事上纠缠,点到即止,随即又露出了脸谱般地满面笑容,道:“那好,张道友咱们把账结一下吧。”
一听之言,张凡就知道要出血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项兄,难道我交予多宝阁寄卖的那几样东西还不够抵账?”
这些年来,他炼制出的高阶、顶阶法器无数,小小一间半闲堂怎么能消化,大都寄卖到了多宝阁之中,虽然抽头不小,但卖价也高上了不少。他们之间的交情,便是在这长时间的生意往来中结下的。
这还不是主要的,真正的大头是张凡从无回谷中搜刮来的战利品。
其中价格最高昂的便是姬无衣的炼甲与那套幽绝大阵。炼甲这种特殊的法器,用在正确的地方的确威力无穷,而且又胜在罕见稀有,自然只有放在多宝阁才能卖出高价来。
幽绝大阵的阵旗也是好东西,但张凡怎么也不可能带着七个人到处跑随时准备布阵吧,也只能忍痛出售了。
这两样东西,毕竟关系到幻魔道,张凡自己使用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是正大光明得来的战利品,幻魔道绝不至于为了这点东西跟法相宗磨嘴皮子,但是要售出,就有问题了,没什么人敢买啊!
这在张凡来说自然是大问题,但对多宝阁而言,小事耳!秦州卖不掉发到其它州售卖便是,幻魔道的凶威难道还能影响到他州的修士不成?
这两样,加上其它杂七杂八的东西,售出的所有灵石便都寄放在多宝阁中,除去供应这两天炼药所需的缺口外,应该还剩下不少才是,居然还不够?
项明笑而不语,只是幅度极大地摇着头。
张凡暗叹了口气,知道没有讲价的可能了,问道:“还差多少?”
此话一出口,他的心中简直要滴血,这么多年闭关、炼药、修炼所需,早已把他的所有灵石消耗得一干二净了,想要付账,估计要卖出存货了。
对方果然也是盯着他的存货来的,只见项明笑得嘴角都裂到耳朵边上了,道:“上品的顶阶法器一件,嗯,或者你那件飞云舟也行。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有更好的飞行法器可用了吧!”
“是有更好的了。”
张凡应了一声,却不待项明脸上的笑容绽放尽了,便又继续说道:“但是,那是家师赐予的第一件法器,意义不同,不便售出。”
稍稍沉吟了下,他还是道:“这样吧,就用这件顶阶法器抵账,如何?”
说着,伸手在乾坤袋上一抹,将一把丈许长的大弓取出,放到桌上。
“落日弓?”项明神色一凝,颇感意外地道。这件顶阶法器可算是张凡的成名法器了,竟然要出让?
“嗯,正是落日弓。”张凡点了点头,道:“配套的箭矢已经用完,就请贵阁的炼器师自行炼制吧!”
落日弓,这件曾经倾注了他不少心血的顶阶法器,不知道是名字相冲还是他不适合使用这类法器,总是发挥不出最大的效果来。现在手头上有了更好的东西,正好处理了。
此后无话,两人又闲谈了两句,便由项明亲自将张凡送出了多宝阁的大门。
待他离开后,项明回到了二楼,刚一进门,一个不阴不阳,听起来怪异无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掌事,你为何如此关照那小子?”
“关照?有吗?灵石可没少收一个。”项明好似对来人出声早有心理准备,闻言毫不惊讶,只是不急不缓地回道。
“哼,项掌事,生意的事老夫不懂,但老夫知道,我们多宝阁没必要帮他处理那些法器,平白恶了幻魔道。”
说到这里,怪异的声音顿了顿,才接着道:“还有那块铜精,老夫跑了三天三夜才从雍州取回,你居然以公道价卖了给他,对其用处也不探问仔细,这难道还不是另眼相看,格外关照?”
“项某可是问过的,只是那小子口风紧而已。”项明打了个哈哈道。
“你那也叫……”那个声音还待再说,却被一声厉喝打断。
“够了!”项明的胖脸上陡现狰狞,一字一顿地道:“别忘了,项某才是掌事。”
稍稍平缓了下,他又继续道:“若有不满,轮值后自可去向老祖宗告状,在项某手下一天,就给老子乖乖听话便是。”
话音刚落,暗处忽然腾起一股暴烈的气息,论威势,丝毫不在之前蜃楼珠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项明见状却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自顾自地坐到石桌前,端起已经凉透了的灵茶一饮而尽,随后目视前方,目光悠远仿佛可以透过层层墙壁阻隔,到达远处的某个地方。
……
离开多宝阁后,张凡又跑了一趟半闲堂与爷爷叙了叙话,接着返回了宗门,却并未回到自己的庭院,反而直接飞向了宗门执事殿的所在。
若非有执事殿的传讯,他又岂会在这个时候结束苦修出关?要是按他的本心,自然是直接修至炼气期顶峰,然后服食筑基丹尝试筑基。
奈何,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合他的心意。
途中,本来还有点无可无不可的张凡面色却显得有些沉重,不可否认,项明的警示还是在他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八十八章 执事
执事殿中,张凡在周遭众人诧异、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缓步前行。
陌生的建筑、陈设,来来往往的人流,显得嘈杂、混乱,不像是严肃的宗门殿堂,看上去倒与山门外的坊市坊市相类,让他很有一些不自在的感觉。
也就是他这样的核心弟子才会如此,内门弟子以下,每隔半年都要到此地应卯,自己选择或由执事弟子安排任务,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了。
无论在什么地方,核心弟子总是有些特权的,执事殿也不例外。为了照顾这些宗门未来希望
的修行,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给他们安排任务的。但也有一些特例存在,比如某些事务,不是普通的低阶弟子能完成的,又不值得出动筑基期修士,便会交予他们,其中也带有磨练之意。
张凡此次前来,便是如此。
按他的本心,是不想再次外出的,而是准备继续闭关修至炼气期顶峰,然后直接服食筑基丹尝试筑基。
奈何天不遂人愿,既然执事殿有命,那便不是张凡能坚拒的,毕竟受宗门培养,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若不是项明的警示,让他在心中起了疑心,多半不会深思,只会尽快完成任务了事。现在既然有了根刺在心中,便不由得他不多思量了。
如果是有人特意安排的话,那便是想将自己支离宗门!至于是好意还是恶意,是想让自己远离漩涡还是卷入漩涡,那就要看事情的发展才能得知了。
心中揣测着,很快来到一间偏殿,内里的便是传讯于他的陈姓执事。
入得门来,稍稍张望了下,张凡就收回了目光,来到一张长桌面前行了个礼,口中道:“弟子张凡,奉命前来,见过陈师叔。”
殿内陈设极其的简单,一张长桌,侧有一玉碑,后坐一人,此外就空空荡荡再无他物了。
桌后坐着的那人,自然是张凡口中称呼的陈师叔了。
这位陈师叔是筑基初期的修士,任宗门执事多年,在低阶弟子中可说是无人不晓。这些是张凡打听到的,却不知五年前纪芷云口中曾提及的陈师兄,还有着手替他安排宗门奖励的,皆是此人。
这些莫名的渊源张凡不知晓,不代表陈师叔也不清楚。看着在自己面前不亢不卑地行着礼的青年修士,他的脸上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五年前,只以为这个张凡不过是个有些手段,侥幸暴得大名的普通修士,于是在奖励安排上也就显得有些吝啬,不愿将宝贵的宗门资源浪费在他的身上。
不想,区区五年的时间,对修士来说不过一瞬的功夫,他居然已经修炼到了炼气期十二层的地步,再进一步便能尝试筑基了。
短短十余年就能有此修为,这已经不是侥幸二字可以解释的了。更何况,这些年来从来往的低阶弟子中,也不时听得张凡的名声,除却修为不俗战力强大外,他竟还能分心旁骛于炼器,而且颇有成就。
正是因为这些了解,这位陈师叔对自己当年的武断心存懊恼之余,也对执事殿上层的安排极为不解。此人眼看离筑基不远,不让他好好修炼更进一步,居然在这个时候给他安排任务,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这不是……胡闹吗?
不过这些不是他一个小小执事能干涉的,不解的同时也只能照办了。
宗门之中,多有一些资质普通,千辛万苦才得以筑基的修士,他们若没有天大的机缘,就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了。这样的人,因为当年的苦难经历,还有对未来的无望,在对待一些天赋出众的后辈弟子时,态度往往两极分化,或嫉妒打压见不得人好,或尽力扶持寄托以希望
。
这位陈执事恰恰是后者,因此看向张凡的目光中,不由得便带上了惋惜之意。
半晌后,就在张凡等得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轻叹一声,道:“张师侄,上面给你安排的任务是……”
终究是对这次安排心怀芥蒂,话语中不觉带出了“上面”二字,以示不是自己的本意。
“等一下。”
咋听到陈师叔的话,张凡心中顿时一沉,果然是有人特意安排,还不及细细寻思,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当即出言打断道。
“嗯?你有何事?”陈师叔闻言停下,温声问道。
张凡的目光在桌旁的玉碑上顿了顿,道:“师叔,不知道弟子可否自己选择任务?”
“呃!”陈师叔盘算好的安慰话语顿时堵在喉间。
本以为他是要诉苦抱怨的,这次的安排也的确太不是时候,不过这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炼气期弟子,即便是自己这个执事也一样的无能为力。
不想张凡话一出头,却大出了他的意料。
“这个……当然是可以的,不过……”陈师叔颇有些踟蹰,按规矩别说张凡这个核心弟子,即便是普通的外门弟子也有选择任务的权力,但是这次他的任务是上头直接安排下来的,另选其它?是不是不太好?
“那好,便请陈师叔开启照影玉碑,让弟子选择吧!”仿佛没有听到不过两个字,张凡迅速接口道。
犹豫了一下,心性有些老实软弱,又对张凡颇有好感的陈师叔终于点头道:“罢了,就依你。”
话毕,极其熟稔地捏了个法诀,朝桌旁的玉碑上一指,随即碑面上光华流转,现出了一排排字迹。
感激地向他行了个礼,张凡松了一口气,转而目视照影玉碑。
不管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都没有把命运寄托于他人一念之间的道理。不过瞬间,张凡便下了决断,既然外出执行任务不可避免,那宁可自己选择,也不能随波逐流任人摆布。
照影玉碑,相当于另类的玉简,区别不过是能将上面的内容显现出来,而无需通过神识解读而已。
玉碑之上,大量的任务信息排得密密麻麻,若大一个宗门,每日需要解决的事务堆积如山,小到门内执役,坊市店铺看护,大到猎取某妖兽,探索某地异状,还有替依附宗门的修仙家族解决一些大麻烦等等,不一而足。
张凡眼看就要挑花眼了,一个熟悉的名称忽然跃入眼帘——姜氏家族。
稍稍又看了下细节,张凡抬起头来,指着玉碑上的字迹道:“陈师叔,弟子选择这个任务。”
长年累月干的都是这个,陈姓执事对这些任务可谓是熟稔无比,一见他的选择瞬间就在脑海中将姜氏家族遇到的麻烦事过了一遍,随即略略皱了皱眉头,道:“这个任务说来跟师侄你也有点渊源,不过并不易为,你可考虑清楚了?”
的确是有点渊源,姜氏家族遇到的问题与一条中型矿脉有关,而这条矿脉也正是当年无回谷的赌注。
“无妨,弟子就选择它了,请师叔成全。”张凡拱手,斩钉截铁地道。
“好吧,都依你便是。”说着陈师叔将一枚玉简递了过去,内里记录的正是任务的详情,做完这些,他忍不住一叮嘱了一句:“张师侄,若力有不逮,切记不可勉强,你的前途是尽有的,万万不可自轻。”
“是,多谢师叔教导。”张凡诚心地行礼谢道。
此次若不是遇到这位陈师叔,换做他人,决计是没有这么好说话的,何况其言谈举止之间不乏善意,确是忠厚长者,值得敬佩。
随后无事,张凡告辞离开后,便直奔丹器房而去。还要解决最后一事,才能更有把握,同时心无旁骛地面对未知的前路。
第八十九章 大日宝鉴
三日后,器房之中。
随手触碰,皆是炙之欲燃;目光所及,尽为赤红之色。
在这惊人的高温环境之下,张凡恍若不觉,只是面露痴迷之色,牢牢地盯视着手中一面的样式古朴的铜镜。
铜镜的色泽纯粹至极,比黄金少分炫目多分雍容,比钢铁减了刚强增了稳重,正是铜之精华特有的光彩。
四缘之上,有金乌玉兔起伏、多天女仙子散花,更遍布蟠龙之纹,倍增典雅华贵之气。
这些不过是装饰,并无大用,甚至整个通体铜精铸就的镜身也不过是摆设而已,真正的玄妙尽在背面一个不起眼的镜纽上。
即便是有铜精遮拦,依然可以看到镜纽处的半圆形凸起之上,隐隐透着股红色的光华。
“老伙计,你终于能重见天日了!”轻手抚摩着镜纽之处,张凡欣然自语道。
九火炎龙珠,自得手之后,他便从不能正大光明地使用它,即便是在雨夜鏖战那么激烈、险恶的情况下,也只能藏头露尾地使出,偷偷摸摸地生怕露了痕迹。
如今纯以铜精,铸成这面铜镜掩盖,除却一脉传承,亲身接触过它的寥寥数人之外,又有何人能认出它的真面目来?
众所周知的,九火炎龙珠由于材质问题,是不能与它物相融炼制成法宝的,这样一来,即便是光明正大地使用出来,也只会让人误以为他多了一件强大灵器而已,而不会由外形联想到真相。
铜精为五金精华之一,本就是炼制法宝的材料,自然可以将其融入体内,只是未经祭炼,发挥不出什么作用罢了。
张凡也不需要它发挥作用,要的只是铜精可使灵力畅顺传递的功能,足以完全发挥出九火炎龙珠的威能而不受隔绝影响,这就足够了。
“以后就叫你‘大日宝鉴’了。”
吃一堑长一智,吸取了前次的教训,这次的名字自然不会再跟什么落日之类不吉利的东西扯上关系,堂而皇之的以大日为名,也算是一种好口彩了。
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半晌,张凡才翻手将大日宝鉴收入体内,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有此宝在手,即便前路多艰,他又有何惧?
……
此时,法相宗山门外,一个青年男子正满脸忧色,来回徘徊着。
许是在等待什么人吧,虽然不停地走动着,但他的目光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前方云雾笼罩之处。
过了一小会,好似察觉到了什么,青年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快步上前。
这时候,法相宗外的禁制忽然一阵波动,随即排开了一条通道,紧接着,一个身着玄金色法袍的青年漫步而出。
来到近前,前头那个青年恭敬地行了个礼,口中道:“见过二师兄。”
“嗯?”张凡顿住,虽然早发觉外面有人等候,不想却是他——姜拓,自己的三师弟。
见到他执礼甚卑,张凡不由得心生感慨。这几年多在闭关,偶尔出来不是在炼器就是去半闲堂中看望爷爷,与这几个师兄弟倒是疏于交流了。
感慨的不仅仅是他,姜拓看着如今意气风发的张凡,心中也百味杂呈。
当年他入门时修为便不低了,而那时这位二师兄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娃,修为更是一点也无。今时却不同往日了,他不仅在修为上已经强压了自己一头,无论是炼器上成就,或者在宗门的名声,都远远不是自己可以企及的了。
早年心底的不满随着两人距离的日渐拉大,已经消散无踪的,反而在这几年间由家族出面逐渐修好,现在看来,确是明智已极。
这些念头不过在他的心中稍稍转过,便很快被抛诸脑后,今日特意候在山门外,自然不是来悲春伤秋的。
略微踟蹰了下,将要说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姜拓方才开口道:“二师兄,你可是领了姜氏家族的任务?”
“不错。”张凡点了点头,道:“为兄记得师弟你便是出身姜家,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或是……”
说着看了姜拓一眼,才继续道:“或是想跟为兄同行,为家族出一份力!”
姜拓闻言苦笑,道:“师兄莫要开小弟的玩笑了,我……,我是不能回去的。”
对这个答案,张凡并不意外,之前的话确如姜拓所言,不过是玩笑而已。
修仙世家子弟,自小享受着比散修丰富得多的资源,但福祸相依,得失相伴,失却的便是自主之权。比如姜拓,他是姜氏家族唯一还在宗门之内的嫡系子弟,那么无论家族发生什么事,哪怕明日就要被灭族,他也绝对不能回去。
只要他还在,仍是宗门的核心弟子,哪怕家族中只死剩下他一人,也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如果他因此陨落,即便是保住了族中一些人,也是得不偿失。
看着姜拓脸上隐藏不住的黯然之色,张凡岔开话题,问道:“师弟你既然能知道为兄接下了这个任务,想必这几天对执事殿多有关注吧?”
“正是。”姜拓坦然承认,他的确是买通了一名在执事殿执役的弟子,探听了不少情况。
这是意料中事,张凡点了点头,道:“那你应该知道,此次跟为兄一道出发的那人是谁了?”
当时接下任务的时候,张凡便发现,此事不仅由姜拓所在姜氏家族向宗门求救,另一个宗门附属家族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五年前,张凡等一批入无回谷的法相宗修士,给宗门争来一条中型矿脉的所有权。这样的矿脉并不被宗门如何的看重,便分派给了两个依附宗门的修仙世家全权负责,开采所得的灵石,两个世家可分得其中的三层。
姜氏家族便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家族则是声望实力更在他们之上的五行世家。
这次矿脉出了事情,甚至伤及了两大家族的元气,才有了向宗门求救之事。
不知是为了表示对两个世家的重视,还是的确认为矿脉之事非同小可,这次任务同时交予了两名弟子一起完成。当时张凡领取的时候,另一名人选尚未定下,此后更是一直呆在器房之中,对另一人的情况到现在还不知晓。
关系到自己的家族,姜拓怎么可能不打听清楚,闻言答道:“师弟知道,那人颇为神秘,好像入门比我还晚,但是却与不少师兄相熟,在宗门内的名声不小,他叫……”
话刚说到一半,便见山门禁制又一阵波动,一袭如雪般的白衣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就是此人。”姜拓望了一眼,低声对张凡道。
“好了,我知道他是谁了!”张凡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面露异色地望着正迎面走来的白衣人,心中暗道:
“竟然是他!”
第九十章 无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