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大楼里的秘密
“解先生,你好。”我们和解南华打招呼。
解南华微笑着和我们一一握手,这人看起来有些冷,真接触起来觉得还不错,有点如沐春风的意思,没什么架子。
“你们的事,我从老丁那里了解一些,还想听听你们当事人对事件的亲口讲授。”解南华说。
“我来吧。”我说。尤素和鸟爷精神不佳,讲也讲不清楚。
丁文同给我们三人倒了茶,我整理思路,从头到尾把经历这些事,事无巨细,全部讲给解南华听。
听的过程中,解南华十分安静,没有插话,只是有时看我太累了,做个手势让我停停,心细的挺让人感动。讲到后来,天色竟然渐渐转暗,包间里没有开灯,本来亮亮堂堂的,不知不觉中阴沉下来。
解南华站起身,推开窗户,外面正是下午,阳光明媚,可不知为什么,光线竟然没有**来。屋子里盘旋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丁文同示意我先停下话头,他问解南华怎么了。
解南华脸色有些阴郁,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有反应了。”
我们面面相觑,解南华走回来,沉吟了好片刻,才说:“自然界中存在着肉眼看不到的‘场’,现在我们所在的茶楼包间就是一个场。这个场里包含着一种特殊的信息,它是人和自然互相感知和影响的媒介。”他顿了顿,看到我们都在看他,便说:“简单理解,那就是人的情绪。马连科先生讲述的这段经历,绘声绘色栩栩如生,让我们进入到当时的规定情景中,你们又都是亲身经历者,自然而然的便带出斯时斯地的情绪,影响到了包间里的‘场’。”
鸟爷一副半信不信的样子,尤素则若有所思。
“现在居然反应这么强烈,这是我没想到的。”解南华说:“整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水太深,三位冒然淌入,是祸不是福啊。”
尤素默默地从兜里掏出两张白血病的医院鉴定单,从桌上推过去。
解南华和丁文同拿起单子看了看,脸上变了颜色,解南华这样一个沉稳冷静的人,当意识到尤素和鸟爷都已经得了绝症,也露出意外和震惊。
鸟爷说:“解先生,你是高人,我们三个就因为卷入进这里,现在全都离死不远了。我们不知道请你来,需要多少费用,我们仨人全是穷光蛋,希望你能出手帮忙,救救我们。”
“别谈钱。”解南华摆手:“我若能救你们,自当出手,如果救不了,各安天命。”
“你觉得我们有没有救了?”尤素问。
解南华好半天没说话,想了很久,说了一个字:“难。”
这句话一出,我们三个顿时没了精气神,一起瘫在椅子上。
解南华道:“我说的‘难’不是指你们的病救起来难。”
听到他话里有话,我们一起看他。解南华字斟句酌说:“这个难,说的是我无法出手。我可以在后面提供有限的帮助,让我出手却难上加难。”
鸟爷一听就火,强压住火气:“既然这样,就不给解先生添麻烦了,何苦让你为难呢,咱们走吧。”
我们三人默默站起来,往外走,丁文同急得不行,想拦住我们,又想劝劝解南华,可解南华低头喝茶,神色忧郁,不知在想什么。丁文同长叹一声,坐在椅子上。
我们走到包间门口,打开门,正要出去,解南华在后面道:“三位可想明白,出了这个门,再没有人会救你们。”
尤素转过头,冲他抱了抱拳。我们三人继续往前走。
关门的瞬间,解南华又道:“三位是否有些自私?”
鸟爷迅速用脚把门别上,冲我们眨眨眼,低声道:“看看他怎么说。”然后推开门缝问里面:“解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解南华把茶碗放下:“你们三人是典型的弱势群体思维,只问自己怎么才能获救,而从来不问不救你们的人为什么不救。”
这话听得有点绕,想了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气哼哼还要走,尤素拉着我,压低声音:“你傻啊,这要走了可真就没救了。”
我有点懵:“那你们这是?”
“做个姿态,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鸟爷嘿嘿笑:“生死无大事,现在只要能救我,让我跪舔都行,你真当我是烈士了。”
我们走回来,拉开椅子坐在解南华对面,尤素道:“解先生请说。”
解南华道:“说多了你们也不理解,我就说一句话,此间因果不昧,牵扯极广,可以告诉你们,我是个修行者。修行者,不但讲究实际修为,更讲究境界上的超脱,所谓不沾因果。这件事我不会贸然出手,就算我出手也未必能有好结果,我可以在后面帮助你们。记住我一句话,解铃还需系铃人。”
说完最后一句,他脸上竟然呈现出一丝笑容,像是想到了什么。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我问。
解南华把公文包拿过来,从里面拿出两样东西。一个是封存在真空袋里的古书,一个是我们翻拍井盖反面的那首诗。
“最关键的物证是这两样。”解南华说:“一本书一首诗,非常不简单,牵扯太大。”
他拿起那本钟馗亲笔写的古书,道:“此书名为《悟真济世全书》,世为罕见,只在汉朝的古代文献里出现过。钟馗说这本书是他从阴间得来,可见其中因果错综。你们知道这本书到底是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的?”我问。
解南华凝神看着书,说:“简单概括,这是一本修仙的书。”
“啊?!”这话一出,我们三人都吓了一跳。解南华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得我们都傻了。
鸟爷小心翼翼问:“修仙?就是网络小说里的那种修仙?”
解南华朗声大笑:“网络小说?修仙?哈哈,那些都是今人闭门编撰,无非为了讨一口食而已。真正的仙道,有几个人懂?有几个人敢说懂!现如今咱们这,经过那场红色浩劫,传统文化几近灭绝,故老名宿凋零,传承尽失,连我这样的愚钝之人都敢称修行…;…;不说这个了。单就谈这本书,丁老师告诉你们的,不过是从仅存的文献中窥得的皮毛。”
丁文同赶紧说:“惭愧,见笑了。”
解南华说:“道家崇尚自然,无为不争,于一切体制做离场者,成仙一道,更是一门隐学,传承极为隐秘。别说你们了,就连我都窥不得门径内一丝一毫。”
尤素说:“我整理一下思绪啊,在明朝时候,钟馗给潜虚子留下这本关于如何成仙的古书,然后经过了几百年…;…;那这本古书怎么跑到君天集团的地盘上了?还供在鬼殿里?”
我说道:“最简单的推论是,潜虚子把这本书留在那里的。”
“那他人呢?”尤素一摊手,问我。
我悻悻说,我怎么知道。
“这本书先搁下不谈,”解南华又拿出那张翻拍的照片:“这是你们在废屋的井盖上发现的,这首诗里有你们三个人的名字。我回去仔细查了一下这首诗的出处,很有些意思。”
这首关于我们三人的诗,字里行间都是数目字,读起来特别怪异。这些日子,我们没少推断,可没有结果。今天解南华一拿出来,我们赶紧凑过去看。
这首诗有个题头,写着“此乃先师口口相传之秘也,宝之宝之”,后面是正文,写着“一三二五与三七,四九行来五十一,六十三兮七十五,八十七兮九返七。若人知此阴阳数,便是神仙上天梯。”再后面,是关于我们三人的偈语,“识得玄中颠倒颠,枯尸身内生白莲,若上天堂开月彩,马尤坡前赤猴圆。”
解南华道:“前面这首全是数字的诗,全称叫《神仙接命秘诀》。流传甚广,但具体什么意思,根本没人知道,牵强附会者居多。就我所知,这首诗是真正的一位成仙的仙人留下来的,里面全是数字,可以看成一个密码,破解此密码,便有成仙得道的可能。其实钟馗的这本书和你们发现的这首诗,核心都讲了一件事。”
“如何成仙?”我尝试着问。
解南华点头,一字一顿说出句让我们目瞪口呆的话:“有人在君天集团的那座山里,修仙!”
我们咽着口水面面相觑,鸟爷苦笑一下:“可能吗?修仙?听起来像个笑话。”
“因为你现在就生活在笑话里。”解南华不客气地说:“现在世间就是个大笑话,古籍流失,历史断代,高人凋零,你能看到的东西未必就是个东西!”
第六十二章 诡异的发现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个成年人都明白。屏风里,周秀和那具黄九婴的尸体在苟合。也幸亏有屏风挡着,要不然这一幕实在没法看,太反人类。
我们盯着屏幕,没有人说话,气氛沉闷压抑。我在想一个问题,黄九婴毕竟是一具干尸,还有能力和女人做那事吗,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话题。
尤素忽然问道:“周总,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周秀会和尸体…;…;?”
周维民掏出烟斗,细心填上烟叶,说道:“一会儿带你们进去看看黄九婴的尸体,就知道了。”
空不二闭目拈佛珠,周维民吧嗒吧嗒抽烟斗,我们三个看着视频,简直如坐针毡。也就是我们是成年人,但凡换个孩子来看,估计能被这种扭曲的畸恋弄崩溃了。
周秀和尸体之间应该不单单是单纯的**满足,虽有屏风挡着,可从剪影的动作能看出,她对尸体充满爱恋,像是最爱的男人,又像是自己的孩子,总之感觉很难形容。
大概十几分钟,终于完事了。周秀慢慢穿回衣服,把尸体拖出来,重新放在神龛后的藤椅上,然后收拾屏风和香炉。
“你们看出不对劲了吗?”周维民吞云吐雾地说。
我们凑近平板,看了半天,尤素道:“暂停一下。”
周维民点了一下平板,视频定格,尤素指着画面一角说:“好像是不太对劲。”
他指的位置,正是藤椅上的尸体,可是画面噪点太多,光线又暗,实在看不出尸体怎么了。
尤素解释说:“你们看黄九婴的肚子。”
我这才看明白,惊疑道:“他的小肚子好像大了。”
当初发现黄九婴尸体的时候,他的下阴,也就是丹田之下,是鼓起来的,特别像排尿不畅,淤积在那里。周维民本来想解剖,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周秀又霸占了尸体的话语权,所以这个计划就搁浅了。
现在我们再看,它的小肚子确实比当初刚发现的时候大了很多,小包变成了大包,像个胎儿下垂的非洲女人。
周维民在平板滑了两下,点出另一段视频。还是道观后院,这间阁楼密室,里面的屏风和香炉已经准备好了,可是没有人,等了好一会儿,周秀进到房间里,不光她自己,后面还领着一个女人。
后面这位女的,披头散发,穿着非常不合时宜的衣服,像是刚从山村到城市打工第一次出远门的山妹。这个女人任由周秀领着,进了屏风里,光影晃动,周秀在给她脱衣服。
时间不长,地上落了一堆衣服,周秀把女人强行摁在地上,然后从屏风里出来,把藤椅上的尸体抱起来,抱到了屏风后面。
屏风流影,香炉飞烟,画面上听不到任何声音,阴森的静室中充满了无法形容的迫人气息。两人一尸在屏风后面苟合,我实在是看不下去,用手挡住额头,不住地大喘气。
鸟爷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聚精会神的。
尤素道:“周总,这就是你让我们跟着警察去围剿拐卖妇女团伙的原因吧。”
“不错。”周维民满意地说:“你们看出来了。周秀利用自己的人脉和钱财,私下结交匪类,勾搭上了魏三的拐卖妇女犯罪集团。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成为犯罪团伙重要的客户,她让里面的人管自己叫大师姑。她从那里买来了智障的女人,然后把她们像祭品一样贡献给黄九婴。你们看…;…;”他指了指视频画面:“黄九婴的肚子又大了一些。”
我沉默半晌,说道:“周总,你早就发现妹妹不对劲了吧,怎么现在才揭发她。”
“晚吗?”周维民呵呵笑:“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周总,黄九婴的肚子是怎么回事?像怀孕一样。”鸟爷问。
周维民把烟斗在石桌下敲打,说道:“今天带你们去看看,瓜熟蒂落了。”
他站起身,向阁楼走去。空不二把平板关掉放进包里,跟在后面。我们只好狐疑地跟着他们走。到阁楼的这条路,走过很多次了,驾轻就熟,时间不长便来到密室前。
周维民推开门。周秀抓起来了,这里已经没有伺候香火的道士,显得异常冷清。
我们来到神龛前,黄九婴的尸体还端坐在藤椅上,一动不动。
我不禁感叹,发生的这些事,**折折,如同曲水流觞,而作为最核心的黄九婴,却一直以尸体的姿势从来没动过,随你们如何变化,我还是我。从这个角度来说,黄九婴成为尸体后,还真的达到了“道”的境界。
“你们几个小伙子,把神龛清理出来。”周维民道。
我们把神龛上的香炉,杯杯碟牒之类的东西搬到一边,清理干净神龛。
“把尸体搬到上面躺好。”周维民吩咐。
现在周秀不在了,他可以为所欲为。
我来到藤椅前,把黄九婴的干尸搬起来,平放到神龛上。他的下身挡着绸布,却遮不住阳根竖起。
他的小肚子隆起了很大的包,像是一口小锅倒扣在上面。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个男的,还以为这是一具怀孕期死去的女性干尸。
而且最诡异的是:干尸刚发现的时候,虽然干瘪,但不至于皮包骨头。而现在,尸体皮革一样的黑皮紧紧包裹住骨头,给我们的感觉是,尸体突然消瘦,周身的皮都紧绷在内骨上。似乎它鼓起的肚子里藏着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吸收了尸体所有的营养和精气。
鸟爷伸出手在尸体的小肚子上摁了摁,绷绷硬。
“肚子里的东西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周维民说:“我准备把尸体运出去,利用关系找到医学院的专家,用x光照照。”
“不会是个孩子吧?”我磕磕巴巴地说。
“你的意思是尸体怀孕了?”周维民看我。
屋里没人笑,众人面面相觑,都感觉头发根发紧不寒而栗。关于黄九婴,疑惑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每一处都无比玄奥,匪夷所思。
尸体怀孕,也不是不可能。
“这件事是绝密,”周维民说:“找医生检查,我也是托付了最好的朋友。我信任你们三个小兄弟,所以让你们来帮忙。”
整件事从始至终,我们三个人都参与其中,除了我们,他也找不着别人了。这些有钱人,嘴上说的好听,他姑且那么一说,我们就姑且那么一听,谁信谁是傻叉。
在周维民的安排下,我们把尸体搬出来,从后门出去,外面停了一辆面包车。我们三个和空不二在后车厢看着尸体,周维民坐着副驾驶的位置,司机是他的老部下,我们一行人秘密开往医学院。
要去的地方是本市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开到住院部的地下停车场,周维民打了个电话,时间不长,来了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三人站在不远处交头接耳,低声说着话。
周维民和两个医生说完话,走过来上了车。司机重新发动汽车,我们从停车场出来,在医生的指路下,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一个小时后,我们到了靠近郊区的小区里,这里有一间规模非常小的社区医院,我们秘密下车。
我在前面抬着放置尸体的担架,鸟爷抬着后面,我们这些人悄无声息进入后门,来到一个十分不起眼的电梯前,白大褂摁开电梯门,众人走了进去。电梯很大,像个小房间,一看就是医院那种运送病床的特殊电梯。
电梯径直向下,到了地下一层,谁也没想到小小的社区医院下面还藏着这么一层空间。我们出了电梯门,走廊空无一人,亮着排排的白炽灯,照的大理石地面一片惨白。
提鼻子闻闻,满走廊都是消毒水味,我这人从小就晕医院,现在到了这种环境,顿时头重脚轻,心怦怦狂跳。强压住不适,抬着担架往前走。
进了一个好像叫超声科的地方,里面消毒水的味道更浓,浓得辣眼。走进一间分析室,分内外两部分,里面拉着厚厚的绿帘布,外面是做彩超的。
其中一个白大褂让我们把尸体放在床上。
这人确实是医生,估计见惯了生死,看见这么一具干尸,眼皮子都没撩。他坐在办公椅上,把彩超仪器打开。我们也看不懂,躲到后面,别影响他操作。
医生调用机器,看样子是要给尸体做超声检查。
第六十三章 元神宫里的新世界
道士老鲍让周维民安排人用铜盆打来净水,他要先洗手,又吩咐人在客厅里安排一张床。床上一定要铺着厚厚的床单。安排好这一切,打发走了无关人员,只留下我们这些知情人。
老鲍让我们三个帮忙,到香案后面,把黄九婴的尸体请出来。我们三人越过香案,我把手插在尸体的腋下,尤素和鸟爷各抬着一只脚,三人一起用力,把它从藤椅上搬起来。
按说这么一具干尸,不应该很沉,已然风化,一上手却发现还真是吃劲。就算鸟爷和尤素提不起力气,那也算是大小伙子,我们三人抬着这么一具尸体,很有些吃力。
吭哧吭哧搬出来,把它放到床上。
老鲍吩咐,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大门关上,仅留下一扇窗通风。这个厅向北,本来就阴,窗帘一拉,顿时光线晦暗。老鲍让我们退开几步,他来到床前,挽了挽袍袖,伸出手开始解尸体外面的衣服扣子。
厅里没人说话,静谧无声,众人聚精会神地看着。
黄九婴的尸体穿着对襟的道袍,布扣从胸口一直延伸至腋下,老鲍非常仔细,动作舒缓轻柔,像孝子伺候病床上的老父亲。
时间不长,扣子全部解开,他慢慢打开衣襟,把道袍展开,里面又露出一件白色亵衣。
老鲍找到衣绳结,轻轻一拉,亵衣也松开了。他轻轻展开,终于露出黄九婴的身体。
黄九婴暴露出上半身,脸上有面具和道冠,下身是裤子和鞋,只露出中间这一部分。他的皮肤是暗黄色的,近乎于黑,看不到水分,皮肤紧紧包裹在骨头上。最让人吃惊的,是他身上的血管。
尸体皮肤表面的血管非常明显,呈暗红色的线,遍布整个身体,乍看上去像是一具医学用的血管人体模型。
“什么味?”周秀忽然说。
我提鼻子闻闻,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味道,很难用笔墨去形容是什么,不知道大家吃没吃过火腿,是放了起码一年以上的腊肉味道。这股味谈不上臭,闻着有点腻人,就像菜油放多了一样。
随着时间的延长,味道愈发浓烈,让人很不舒服。鸟爷干脆扯下台灯布,捂在鼻子上。很明显的,这股味就来自干尸,一想到这点,就有点作呕。
老鲍把尸体身上的道袍全部展开,平摊在尸身下,他没有急着去拿面具摘帽冠,而是用手摁着尸体的肚子,凝眉沉思。
这时,我们才看出了怪异。这具尸体的小腹微微隆起,鼓了一个小包,好像里面长着什么。而且这个包的位置也怪,并不在肚脐上,而是在下丹田,靠近会阴,看起来像是小便不畅,尿液把前列腺撑起来。
老鲍摁了摁这个鼓包,凝眉道:“没想到黄九婴还是个‘胎里道’。”
周维民顾不得味道大,凑到床边,一边啧啧看着,一边问什么是胎里道。
老鲍说:“这话说起来就邪了,道家南宗有一门法术,得道高人死后,要用纯内刀把他丹田的肉割下来,然后交给身怀六甲的女人吃。这女人吃的时候不能用筷子夹,不能用手拿…;…;”
“那怎么吃?”周秀好奇地问。
老鲍说:“女人把双手背在身后,跪在地上撅着屁股去叼地上的肉,然后吃在嘴里。整个过程,不能被外人所见,非常诡秘。传说吃了这种肉的女人,胚胎在母体内就开始修炼,一落地就有道行。这种法子出来的胎儿,只有传说里有,我从来没见过,真是没想到啊,这位黄九婴前辈居然就是胎里道。”
“你怎么知道?”周维民问。
老鲍摁了摁尸体小腹鼓起的包说:“胎里道有个很显著的特征,就是胎中有胎,刚生来就已修成内丹。”
周维民惊得快跳起来了,说:“你是说黄九婴怀孕了?”
老鲍笑笑:“是内丹,不是婴儿,说多了你也不懂,我把尸体全部开衣再说,你们退后。”
我们又往后站了站,老鲍把尸体的帽冠取下来,放到一边,下一步就是最关键的,卸面具。
他沉吟片刻,拿住面具边缘,稍一用力,面具提了起来,缓缓离开尸体的面部。我们离得远,光线又暗,隐隐看到黄九婴的面目暗黑,这也是木乃伊的特征,脱水之后,皮肤呈皮革化。
老鲍把面具拿下来,一看到黄九婴的面容,整个人顿时僵住。
周维民还想过去看,老鲍厉声道:“别过来!”
他想了想,下一步竟然做出个出乎意料的举动,把面具又戴回尸体的脸上,然后伸出右手,单指凌空画符。
老鲍一直是高人模样,风轻云淡的,现在却变了脸色,凝重得似乎拧出水。
我们看的好奇,又不敢发问,只有周维民有资格问话:“老鲍,怎么了这是,说啊!”
老鲍沉思一下道:“这具尸体已经异化,留之不祥。老周,你马上联系火葬场,今天就焚尸!”
“不行!”谁都没说话呢,鸟爷居然站出来,大吼了一声。
老鲍皱眉:“小朋友,你几斤几两敢跑出来插话,你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你知道这具尸体有多邪吗?”
鸟爷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处理尸体,我和我的好朋友现在已经染上了这具尸体的尸毒,有人跟我们说过,要解身上的毒,就得指望这具尸体。你把它烧了,那不是间接害我们的命吗?”
老鲍走过来,抓住鸟爷的手,搭在脉上。我们聚精会神看着,老鲍这是给鸟爷诊脉。
好半天,老鲍才道:“还真是一脉同源的尸毒。”
“有人跟我们说过,这具尸体生前在修仙,成仙失败,尸解放出了尸毒。”鸟爷口气缓和下来:“老先生,你是高人,你要干什么我们没权插嘴,但你得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吧。”
老鲍摇摇头:“我的能力解不开你身上的毒,也想不明白怎么利用这具尸体来解你们的毒。”
“你的意思是,我们没救了?”尤素在旁边说。
我猛然想起一件事:“尤素,鸟爷,你们还记不记得井盖上的那句偈语。”
“识得玄中颠倒颠,枯尸身内生白莲,若上天堂开月彩,马尤坡前赤猴圆。”尤素说,他眼睛猛地一亮:“枯尸身内生白莲!枯尸是不是指的黄九婴?”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有偈语?”老鲍厉声逼问周维民:“这里还有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周维民不以为意:“你喊什么,事情比较复杂,有些事说不清。”
我简单地把事情由来经过说了一遍,老鲍沉思良久,才道:“偈语太过隐晦,事情未发生之前,谁也不敢肯定偈语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样吧,如果你们决意不烧尸,非得惹出一些事来,我只好不奉陪诸位了。福祸自当,小老儿还要云游,告辞。”转身就走。
我们看着床上解开衣服的干尸,没想到这老道还真有个倔脾气,说走就走。
我刚要拦住他,鸟爷一把拉住我,摇摇头:“爱走就走吧,这老道留下来也是多事,真要把尸体烧了,我和尤素也就完犊子了。”
周维民也没有阻拦的意思,看着老鲍离开大门走远,他哼了一声:“没有你个臭鸡子,我就做不成槽子糕了?空不二,你行不行?”
空不二笑:“没什么行不行的。让我上,我便上。”
周维民道:“好!你继续给尸体开衣,我倒要看看黄九婴的真面目是什么。”
空不二把佛珠收好,大袖翩翩,来到床前,用铜盆净手,挽起袖管,用手摁摁尸体的胸膛。
“把刀取来。”他吩咐。
鸟爷赶紧出去找人弄来一把水果刀,空不二接刀在手,轻抚了一下尸体,然后一刀捅进干尸的前胸。
手随刀走,缓缓下切,不多时把心脏部位剖开一条缝隙。随着缝隙的扩大,居然从里面散发出一股肉眼可见的白气。
第六十四章 神仙眷侣
丁文同看我们还是不明白,他解释:“比如说吧,我就认识一些奇人,他们有的是三太子的乩身,有的是济公的乩身…;…;”
“三太子,济公?”我们互相看看,觉得啼笑皆非。
丁文同道:“三太子就是哪咤,济公就是传说里那个鞋儿破帽儿破的济公活佛。”
“真的假的?”鸟爷眼珠子瞪圆:“真有这些神?他们算是神吧?”
丁文同笑:“这算什么,我还认识黑无常的徒弟呢。此人更奇,曾经在阴间修行过,拜黑无常为师。”
我都听傻了,难道在我们这个三次元世界之外,还真的存在一个神与仙的世界?如果不是早知道丁文同是大学老师,我们肯定认为这人是个疯子,在胡说八道。
丁文同看我们质疑的眼神,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在咱们市就有这么一个圈子,里面都是有神通的奇人。日后若有机会,我引荐你们认识认识。不说这些了,说说鬼殿的事。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后续又经历了什么,单从这一处鬼殿来看,很可能当地有钟馗的乩身。”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听到他这么一说,更加确凿。那片山里确实有钟馗的乩身,应该就是门岗老头。他扮成钟馗,又对着鬼殿下跪,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为,现在都浮出了水面。
照丁文同的意思,门岗老头应该是一个具备通灵能力的人,可以和钟馗通灵,是钟馗的阳间代言人。
尤素道:“老马,你把咱们经历的事跟丁老师都说了吧,他是高人,或许能帮助到我们。”
丁文同赶紧摆手:“咱们岁数差不多,现在是朋友了,谢谢你们能信任我。咱们就别老师老师的,管我叫老丁,或直接喊文同这个名字就行。”
我看看鸟爷,鸟爷轻轻点头,示意可以说。
我整理一下思路,从我一开始私自偷进那片山区,丢失项链,中邪吐血讲起,然后我们三个人又到楼里探险,后来进入山区,发现鬼殿,找到废屋老井等等,事无巨细,我能想到的都跟丁文同说了。
整个过程中,丁文同没说话,听得非常认真,不时拈动着下巴零星几根胡子。
等我说完之后,他像是从大梦中醒来,长叹一声,感慨很多。他问我们,在鬼殿里拿来的那本古书是否还在,能不能给他看看?
这本书鸟爷随身收藏,他犹豫一下,从包里小心翼翼拿出真空袋,里面存着那本钟馗书写的古书。
丁文同特别讲究,看到这本书没急着拿,而是到厨房洗了手,擦拭干净,然后戴上一副白手套,这才小心翼翼接过来。他这个举动,赢得了我们进一步的好感。
丁文同把书从真空袋抽出来,看着封面的字说:“这字体还真像钟馗他老人家写的。”
他把那个16开本的画册拿过来,翻开后面的一页,指给我们:“这是民国时期出土的一块碑文,你们看上面的字体风格。”
我们凑过去看,发现画册里碑文上的字,和古书上的风格高度吻合,应该都是钟馗写的。钟馗的风格非常鲜明,就算不懂书法也能看出来,写的淋漓尽致,泼墨挥洒,如横空万里,大气张扬。别看特点突出,真要说模仿也挺难,字里渗透出的壮烈情怀,如仙飘渺如鬼无形的那种感觉,一般人只能临摹大概形状根本无法写出其中的意境。
丁文同说:“这块终南山碑文经高人鉴定,就是出自钟馗之手。而你们拿到的古书,上面的字体和碑文非常相似,可以肯定,确实是钟馗所写。”
他看看古书封面,轻轻念:“济世,悟真,成化辛丑正南题于文华庄赠予潜虚子老友共勉…;…;嗯,有点意思。”
尤素道:“我们查过,正南就是钟馗的字,据我们初步推测是1481年的时候,钟馗在文华庄写了这本小册子赠予潜虚子。”
丁文同点头:“差不多,就这个意思。钟馗据考证是唐朝德宗时期的人,传说金殿御试,皇上嫌他丑,他愤而自杀。皇上后来回过味,觉得有愧,特封他驱魔大神。钟馗非人非鬼非仙,行走阴阳两间,具体是什么状态,就不是咱们这些常人能够想象的。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有大神通的,最起码能长生不死。”他斟酌一下说:“钟馗的状态,很难和我们人一样用‘死’来形容,应该是不灭,对,他能常生不灭。所以他从唐朝活到了明朝,然后又写了这本书,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我忽然突发奇想:“照你的意思,钟馗现在也可能活着?”
这句话说完,丁文同愣住了,气氛居然有些凝重。他把古书放下,在地上来回踱步,我们知道他肯定知道一些什么事。我们没有催他。
丁文同坐回椅子,看着我们,犹豫好半天才说道:“据我所知,现在的钟馗应该是出事了。”
我们面面相觑。
丁文同道:“你们想想那个门岗老头的所作所为,他扮演钟馗,这还不算什么,他居然把一个无辜的女人扔进鬼殿,出来就变成白痴。这说明什么?这个女人的灵被某种力量给吸走了。钟馗是驱魔大神,和关老爷一样,是正能量的代表,他能干出这等邪**之事?!”
他这么一说,我们三个都恍然,确实如此。
那天晚上,我亲眼目睹整个仪式的全过程,女人进了鬼殿,出来后就变成痴呆。鬼殿里还飞出无数的黑乌鸦,当时阴森的气氛摄人心魄。这些所作所为真的不像一个驱魔大神所为。
“而且,”丁文同说:“我爷爷死去的那三天,他到了阴间,见到过钟馗大神。咱们先不讨论他的这种状态用科学怎么定义,就当是真的发生,钟馗在我爷爷的死亡世界里,处于一种很离奇的状态。”
“怎么了?”尤素问。
丁文同看着手里的古书,一语未出,眼圈竟然红了。
丁文同没有细说,他叹口气:“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看,能得出一个结论。钟馗的正神出了很大的麻烦,现在的这些乩身已经被邪法所迷。”
他把古书翻到一页,亮给我们看,上面正是那首指示我们找到废屋古井的诗:东三南二同成五,北一西方共四之。戊已本居生数五,三家相见结婴儿。
“据你们说,当时发现这首诗的情景很是离奇,庙里香案倒塌,书页恰好翻到这一页,扣在地上。”丁文同说:“后来你们来到废屋,发现古井的井盖反面还有一首诗,恰好写了你们三个人的名字。这说明什么?你们没感觉这里一环套一环吗?”
不知为什么,我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丁文同说:“钟馗在几百年前的一首诗,把你们引到了一个特定的地点,而在封存这个地点的盖子上,又印合了你们的姓名。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其实在很早以前已经有了定论?”
“有这个可能。”尤素慎重地说:“可是钟馗的书是写给潜虚子看的,又不是给我们看的。对了,潜虚子是谁?”
丁文同到书房里拿出一本厚书,看名字竟然是《历史道家名人考》。这本书跟百科全书似的,至少有六百页。他把书打开,按照名录查询,然后翻开其中一页给我们看,查询的词条名称正是潜虚子。
历史上,有据可查的潜虚子,有两个人。一个叫陆西星,一个叫黄九婴。
关于陆西星,词条很长,关于他的讲解很多。这人是个道家集大成者,有过很多著作,在道家历史上占据很高的地位,关于他还有个很著名的传说,说此人曾经在二十多岁时候偶遇过道家吕祖,就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是为修道机缘。
最为关键的信息是此人生活的年代恰好正是明朝。
难道钟馗的这本书是写给他的?
不过细细一看,问题来了。
陆西星生于1520年,而钟馗古书封面上清清楚楚写着,这本书成形于1481年。早在此人出生前四十年,这本书已经写成了,可见并不是他。
我们的目光就落在那个名叫黄九婴的人身上。
第六十五章 人一生的水火风空
周维民琢磨出个损招:“在这里随便找个保安,让他把白茧剖开。如果没这条禁忌,虚惊一场,大家皆大欢喜。如果真的有禁忌,所死的也不过是一个保安,再说他们本来干的就是这样的活,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
空不二口打佛号:“善哉。”
“哥,你觉得合适吗?”周秀冷冷道。
“你少在这装圣母,觉得不合适你出个招儿。”周维民烦躁地说:“我就看不上你这样的,做事找不着你,在后面煽阴风说怪话处处有你。好,你圣洁你高尚,你说怎么办。”
周秀坐回沙发,不理他。
老安看看他们兄妹,又看看空不二,和尚垂眉低眼,不和他对视。
“时也运也命也。”老安说:“天机如此,非人力而改变了。”说到这,他把手里的刀拿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下插在白茧上,刀刃全部没入。
周维民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吃惊地说:“你不要命了。”
老安没说话,全力剖解白茧。外面是黏黏绕绕的白丝,剖起来非常不容易,把刀黏住,无法用力。老安也不吭声,费力拔出刀再插进去,一刀刀划开白茧。
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林中木屋,老安对我说的话。他之所以选我当钟馗接班人,就因为自己死期将至。老安估计自己大限已到,索性豁出去,完全不顾白茧内的禁忌警告,以身试法。
大厅里无人说话,我们默默看着,周维民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白茧前,一口一口嘬着烟斗,聚精会神观察剖解白茧的全过程。
就这样,大概二十多分钟,白茧最薄弱的一块,剖出黑森森的洞,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东西。
我站在远处,光线晦暗,看的有些模糊,好像是一个黑色的人,坐在椅子上,头上戴着奇怪的帽子,帽子两侧垂下两条艳红色的丝带。
最亮眼的就是这两条丝带,红得无比鲜艳,历经多年也没有褪色。
周维民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大眼睛直愣愣看着,烟斗都忘了吸。
老安发出沉重的呼吸声,他耗费全身体力,依然忘我地干着,刀起刀落,又干了十多分钟,白茧的一面全部剖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此时气氛阴森诡谲,可恐怖压不住好奇心,我们这些人全都凑了过去。周秀随手点开旁边的台灯,翘起灯头,把光射过去。
黄橙色的光斑落在白茧上,像是舞台光,照亮了里面的东西。
老安停下手,握着刀,站在一边,胸口剧烈起伏,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
白茧里是一把老式藤椅,藤椅上坐着一具木乃伊。
这具木乃伊目测个头不高,大概一米七的样子,穿着黑色道袍,脚蹬云履鞋,双手搭在藤椅两侧的把手上。他的手用白布层层包裹。最奇的是,此人戴了一副金色的面具,凤眼卧眉,脸盘圆润,慈眉善目,面具风格不像道家,倒有些类似窟洞的佛陀石雕。
这个人难道就是修仙的黄九婴?
这具木乃伊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是,从头到脚不露真容,脸上有面具,全身披道袍,脚下蹬云履,就连手都用布包着,透着神秘和不可琢磨。
众人正惊疑,“噗通”一声,老安突然跪在地上,面向白茧内正襟危坐的这具木乃伊,不停磕头:“晚辈安龙不肖,未完成守护前辈成仙之任,今日前辈破关,又是小的亲自动手,万死不足已。”边说边磕,一个接一个,砰砰响。
空不二在旁边手捻佛珠,说道:“肉身不坏,又称全身舍利。人寿八万四千岁,弥勒佛当下生此阎浮提,度化释迦牟尼佛世所未得度的众生,修行者如能入甚深禅或保持肉身不坏,可等得弥勒出世…;…;”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音调平和。此时此刻念出来,宁静空远,如同夕阳下的海面。我是没什么信仰的,可听到空不二这个声音,加上眼前之诡景,竟然有种醍醐灌顶,情不自已想好好大哭一场的感觉。
我抽了一下鼻子,揉揉眼,发现眼圈湿了。
周维民被这种气氛搞的有些不舒服,他用脚踹了一下跪在地上俯首贴耳的老安,说:“起来吧,意思到了就行了。”
一脚上去,老安没有反应。周维民迟疑一下,又是一脚,老安应声而倒,侧躺在地上。一看到他那张脸,我们都吓了一跳。
老安脸色铁青,紧闭双目,一点血色都没有,已死多时,表情都僵了。
周维民退后一步,爆了一句粗口骂娘。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安真的死的?!他可真行,说死就死,一点不带含糊的。
空不二蹲在老安尸体旁,握着他的手,嘴里细细念叨着经文,半晌站起来道:“安施主已经归去,我用地藏经超度他,希望他在那个世界能洗净这一世的罪孽。”
周维民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坐在沙发上,疲倦满容,拿起电话叫手下人来处理尸体。
他放下电话,说:“各位,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接下来的事必须由我们自己来善后。”
鸟爷反应很快,马上道:“周总,都听你的,你安排吧。”
周维民道:“黄九婴看样子修仙未成,风干成了木乃伊,这个在佛教里称为肉身菩萨。我呢,打算就近立一寺庙,把他供奉其中,以续民间香火。”
尤素道:“周总,你这么做是为了普度众生,当然无可厚非,不过有个问题。黄九婴是道家宗门的人,你给立一寺庙,是不是有乱点鸳鸯谱的意思。”
周维民倒是没生气,点头说:“不错,不错,是我疏忽,应该立一道观。”
“还有件事,”尤素犹豫一下说:“我和侯鹏身染尸毒,关键全在黄九婴的身上,周总,我们提一个非分的要求,这具尸体能不能先交给我们研究研究,你再去立道观。放心啊,尸体我们觉得不会乱动的。”
周维民没有接这个话茬,突然问道:“你们手里是不是有本古书,叫《悟真济世全书》?别否认,侯鹏都跟我说了。”
鸟爷点点头,对我们说:“咱们的事他都知道。”
尤素道:“周总,你的意思是我们把书交给你,你才会想办法救我们。”
周维民倒也不客气,说:“就是这个意思。你们也别觉得亏了。书在你们手里,看得懂吗?”
我们摇摇头。
周维民满意地说:“那不就得了,在你们的手里那是废纸,可我有高人指点,自然可以解读此作,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拦你一句,”我插嘴说:“周总,你要这本书莫非…;…;也动了成仙的心思?”
周维民稍一愣,随即哈哈笑,可见说中了他的心事,他笑得直咳嗽:“小朋友,那你们说我在这忙活半天为啥呢?无利不起早嘛。”
这时,他的手下进来,搬运老安的尸体。周维民吩咐说:“出去以后报警,让警察找法医,鉴定这老头死因是什么,我要拿到第一手的报告。”
等到杂人都走了,大厅里仅剩我们六个人。我,鸟爷,尤素,周维民,周秀还有和尚空不二。
我们六个知情人,一起看着白茧内黄九婴的尸体。
周维民道:“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真人不说假话。这具木乃伊呢,我要找高人验尸。这可是研究修仙的第一手资料。”
“他为什么会变成木乃伊呢?”鸟爷琢磨。
周维民磕磕烟灰说:“我对于修仙多少了解一些,黄九婴是道家修行者,体内有真气,真气流转,才会尸身不腐。按照佛家的办法,遇到肉身菩萨,应该备一口大缸,把尸体放进去保存。是吧,空不二长老。”
空不二口点头:“不错,在佛家,此种做法名为坐缸。”
一直沉默的周秀忽然说:“我看这样吧,黄九婴的尸体不必来回搬运,对他也不敬,我们就在客厅里先立一神位,暂时把它供在这里。哥,你看如何?”
周维民看着她,眯缝着眼,可能在想这个妹妹打的什么主意。
空不二点头:“周施主所提方案甚好,老周,我看就按她说的意思办吧。”
第六十六章 背叛
我们走进废弃的水泥房屋,来到房间中间,那口水井前。
我蹲下身查看,光斑落在井盖上。井盖非常特殊,生满了斑斑铁锈,不知封在这里多少年了。最为古怪的是,井盖上镂空雕刻着诸多纹理,繁复多变,如云如雾又如花,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定的涵义。
我伸手摸摸井盖,触手阴凉,就像冬天摸到了一块户外的铁皮。我把手缩回来,吸了口气。
尤素和鸟爷也摸了摸,鸟爷惊疑:“怎么会这么凉?”
尤素干脆趴在地上,侧着脸把耳朵贴在井盖上,示意我们不要出声,他闭目凝神听了一会儿,恢复蹲姿说:“这股凉气应该是从下面散发出来的。”
“怎么讲?”我问。
尤素道:“下面水流声特别湍急,应该不是井水,给我感觉好像一条河在奔流。地下河常年不见阳光,水质阴冷,散发出寒气,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要不,”我试探着说:“井盖掀开看看下面的情况。”
他们两个人没说话。
尤素略一沉吟:“鸟爷你什么意见。”
“看看吧。”鸟爷说:“好不容易来一趟,说实话,我也有种感觉,井里应该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我把手电别在腰上,尤素把战术手电放在旁边的高处,光亮正射到井盖。我们三人站起来,一起把住井盖上的纹理开始往外拽。这块井盖没有把手,唯一的着力点就是镂空的纹路,我们把手指头扣在里面,只觉得指节生疼。
本来还以为这口井盖估计是焊死在井口上,没报太大的希望,谁知道这一拽之下,井盖竟然松动,裂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肉眼可见的寒气从缝里冒出来,我离的最近,这股气扑在手背上,一片刺骨的冰凉。
我下意识猛地一缩手,三个人少了一个力点,他们两人顿时拽不住,一起松手,井盖“咣当”一声落回原处。
“怎么了?”鸟爷问我。
我甩甩手,凑到手电光亮中看,手背上竟然隐隐出现了一层白霜。我把手给他们看:“刚才井里一股气扑到手背,就变成这样。”
鸟爷脸色变了:“我靠,难道井里直通北极?”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刚要说,尤素突然对着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指外面。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有人说话:“你刚才听到里面有声音?”
另一个迟疑不敢肯定:“好…;…;好像吧,好像有声,没听仔细。”
“算了,算了,既然不能肯定,咱们就回去吧,这地方太吓人。听老安说,这是山庄禁区,谁也不准靠近。”这个说。
另一个道:“既然来了,就瞄一眼,也算对得起那老头子了。”
尤素轻轻做了手势,示意我们藏到房屋深处的角落。我和鸟爷猫着腰一路小跑,蹲在墙角,除非他们走进来,要不然根本不会发现我们。
这两个巡逻的保安,脚步声到废屋前不远就停了。
我们看到两束橙红的手电光从外面照过来,晃动着,赶紧低头猫腰,怕被照到。
“走吧,走吧。”其中一个说:“我怎么感觉阴森森的,浑身不舒服。”
“也是。可能是我听错了,根本没声音。你看,那蜘蛛网还好好的封着门,不可能有人来。”另一个道。
两个人互相安慰着,脚步渐渐远去。
尤素猫腰来到门口,伸出头看,回头对我们说:“走远了。”
我和鸟爷从角落里出来,鸟爷道:“他们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那老安想必就是门岗老头,他说这里是山庄的禁区,看来我们找的没错。”
“井盖打开。”尤素招呼我们。
我们一起来到井盖前,这次做好准备,找手套戴上。手指头扣在缝隙里,一起往外使劲,只听“嘎吱吱”一阵摩擦的怪响,刺耳到汗毛都竖起来了。
井盖拖开一道大缝子,冒出寒气滚滚,消散在空气里。
我们都傻了眼,实在搞不清为什么下面这么冷。我说:“刚才我想到了,来了外人一打岔差点忘说了,你们没觉得这股寒气有些眼熟吗?”
他们看我。
“我们来时经过一个防空洞,那里寒气特别重,冷得打哆嗦。那个防空洞和眼前的井有没有什么联系?”我说。
“说不定啊。”尤素趴在地上,从斜45度用手电往井里照,不敢直对寒气,战术手电的束光**白色的寒雾中。
他脸色凝重,似乎看到了什么。又看了一会儿,表情居然难以置信起来。
“怎么了?”鸟爷凑过去:“我看看。”
尤素让开位置,让鸟爷蹲下,把手电交给他,说:“往那儿看。”
鸟爷用手电照着,一开始没明白怎么回事,等看明白了,他也傻了,张着大嘴看我们。
我心痒难耐,忙问怎么了。
尤素坐在地上:“你知道我们看到什么了?”
“什么?”我问。
“咱们三个人的名字刻在井盖后面。”尤素一字一顿道。
“什么?!”我大吃一惊,一把推开鸟爷,拿着手电照过去。
井盖已经掀开一个角度,从我这里能勉强看到朝下的背面,刻着很多繁复的花纹,乍一看没什么。可经过尤素的提醒,我重点注意到这块区域,勉强看清上面题着隶书古字。
这应该是一首诗的其中两句,有些字不清楚,勉强连成句是:若上天堂开月彩,马尤坡前赤猴圆。
我顿时明白了,尤素之所以能联想到我们,是因为我们三人的姓氏在里面都被提到。我叫马连科,姓马。尤素姓尤。鸟爷姓侯。怎么就这么巧,最后一句话,“马尤坡前赤猴圆”,正好涵盖了我们三人。
“天意啊,天意!”鸟爷喃喃:“就活该由我们来揭盖子。帮忙,都过来帮忙,把井盖掀开。”
我还是觉得有些牵强,最关键的是,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这个水泥房不知建了多少年,可能比我们的岁数都大,难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预测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这个预言甚至比我们的出生还早?
如果真有这样的邪门事发生,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我未生前谁是我。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盖子还是要掀开的,可以知道更多的秘密。
我们三个一起用力,吃奶的劲头都用上了,使劲把盖子往外拖,终于一点点拖开了井口。寒气散发,我们没管这个,先把井盖翻过来,查看后面的诗,看看到底是啥意思。
盖子背面常年受寒受潮,蒙了一层白色的霜。用手套擦拭,上面还有锈斑,很多纹理已经剥落,令人惊奇的是,那一首诗倒是保持得非常完整。
牵扯到我们的名字,所以我看得特别仔细。
这首诗上面有个题头,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此乃先师口口相传之秘,宝之宝之。
再往下看,这首诗非常诡异,全篇竟然全是数目字,最后是有关我们名字的偈语。细细一看,觉得此诗晦涩难通,现在也不是静心琢磨的时候,鸟爷把手机翻出来,对着这首诗翻拍了几张照片,等出去再说。
干完这个,我们用手电照着这口井。井口都是寒气白雾,隐约能感觉到下面极深。
尤素和鸟爷小心翼翼凑到井口,借手电光往里看。下面似乎闪着绿色的光芒,随着寒气,映得他们脸色发绿,看起来特别诡异。
我对着井盖的诗有点发懵,还在琢磨着。
尤素从兜里把战术口罩拿出来,戴在脸上,跪在井前,使劲把头往下低,想凑得更近。
就在这时,忽然井里像是开了锅,水流声暴响,湍急不息。一股绿色的气体突然从下面翻腾而出,鸟爷和尤素头挨头正看着,绿气喷出来,正散在他们脸上。
两人同时往后倒,毫无征兆中,“噗通”摔在地上。
突然的变故把我吓住,赶紧过去,扶起这个,这个昏迷,扶起那个,那个失去知觉。
这一瞬间,我有点蒙了,他们不会死了吧?
这可麻烦了,我头上浸出冷汗,看着外面黑漆漆的草丛,一股冷气从心底升出来。
突然一种不好的感觉冒出来,我看向井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井下蠢蠢欲动,要爬上来。
第六十七章 争得金丹不解生
这张钟馗驱鬼图手绘而成,毛笔勾勒线条,简单粗犷,线条乖戾。一整张图贴在墙上,画的是栩栩如生。钟馗在图上一只手掐着一只鬼,嘴里还叼着一个,白色的花脸,怒目圆睁,大胡子上鲜血淋漓。
到不是说这情景有多恐怖,不斯时斯地很难能理解我现在的感受,整个神龛,每一处细节,加上后面的驱鬼图,充满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负能量,压得人这个难受啊,心跳似乎都慢了,跟快死了差不多。
幽幽绿灯下,老安的脸色如同鬼魅,他的腔调阴森,对我说:“点香。”
这种情况不由得我不听,我不敢对着钟馗造次,我虽然不信什么,却也不愿得罪这种看不见的神灵。犹豫一下,还是捡起香案上的长香,凑到烛火前点燃。
“三鞠躬,三叩首。”老安阴森地说。
我没办法,对着钟馗驱魔图鞠了三个躬,然后乖乖跪在蒲团上,又磕了三个头。
老安颇为满意:“把香插在炉里。”
我把香插进去,低声说:“老头,我不是怕你,我是尊敬钟馗。上了香就行了吧,我也该走了。”
老安指着蒲团说:“你走不走我不管,我必须要把事情告诉你。”
我是既好奇又不敢听,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看不见的陷阱。也罢,反正打不过这老头,索性听听他说什么。
老安看我坐好,便说:“我曾经说过自己是黑钟馗的乩身。你可知道这黑钟馗是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
老安略一斟酌:“大约在清末民国时期,赶上特殊的时局,外患内忧,中华大地又遇到巨大的自然灾难,鬼门大开,瘟疫魔出世,如果它遍行神州,将有无数人死于这场看不见的灾难。”
我回忆一下,说:“不对啊,我对那段历史多少了解一些,根本没什么瘟疫流行。”
老安道:“嗯,我告诉你真实的历史,当时钟馗爷为了解救苍生,以**力大情怀吞噬了瘟疫魔,服了瘟疫之毒,他自己遭了大难,神通尽失,沉沦地狱火海,最为可怕的是…;…;”他顿了顿,没说话,眼睛看向了钟馗图。
听他说到这,我心念一动,想起件事。那是丁文同讲述他爷爷的奇事。他爷爷在年轻时候就死过三天,据说到了阴间,还见到了钟馗正神。当时聊到这里,丁文同眼圈还红了,跟我们说钟馗正神遭了难,具体什么他就没说。
按照时间推算,两件事高度吻合,应该没错了。
老安接着说:“最可怕的是,瘟疫魔虽灭,可瘟疫毒在钟馗爷的体内化成心魔,钟馗爷分裂成两个化身,一个白钟馗在地狱无间修炼受苦,一个黑钟馗为一团灵气,能够靠阳间的乩身请身回阳。”
我尝试着问:“黑钟馗是坏人吗?”
老安淡淡道:“以后你就明白了,世间事不能简单的用好坏来定义,因果外不谈善恶。这个黑钟馗无善无恶,乃是钟馗爷的一道心魔。马连科,我问你个问题,如何理解魔?”
这个话题太大,如此诡异阴森的环境里,我也没心情跟个糟老头子掰扯。摇头说:“不知道。”
“不循常理即为魔。”老安道:“何为不循常理?你如果穿越到秦朝,用现代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混入当时的社会,那你就是魔。所谓魔无关善恶,不过是世界观的不同,你以后如若成为黑钟馗的乩身,切记此点,正所谓明心见性。”
我实在忍不住道:“世界观不同就可以杀人放火?我看到你把一个无辜的农村妇女扔进鬼殿里,把她变成了白痴。”
老安说:“这个宇宙说穿了两个字而已,无非资源。资源之争是最直接最粗暴,也是最终极的斗争形式,争夺资源不讲善恶。黑钟馗要修行,获取灵气,用一个臭娘们做媒介,无可厚非。这娘们活着也是浪费粮食,创造不出一丝财富,而她的献身,能让钟馗爷重获法力,造福苍生,这不好吗?那娘们其实没死,她成了钟馗爷的一部分,用这种方式继续活着,她获得了永生。”
老安说的轻描淡写,可这番话听起来就像是疯人疯语。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言论,下意识觉得是胡说八道,可他说的言之凿凿,掷地有声,逻辑上又无破绽。我完全糊涂了。
不过不管他怎么说,我心里始终秉持一条原则,那就是尊重生命。
老安口气婉转下来:“想当年,那位修仙人布好灵阵,我,他还有周伯龄,我们三人在君天大厦的顶楼喝茶。那时候小区还没建好,住进来的老百姓零零星星。我就问过修仙人这个问题,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你吸收百姓灵气,导致那么多人将要死去,这合天道吗?”
我默不作声地听着。
“他说,生死不过是俗人的看法而已,死不代表没,死去的人,他们的灵魂为我所用,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我仙体的一部分。他们将用这种方式获得永生。”老安吐了口气。
“所以你信了,你帮他了?”我说。
老安淡淡笑,摇头:“我哪有资格帮助一个仙人,是钟馗爷曾经答应过他,要助他成仙。后来钟馗爷遭难,黑钟馗出世,我作为钟馗爷的乩身,责无旁贷。这是我当初成为乩身,在神坛前的承诺。”
我觉得老安嘴上说这些道理,其实他内心深处也是不怎么认同这种无视生命的观点。当初他要赶周秀走,就怕周秀卷进来。
我浑身难受,这个地方一刻也不想呆,想早点回去。
老安面向钟馗爷的驱鬼图,鞠躬说:“钟馗爷,我安龙死期将至,不能再伺候你老,现已寻得接班替身。”他从香案上翻出一块干巴巴的饼子扔给我:“吃了。”
借着火光看,这饼子都他妈长毛了,上面盖着一层香灰,看了直犯恶心,怎么吃。我怒极反笑:“这什么东西?”
老安道:“这是干松饼,是钟馗喂鬼的。现在你也要吃,吃完了就表示可以认同钟馗爷,入了此门。”
这我更不能吃了,我嘿嘿一笑,饼子一扔,抹头就跑。
老安的身法神出鬼没,没看怎么动,我刚跑出去两步,一下被他抓住手腕。他的手阴冷无比,像老虎钳子一般。他阴笑:“马连科,我就要死了,你不会让我死不瞑目吧。”
我苦苦哀求:“你另找别人吧,我真不合适。”
老安道:“钟馗爷的秘密你也知道了,头也磕了,现在就想走?可能吗?”
我都快哭了:“是你他妈的逼我的,我根本不想听,我求求你了,我真不是那块料,别耽误咱钟馗爷修行。”
老安阴森森地笑:“这样吧,给黑钟馗做乩身,不是我就能定的。你还要经过钟馗爷的考验。如果通不过,说明你们无缘,你到时候不想走我也得赶你走。”
我一琢磨,好像也在理,现在是骑虎难下。这老安眼瞅着就要蹬腿嗝屁了,才无所顾忌呢,真要对我怎么样,真拿他没办法。
无奈,我说:“这可是你说的,要是钟馗相不中我,就让我走。”
老安松开我,把干饼子递给我。我叹口气,算是上了贼船,闭着眼啃吧,我都不知道什么滋味,囫囵全塞嘴里,不敢嚼直接咽,咽得我直翻白眼。
老安看我听话,不再管我,径直到香案取下烛台,上面的蜡烛燃着绿光,他端着烛台来到墙边。那里挂着一身长衣,就是看上去特别像个人的那一套。
光一亮,我看清,这套衣服是戏服,长袍束带,花花绿绿的,上面不知绘着什么图案,色彩鲜艳的让人透不过气。
这套衣服我见过,当初在树林里老安就穿着它作法,把那农村娘们变成了白痴。
老安把烛台放在一边,伸手从墙上取下衣服,随手一展,衣襟带风,特别潇洒地穿在身上。这时,我看到了墙上还挂着另外一样东西。
那是钟馗的花脸面具,白色为底,黑色线条遍布整张脸,看起来极为阴森狰狞。
第六十八章 童男童女修长生
床边的这位竟然是空不二,他还是一身僧装,站在病房里,非常扎眼。
我靠着枕头坐起来,看他好半天,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空不二手捻佛珠,坐在对面:“刚才给你打过电话,你忘了?”
“是吗?”我隐隐约约想起似乎真的接过一个电话。
“你怎么了?”空不二看我这副德行,疑惑地问。
我回想起往事点点滴滴,怔了好半天的神,竟然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你那两个兄弟呢?”空不二问:“老周有事要你们三个人做,你赶紧把他们找来。”
我冷笑一下,觉得无比烦躁,闭着眼不说话。
空不二倒是很有耐心,看我沉默,他也没催,自己坐在那里念经。他这个经文,颠三倒四像是乡下送殡吹唢呐,呜呜咽咽的。我越听越烦,睁开眼看到,全病房的人居然都被他念跑了。
我说道:“你别念了,发生的事我都告诉你。那两个人现在已经不是我的朋友了,他们在哪我也不知道。”
“说吧,怎么回事?”空不二柔声问。
我整理一下思路,从我和鸟爷查找尤素下落开始,一直讲到我遇袭被捆在荒郊野外的工地大楼里。整个经过,我花费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讲完,空不二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事情就是这样。”我说。
“善哉。”空不二口打佛号:“马施主,你现在马上跟我走,把你的事告诉老周。”
“我为什么听你的?”我头扎绷带,躺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
空不二道:“在你身上发生的事非常关键,会影响到老周下一步的修行。老周这人你也见识过了,现在没别的心思,最大的执着便是入门径修行长生,谁要在他这个目标前挡横,谁就是他的敌人。对待敌人,他会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他的亲妹妹落到何等下场,你也看到了。”
“你这算威胁吧?”我气恼地说。
“算忠告。佛门弟子的忠告。”空不二还是这么彬彬有礼。
“你呀,就是个假和尚。”我怒骂。
空不二嘻嘻笑不以为然:“马施主,你犯了口嗔之戒,日后会得报应的。”
这和尚没脸没皮,还真没法说。可他的话也是句句在理,我感觉这些人几近疯狂,先是周秀,然后是尤素和鸟爷,这又轮到了周维民。他们算是理智的人,可接触到黄九婴的事,个个都癫疯异常,行事有悖常理。
周维民要是疯起来,那谁也挡不住,我呀识时务者为俊杰吧。让这些疯子自相争斗,我没必要触霉头。
想到这,我忽然诞生一个想法,现在尤素和鸟爷不知所踪,凭我的力量很难找到他们,莫不如拿这个周维民当枪使,让他去找。
我从病床上下来,换了便衣,办了离院手续,跟着空不二走出大门。
外面早已停着车,看来空不二势在必行,肯定要把我弄回去。
这和尚等日后我再慢慢跟他算账,不急,一个个来。
我们坐着车,回到山庄,直接去了道观。道观已经不接待外人,门前有两个道士把门,大门紧闭。
空不二和看门的道士打过招呼,道士推开两扇高高的木门。道观正殿没有香火,十分冷清,空不二做个手势让我进去。
我疑惑地看看里面,生出一种别样的诡异感。
我跟着空不二走进道观,径直来到后院。这里空空荡荡,看不到周维民的影子。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似乎嗅到了强烈的危险,我考,这不会是一个陷阱吧?
我提心吊胆地问:“周总呢?”
“他正在修炼你们得到的那本古书,《悟真济世全书》。”空不二说:“现在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悟真济世全书》是我们在钟馗鬼殿里偷来的,放在手里也看不懂,鸟爷嘴欠,把这本书的事告诉了周维民,当时是想着用这本书作为交换治疗他和尤素身上的尸毒。
这本书落到了周维民手里,真是没想到,他竟然开始按照书上的内容修炼起来。
我疑惑地问:“你把我叫来,又想找侯鹏和尤素,这个意思是,我们三个能解决周总出现的问题?”
“呵呵,”空不二笑:“差不多。周总想让你们三个去找黄九婴,他修炼出的问题,目前只有黄九婴可解。可没想到,在你们三个人身上会发生这么多事,看来天机莫测啊。”
“周总现在人在哪呢?”我问。
“随我来。”空不二走在前面,我一肚子疑问,只能跟在后面。
我们从阁楼上去,穿廊过屋,看这个方向,应该是去以前收藏黄九婴尸体的那间密室。周维民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属于闭关,肯定要找清净地,那间密室是最好的选择。
果然,我们来到了门上写着“仙”字的密室前。空不二看看我,眼神大有深意,似乎是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我心砰砰跳,狐疑到了极点。
空不二轻轻敲木门,时间不长,应声而开,门里站着一个小姑娘。这女孩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清秀绝伦,绝对的美人胚子,诡异的是,她居然穿了一身灰色道袍,扎着发髻,脸色红扑扑的,妩媚娇羞。那模样怎么说呢,让我想起红楼里和秦钟偷情的小尼姑智能。说风尘不风尘,说出家不出家,另类的制服诱惑,别有一番风趣。
这小道姑一看到空不二,用手下意识去扣紧衣襟上的扣子。这个举动,明显是在干什么风流事,怕别人看出来。
我和空不二都没有点破,空不二带我走进密室,问小道姑:“周总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小道姑恢复常态,对答如流,声音特别好听,有点嗲。
我情不自禁看了她一眼,作为正常的男人,有点想入非非。这小丫头年岁是小了点,可观其形听其声,极像见惯风月的风尘老手。
我注意到密室变了样子。以前的神龛,雕像,香案什么的全部撤走,露出很大的空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很大的帐篷。这帐篷怎么形容呢,有点像缩小版的蒙古包,不过它不是固定在地上的,而是蓬散下来,最高处悬挂在房梁上。
我指着这个“蒙古包”惊讶地说:“这是什么东西?”
空不二道:“此为《悟真济世全书》中所记载的龙虎帐,专为修仙长生而用。”
我走上前,细细看,这龙虎帐整体呈暗黄色,围着一圈绣着云中龙,不知多少条,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些龙都无比狰狞,呲牙咧嘴,龙眼似电,透过帐面看着外面的世界。
在这些龙的空白处,绘着很多小小的八卦图,上面写满了繁体字,我仔细辨认,写着“青龙居,东属水,木能生,火指南,云龙从,火里出”。写的莫名其妙,大概意思可能和五行有关。
我指着里面说:“周总在这里?”
空不二站在大门处:“正是。玄贞,撩开帘让这位马施主进去看看。”
原来那小道姑的道号叫玄贞。
她清脆地答应一声,带着我绕过龙虎帐,走到背面。房间阴暗,没有点灯,这里是空不二的视野盲区,他看不到这里。
龙虎帐在背面开了一道布帘,应该可以进去。玄贞一掀帘子,低低道:“大哥哥,周总在里面。”
此时无光,又那么偏僻,看着玄贞娇羞的小模样,我不知怎么冒出一股邪火。强行压住,深吸口气,顿时大脑一片清凉。
周维民找这么个女孩到底他想干啥?我把帘子撩起来往里看。
里面空间不大,居然是帐中帐,还挂着一个小帐篷。小帐篷里亮着蜡烛,透帘而出,幽幽而燃,隐约能看到面对面盘膝坐着两个人。
我狐疑地看看玄贞,稍一犹豫,还是走了进去。刚进去,外面帘子放下了。此时此刻,这里只有我自己。
这时,我听到外面响起空不二朗朗的声音:“先把乾坤为鼎器,次将乌兔药来烹,即趋二物归黄道,争得金丹不解生。”
第六十九章 舍弃肉身
我被眼前的场景也吓得不轻,强忍着恐惧走过去,把鸟爷扶起来。鸟爷手冰凉,无意识地在地上摸,我问他摸什么,鸟爷说:“对啊,我摸什么?啊,对了,手电,手电。”
我走到旁边把手电捡起来递给他。这时,我们再看向牌楼那里,华玉竟然消失不见。高耸的牌楼下面是层层的尸体,华玉无影无踪。
正迟疑时,寂静大厅里突然响起一阵类似电流的声音,绝不是人发出来的。细听之下,有点像一个女人在用古怪声调说着同一个音节:“尔——尔——”
这个声音绝对不是幻听,它贯通整个黑暗的房间,环绕在上面,像风不是风,像电不是电。我和鸟爷哆哆嗦嗦紧紧靠在一起,手电无意识地四下乱照,感觉黑暗犹如实体,一步一步向我们挤压靠近。
此时的我们,如同流落在大海里的小岛上,孤独无助,周围是看不见的风暴和黑暗。
“尔——尔——”声音响彻大厅。
鸟爷突然不打招呼,向着对面跑过去。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他这么一跑,顿时激灵了一下,喊了声:“鸟爷。”
鸟爷不招呼我,急速跑着,手电光亮在黑暗里不停晃动。
我咬咬牙只好跟过去,现在的场景如此恐怖古怪,两人在一起互相还有照应,一旦分开,出现什么事就不好说了。
我跟在他身后,他一气跑到了墙角,扶着膝盖呼呼喘着。我来到他身边,十分气恼:“你干嘛?”
鸟爷咽了下口水说:“刚才我看到华玉了。”他喘着气说:“她在地上爬,整个身体藏在衣服里,就留个头在外面,像蛇一样。”
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然后呢?”
“她爬得很快,我看着她爬到这里,怎么没了?”鸟爷说。
我们用手电照亮,这是一面高大的水泥墙,钢筋横生,地上是砖头瓦块,根本没有华玉的影子。我们沿着墙走,看到旁边有个门洞,上面没有门,挂着厚厚的塑胶帘子。鸟爷对着帘子就是一脚,踢开很大的缝隙,我用手电照了一下,惊疑道:“有人。”
我们深吸口气,掀开帘子。这里竟然是一间密室,可能原来打算当储物间用。面积不大,呈长方形,天花板上竟然悬着一盏瓦数很低的灯泡,亮着幽幽黄光,房间最里面盘膝坐着一个人,正是尤素!
鸟爷要过去,我拉住他,用手电照照尤素的身下。
尤素坐在一个巨大的图案上,这个图案形似鬼画符,好像道符,不知用什么写的,鲜红鲜红,血一样淋漓。在这道符图案的四周燃着蜡烛,不过已经熄灭,只有残残的半截。
我们看到华玉藏在尤素的身后,把脑袋搁在尤素的肩膀上。而尤素闭目打坐,浑然不知。因为光线的原因,看上去像是他长了两个脑袋。
这个场景太诡异了。
我鼓足勇气,轻轻喊道:“尤素,尤素,是我们,能听见吗?”
尤素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鸟爷担忧地说:“不行,不能这么任由他这样,他肯定是中邪了。”
他顺手捡起地上一块石子,对着尤素身后的华玉扔过去。华玉的头忽幽不见了,石子打在墙上。鸟爷是豁出去了,疾身上前,一脚就要踏入地上的那个符咒里。
这时我忽然看到一样东西,顿觉头皮发炸,拉住鸟爷,低声喝:“等等。”
鸟爷也是惊疑之中,被我这么一拉,勇气全泄,问怎么了。
我用手电晃着尤素的手,尤素并不是空着手的,他左手拿着锁链的一头,锁链似乎很长,延伸出来,隐在身后不见。而右手的手里攥着一根长香,香火渺渺,正在燃烧。
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脑门流淌下来,弄得眼睛刺痛。我也顾不得了,撩起衣服下摆擦了一把。
这两样东西我太熟悉了,数日前老安还活着,曾经把我抓到林间小屋里,让我下阴找钟馗。我当时一手拿着锁链,一手攒着香,还真就进入了大阴之地。当时老安告诉我,这两样东西必须拿好了,靠它们才能回到阳间。
如今,我看到尤素手里也拿了这两样东西,禁不住全身都在打冷战。
我把事情来由,简单地说给鸟爷听,他一听就懵了,压低声音说:“老马,你的意思是,他进入了阴间…;…;”
“有可能。”我说:“我有过类似的经历,如果真的是到阴间,尤素现在的情形很危险,我们还是不要动他,静观事变吧。一旦走火入魔出了岔子,尤素很可能回不来了。”
鸟爷点头:“你说得对。”我们一步步往后挪,来到门口,也没出去,找了两块砖头垫在屁股下面,坐在那里等。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用手电照着房间墙角的尤素,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就知道等,等到他醒来的那一刻。
这一放松下来,我感觉全身乏力,衣服湿透了,汗出的像是脱了水。嘴里特别干渴,心一个劲地跳。鸟爷摸出包烟,递给我一根。我们坐在那,无声无息地点上烟,静静抽着。
尤素还是不动,我慢慢习惯了现在的场景。灯泡幽幽而亮,我靠在鸟爷的身上,一股疲劳袭来,眼皮子重似千斤,头一下一下点着。
鸟爷没有管我,他露出一种忧虑的神情,看着尤素,不知在想什么。
我的意识开始飘散,身上还冷,背后不断吹来从外面进来的凉风。想睡吧,潜意识在提醒自己,千万别睡,否则要坐病。可不睡吧,此时太过安逸,美妙得无法言说。
就在这朦朦胧胧的时候,我似乎进入到一片大雾里,雾中走出一人,看着他很熟悉。忽然想起曾经见过他,他叫解铃,曾经在阴间里见过。
解铃站在雾气里,只有身形,五官细节皆模糊。他看我说,你怎么又来了,赶紧回去。
我想问他,这里是哪。却没有张开嘴,因为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情绪,竟然和鸟爷有点像,那就是浓浓的忧虑。
解铃又说了一句,回去吧,我还有事,我要找一个人…;…;
这时鸟爷一动,我一个激灵醒了。我抹了把脸,不停咽着吐沫。鸟爷说:“你睡着了?”
“哎呦我草,”我擦擦额头:“刚才睡毛愣了,怎么了?”
“没怎么,”鸟爷说:“别睡,这里太冷,容易感冒。”
我心里一暖,正要说什么,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前面。
他用手电照着,尤素的身体明显动了一下,喉咙发出声音,五官也在动,很明显他要醒过来。
鸟爷把我拉起来,我们走到道符的前面,一起看着他。尤素**一声,缓缓睁开眼睛,一时不太适应眼前的光,眯缝眼。好半天他才缓过来,看着我们竟然不吃惊,说道:“鸟爷,老马,你们来了。”
我惊疑地问:“尤素,是你吗?”
“不是我是谁。”尤素的声音没有波澜。
“你刚才下阴了?到阴间去了?”我问。
尤素平静地点点头:“去了,该见的都见了。”
我们有一肚子疑问,此时此刻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这时,从尤素的身后环绕过两条白藕一般的手臂,华玉再次出现,把脑袋搁在尤素的肩膀上,两人耳鬓厮磨,尤素反手去抚摸肩上的脑袋,这场景实在太诡异了,让人有点窒息。
“这是华玉吗?”鸟爷问:“尤素,你不会是被洗脑了吧。”
“她即是华玉也不是华玉,”尤素抱住后面的人,一把揽到前面,华玉一身白袍,终于现身,躺在他的怀里。
尤素道:“这是黄前辈,他占据了华玉的神识,找到了我。我开始还对他有偏见,后来才知道,误会他了。黄前辈行事天马行空,大道似简,非我们俗人所能揣摩。他告诉我,他能让我直通元神宫,以元神入阴间,见到不同于人间的另一个新世界。”
第七十章 永远不分离
“做了什么你们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老安道:“这里确实有人在修仙。”
周维民眼睛发光,看和尚空不二:“果然如你所言。”
空不二双手合十,浮现出笑容:“此乃天机,也是机缘,是周先生你的机缘,也是我的机缘。”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我心里非常不舒服,按照他们说的,应该早就在有意寻找这样的机会了,鸟爷作为某种契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不会放过,早有预谋。
有人修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看周维民这个兴奋样,难道他也有什么想法。
老安道:“我先把话跟各位说清楚,为什么修仙有违天和。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颠倒颠。‘仙’违背人伦,有伤天和,而且是一条不归路,但凡跨上这条路,若不修成正果,便万劫不复。”
“你少在那拽词,赶紧说怎么回事。”周维民呵斥。
老安道:“各位来之前,看没看过这里的地形布置?”
我们三个坐在沙发的阴影里,这里的事太诡异,我们只想自救,没其他奢望,现在能不插嘴就不插嘴。
老安自问自答:“这座山区一共修了四座电塔。为什么修这个东西,就是为了吸收电能。”
我心里一震,这和我们当初的猜测差不多。当时我们三人对于电能的利用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测,鸟爷甚至还猜了外星人,可谁也没想到,这么强大的电能居然用于成仙!
老安说:“成仙不但需要强大的电能,还要吸收地势地气。大地是人类之母,地气消散,则万病皆生。今天当着各位,我也不瞒你们,周围这片小区,如果你们有过调查就可以知道,绝症的发病率特别高,尤其是癌症。最近几年,不但老人得的多,而且有越来越年轻的趋势,很多三四十岁甚至二十岁的小姑娘小伙子也得了绝症,为什么?”
他掷地有声,整个大厅里只有他的声音,气氛阴冷,谁也没说话。
老安继续说:“就是因为修仙所需能量巨大,尽收地气,换句话说,修仙的这位前辈在吸收周围老百姓的生灵之气!死掉的老百姓都是他的炮灰和奠基石,为了保证能登入仙界!”
老安这番话简直振聋发聩,匪夷所思。这片居民区死了这么多人,竟然是这个原因。
沉默半晌,周维民哈哈大笑,拍着空不二的膝盖:“好!好!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位修仙的前辈高人在哪呢,真想拜访拜访他。”
老安道:“周先生,你不觉得这样不公平吗?你不觉得此举有违天和吗?”
周维民说:“什么叫天和,什么又叫天道。死人了就叫违天道?都说秦始皇残暴,杀了那么多人,可他统一全国免于战火,统一度量衡,不杀人行吗?好比说杀了一亿人能让十三亿人幸福,那这一亿人你说该不该杀?!什么叫天道?跟我来论天道?可笑。我就知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合不合天道要看他最后成没成功!”
空不二做佛礼:“维民兄一语断道,直指人心,可见禅机大开,明心见性。妙哉妙哉。”
周维民笑着说:“老安,你就别在这拽词了,我们既然来了,那就是天意。天意如此,你说那么多也没有用。在座的都是成年人,合不合人伦,我们自有定论,用不着你替天言道。话说回了,既然有违天和,那你为什么还在这忙活?”
老安沉默,半晌道:“我已入地狱,活于世唯剩一诺。此诺践,我必赴死。”
这句话清清楚楚,声音不高,我们都听的心里一颤。
周维民抽着烟说:“你死不死跟我们没关系。还是赶紧把这里的秘密说出来吧。”
“请诸位随我来。”老安转身就走。
我们纷纷起身,跟在后面,我们三个倒也罢了,整个过程中周秀竟然一言不发,也不知这娘们打的什么主意。
老安带我们从外面的楼梯上到小白楼的最高层,上面有一处四面临风的天台,能够俯瞰周围山脉地势。此时夜幕降临,能清楚看到散布在林中的几座电塔灯光闪闪,在黑暗的森林中,显得非常显眼。
老安道:“这里一共四座电塔供电,电能输送到供电所,然后通过地下的机组传送到那边。”
他用手一指,我们顺着方向看过去,尤素低声道:“就是那间废屋的位置。”废屋有一口深井,鸟爷和尤素就是在那地方中的毒。
空不二看看周围地势,掐算说道:“那个位置是周围几十里的风水眼,最洼之地,果然是好眼位,所有的地气生机都往那里涌动。”
“小师父也会看风水?”老安斜眼瞥了一下他。
空不二说:“皮毛而已,让行家见笑。”
老安继续道:“实话告诉你们,这个修仙的人就藏在那里修炼。”
“那口井下面?”鸟爷脱口而出。
老安神色一凛,一把抓住鸟爷的前襟:“你去过?”
鸟爷苦笑:“我们三个都去过。为了这事,我们还惹上了麻烦,我和这位老兄,”他拍拍尤素:“被一股绿气冲了身,得了白血病。”
老安一把抓住鸟爷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脉搏上,脸色变了:“不好,不好。”
周维民看他:“怎么了?”
老安道:“你们得的不是什么白血病,是中了尸毒,毒入血液,现代医学测不出来,误认为是血液病。”
一听这话,鸟爷和尤素顿时精神大振,差点没给这个老安跪下,言辞恳切:“老伯,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还有救吗?”
“说有救也有救,说没救也没救。”老安道。
我在心里说了句废话。
老安说:“为什么刚才我说了声‘不好’,若是那位前辈修仙成功,肉身或是尸解或是不腐不烂,绝对不会产生**至极的尸气。此尸气一出,说明…;…;”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说明修仙失败,万劫不复?”周维民笑着接。
老安没接这个茬,他对我们说:“要解开你们身上的尸气,必须原汤化原食,解药就在这个修仙人的身上。”
“他能给我们吗?”鸟爷问。
老安苦笑,看向天台外面茫茫的黑暗森林:“他恐怕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二十年了,黄兄,你也该出来了。”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一直沉默的周秀忽然问。
老安犹豫一下说:“我是黑钟馗阳间的乩身,能行通阴阳。”
我听了非常震惊,以前那些神啊仙啊鬼啊,竟然实实在在就在自己身边。
“今日累了,”老安说:“有人安排你们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种事不能急,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晚谁也没回去,就在这里休息。小白楼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别墅,常年没有住人,有些冷清,我们三个就暂住在其中一间。晚上睡不着,讨论了半宿不着调的推论,天擦亮时候才勉强对付一觉。
我正睡得迷糊,忽然有人把嘴堵上。我睡觉极轻,有点异样马上就醒,睁眼看到黑蒙蒙的床边站着一个人。
借着月光看,正是老安。我正要说什么,老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个房间就我一人,我心怦怦跳,他想干什么?老安示意我起来,他来到落地窗前,打开门,进了阳台。大晚上的,一股山风吹进来,白色窗帘飘起,我冻得哆嗦。
穿上衣服跟出来,阳台空无一人,我正愣着,看到老安居然已经从二楼阳台跳到了下面的空地上,站在下面招手,示意我下来。
我犹豫半天,这事太诡了,用不用和鸟爷尤素打个招呼,可看老安这样,明显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我跨过阳台栅栏,看着三米多高的下面,有点眼晕。老安抱着膀看我,面无表情,我有种预感,一旦我退缩不跳,他很可能转身就走,我们再无相谈的可能。
我深吸口气,纵身一跃,从阳台跳下来,周围山风大作,我想象中的硬地没有出现,跳到半空时被老安一把抓住,缓冲落地。
老安说了句话:“跟我来。”
我跟在他的身后,我们走进树林,黑灯瞎火的也没个方向。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来,转过身给了我一个大嘴巴。
冷不丁被扇了一下,我眼冒金星,耳鸣嗡嗡响,整个人打懵了。
我坐在地上,捂着脸,半天没缓过劲。
老安蹲在面前,一字一顿道:“我问你答,答错一句,死无葬身之地。”
第七十一章 当生则生,当爱则爱
行宫?我愣了,这个词可有点新鲜,我看向鸟爷。
鸟爷解释道:“就是玩女人酒池肉林的地方,有钱人会玩。”
尤素摇摇头:“我觉得不对,听老马说,”他看我:“山区那里不光有电塔,还有钟馗的神秘仪式,不可能有人把会所建在那种恐怖的地方吧。”
鸟爷搔搔头:“我也觉得不像,不过那地方属于君天集团的产业这是没错的。人家有钱人高高在上,和咱们不在一个位面,咱们想也是瞎想。我的朋友还提供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
这时,我们到了大楼门口。这栋大楼大概有十几层,外面墙皮剥落,又老又旧,暮气沉沉。脏兮兮的门牌上还写着几个字“君天大厦”,一楼大厅没有开灯,虽然是白天,可看上去黑森森的,让人不舒服。
鸟爷跟我们说,如果进去遇到物业的盘查,就说是楼里的住户,不要慌,要镇定。
我们走进一楼大厅,物业门岗里却空空如也,根本没人办公,自己吓自己。
我们径直来到电梯口。我问鸟爷,你那个朋友提供的价值线索是什么。
鸟爷说:“我的朋友也住在你那片小区,他有个邻居,特别好事,平时游手好闲。那天邻居突发奇想,和你一样,闲的蛋疼,就跑到君天集团封锁的那座山里探险。他是从后山翻进去的,一进去就看到里面手电乱照,很多人在巡逻,还有大狼狗狂吠。把他吓得猫在草丛里躲了半宿,后来没动静了,胆子也吓破了,溜回家病了一个多礼拜。”
我摸着下巴说:“看来那地方确实不简单啊。如果真的只是会馆,不会封锁得如此厉害。”
鸟爷眼睛放光:“我已经决定了,下一次户外直播就到那里探险,我就不信打不了翻身仗!”
这时电梯到了一层,我们走进电梯间。
我们此行目的是到达顶楼,居高临下观察那片神秘的山区。
电梯间灯泡坏了,乌漆码黑的,我摁了最高层十四楼,电梯“吱嘎吱嘎”摇摇晃晃往上走。
我们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场面有些压抑。
我看着数目字一个个往上蹦,慢得让人抓狂,实在忍不住:“这什么烂地方,就不能把电梯修修,这么多住户出事了怎么办。”
鸟爷幽幽说:“我听别人说这栋大楼的历史有些古怪。”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尤素说。
“这栋大楼吧,很久以前是君天分公司的办公楼,后来房地产不景气,分公司撤销,楼荒废了很长一段时间。”鸟爷咳嗽一声,继续说:“不知公司高层出于什么考虑,大楼既不出租也不做办公用。就这么过了好几年,大楼才改为居民商业两用,陆陆续续搬来了住户,慢慢恢复了些人气。”
让他这么一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顿时感觉气闷。黑森森的电梯间里,只有楼层的数字闪亮着。
“后来听说有不少人搬走了。”鸟爷说:“因为这里出了很多自杀案。”
我心咯噔一下,瞅着鸟爷。鸟爷和尤素面无表情,不像开玩笑。两人不说话,盯着电梯的指示灯看。
到了十三楼的时候,突然电梯停了,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小伙子,要走进来,刚跨出两步觉得不对,他瞅瞅电梯的指示数字,又看看我们,惊讶地问:“电梯是上还是下?”
尤素道:“往上去,到十四楼,你瞎啊?”
小伙子眨着眼愣了半天,脸上居然出现了极为惊骇的表情,死盯着我们。鸟爷不耐烦:“你走不走?别耽误我们时间。”
“你们是来走亲戚的?”小伙子尝试着问。
“对,咋了,不让啊。”鸟爷抽着鼻子说。
小伙子退后一步,看着我们,好半天才道:“可上面是空的,十四楼根本没人住!”
电梯门缓缓合上。我全身激灵,打了个冷颤,一股冷气莫名地从脚后跟窜到脑瓜顶。我扶住电梯门,想重新打开,已经晚了,电梯门闭合。
指示灯继续亮,电梯“嘎吱”一声继续往上升。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也就几秒钟,电梯再一次停了,指示灯在十四楼,我们到了最高一层。
电梯门慢慢打开,我们三人走了出来。走廊里没有灯,还好是白天,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四处静寂,没有一点声音,气氛别样的凝重。
鸟爷走到最近的一户人家,大门铁漆剥落,挂着样式很古老的锁,上面锈迹斑斑。傻子也能看出来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住过人了。
我们顺着走廊往前走,周围寂静无声,阳光有些阴冷,把地面照得半黑半白。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
“你们过来看。”尤素好像发现了什么,招呼我们过去。
来到走廊的窗前,他用手推推,窗户打不开。鸟爷拔了一下插销,这才发现,窗户根本没有插销,销孔里竟然用铁汁给铸死了。我们检查每一扇窗户,发现所有的窗户都打不开,全部封死。
我透过窗户往外看,这里朝东,外面并不是我们要观察的山,而是一片居民区,能看到下面的人小得犹如蝼蚁。居高临下,光线阴白,我竟然有些恍惚,一种很莫名的情绪在心口窝涌动。
白色的窗户面上,突然出现一股色彩在缓缓涌动。可能光线太强,阳光在玻璃上产生了折射吧,我正想着,这股色彩突然凝成了图案。
看着这蒙太奇一般效果的光晕,我的胸口一阵绞痛,情不自禁扶住窗台,一张嘴,一口鲜血喷出来,正淋在脏玻璃上。
血顺着凹凸不平的纹理往下淌,形成了一个很诡异的鲜艳画面。
我身子颤了一颤,头一晕就要昏倒,尤素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我。他和鸟爷共同出力,把我扶到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尤素从兜里摸出纸巾,给我擦拭嘴角的血。
鸟爷皱眉:“老马你这样可不行,赶紧住院吧。一口一口血让你喷的,吓死个人。”
“刚才,”我断断续续地说:“我在玻璃里看到了一个…;…;图案。”
尤素和鸟爷对视一眼,尤素迟疑地问:“什么图案?”
我闭上眼睛,心砰砰乱跳,脑门上渗出的都是冷汗。
我说道:“我和你们说过那天晚上的经历,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人在假扮钟馗。”
“对啊。”鸟爷说:“你说那个钟馗是什么门岗老头扮的。”
我说:“刚才在窗户的玻璃里,也不知是不是阳光折射,我…;…;我看到了钟馗的那张花脸。”
我这话一说出来,鸟爷和尤素脸色也有些发白,此时气氛诡谲,空无一人的走廊充满了压抑的气息。
“你看错了吧?”尤素说。
我把眼睛睁开,因为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浮现出那一张硕大无比的钟馗花脸。
我喘了好一会儿,身上有了力气,说道:“也可能是光线造成的。不过那张脸有鼻子有眼,神态活灵活现,而且有一种感觉…;…;”我努力措辞:“特别负能量,特别鬼,压得人喘不上气。”
鸟爷忽然笑了。
尤素骂:“你神经了,笑什么。”
鸟爷道:“事情越来越好玩了,老马,我对你的经历表示同情。我在想直播的事,事情越波折越诡异越好,到时候直播的观众人数肯定打着滚地往上窜。现在的人都想找刺激,自己胆子还小,就爱看这类恐怖直播。对了,我把现在发生的事录下来。”
他刚要掏手机,尤素有些恼了,一巴掌打了他一下:“你能不能看点火候,现在老马的情况这么不好,你还录,小心我把你手机砸了。”
鸟爷咋咋嘴:“好,不录就不录吧,不过探险那天我一定得带着设备去,你们谁也别拦我。我现在钱花的差不多了,兜比脸都干净,这是我唯一发财的道。一旦直播人数上去了,我就能挤进一线主播。”
他们两个把我扶起来,尤素问我感觉好点了吗。
我犹豫一下说:“这一层走廊给我一个很难形容的感觉,它散发出来的气场,特别像那天晚上我在山里看到保安们搞神秘仪式的感觉。”
我随手指着走廊上的窗户,紧闭的住家大门,黑漆漆的天花板,嗓音发颤:“这个地方也就是布景变了,但我有种强烈的感觉,我现在还在山里,没有逃出去…;…;对,那儿就是钟馗作法的地方!”
我伸出手,指着走廊尽头的楼道,那里有楼梯直通上面的天台。
第七十二章 对决
密室里的每个细节都让人生疑,单说神龛两侧的雕像,蝙蝠和福娃,特别像我们曾经在君天大厦顶楼里看过的。尤其这蝙蝠的样子,让我情不自禁想起在钟馗鬼殿里遇到的那只蝙蝠猴怪物。
蝙蝠和娃娃的画像已经能确定是出自黄九婴之手,他为什么画这两样东西,我们有过推论,可能仅仅是一种意识形态的表达,并没有太多的准确涵义。可现在这么一看,这里就有玄机了,说明蝙蝠和娃娃这两样东西对于黄九婴来说,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要不然也不会做成雕像郑重地摆放在神龛两侧。
而且也说明一件事,周氏兄妹关于黄九婴的资料已经掌握的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他们可能知道很多连我们都不知道的秘密。
就拿眼前的扶乩来说,如果真的能成功,说明什么?黄九婴可以不依靠周秀这个傀儡,仅靠自己的尸身,便可以向外传递信息。
周秀跪在神龛前,向黄九婴的干尸敬了三炷香,然后盘膝坐在地上,从神龛下面抽出一个布包。室内鸦雀无声,众人都在看她。打开布包,里面包裹着一柄古朴的青铜剑,她把剑握在右手心,轻轻一滑,一股血飙出来,顺着剑刃滴滴答答地淌。
老爷子看得心惊,尽量面不改色,拄着的拐棍都在微微颤抖。
周秀站起来,走到黄九婴干尸的面前,右手做极为古怪的姿势,然后按在黄九婴黑色干瘪的怪脸上,脸上霎时印出一个红色的血掌印。
周秀退到一边,微微沉目,嘴里念叨着经文。
我们看得触目惊心,冷汗都下来了,此时此景太过诡谲,无法想像这一个月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静默中,突然黄九婴的干尸“哗啦”一声坐直。这一变故谁也没想到,鸟爷“我的妈啊”叫了声,到退一步差点摔在地上。
“滚出去。”周秀看他,厉声说道。
鸟爷赶紧鞠躬作揖:“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害怕了。”
“滚出去。”周秀继续说着,她顺手抄起桌上沾血的青铜剑,剑身鲜血横流,甚是可怖。
我们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周秀真能一剑把鸟爷捅死,绝对不带犹豫的。
鸟爷就这点好,自己面子无所谓,特别识事务,他看看我们,又冲黄九婴作了个揖,倒退着走,推门出去了。
周秀握住剑把,倒转剑头,把长剑藏在袖筒里。道袍本来就束衣宽袖,剑藏进去霎时不见,冲她这个架势,就像要随时拔剑捅人。
她刚才威震鸟爷这一手,把在场人都给镇到了,气氛更加凛然,就连老爷子这么大的腕儿也不敢随意造次,凝神盯着黄九婴的干尸。干尸颤了两颤,握着细香的那只手缓缓动了起来,在沙盘上划来划去。
我离得近,仔细观察,这会不会是周家兄妹的一个把戏?在暗处藏着线,牵住干尸的手,有人在那一动一动的,玩这种老掉牙的戏法来骗人。
现场太黑,光线也有限,我瞪大了眼也看不清有没有线,心下狐疑不已。
“老财翁,你想求什么?”和尚空不二柔声地说。
老爷子这才回过神,面向黄九婴的干尸就要下跪,周维民赶紧搀住:“老爷子,不必这么多礼数。”
老爷子凝神说:“我想求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维民啊,这个要求是不是过分了?”
“不过分,不过分,正好。”周维民看向干尸。
随着“沙沙”的声音,干尸开始起乩。我和尤素对视一眼,显然他也满腹疑惑,我们没说话,默默地观察。
香炉里的长香青烟渺渺,古怪的干尸还真有几分诡谲的仙气,不多时,沙盘上居然写满了字。这些字还俱是繁体,方方正正,类似小学生在田字格本上的练习。
我真是纳闷了,如果这是个戏法,有人牵着干尸的手,怎么会控制它写出这么多结构复杂线条繁复的字?
正想着,沙盘上的字写完,那只手也停下来。
空不二把沙盘拿过来,挑亮香案上的灯台,幽幽火光下,干尸写了两行字,看起来像是一首诗。
老爷子赶忙摸身上,连连跺脚:“我老花镜忘带了,快,帮我念念,上仙写的什么。”
空不二念道:“未进门槛千沟万壑,跨进门槛万壑千沟。”
我实在忍不住:“这是什么意思?”
周维民对周秀说:“老妹,黄前辈还有没有其他指示。”
周秀冷冷道:“没了。这是天庭来的指示,解不解的出来看你们的造化和悟性。”
周维民还想说什么,忽然看到老爷子的神态不对劲。这老头紧紧盯着沙盘上的诗,聚精会神,似乎想到什么,表情凝重得要滴出水来。
“老爷子…;…;”周维民说,老爷子摆摆手,把拐杖递给空不二,他不用任何人搀扶,跪在地上,对着干尸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
黄九婴的尸体此时已经不动了,坐在藤椅上,周身漆黑,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它还真有点泰山压顶岳峙雷霆的气势。
周秀一挥袍袖,朗声道:“送客。”
周维民搀扶着老爷子往外走,我和尤素跟在后面,出了密室,大门在身后关上。外面焦急等着的鸟爷,看我们出来,赶紧凑过去:“怎么说的?”
尤素低声道:“回去说,情况一言半语说不清楚。”
鸟爷还在为刚才的事不痛快,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安慰他,我拍拍他的肩。鸟爷看着密室,阴沉着脸不说话。
等我们从后院出来,出了道观大门,外面那群人还没散,都在等着。
老爷子一出来,他那些部下儿孙呼啦啦围过来一大帮,老爷子神态凝重,没有和这些人废话,只是对周维民说:“好,好,好。维民啊,以后有什么难处直接找我秘书。”
所有人都看向周维民,周维民紧紧绷住嘴,不让自己乐出来。能得老爷子这么一句话,他算是没白忙活。
周维民会来事:“老爷子,今晚就下榻在我这呗,咱爷俩有日子没见了,想跟你唠唠。”
老爷子对周围人说:“今天收获颇丰,维民做了一件好事,今天我就给他个面子。”
鸟爷在后面,瞅准时机鼓掌,大声叫好起哄。他这么一扇动,所有人也都鼓掌,满堂彩,周维民满面荣光。
到了中午饭点,这些人跟着周维民到山里新盖的山庄饭店就餐,我们三个到保安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正吃着,鸟爷忽然一拳砸向桌子,“嘭”一声把我和尤素吓一跳。尤素道:“你发什么神经。”
鸟爷咬牙切齿:“周秀,你个臭娘们,今日呵斥之辱我必当回报!”
说到周秀,我道:“你们说怪不怪,今天这具尸体居然可以自己扶乩。”
鸟爷赶忙问怎么回事,我把密室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尤素点上一根烟:“我一开始想法和老马一样,这会不会是个手法比较高明的戏法呢?干尸其实还是干尸,没那么神,只是有人在控制它。后来干尸写下了那两句诗,我忽然觉得不应该是戏法,很可能尸体真的活了。”
“你的推断依据是不是,如果有人控制干尸,没法写出结构那么复杂的繁体字?”我问。
尤素磕磕烟灰:“那倒不是。想让干尸写字的方法很多,甚至那具干尸也可以是假的,周家兄妹另做的电动模型,里面有电池有程序,自然可以写出字来。这不是关键,让我疑惑甚至信服尸体活了的依据,其实是那两句诗。”
“未进门槛千沟万壑,跨进门槛万壑千沟?”我说。
尤素点头:“对,就是这句话。这种句子的语法结构,和阅读感觉,不像是现代人能说出来的。而且这句话里有玄机。你还记得老爷子问了什么问题。”
“如何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我说。
鸟爷抽了口冷气:“我有点明白了,黄九婴给出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如果不想长生,只是浑浑噩噩的混日子,是在门槛外,漫漫人生路那叫一个千沟万壑,而当你有了长生的意识,想跨进这个门槛里,忽然发现门里其实也遍布壕沟,不比门槛外好过,所以叫万壑千沟。”
尤素吐着烟圈看他:“你小子还有点慧根。其实,我想的还要多,刚才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黄九婴的这两句偈语似乎还另有其他隐晦涵义。”
第七十三章 仪式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把探测仪器放在尸体的肚子上,屏幕上画面层次纷乱,不停闪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周维民坐在两名医生身边,焦急地看着。
“怎么样?”他问。
一个医生摇了摇头,神色凝重,表示还没看出来。
另一个道:“老周,这具尸体是在哪发现的?如果真的探测到了胎儿,你的发现足够上科学杂志的。”
周维民苦笑:“别忘了我们的协定,这个秘密不能透露出去。”
三人没有说话,两名医生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彩超的画面上。正看着,其中一个喊道:“停。”
画面定格,我们凑过去看,不由得倒吸口冷气。画面上出现一个圆球形东西,是赭黄色的,在一收一缩,实在说不清是什么,不过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个东西是活的。
它像心脏一样,在不停地收缩运动。
“是胎儿吗?”周维民心急地问。
一个医生凝重地摇摇头:“是个**,有点像胚胎,也有点像某种内脏器官,仅从彩超的画面看不出来。”
另一个医生说:“如果是胚胎的话,就有意思了,我倒有个极为大胆的猜想。”
“什么?”周维民问。
这名医生指着画面说:“这个东西其实是个卵。”
“什么意思?”周维民疑惑地问。我们都竖着耳朵听这个医生的分析。
医生说:“简单来说,这具尸体是男性的,按说不应该怀孕结胎,可是他偏偏肚子里有这么个东西。虽然现在还没有定论,不过可以大胆进行猜测,这具尸体或许是某种类卵生动物,比如鸡鸭青蛙等等。”
“你的意思是,”鸟爷实在控制不住好奇:“这具干尸体内已经结了卵,会下蛋?”
医生点头:“这是一种猜测。”
周维民的表情实在难以形容,他说:“怎么可能?且不说他是不是死尸,也不说他是不是男性,可他总归是个人吧,人怎么会产卵?”
医生道:“医学界现在有很多领域的空白,很多事不能用常理去度之,要大胆猜测小心求证。老周,你这具干尸来历不明不白,我们仅仅是从表面现象进行推导。你们可能不知道,在很早的时候,确实有哺**动物可以产卵的,这种动物学名叫卵生哺**动物。当然,这种动物属于很古老的物种了…;…;”
他说到这,我突然脑子嗡的一炸。不久前,我曾经在一天深夜,偷听过空不二和周秀的对话。周秀那天晚上敞露心怀,说自己能听到干尸的声音,当时她说了一句很匪夷所思的话,大意是人变成干尸之后,就不再是这个人了,而变成了新的物种,变成了新人类。
难道说,黄九婴这具干尸已经变异了?
我不停咽着口水,喉咙咯咯响。
“要进行进一步的确认,”医生说:“只有一个办法。”
“你说。”周维民道。
“解剖。”医生做了个手术刀的姿势:“把肚子剖开,取出里面的东西,看看究竟是什么。”
“你能做吗?”周维民问。
医生说:“现在的难点不在于手术上,这毕竟是一具干尸,操作流程比解剖活人要简单不少,关键的问题是,它肚子里面的这个东西有没有危险。”
周维民挥挥手,示意我们出去,他要和医生们密谈。
我们来到外面等候。鸟爷拍拍我和尤素,我们来到走廊口,把窗户打开,这里可以吸烟。我们三人吞云吐雾,没人说话。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妖异鬼魅,无法想像,谁也不知道会到什么地步。
“你们说,”尤素道:“如果黄九婴的肚子里真的是个胎儿,那会是什么样子的?”
鸟爷苦笑:“谁知道呢,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必然是个怪婴。”
“我忽然有点想明白了,”尤素说:“我们在山村围剿拐卖妇女团伙,发现周秀的时候,她的模样老了很多,像是老太太,会不会她身上的灵气都被尸体吸收了?黄九婴吸了不少女人的灵气,所以肚子里的胎儿才会越养越大。”
尤素的这个推论简直匪夷所思,我点头:“有可能。我很早前亲眼见过,一个无辜女人的灵气被黑钟馗吸走了,然后变成了白痴。”
鸟爷愣了半晌道:“你们想想这种情形,像不像是女人向黄九婴的尸体授精,然后尸体成为母体而怀孕…;…;这一切都跟现实情况反着来。现实是男人向女人授精,女人怀孕,男人因为那些事做多了,伤了身体,越来越憔悴。而现在是女人们向黄九婴授精,黄九婴怀孕,女人们越来越憔悴。”
“呵呵。”尤素笑了,他把烟头弹出窗外,连说着:“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这时空不二从门里出来,冲我们招手,示意过去。我们把烟掐灭,问怎么了。空不二道:“把尸体抬到手术室,马上进行解剖。”
我们跟着他,听从安排,把黄九婴的干尸抬出来,一路抬到走廊另一侧的房间。
这里是手术室,里外两个房间,尸体抬到手术床上,我们来到外面,隔着一扇大玻璃,可以清楚观察到里面的情况。
手术室虽然简陋,器械倒是齐备。那两个医生穿着一身无菌服,戴着口罩走了进来。里面亮着无影灯,黄九婴的尸体躺在病床上,黑糊糊的一团,下面垫着雪白的被单,黑白两色的反差极为显眼。
周维民和空不二坐在椅子上,我们三人站在背后,一起聚精会神透过玻璃窗看进去。
白色的光照在黄九婴尸体的脸上,越看越吓人,最诡异的是那张嘴,竭力张开着,像是在惨叫一般。
两个医生简单商量了一下,开始下刀。
手术刀非常锋利,切在尸体的小腹上,划了下去,迅速切开一道深口。
我看得手里捏了一把汗,心怦怦跳,说不出是害怕还是兴奋,真想赶紧知道黄九婴体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刀走得很快,小腹完全划开,里面东西显露出来。一个医生放下刀,双手探进去,居然把那东西捧住,慢慢抱了起来,来到窗前给我们看。
怎么形容呢,这玩意就像是大个的气球,里面灌满了液体,形状随着液体的涌动不断变化。能很清楚地看到,液体里面,有一个东西蜷缩成一团。
这团东西还真像婴儿,打眼看上去,有手有脚,脑袋在肚皮上,缩成一个球。
我去,还真是一个卵。
周维民马上站起来,趴在玻璃上,喊着:“能不能把里面的婴儿取出来?”
一个医生从角落取来瓷盆,放在手术台上,然后把这枚卵放在盆里,用水管里的纯净水把卵上上下下喷了一遍,这次更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东西,确实是个婴儿,悬浮在卵内的液体里,似乎有生命,正在微微动着。
两个医生看着胚胎,一时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如果是我,我也有顾虑,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是这东西太诡异,是干尸所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二是这么冒然打开,失去了特定的生存环境,里面的东西会不会死呢?
周维民着急了,随手摘下挂在衣架上的白大褂,自己披上,然后推门而出,时间不长,就看到他进了里面的手术室。他对着两个医生说:“把这东西剖开,一切后果我负责。”
两个医生互相看看,点点头,决定做这个手术。
这时,不知谁的手机响了,空不二把包取过来,里面放着周维民的手机,他冲着里面晃晃。周维民哪有心思接电话,摆摆手,示意空不二自行处理。
空不二接听电话,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声音嗓门很大,我们居然都听到了:“老周,有个事跟你说,我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周总不在,你是哪位?”空不二彬彬有礼。
“我是老鲍。”
我马上想起那个负气而走的游方道士。
“有什么事你说吧,我负责转达。”空不二道。
老鲍说:“你是不是叫空不二的和尚?好吧,你告诉你们周总,那具黄九婴的尸体千万不要乱动,等我回去处理。”
空不二没有说话,微微眯起眼睛。
老鲍着急地说:“黄九婴是‘胎里道’,我查阅古籍,发现这种修行的人还有另外一种奇能。喂,喂,你在不在?”
“你说。”空不二声音阴冷。
“‘胎里道’其实就是魂魄借母体修行,如果没有母体传承下一代,他将以自己肉身为母体,魂魄自我孕育…;…;自我繁殖。”老鲍道:“一定要告诉周总,万万不可动那具干尸,等我去了再做处理!”
第七十四章 随我成仙
鸡头山是省内有名的佛家禅地,也是旅游胜地,一到年节,什么菩萨金刚的生日,朝拜的人老鼻子了。我没去过,可听朋友说,那地方是真黑,去了以后烧香磕头扔福钱,没个五七八百的别想出来。
为了方便起见,我们没有坐火车,反正是省内,上高速也就几个小时的路,鸟爷开车拉着我们和作家刘小明去。快到中午的时候到了山底,刘小明打了电话,联系好,我们一起买票进去。
鸡头山不高气势也不算雄伟,却山势奇险,临崖山壁鬼斧神工,一个个犹如人脸。想像一下,崖壁高十几米,如同活灵活现的人脸,耳鼻眼目都在,加上周围雾气飘渺,真是诡异到难以呼吸。
今天不算什么节日,来的游客却也不少,满山燃香,远处是寺庙古钟,余音不绝,确实有那种气氛。
我们跟着刘小明,沿着盘山道上去,花十块钱坐了电瓶车,顺着后山一直开到山顶。这里有一处别院,临崖而建,风景秀丽,在悬崖上面有一个个小平台,能够俯瞰群山,里面摆着石头桌子和椅子,一些人凑在上面喝茶闲聊,一个个全穿着或白或红的练功服,大脸肥腻,一看就是有钱人。
刘小明告诉我们,这里的禅院专门是给有钱人开设的,在这住一期修炼班,一个礼拜收费6800,禅宗名师手把手指点,修好了能养心性,长生不老。全国有的是富豪报名,可名额有限,不是关系户你都一票难求。
刘小明给周秀的助理打电话,助理告诉我们,现在周总正在文殊院敬香,让我们到那里找她。
刘小明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带着我们绕过一些寺院,来到文殊院。文殊院和其他寺庙比起来,占地面积不大,胜在别致清幽,两重院子,月亮门修得颇有江南风采,院子里种着树,只有几个人在低声交谈,风声阵阵中心旷神怡。
其中有个人穿着工作装,夹着公文包,看到刘小明招手。我们过去,互相介绍才知道,他是周秀的助理。
助理轻声说:“周总正在里面礼佛,你们稍等等。”
没有办法,等吧。我慢慢走到月亮门,侧着脸往里看。里面是一重小院子,顺着台阶上去,有个不大的小庙,里面青烟重重,隐约看到一个女人正跪在地上,静心礼佛,神态极是虔诚,闭着眼嘴里还喃喃自语,旁边有和尚敲木鱼,气氛倒也清幽。
这是人家的信仰,出于礼貌也不能打扰,我们谁也没说话,着急也不能露出来,就在外面干等着。不知这周秀哪来的这么多心事,一跪下就拜个没完。
等了快半小时,只听钟声一响,有和尚说:“周施主,请。”
时间不长,周秀从里面走出来。这女人能有四十了,保养特别好,凹凸有致,身材跟大姑娘似的,更胜在有成**人的韵味,让人不禁翩翩联想,她肯定是个尤物。
周秀一出来,她的那些手下围过去,又是递毛巾又是递水的,周秀拿着纸巾擦拭了一下额头,看我们:“老刘你来了。”
“哎。”刘小明答应,走过去说:“周总,我带了朋友过来,我也不和你客套了,大老远我们过来有事相求。”
周秀上上下下打量我们,面无表情,说:“我时间有限,马上还要赶回去,咱们到房间说话,顺便收拾东西。”
别说,这周秀还真有点上位者的意思,身上散发着成功人士的气场,看我们都是俯视。
我们三人也没敢和人家寒暄,地位不对等,人家咋说咋是吧。我们跟在这群人的屁股后面,顺着原路来到禅院。禅院很大,里面有给学员休息的地方,进到周秀的房间,这摆设都快赶上星级宾馆了。
周秀让手下人收拾回去的东西,她带着我们来到阳台的别间。她嘱咐助理给我们泡茶,然后凭栏而坐,看着外面连绵起伏的大山,道:“有什么事说吧。”
刘小明说:“周总是这样的,你记不记得老爷子临走时给你留下一份地产。”
周秀眉头一皱,我们心里凉了,她这是下意识动作,能表现出心理状态。至少可以看出一点,她对于自己的父亲,有种很复杂的感情,甚至提都不想提。
她恢复很快,不动声色:“怎么了?”
“就是君天老四区的那片山。”刘小明说。
周秀懒散地道:“这事你找不着我,那片小区确实隶属于我的名下,可我从来不过去。老头子之所以把那地方给我,就因为他知道我对那里没兴趣,不像我那几个哥哥,有点产业就穷折腾。我的无为和不感兴趣正是老头赠予那份地产的原因。”
“如果那里发生了不好的事呢?”刘小明道:“周总不管怎么说,你是那里的法人。真要出了事,你脱不了关系。”
“你什么意思?”周秀有些愠怒:“一座破山,只有几十个保安,能出什么问题?难道他们敢在那里种阿芙蓉吗?”
看来周秀是真不知道那个地方的秘密。
刘小明看我们,那意思是要不要把那地方有人修仙的事说出来。我们也犹豫,这种事说起来跟神话似的,周秀肯定不会相信。而且我还感觉到这个女人城府有点深,是个心机婊,跟她说完之后可能会引发意想不到的结果。
我们的犹豫让她看在眼里,周秀像猫一样用手扇风:“你们回去吧,那地方有机会我会去查看的。”
鸟爷低声道:“豁出去了,说吧,她是地主,有什么事早晚也会知道。”
他和尤素捅咕我,知道我口才好,表达事物清晰,让我说。
我正要讲,助理进来到周秀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周秀眉头稍挑了挑:“让他进来吧。”她转过脸看我们:“几位请回,我还有事要办。”
这次算是白来了,来一趟好几个小时白耽误工夫。刘小明轻叹一声,看看我们,那意思是他已经尽力了,确实没办法。
我们站起身往外走。
到客厅的时候,看到有客人在了。可能刚才助理汇报的就是这个事,我们扫了一眼,来的是两个人,其中居然还有和尚。一个是老头,和刘小明年纪相仿,五十奔六十的年纪,穿着唐装,手里把玩着核桃。另一个是和尚,特别年轻,可能也就二十出头,一身黄色僧衣,虽是光头却没有受戒,长得肌肤胜雪,清秀绝伦,就跟韩国组合小鲜肉似的。
这和尚天生是笑模样,气质温润如玉,不像和尚,倒像是富二代的翩翩公子。他看到我们,微微点头笑了一下,出于礼貌,我们也跟他笑了笑。
要出门的时候,和尚跟那老头说了句什么话。老头放下核桃,扯着大嗓门说:“几位,留步。”
刘小明低声道:“这人是个麻烦,你们小心一点。”
“他是谁?”我问。
刘小明说:“他就是周秀的大哥,周伯龄的大公子,叫周维民。周老爷子死的时候,他闹的最凶,周家分裂也是始自他。”
我们心里咯噔一下,这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不知道他拦住我们是什么意思。
周维民指着鸟爷说:“你是不是开直播的主播?叫什么来着。”
和尚在旁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周维民旁若无人,哈哈大笑:“对,网名叫鸟爷。哈哈。看你个鸟样,也敢称爷。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别那么张扬。”
鸟爷一股火上来,尤素拉住他,低声说:“看看再说。”
和尚站起来,走到我们面前,双手合十:“几位施主请了,小僧法号空不二。”
这什么怪名,鸟爷憋着气说:“有事吗,我就是开直播的。”
这时周秀走进客厅,皱眉看我们:“你们怎么还没走。”
鸟爷彻底爆发了:“是我们不想走吗,是你大哥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和尚把我们拦下来的。”
“大哥,你什么意思?”周秀问周维民。
周维民笑:“你是鸟爷,好,就当你是个爷,我有件事要问问你。那天晚上你曾经到一个地方直播,那里有一座钟馗的鬼殿寺庙,能不能说说是什么地方。”
我们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惹出麻烦了。果然如尤素所说,这次直播看着人多,上百万,里面尘沙俱下鱼龙混杂,惹来了不该惹的高人。
第七十五章 本尊
看到尤素的眼神,我的心咯噔一下,惴惴不安地问他,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尤素说:“我的第二个疑问就是,这栋楼里出现的自杀案还有其他怪事,和咱们要去探索的那片山区有没有关联。”
鸟爷一拍手:“对啊,其实细想想这里有很多值得琢磨和细品的地方。这栋楼就修在山旁边,按位置来说,能从楼上的高层俯瞰到对面的山。可你们发现怪事没有,第一因为自杀案,能够俯瞰山势的高楼层已经无人居住,甚至根本就没人敢上来;第二,这栋楼的布局也是特怪。山的位置在楼的北面,而这栋楼的建筑设计是,走廊上所有的窗户都是朝东,也就是说整座楼是东西走向。我观察了一下,没有面向北的开窗。你们知道这说明啥吗?”
鸟爷看我们。
尤素笑:“没想到鸟爷现在也会动脑筋了。”
“别讽刺我,我也是名牌大学毕业。”鸟爷说:“说明在这栋楼里,其实有意封闭了住户观察山势的可能。当初设计者,就防着别人窥探那座山。”
我一耸肩:“你说的这话吧,乍一听挺有道理,其实细琢磨有两个巨大的逻辑漏洞。”
鸟爷看着我,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手势。
我想了想说:“第一个,既然设计者不想让人观察到那座山,他何必在这里起高楼呢,给自己找麻烦。”
鸟爷一听这话,就要反驳,我摆摆手:“你让我说完第二个漏洞。”
我清清嗓子说:“如果这座楼里根本不存在观察山势的可能,又何必做手段让那么多人自杀,清空了最高一层,导致后来者谁也不敢上来。”
鸟爷咳嗽两声,摇摇头:“小尤尤,你上吧,我累了,你把老马驳倒。”
尤素笑:“老马想的问题,我也考虑过,但不要这么轻易下结论。”他顿了顿道:“首先,当初设计者在这里起高楼,肯定有他的目的,时隔多年,信息缺失,已经无法做出猜测了。再说说第二点,老马,这栋楼里真的没有观察那座山的角度和地点吗?其实你疏忽了,整座楼里存在且只存在一个特殊的地点,在那里能够观察到整座山区。”
我大惊看他,尤素点点头。
我又看看鸟爷,我们两个愣了一下,异口同声说道:“天台!”
尤素一砸拳:“对!天台!要观察山,只能去天台!”
我倒吸口冷气:“难道说这里最大的禁忌是不能窥视那座山?那些自杀者都因为做了这件事,才死的?”
我们三人互相看看,最后目光一起落到走廊尽头,通往天台的楼梯上。
这么一分析,那不是简简单单的楼梯,简直就是通往地狱的黄泉路。
鸟爷忽然来了豪情:“走,咱们去看看。”
“等等。”尤素拉住他。他表情非常严肃,看着我们两个,道:“老马,鸟爷,你们做好了遭受意外,跳楼自杀的心理准备了吗?”
“这不是开玩笑。”尤素说:“我们真的是在玩命。”
鸟爷依旧嘻嘻哈哈:“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找高人算过命,高人说我能活八十五,我就不信我能栽在这。”
“我们都不怕,你呢?”我问尤素。
尤素笑:“舍命陪君子。”
“那不就得了,走,走!”鸟爷一马当先,穿过走廊,来到安全门前。这道门没有上锁,但因为年头太久了,把手生了锈,居然第一下没有推开。
我和鸟爷一起用力,“嘎吱吱”把门推开,门缝里生了很多蜘蛛网,灰尘白网纷纷落下,呛得我们直咳嗽。我们用袖子捂住鼻子,探头进去看。
安全门里黑洞洞的,楼道的灯泡已经坏了,黑灯瞎火,隐隐只能看到通向天台的楼梯。
我摸着裤兜,把手机拿出来,调出手电模式,一束白光射出来,勉强能看清这里。
楼道的墙上全是黑黑黄黄的污渍,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像有成堆的垃圾很久没人收拾,腐烂后散发出来的味道。在这么个地方,我们不敢高声说话,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空气阴沉,压得心里难受。
尤素用脚撑着门,指指楼梯,示意我们往上走。
通往天台的楼梯又高又陡,我手机的光亮居然照不到上面的尽头,白光形成的光影落在楼梯上,能看到厚厚的灰尘。
鸟爷走进楼道,他第一个来到楼梯口,深吸口气,伸出脚就要往楼梯上迈。
眼瞅着脚就要落上去的时候,忽然沉寂中“咔嚓”一声闷响,整个楼似乎颤了一颤。鸟爷“哎呦妈”叫了一声,摔在地上。
我心跳加速,跳得都快蹦出腔子了。
尤素轻声说:“下,下雨了。是打雷声。”
我看到走廊的窗户外,暴雨如注,天空迅速晦暗下来。窗户在微微的颤抖,外面形成了巨大的雨帘,什么也看不清。
我们三个人蹲在楼道里,气氛压抑,手机白光照得脸异样的惨白。
“怎么整,说句话。”鸟爷看我们。
“你们说,突然下雨和我们要上天台有没有关系?”我小心翼翼地说。
尤素眨眨眼,咳嗽一声道:“没那么神吧。”
鸟爷道:“听我的吧,既然今天已经走到这一步,就不要临阵脱逃,索性看个仔细。”
我揉揉胸口,感觉有点不舒服,不是又要吐血了吧。我说:“要不这样吧,你们两个回去,我自己上去。我反正身子已经这样,也沾上了邪气,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虱子多了不咬人。”
尤素沉默一下道:“老马,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我和鸟爷一开始决定来这里,我们就已经卷入了这件事。再说了,我们也不可能瞅着你自己去犯险。”
“对,小尤尤说得对。”鸟爷道:“我就不信了。”他站起来对着天台喊了一声:“你不是牛吗,你不是让那么多人自杀吗,你让我跳楼试试。”
尤素没好气说:“你再叫我一声小尤尤,不用别人动手,我就先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鸟爷哈哈笑,摸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亮光,第一个走在前面。
我和尤素跟在后面,从手机的光线看去,楼梯两边都是水泥墙壁,特别粗糙,确实很像是上个世纪**十年代的老房子。这种风格和整栋楼相当违合。
说明这栋楼曾经翻新重修过,哪都修了唯独把天台空出来,没有碰它。
怪,真他妈怪。
越往上走,越感觉到一股难言的阴冷从楼梯前方的黑暗中传过来,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鸟爷搓着肩膀,哈着气说:“真冷。”
这时他停下来,抬起手电照照,光亮中,我们看到,上面就是楼梯的尽头。那里黑森森的,隐约能看到墙上开了一扇门。
我们加紧脚步走到上面,我全身瞬间无比寒冷,气温陡降,牙齿都上下打起花来。我靠着墙站着,不住的发抖,我的感冒还没有好,此时寒气逼来,全身的骨节都在泛酸,这个难受劲就别提了。
尤素看了我一眼:“老马,要不你回去吧。”
我呲牙笑笑,说:“到临门一脚,你不让我射,把我当国足了。”
“你能行吗?”他担心地说。
我勉强道:“没事。”
说完,心里暗暗犯嘀咕,这里的冷很诡,不像是简单的气温降低。这股冷,让我想起那天夜里山中的防空洞。
鸟爷走到小门前,用手试探着推了推,居然推开了。他看看我们,尤素点点头,示意进去。
鸟爷把门推开,没有冒然进,用手机探进去照着。这一照,看到里面的东西,我们都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办公室的落地窗。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见鬼了,怎么还有公司在这里办公?
鸟爷抬起手电,继续照着,我们这才看清楚。遍地都是破烂,什么废旧报纸,啤酒瓶子,砖头瓦块,纸箱子…;…;没有细看,反正遍地狼藉,好像在这里办公的人撤走得特别匆忙,来不及收拾。
这里散发着浓浓的一股怪味,熏得人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