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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全文阅读

作者:老猪     斗铠txt下载     斗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一十九 撤退

    “哇哇,天神庇佑我哇!”

    危急关头,伟大可汗福至心灵,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危险处境。他哇哇怪叫着,以一种与身材极不匹配的灵巧向旁迅速一闪,作出了能应对任何险境的必胜姿势:肥硕的大屁股高高翘起,双手抱头埋进了雪地里,杀猪般惨叫着:“不要杀我,我投降了,我交赎金~”

    一阵急速的风声刮过,可汗娇嫩的屁股感到了渗人的函令。她正恐惧着,突然,屁股上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涌来,他哇哇怪叫着,腾云驾雾的飞起,摔在十几米外的雪地上。帅得鼻青脸肿――孟聚冲过来追申屠绝时,顺带着一脚把地上那碍事的大屁股一脚踢飞了。

    “尊贵的可汗!”

    “汗,不要啊!”

    无数焦急的嗓子嚷起,护卫们从四面八方急切的赶来,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可汗团团团团围起,争先恐后的喊着:“尊贵的、全能的、伟大的可汗殿下啊,您可在暗号?正如草原的天空不能没有太阳,正如草原的夜晚不能没有月亮,草原的子民万万不能没有您啊!”

    “若不能再看到您的身影,奴仆们宁愿没有了双目;若不能再听到尊贵可汗的玉音纶旨,奴仆们宁愿从此没有了双耳!”

    “天神啊,抱我的生命那去吧!只要能换回尊贵可汗哪怕一瞬间的时间啊!”

    在一片刺耳的鼓噪声中,可汗灰头灰脑地爬了起来。他的左脸摔得青肿,而右脸被雪地里藏着的石头划破了,鲜血流淌了一脸。

    他头晕目眩站起来,捂着伤口。望望这边,又望望那边,神情慌张。像是随时准备拔腿就逃。但往来望去,他看到的都是护卫自己的御前武士和侍从们。

    “那个煞神,他可是在哪啊?”

    “走了,走了!他追着那个散步瘟疫的申屠绝从这边下去了,他们两个都走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对两个魏军的离去,他们显得由衷的欢喜。

    晕了好久,可汗终于看清了小说站前方的依稀地平线上,一前一后两个黑色身影正急速变小,在身后腾起了滚滚的雪尘。

    确认安全以后,可汗松了口气。他昂着脸,重又便显出大神宠儿的傲慢:“天神在上,让这些纹身和恶魔离我们越远越好哇!”

    只是想着刚才的狼狈被众人看得清楚,可汗浮肿的脸上掠过了一层恼羞。她没有做声,胖乎乎的手拿着洁白的丝手帕捂住了脸上的伤口,眯着的小眼里闪烁着阴戾的光亮。

    众人中,老将军万夫长阿跟那称得上最了解可汗的人,他深知对方是与心胸宽广这一形容词根本无缘的。

    老将军从过来,她一把夺过可汗染血的手帕,高高举起:“尊贵的,全能的,伟大的可汗啊!拯救我们生命和灵魂的恩人啊!奴仆们感谢您救命的恩情啊,若不是您,我们全都要被那地狱恶魔给杀害了啊!”

    可汗瞪大了眼,嘴里发出“啊呃呃”的声响,他惊疑的望着老将军。

    全场一片丝巾,侍卫们也都诧异的望着老将军,心想他莫不是疯子?

    “诸位,你们可要看清了啊,尊贵的可汗,可是唯一与那地狱恶魔交手后活下来的人!这样的神武,这样的勇敢,这样的伟绩,迅疾如风的阿格洛做不到,力大无穷的阿布罗迪做不到,武艺高强的阿伦德同样做不到

    能做到的,唯有我们伟大的可汗!正式与尊贵的可汗交手后,摄于神圣可汗的威力,黑色的地狱恶魔才败退逃走的!”

    老将军高高举着可汗染血的手帕,骄傲的仿佛举着一面旗帜,他厉害的吼着:“哲学,是天下无双猛士的血!这上,是草原勇士最骄傲的勋章!天神在上,为我们最伟大的勇士欢呼吧!”

    众人齐声欢呼,他们明白老将军的用意,无数人涌上去争先恐后的吻可汗的鞋面,他们眼中涌现着泪光点点,感谢可汗逐退恶魔,拯救了他们微不足道的生命和灵魂。

    “天神伟大,可汗至尊!”

    “打退了恶魔的勇士,万民之天,从东到西所有的草原子民都慑服的雄主,我们的守护神啊!您的威严犹如天神双眸的注释,您的勇敢已经超越了部族中所有的战士!”

    在如潮的称颂中,可汗脸上的恼羞渐渐消退,浮肿的脸重新浮起了得意指满的笑容。

    “最然贵为王侯,但在必要的时候,我还是能如草原战士一般拿起武器来战斗的!”

    在众人簇拥下,可汗巡视着刚刚厮杀的战场,看着那遗尸遍地,看着那些了不起的猛士都变成躺在地上的冰冷尸首,可汗不禁自鸣得意:刚才,自己的应变当真是太英明了!

    他满怀慈悲的嘘叹到:“并非草原的雄鹰们不够勇敢,也并未我比他们更强到哪去,只是因为我对天神的坚定虔诚,所以大神眷顾了我!谁人生,谁人死,一切都是天神的旨意。”

    “伟哉圣言啊!这是多么谦逊的勇士啊,又是多么胸怀坦荡的王者!”

    这时,可汗忽然觉得有点异样。他左右张望,发现头顶的那面猎猎飞舞的褐色王旗不知何时已经失踪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半截旗杆。

    “天神在上,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大旗呢?”

    侍从们面面相觑,半晌,有人很委婉的禀报可汗,就在他把头埋在雪地里扮鸵鸟的时候――呃,不,该说是他很英勇的与恶魔战斗的时候――地狱恶魔追着瘟神冲过来,王旗旗杆很不幸的挡在他们前进的道上。仿佛一道可怕的毁灭飓风卷过。。。。很悲哀,不知是瘟神还是恶魔。反正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卷走了旗帜。

    可汗勃然大怒:“王旗被夺走。你们还不赶快去追回?”

    想着要去追赶那可怕的黑死恶魔。御前武士们脸如图色。但可汗的命令是不可为本的,他们应声纷纷准备出发。

    “啊,等一下!”

    可汗忽然想起,万一那个恶魔又掉头杀回来,能阻挡他的脚步的御前武士们都走了,那可怎么办?想到这里,他连忙又叫住了武士们,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他如诗人般叹道:“正如*鲁河上流淌的喝水,正如草原天空上漂浮的云朵,天神的旨意,注定要失去的东西,我们是不能强留的,我们要服从天神的旨意,否则会带来厄运啊!”

    御前武士们如释重负,他们一条声的喊道:“在天上没有比天神更伟大的,在地上也没有比可汗更英明的!”

    “天神在上,那究竟是怎样的煞神啊!一人就打穿了我的阵营――杀了那么多的勇士!”

    可汗眨巴着眼睛想着:“倘若我手下也有这样的猛士――呃,不求多。我只要一百个这样的猛士!那我们不但能打下靖安,拿下六镇,甚至连洛京都不在话下啊!说不定,我还能当上中原的皇帝呢!”

    想到那山一般堆积的金银,那水一般流淌的美丽丝绸,还有无数如花似玉的女奴,可汗眯着细长的眼睛,笑得脸都成了一朵花。

    “敌袭~~敌袭!”

    凄厉的呼声打断了可汗的遐想。巡哨骑着一匹满是汗水的烈马,上气不接下气的奔到御营跟前下马。她急匆匆冲入内,觐见可汗,大声嚷嚷道:“敌袭!候诊方向出现了魏狗的大股斗铠,我们的掩护部队被击溃了,他们正朝这边冲来,尊贵的可汗啊,请您早作准备啊!”

    “什么!”万夫长阿跟那一把揪住了报信的士兵:“巡哨,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有多少魏狗杀来了!”

    巡哨喘着粗气,她举着血淋淋的手。悲愤的嚷嚷到:“魏狗的斗铠多的就像那森林中飞出的黑色鸟群――数都数不清啊!他们冲垮了我们后阵的掩护兵马,起码有一百具斗铠。。。”

    没等巡哨将话说完,万夫长以神情肃穆的对着可汗跪下了:“尊贵的可汗,这肯定是包围圈中自相残杀的那股魏军冲出来了,只是虚张声势,他们不可能有很多!我这就去前沿调集斗铠对拦截他们,不能让他们从后面攻击我们的主力!”

    这是,那巡哨才焦急的将后半截话说完:“那些黑色的魏狗,他们都在嚷着同一句话!”

    巡哨用怪腔怪掉的华族语喊着:“申屠绝,出来,我要杀了你!”

    听到这声音,侍卫也好,武士也好,他们全部凝固成了石头!

    恐怖的一幕依然历历在目,黑色恶魔一路冲杀,被砍掉的头颅到处乱滚,破碎的肢体漫天飞舞,鲜血流的淌过了脚面,在那震天的喧嚷中,一个雷霆般的声音响彻真够:“申屠绝,出来,我要杀了你!”

    这句话,那可是带来恐怖和杀戮的魔咒啊!

    听到这句话,可汗脸唰的变白。手一颤,捂着伤口的手帕无声的掉落在地上。

    一个恶魔刚刚离去,难道,还要再来一百个恶魔吗?

    他起身眺望,从那黑色恶魔本来的方向,后阵方向出现了如潮的白色溃军,魔族的步兵和骑兵败得一塌糊涂,哇哇怪叫着朝这边涌来。在溃败的军队后头,出现一线稀疏的黑色影子,一阵北风传来,风中隐隐传来了魏军饱含着怒火的呐喊:“。。。申屠绝。。。杀了你。。。”

    阿跟那万夫长焦急的叫道:“尊贵的可汗,必须拿上去前锋那边调斗铠回来稳定候诊,不然,我们就要被两面夹击了!”

    可汗肥硕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着,她死死的盯着地平线上那一排住进变大的黑色影子,眼中闪烁着不知什么东西。

    刚才一瞬间,死亡的威胁是如此真切的贴近他,她害怕的连灵魂都在颤抖――天神啊,您的庇佑还会在眷顾我一次吗?

    “尊贵的可汗啊,恳求你快快调都夸回来!候诊决不可有失的!”

    “天神在上,一切都是天神的旨意!”

    可汗喃喃说,他的语气陡然坚决起来:“这是天神的昭示,我们今天是拿不下那座城!阿跟那,把前线的兵马撤下来,我们撤军!”

    “可汗……”老将军悲戚的惨呼一声,他对着可汗连连磕头:“伟大的可汗啊,您不能让草原勇士的血白白流淌啊,我们只差一步就能胜利了啊!”

    、但是,他的哀求没能得到回应。可汗匆匆的到处走着,手忙脚乱的指挥者女奴和侍卫们,她高声嚷嚷:“来人,快给我准备好软榻。。。抬软榻的努力呢?快过来。。。收拾好我的蜜枣,你这愚蠢的女人,倘若丢了一粒,我要把你吊死。。。阿跟那,你可快撤兵啊!天神的旨意是不容违抗的。。。笨蛋,你打碎我心爱的瓶子了,我要用鞭子抽死你!”

    一片纷乱中,女仆和太监们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可汗的随身物品和銮驾。

    “阿跟那,这是我的命令!”

    听的那呼声,匍匐的老将军抬起头。只见可汗那张五彩斑斓的巨大软榻在三十六个努奴隶地合力扛抬下正飞快的远去,软榻上,臃肿的可汗在朝他连连挥手:“撤军,马上撤军!阿跟那,我先走了哇,你可要赶紧带着斗铠队跟上来哇!”

    御营兵马在前面开路,御前武士们众星拱月般错鸟跟着可汗的软榻,而在他们身后,白纱遮脸的女奴和太监用肩膀和头顶扛着一坛坛美酒,纯银水瓶、天神雕像、七弦琴和螺号角、名贵陶瓷。。。他们慌慌张张的跟着可汗的软榻,生怕被队伍抛下了。

    像是被什么恐怖东西追赶似的,宫廷撤退时慌得连战死同伴的尸首都没有收敛,掉落一地的雾气也没有捡起,他们就这样慌慌张张向北撤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阿跟那万夫长手足无措的站在空无一人的高坡上,那些被丢掉的器皿、箱子、白色的亚麻布和靓丽的绸缎掉落的般地都是。

    看着那光秃秃的旗杆,看着遍布山坡的战士的遗骸,他们还一直圆睁着眼眺望天际,万夫长悲从心上来,放声大哭。

    嗯,大家放心了吧,小孟没事,猪也没事。。。

一百二十 落幕

    在靖安城下,魔族包围圈中。

    风雪中,魏军的溃败士兵乱糟糟地聚在雪地上,他们三五成群,或站或坐,失魂落魄,慌张得犹如惊弓之鸟。伤残士兵倒在雪地上惨叫着,有人忧心忡忡,有人惊慌失措,军官们要将他们整队,但无人响应,也无人应令,到处都是一片片窃窃私语:“逃命吧,挡不住的!”

    “笨蛋啊,四面八方都给魔族围了个透!你倒是往哪边逃啊?”

    “要不,咱们就降了魔族吧?”

    “混帐,刚才说话的是谁?站出来!大魏官兵,岂能说这种混帐话!”

    “我呸,都这时候了,谁还在假扮啊!老子站出来又怎样?”

    “叛徒!呀~老子宰了你~”

    溃兵群中闹起了打斗,混战中,拳来脚往,有人动起了刀子,厮打一阵,只听一声惨叫,维护秩序的军官们赶来,打斗的士卒顿时一哄而散,只剩地上一具被打死的尸首。

    步兵部队已经彻底溃散,这时还能做坚持战斗做最后抵抗的,唯有斗铠部队了。

    东平都督元义康扭动着笨拙的身躯,他披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铠甲,在雪地里来回奔波,走遍了整条战线,一个个数过了还能站立的斗铠战士,他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九十八个,易将军,九十八个!我们只剩九十八名铠斗士了!”

    在军阵的最前头,横刀旅的主帅易小刀穿着一身的豹式斗铠,正站在观察着魔族的军阵。对面不时射来几根冷箭,他却毫不在乎,和部下们谈笑着,浑没把眼前的魔族大军当回事。

    听到元义康那惊慌的呼声,他皱皱眉,旋即又换了一副笑脸:“都督您的数学可真好,对我们太有帮助了,末将佩服的很!”

    仿佛听不出易小刀话里的戏谑,元义康脸如土色,他都快哭出来了:“怎么办呀,易将军,怎么办!出战时我们足足有六百多架斗铠,现在却只剩这么点了!易将军,到底怎么办啊,您是打过很多仗的将军了,您一定有办法的,快说说看啊!”

    易小刀撇撇嘴,咂咂舌头,对这个懦弱又无能的上司,他感到像条鼻涕沾在手上般腻味,甩也甩不掉,擦也擦不去。

    他一本正经说:“都督,身为大魏将军,倘若到时不幸战败,我等除了以身殉国以外,难道还有别的出路吗?莫非,都督您是打算跟那边临阵议和?”

    元义康一愣,他虽然外行,但还是知道,这种情况下的议和,实质上就是投降的代词了。他想了一阵,很勉强地说:“这个自然不会。本都督是皇室后裔,本朝历来无降蛮夷的皇家子弟,本都督自然也不会。只是,除了殉国以外,难道易将军就没别的办法了吗?我们就一点胜机都没有了吗?易将军,您是出名的智将,足智多谋,您快想个绝妙好计出来啊!”

    “绝妙好计跟美女一般,都是很矜贵的,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约出来的?”

    易小刀懒洋洋地说:“呵呵,都督的义烈,末将身是佩服。若要我出主意――都督,等下您自尽时最好找个手快点的刀手帮忙啊,不然割脖子是很疼的。”

    感觉到脖子上陡然一寒,元义康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世上最愤怒的事莫过于自己觉得重如泰山的事,对方却觉得轻如鸿毛。大败被围,元义康已是心急如焚,对方却轻松得像与他无关。

    看着这个神情轻松的年青人,元义康陡然转过一个念头:“这家伙,他该不是早打好主意到时投降魔族了吧?啊,一定是,肯定是!”

    真是混蛋啊,边军的将领都是他妈的混蛋!若不是申屠绝,自己早该高奏凯歌战胜归来了,怎会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申屠绝该千刀万剐,这嬉皮笑脸的易小刀也该吊起拿军棍狠抽!

    拓拔雄也是混蛋,他是怎么带出这两个混蛋来的?

    元义康忿忿地想:该死,要是我有一员良将就好,自己的人,带自己的兵马,听自己的号令,再不用受这群混蛋的窝囊气!

    两人站在那边,各怀心思,却是再没有说话了。

    魔族阵营中吹过一阵号角,风雪茫茫中,魔族的铠斗士正整队,白色的一边斗篷涌动,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凶悍的魔族兵将正在那边待势蓄发。

    看着魔族军阵浩大,再看看魏军那边,铠斗士在雪地上排成了单薄的一线,犹如雪地上一条微薄的黑边,稀稀疏疏得快不能维持战线了。元义康面如土色,他小心翼翼地问易小刀:“易将军,以您的经验来看,我们还能顶住这次进攻吗?”

    “都督,以末将争战多年的经验来看,末将有很大的把握,十有八九”

    易小刀咧嘴对着元义康笑笑,露出了洁白而锋利的牙齿:“我们死定了!都督,您还是快去找刀手准备吧,若您不嫌弃,末将也可以代劳的。要知道,末将当年也是号称‘纵横武川郡花街第一快枪手’,出手保证不会让您疼的!您试试?”

    看着易小刀手中亮晃晃的刀子,元义康吓得后退一步,他哆嗦得话都说不完整了:“不,不,我我要奋勇杀敌,我宁宁可战死,决不放弃”

    “那随便你了,元都督。要帮忙时候记得说声啊,不用客气的。”

    易小刀收回刀子,不住摇头叹息,一副很遗憾的样子,元义康吓得离他远远的。

    魔族的进攻再次开始了,茫茫风雪中,白色的魔族斗铠和黑色的魏军斗铠缠斗在一起,魏军的防线险境环生,摇摇欲坠。危机关头,易小刀亲自操刀上阵,身为一旅主帅,他杀得俨如普通一兵,血染双手。每砍倒一名魔族兵,他便要大喝一声,让整个阵头都听得清楚:“你姥姥的,看你还敢拿口臭熏我!”、“你姥姥的,又宰了个不洗澡的!”、“你姥姥的,没带银子也想去天香楼?”、“你姥姥的哦,是自己人。你姥姥的,你的脸被吓得这么白,我都当你是魔族兵了!”

    连杀三个魔族兵,易小刀拄着刀子在地上急剧地喘气。他高声囔道:“喂,那边不洗澡又口臭的伙计们啊,刚才的可是误会来着!我和你们的可汗其实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不信你们回去问问他老人家,小时候可是谁帮他老人家切了小鸡鸡又帮他睡了老婆?那就是我老易啊,做好事不留名的老易!你们跟他一提,他准知道我!”

    魔族兵被气得发疯,魏军士却是齐齐放声狂笑。

    易小刀,这个年青的旅帅,他的带兵风格就是如此。即使在厮杀得最激烈的关头,他依然带着戏谑的笑容,生死对他来说不过是游戏人间罢了。因为他乐观而高昂的斗志,疲惫交加的魏军将士鼓起了余勇,他们鼓起了男儿的血性,与魔族拼命厮杀着,勉力支持着防线。

    狂风大作,飞雪密集,风雪中,两军将士厮杀正烈,陡然,魔族后阵再次急促地响起了螺号声,号声呜呜,甚是急促。听到这螺号声,易小刀笑容一滞,哭笑不得:“你姥姥的,魔族崽子还要调兵上来?没想到,老子真的要成为大魏国的烈士了!那边口臭的伙计们啊,打个商量吧,大伙既往不咎如何?”

    魔族的螺号声越来越急,奇怪的是,光听螺号声响却不见魔族增援上来,反而在他们的后阵却响起了厮杀和交战的巨大轰响,响起了魔族兵惊惶的呼叫和惨呼。

    易小刀久经战阵,立即就知道魔族的后方出问题了,他精神大振,喊道:“弟兄们,他牢牢的援军到了!援军到了,大伙顶住啊!”

    仿佛要验证易小刀的话般,在前沿厮杀的魔族兵齐声呐喊起来,喊声中不见兴奋,反而显得十分惶惑。他们发一声喊,脱离了与魏军交战的战线,向后急急退去,队形混乱。

    见此便宜,不拾的是傻子。易小刀率军紧追上去,砍了十几个殿后的魔族铠斗士。突然,一员高大的魏军揩斗士飞快地从雪幕中跃出,突兀地出现在魏军阵前,与追击的魏军铠斗士们恰好撞了个正着。

    一时间,两边面面相觑,都是看得呆了。

    见到前面出现了魏军大队,那魏将表现的不是欢喜,而是惊恐。他怪叫一声,调头向右就跑,那惊恐的样子像是背后有鬼在追着他似的。

    有魏军喊到:“那边的弟兄啊,你不要跑!我们是横刀旅的人!”

    但听到那呼声,那魏军不但没停步,反而跑得更快了。

    易小刀惊疑不定:“你姥姥的,搞什么鬼?我怎么看这家伙像申屠绝?身形像,声音像,连穿的斗铠都像!喂,你们看,像不像啊?”

    “确实好像申屠旅帅!他今天穿着的就是特制的王虎斗铠,我认得的!”

    “他姥姥的,什么申屠旅帅!是申屠王八蛋!这家伙把我们坑苦了!弟兄们,追上去,宰了他!”

    “别忙,”易小刀拦住部下:“申屠绝怎么从魔族军阵里逃出来?有问题,大家都不要动,戒备好了!”

    “易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元义康又凑到了易小刀身边,他战战兢兢地说:“刚才跑过的那个人,本都督怎么越看越像申屠旅帅?”

    易小刀嬉皮笑脸地问:“很像吗?我怎么觉得不是很像?”

    “呃,本都督觉得有点像,但既然易将军觉得不像,那肯定是本都督看错了。”

    “不像吗?我突然觉得有点像了,”

    “呃,其实我觉得还真的有点像”

    “像吗?我觉得还是不像。”

    元义康终于发觉了,易小刀平时还算个正常人,但到战阵上便成了疯子,要跟这家伙正经说一句话根本是做梦!越危险,他便疯得越起劲。

    元义康还没来得及生气,突然听到魔族阵后轰然响起了一声恐怖的呐喊,铁器撞击声、呻吟声电荷被击毙人的尖叫声,一声恐怖的呐喊撕裂战场:“申屠绝,我要你的狗命!战争湖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色铠斗士从魔族军中陡然跃出,他身上缠着一块不知是什么质地的布聊包扎肩头的伤口,向申屠绝逃跑的方向急追,边追边嚎:“申屠绝,站住了!为镇督报仇,我要你狗命啊!”

    冲天杀气凶悍如火,连这边魏军都浑身战栗起了鸡皮!

    在他追赶申屠绝的路上,无论是步兵,铠斗士也好,一旦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便像挡在了飓风面前的脆弱小草一般,黑色佰刀闪电一击,顿时斩得支离破碎。

    黑色铠斗士追着申屠绝,但又有一群白色的魔族铠斗士追着他。

    魔族铠斗士们用华语乱七八糟地囔着:“王旗,王旗!把王旗交还我们!还给我们啊!”

    像一群野狗在追着一头猛虎。魔族的铠斗士们远远地跟着,不敢靠近那人的身周五米内――这是那大佰刀的攻击范围,简直是死神划的一个圈。

    一群人急匆匆地从魏军阵前冲过,一追一逃的两人也好,魔族铠斗士也好,谁都没有停步来理会那边的魏军,他们风卷残云般跑得远了,消失在蒙蒙雪幕中,易小刀和元义康都看得呆了。

    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只听得哇哇几声怪叫,却见申屠绝掉头又跑了回来,他向着魔族的军阵中冲回去,一路逃一边囔道:“救命啊,救命啊,快救命啊!快拦住他啊!”

    浑身是血的铠斗士跟在他身后,一路狂吼如雷道:“申屠绝,莫逃!便是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你!”

    二人直直照着魔族军阵冲过去。一路的魔族兵马都慌忙给他们让开了道路,他冲得极快,来不及闪开的魔族兵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毁灭的黑色魔刀便闪电般落到了他们头上,只听到佰刀砍劈铠甲和骨头的清脆锉切声不绝于耳,哪怕镰刀锄草都没他杀人来得得让人目不暇接。

    在观战的魏军可那来,只见一道黑色的旋风冲过,接着便是破碎的头颅、肢体和破碎的铠甲漫天飞舞,现在他经过的道上,一路都是魔族士兵的尸首和破碎的铠甲,雪地上红色的一片显得分外显眼。他纵横于魔族军阵中,左冲右突,横扫一切,如战神下凡一般当者披靡。那简直是一路活动的死亡飓风,魔族兵马急忙四散躲避。

    照旧是那群白色的魔族铠斗士追在他们身后,他们高囔道:“散开,快散开,大家莫要挡住他们――好汉,好汉,无敌的好汉!把王旗归还我们罢,你们的恩怨与我们无关哪!”看他们的语气,几乎是低声下气地哀求了,哪里还有半分草原勇士的气概?

    这几伙人一路逃跑,一路冲杀狂吼,一路追赶,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刀光剑影和飞溅的鲜血在雪幕中慢慢隐去了踪影。

    魏军也好,魔族也好,大伙都停止了厮杀,呆呆地站在原地,人们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真实感,风呼呼地刮过,雪纷纷落下,两军阵头都笼罩着深沉的沉默,在这幕不可思议的情景面前,众人手足无措。

    半响,魔族军阵后响起了一片锣声,有人在高呼:“秉遵可汗大令,天神在上,可汗有令撤军,撤军!草原的鹰们,跟我走!”

    倘若这个撤军令是前一刻颁布的,杀意正浓的魔族铠斗士是数什么也不可能答应的。但被这莫名其妙的冲杀搅了阵,魔族前阵士兵被打得失魂落魄,也没了那股锐劲。他们不甘心地望着眼前的魏军人马,磨磨蹭蹭地在各路头人的统带下整队,转身撤离,那路白色的魔族大军逐渐消失在魏军面前。

    过了好久,魏军阵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死里逃生的士卒们欢喜得都傻了,拼命的叫啊、囔啊、跳啊、雪地上那片黑色的魏军军阵仿佛是一锅沸腾的粥。

    “大魏万岁!”

    “边军万岁!”

    “东陵卫万岁!”

    一片欢呼声中,元义康和易小刀对视了好一阵,易小刀问:“元都督,你可是在做梦吗?”

    “这个”元义康咬咬自己的手:“好像不是。”

    “那就肯定是末将在做梦了唉,这么真实的梦,为什么没梦见欧阳青青而是梦见了都督您呢?太可惜了,倒是这个喊打喊杀的人有点眼熟,好像也是见过的?”

    易小刀这么说来,元义康倒也觉得那声音很耳熟了。他想了一阵,叫道:“没错,这人我也见过的,是靖安东陵卫的孟聚督察!他追着申屠绝干什么?”

    “孟聚说申屠绝害死了叶镇督?”

    两人都是聪明人,一想便明白了事情原由。元义康沉重地说:“没想到,天妒红颜,叶镇督这么年青就太可惜了。那申屠绝,当真可恶!”

    “这样的话,我倒明白出什么事了,孟聚是为了叶镇督报仇来着,他一路追杀申屠绝,不惜冲入魔族军阵中,可那伙魔族兵追着他喊什么王旗难道他还冲到了可汗御营中夺了旗?

    元义康骇然:“这么说,他竟是一个人把魔族杀了个对穿!”

    “恐怕不止咧,瞧着势头,他还要再杀一个对穿回去!”易小刀啧啧赞叹着:“照末将看,只要申屠绝这样不停的窜着,看那疯劲,孟聚迟早会把整路魔族大军都毁掉的!真是勇将,一人能敌千军,末将原先还以为,这样的勇将只是书上乱编呢,没想到竟真的存在啊!孟聚,当真是条汉子!平时他斯斯文文的,真看不出来他竟如此有种,我易小刀算是服了!”

    想到孟聚的勇悍,两人都惊叹不已。

    远处有人在喊:“都督,都督!有一路兵马朝我们过来了,靖安守备旅冲破包围圈回来了!”

    远处延绵了一路兵马,黑色的步兵和斗铠混集,兵马队列整齐,显然不是败退的溃兵队伍,而是一支成建制的大军。在那路壁挂内马的前天,一员白发的老将威严地吃着大旗给大军开路领道。

    “肖恒将军!”元义康和易小刀都迎了小去,元义康尤为欢喜。虽然魔族军退去了,但直到现在,见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嫡系兵马,他才有一种踏实的安心感:“肖将军可算回来了!我担心你们出事,可是担心坏了!”

    老将沉稳地行了个军礼,单膝跪下:“末将无能,让都督操心了。”

    元义康连忙扶起了他:“哈哈,说什么呢!活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哇!如何,守备旅的弟兄们都好?兵马损折的不重吧?”

    “托都督的福,兵马损折了约莫两成,好在骨干还保留着。”

    这时,元义康才来得及打量眼前的兵马,他吓了一跳:眼前的这路士兵,士兵们人人腰间都挂满了魔族兵的首级――不是一般魔族兵的首级,中间还有不少铠斗士呢!

    “天哪,肖将军,你们杀了这么多的魔族铠斗士啊?当真了不得啊,这可是大功啊!快告诉我,你们斩首总共多少?”

    “启禀都督,我军携回首级数量总共一千一百多,其中有五百魔族铠斗士,不过”

    元义康听得心花怒放:“了不得,老将出手,当真了不得!今日大战不利,各路兵马都一败涂地,唯有守备旅有如此战绩,真是太了不起了!我定要奏请朝廷为将军您请功!”

    老将军脸色一红:“不敢当都督谬赞,末将不敢偷天之功为己有。其实,若不是孟督察舍命相救,末将和麾下的儿郎们都要全数死在魔族手下了。这一千多首级,大多也是孟督察和他的部下们的斩获,并非末将的功绩。”

    元义康一惊:“孟督察?哪个孟督察?”

    “启禀都督,是东陵靖安署的孟聚督察!都督,末将要代孟督察请功,他不但杀死了千余魔族就出了整路守备旅,还阵斩了柔然国师阿勒姆”

    “阿勒姆?”易小刀惊呼插嘴道:“可是那个阿勒姆?柔然的大国师?朝廷悬赏的那个赤城屠城血案凶手?”

    “正是此人!请看,这是阿勒姆首级,这是他的战旗,护卫阿勒姆的护卫大都被诛伏了!元都督,易将军,天道好海,赤城死难的人们等了数十年,他们的大仇终于得报了!”

    元义康来边塞不久,还不知道赤城血案是怎么回事,但周围的边军士兵们却是大多知道的。听闻凶名显赫的阿勒姆被杀,士卒们爆发出一阵热烈地欢呼。

    “阿勒姆诛伏!阿勒姆诛伏了!”

    看过阿勒姆的首级,有些士兵们当场痛苦出声,他们对着黑色的天际囔道:“爹爹,妈妈,你们可听到了吗?你们的大仇终于得报了!阿勒姆被斩首了!”

    “孟督察长命百岁!”

    “孟督察万岁啊!”

    看着周围的士卒们雀跃欢呼。元义康如在梦中。虽然是自己亲眼所见,但部下竟然有如此骁勇的武将,令他做梦般不敢置信。

    肖将军肃然道:“元都督,孟督察中心义烈,他不但救了我们,还去救叶镇督,独领一小队人马在万军丛中横冲无阻!此等忠勇武将,您该奏请朝廷好好表彰才对是啊!”

    元义康连连点头:“将军所言甚是!孟督察既忠且勇,忠义凛冽,可照天日!此等绝食骁将,我定要奏明圣上为他请功,将他好好重用才对!”

    “请功自是应该的,不过重用”易小刀摇着头:“不是末将乌鸦嘴,孟将军的情况,只怕不是很妙。”

    “啊?易将军何出此言?”

    “都督,孟督察已经杀疯了,似癫似狂,他着副样子,我只怕他会变身修罗。”

    “修罗?”

    元义康一惊。他望向肖恒,却见后着也肃然道:“士兵在战阵上化身修罗的事,老夫听过,也亲身见过。当年我麾下的一个亲兵,他变身修罗后杀了上百个魔族兵,打退了魔族,最后连自己人都杀,谁也制不住他,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力竭喷血死了。不过,孟督察吉人天相,他拯救了靖安全城官兵,拯救了靖安城。积下此等功德,上天也该庇佑于他,不会让他轻易丧命吧?”

    易小刀脸上罕见的出现严肃:“正是,希望那个他能平安回来吧。”

    ~~~~~~~~~~~~~~~~~~~~~~~~~~~~~~~~~~~~~~~~~~~~~~~

    日已黄昏,蒙蒙的雨雪中,一队魏军步兵刀斧手在小心翼翼地搜索着,担任警戒的前哨士兵恐惧地望着雪幕笼罩着的茫茫前方,生怕那白茫茫一片中突然窜出一群胡人战兵来。

    在主力回城的同时,很多搜索小分队也被派出,他们搜寻各个战场,查探魔族军队的去向,顺便也收容己方的溃兵和伤兵。士兵们散开了一条散兵线,一手持着刀斧,身后背着大箩筐,框子里装满了砍下来爱的魔族头颅。

    一个士兵突然囔了起来:“队长,这边有个铠斗士。”

    队长抬起头,他睁着通红的眼睛喊道:“赶紧砍了带走呗,难道还需我来教你不成?魔族铠斗士的首级,那可值不少赏银的,老五,你可发了。”

    “队长,这可是我们的人。这个人你快来看看啊!”

    队长走过去,在一课枯萎的小树下,一个黑豹铠斗士脸朝地躺在雪地上,手脚摊开形成一个大字。看到这铠斗士,士兵们无不心惊。他的斗铠碎得都不成样子了,全身上下血肉模糊,无数的鲜血凝结成一层鲜红茧子,将他整个人都裹了起来。

    他的手死死抓住一把漆黑的大佰刀,刀刃上缺口无数,像是把锔子。

    看到这个人,队长倒吸一口冷气,他问同伴:“这个,不就是今天在阵天追杀申屠绝的?”

    “该是他了,原来那英雄是死在这里。”

    “他一个人追着申屠绝在魔族阵中杀出又杀进,帮我们出了口恶气!”

    “魔族愣是拿他没办法,被他杀得灰心有泄气,最后不得不灰溜溜撤军。”

    “看这身斗铠,他该经了多少厮杀啊!可惜,最后还是让魔族给害了。来,大家做做好事,帮他找一下份牌,回去通知他的部队过来收尸。这样的英雄,不该抛尸荒野喂狼的。”

    士兵们合力将死者冻得发僵的身体翻过来,看着那张血污的脸,队长摇头叹道:“还是个挺俊的年青娃子,真是可惜了。找他的腰牌吧。”

    一个士兵从斗铠破碎的洞口处伸手进去,皱着眉头在死人的怀里摸索着。突然,他失声叫道:“煞气,还有煞气,他怀里还是暖和的!这人,他竟是活着的!老五,老三,快来帮忙,给他灌点酒,扒开他的斗铠,说不定还能救过来!”

    几个人扑上来帮忙,但无奈铠甲被血污冻得结实,若硬生生地要扒开,那除非是将这个人来甲带皮一块剥下来。折腾了一阵,队长当机立断:“算了,连人带斗铠,扛他回城去,找郎中看去。”

    “但是,队长,我们的任务。”

    “你这笨蛋!这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军官!若能救得一个军官,那可比救回几十个小兵划算多了!来,大家系几根棍子来当担架,扛他回去。”

    一行人合力抬起了沉重的铠斗士,慢慢消失在苍茫的风雪中,在皑皑白雪地上留下了几行漆黑的脚印。

    《北魏史志》:“太昌八年,北疆大雪,北魔猖獗,犯东平、赤城、武川等六镇,掠军民女眷,破城无数,声威震撼,诸军莫敢迎者。

    九月,东平都督元公义康慷慨出阵,曰:“吾为朝廷镇守,自当护我子民!”诸将感怀其思,奋勇出击,王师于靖安城下大破柔然、突厥两族联军,阵斩柔然可汗阿迪瓦、柔然果师阿勒姆、万夫长阿鲁提及以下千夫茶馆内八人,百父长不计其数,斩首两千级。北魔畏惧退去,边患遂平。自此,朝廷乃知元公知兵善战。”

    斗铠第一卷:《靖安故事》完,敬请期待第二卷《北疆风云》。

一百二十一 危兆

    孟聚从一片黑暗中慢慢浮起,映入他演练的,是熟悉的??(看不清)破烂的屋顶,熟悉的摆设,空气中荡漾着一片浓郁的药香味,一个布衫荆衣裙的少女背着他在墙角煮药。

    眼前的一幕,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孟聚脱口叫出纳女子的名字:“蕾蕾。。。”

    那女子颤了一下,她猛然回头,那是一张惊喜而憔悴的脸。

    江蕾蕾惊喜地走过来:“孟长官,您可醒过来了?”

    “是。。。”眼前的屋子有点摇晃,孟聚努力抬起头,他挣扎着倚起了半边身子靠在床边,看着自己浑身上下都裹满了药材跟纱布,包的密密实实。

    他休息了好一阵,问道:“今天,是什么时候了?”

    “孟长官今天是十月十五日了。”

    孟聚记得,出战哪天是九月二十二日。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历,他已经很有免疫力了,苦笑:“原来,我这一觉竟睡了二十多天。真是好长的一梦啊!”

    对话声惊动了外间,舒雯清走了进来。见孟聚醒来,她惊喜万分:“孟长官,您身子可有哪不舒服?”

    “你该问我身上有哪舒服的。唉。我晕过去这段,外面局势怎么样?

    有没有人来看我?”

    外面局势如何,两个女孩说不清楚。她们只知道魔族已撤军了,靖安全城彻夜欢呼。但是谁来看过孟聚,她们却是了如指掌:“好多人哇,有陵署外面的大官,很多人都是我们不认得的。蓝长官,吕六楼这些熟人不说了,那个元都督就来了三次,还有个姓肖的老将军----哎呀,孟长官,我说不清楚了,来过的人我都拿笔记下了,有人还送了礼,我拿来给您看看!”

    苏雯清拿来了一个本子,孟聚一行行的看过上面登记的内容:

    元义康,来访三次,先后赠送纹银五百两,送名贵药材一批,他叮嘱孟长官醒过来赶紧通知他;

    蓝正,来访六次,赠送纹银十两。叮嘱我们照顾好孟长官,还问我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吕六楼,天天来,帮忙干杂货,赠送纹银三十两;

    刘真,天天来,送烧饼一个(鄙视刘真。。。)自己吃了,每天缠着雯雯聊天,已认蕾蕾做干妹子;

    肖恒,来了四次,送纹银一百两,赠送老山参两根;

    易小刀将军,他没亲自来,但派人问候过,送水果一篮;

    朱全有,来过两次,赠送纹银一千两,靖安城中宅院一处,名贵药材一批

    罗志立,来过一次,赠送纹银两千两(这个有钱淫

    阿七,来过一次,赠送纹银一千二百两,赠送美女两个(银子收下,美女退回。。这个不是我说的是老猪说的

    叶剑心,来过一次,带着郎中来看,赠送名贵药材一批

    慕容毅,来过八次,赠送银子三百两,带来几个名医帮您看病和治疗

    王柱,深夜来过一次,没送东西。不知为何偷偷摸摸的

    吕长空,来过一次,赠送纹银十两

    齐鹏,来过一次,赠送纹银二十两

    马志仁知府,来过一次,赠送纹银十两

    天香楼柳掌柜,来过一次,赠送纹银五百两

    王北星,天天来,没送礼。

    。。。。。。。。

    苏雯清的名单记很长,密密麻麻记了好几页,名单上既有东平都督府的高官,也有靖安署的纵观,主办和寻常武官,也有靖安城黑道白道,三流九教人物,有些名字孟聚听都没听过,但对方还是来送了不菲的重礼。

    孟聚把名单翻的飞快,一目十行地匆匆阅过,却没有看到那个名字。

    他失望地将本子一合,问:“雯清,你是不是记漏了?”

    苏雯清诧异:“孟长官,应该没有把?我和蕾蕾总有一个在家。因为想着孟长官您康复以后还要回拜人家,每个人我们都问清名字记下来的。蕾蕾,你说是不是?”

    “是啊,孟长官,您说我们记漏谁呢?”

    孟聚微微烦躁,他问:“叶镇督没有来?她应该来看我的!”

    两个少女脸色一变,她们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孟聚自言自语:“搞不好,她太忙了没法抽身?嗯,该是吧,打退了魔族,千头万绪的事很多,她那边一定忙的不可开交!雯清,蕾蕾,帮我拿衣服来,我要去见一下镇督。我醒过来该跟她报告一声,不然她以后就要骂我偷懒装病了。”

    苏雯清和江蕾蕾没去拿衣服。她们泥雕木塑一般立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孟聚?怒:“怎么,你们不听喔话了吗?”

    他努力撑起身子:“快去帮我拿衣服,啊,不要调皮.”

    这么稍微动弹一下,全身疼的象是要裂开来了。他不禁皱了下眉。

    苏雯清过来扶住他,她挤出一个笑容:“孟长官,您身子还没大好。郎中叮嘱您不要下床。这样吧,我们让吕六楼代您去向镇督达人通知一声,如何?”

    孟聚固执地说:“不,我该亲自去,这样才有诚意。雯清,你帮我拿衣裳,扶我一下。。。。。”

    “孟长官,镇督已经不在了啊!她已经去了啊!难道您不记得了吗?”

    “蕾蕾你不要乱说话!!”

    已经迟了,江蕾蕾的话语就象一道雷电,粉碎了一层迷雾,孟聚瞬间化成了一座凝固的雕塑:“叶镇督,她,不在了吗?”

    内心底刻意回避的最疼处被人突然揭开,一幕幕场景慢慢在脑海中浮现,漫天的飞雪中,纷乱的战阵,如潮的魔族斗铠,申屠绝狞笑着缓慢捣出的一拳,叶迦南白玉般无暇的容颜,她静静的躺在雪地上,冰清玉洁,犹如雪地上绽开的白莲。

    “小孟,对不起了啊。。。。”

    耳边响起了一声温暖的呼唤,不知道因为疼痛还是发冷,孟聚打摆子般颤抖起来,他脸色煞白,手脚哆嗦的不能支撑自己。就象被抽调支柱的房子一般,他一下摔在床上,全身的伤口都在抽搐,纱布里都渗出了血,但他却没有疼的感觉,内心疼的都快麻木了。

    “老娘的银子,不是那么好黑的!”

    “警告你了,不许对老娘太好了!”

    “呵呵,小孟真是懂事啊!”

    相处的往事一幕幕闪过脑子。泪水模糊了眼睛,模糊了那个明眸洁齿少女生动的笑容。悲伤如海潮般一阵阵涌来,讲孟聚的心淹没,他无法呼吸,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那么年青,那么漂亮,那么充满活力和生机,她怎么会走?那是不可能的!

    她没走,她还在那栋红色的小楼里等着自己,小楼的前面有着盛开的鲜花。她心情不好时会板着脸脚自己“孟督察”,心情愉快时会很亲热的管自己叫“小孟”,然后她会卷起袖子很不客气地问自己要好处。生气的时候会骂自己“笨蛋”。。。。。。

    想起那么温馨的往事,孟聚英俊的脸上路出温柔的笑容,这笑容中的中透出的悲哀和绝望,令人震撼。

    想起那么温馨的往事,孟聚英俊的脸上路出温柔的笑容,这笑容中的中透出的悲哀和绝望,令人震撼。

    苏雯清和江蕾蕾看得呆了,良久,她们小心翼翼地说:“孟长官,死者已矣,请您千万节哀。。。我们出去了,您好好休息。”

    孟聚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弹。

    两个女孩子亲手亲脚地走出去。在出门前,苏雯清担心地回头看他。日光下,英俊的男子侧脸望着窗外,明亮的光柱透过窗户找找他那张明显瘦削下来的俊脸上,一行晶莹的东西在闪烁着光芒。

    看着孟聚,仿佛内心深处柔软的一处也被触动了,苏雯清鼻子一酸。也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她轻轻的掩,快步走开了。

    知道孟聚醒来,下午有不少人来探望他。担心孟聚过度悲伤的精神不支,江蕾蕾和苏雯清拒绝了大部分访客。但象吕六楼这样的兄弟,那是无法拒绝的。他不顾江蕾蕾的阻拦,强闯进了孟聚的房间。

    看到孟聚已经醒来,楞楞地望着窗外,吕六楼十分欢喜,他径直在床边坐下:“大人,您可醒来了,弟兄们都十分挂念您!大伙都想过来探望您。但又怕打扰您养伤,只派了我一个人过来。”

    “大人,上次跟着您出战,我们可是立了大功!现在署里已报上省署为我们请功,正式嘉奖还没发下来,但东平都督府已经发下了大笔的赏银,弟兄们都发了不少财啊。元都督甚至亲自召见了我们,还都督府赐宴呢!大家都说多亏了孟长官您啊,否则我们这些小兵哪能见到这样的大人物?”

    “大人,这次大战,我们靖安署的伤亡不大,倒是省署那边死了不少人,除了叶镇督外,好几个督察级别的军官都战死了,听说总署那边很震惊----但是我们的朋友王柱活下来了,你不用担心."

    ”大人柳姑娘已经安全回到城里,您也不用担心她。”

    “魔族军撤退了,靖安城安全了。听说魔族后撤的途中发生了内乱。易小刀已经出兵去追击他们了."

    自始自终,只有吕六楼一人说话。孟聚如泥雕石塑一般望着窗外,平静得像千年不化的坚冰。吕六楼叔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见孟聚毫无反应。他叹息一声,起身告辞,临出门时对孟聚说:“叶镇督的遗体。。。我们已经带回,交给了省属的人。听说镇督家里会有人赶来接收料理。这事大人您就不必担心了,安心养伤就是大人卑职先告辞了。”

    他正要出门,听到身后悠悠的一句:“谢谢你,六楼”

    吕六楼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他的表情有点动容:“大人,您好好养伤,其他的事,就莫要想太多了。忧思太过伤身。说句该掌嘴的话。卑职觉得---镇督大人对大人您有知遇之恩没错,但大人你豁出性命来救她。冲入魔族军中杀申屠绝为她复仇,这样的壮举,谁能做到?知道的人。谁不翘起拇指来赞大人您重情重义?大人,您已尽了力,生死有命。您莫要太过伤悲了。若您熬坏了身子,镇督在天之灵只怕也不会高兴的。”

    看着吕六楼消失在门后,孟聚转过头来眺望窗外的明月,两行晶莹的泪水从他眼角慢慢的落下。

    在这个世上,恐怕只有自己和叶迦南才明白,存在于彼此间的微妙情愫,绝非仅是恩义。

    佳人香魂已消逝,此情世间无人知。只有我知道,她曾经爱过我。

    太昌八年九月,北魔犯边,东陵卫东平镇守督察叶迦南阵没于靖安城下,朝廷嘉节忠烈。

    一个女孩,她漂亮、活泼、顽皮,没到二十岁就死了,犹如一朵花蕾还没绽放就突然夭折。春花秋月,春

    去秋来,岁月沧桑,江山变幻。十年、二十年后,谁还记得世上存在过一个名叫叶迦南的女孩子?

    谁还记得那个女孩子的一颦一笑,她那如花容貌,她的悲喜,她的憧憬和爱恋?

    思念绵绵无绝期,大雪中,少女的容貌已经铭刻进自己的灵魂。当所有人都忘记了她,她的墓碑渐渐被野

    草荒芜,唯有自己孤独的珍藏着这段感情,直到停止呼吸。

    想到这里,孟聚悲从心来a整理他泪如雨下,痛哭出声。

    在家中休养了三四天,孟聚的伤势渐渐愈合,身体康复了不少。他开始能下地走路了,接见一些来访的客

    人。但说来也奇怪,他昏迷的时候访客如潮,而当他康复的消息传出后,来访的客人反而少了很多,尤其

    是靖安署的军官,除了吕六楼,王北星还有军情室的曹敏等部下,其他人几乎没见过。

    靖安总管蓝正倒是常来,他每次都是带着郎中来,关切的问孟聚的伤势,谈笑风生。

    但孟聚能看出,蓝正的眉宇间结着一层忧虑,愁眉不展。

    孟聚几次问:“蓝总管,是不是公务不顺手?还是外边的战情不顺利?”

    “没什么大事,孟长官您安心养伤就是。待你康复了,我们两个再好好搭档。孟长官,你在这边躺着可

    活,可把我累坏了。你可要快点把身子养好,出来帮我忙啊!”

    吕六楼和王北星二人来得最是频繁的,他们每天都到。要不是吕六楼上午来,王北星下午来;要不就是吕

    六楼下午来,王北星上午来,反正一个来了另一个就走。他们来孟聚家也没什么正经事干,就是陪孟聚聊

    天谈笑,要不就是逗江蕾蕾和苏雯清说笑,或者无所事事的喝茶。孟聚接见访客的时候,他们总是很不知

    趣的在周围晃荡,让孟聚觉得很不自在。

    晚上,他们总有一个留宿孟聚家睡觉的,弄得江蕾蕾和苏晴雯两个女孩子跑去跟孟聚抱怨了几次:“吕长

    官和王长官怎么赖上我们这了?害得我们睡觉都要拉起帘子。”

    孟聚跟二人说:“六楼,北星,我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们不用天天过来看我,这样太辛苦,也耽误

    公务啊!”

    吕六楼憨厚的笑道:“大人,刚刚打退了魔族,署里正在休整,没啥公务呢。您知道的,我在靖安署这边

    认识的人不多,除了您这,我没啥地方去了。”

    王北星则是哈哈大笑:“孟长官您这里有好吃的,也有美女,我老王喜欢来啊!孟长官,您莫不是舍不得

    好茶吧?”

    “这个怎会,孟聚再穷,一杯茶还是请得起二位的。哈哈!”

    孟聚打个哈哈,心下暗暗狐疑:他俩莫不是看上了江蕾蕾或者苏雯清中的哪个?或者说,二人看上的是同

    一个人,所以他们彼此有心结,很少同时出现?

    若说刘真干出这种事来,孟聚一点不稀奇,但吕六楼和王北星为人都很稳重,这种登徒子行径来让他觉得

    很不可思议。

    他数次旁敲侧击试探二人:“六楼,你觉得江小姐和苏小姐,她们两个谁漂亮一点?”

    吕六楼一脸愕然:“两位小姐都很好啊!大人您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北星,江小姐和苏小姐的双亲恐怕没于战乱,她们孤零零的弱女子,眼看也到了出嫁的芳龄了,我这个

    当长兄(这个地方看不清)的也要留意她们的终身大事!你那边可有合适的好儿郎?”

    王北星大咧咧的说:“大人,您别开老王玩笑了。老王认识的军汉不少,但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没脑货

    ,把两位小姐那么娇滴滴的女孩嫁给他们,那不是糟蹋了吗?

    我说大人,要替二位姑娘留意终身大事,你要往靖安城里的官宦富商那边考虑,最好找个知书识字的良家

    ,蓝长官跟他们熟,你该问他去!”

    几番打探不得要领,孟聚也就放弃了:无非就是吃饭添一双筷子罢了。两个军汉饭量虽大,自己的身家还

    是养得起的。

    但渐渐地,孟聚发现有些不对:不只吕六楼和王北星经常呆在自己家中,自己家附近还常常有些身份不明

    的人晃荡着。他躺在床上养病时看窗外,发现几个人影在门外的草丛中晃来荡去,开始他还没在意,但这

    群家伙在那守了几个时辰还不走,孟聚才意识到不对。

    孟聚开始留意家附近的动静,他越来越发现问题。

    晚上也好,白天也好,周围总有些身份不明的人在游荡着,门前门后,前前后后都有,他在陵署里散步都

    有人若即若离的跟着,在家附近的树丛中,他甚至能看到黑色斗铠的金属反光。

    孟聚陡然警惕,意识到自己恐怕是被监视了。只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露出破绽?

    在孟聚养伤的日子里,信和茶行数次派人送来了茶叶,有时是普洱,有时又是铁观音,有时又是茉莉花茶

    孟聚向吕六楼和王北星解释说,这是他订的货,不过对方现在才到货送来。

    两人都说:“没想到孟长官这么风雅,喜欢收藏茶叶,大家都有口福?!”

    孟聚知道,这是易先生在催促自己接头的暗号。肯定发生了很急的事,否则他不会这么连连催促的。但因为叶迦南的事,孟聚对易先生起了心结,而且现在被严密的监视,他更是有理由不去――去他..娘的北府,去他..娘的鹰扬校尉,老子现在在养病,哪都去不了!

    一个风雪的深夜里,孟聚已经睡下了,门口却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他醒来走出外间,却见江蕾蕾和

    苏雯清都点着灯爬起床来,吕六楼也爬起来。

    江蕾蕾想去开门,但被吕六楼拦住了。他挡住三人面前,目光炯炯:“我来开门――孟长官、江姑娘、苏

    姑娘,你们都回内间去。”

    平素憨厚的吕六楼,此刻却有一股森然的气度,他的气势凛冽的如刚出鞘的刀子。在三人惊讶的目光里

    吕六楼从衣裳里摸出一把波光流动的锋利匕首,反手紧握,警惕的走到门后,将身子伏在墙边,喊道:“

    是谁?”

    “是我”一个低沉的男声传进来,声音有点耳熟,但是吕六楼先听出了,他惊呼一声,急忙开了门锁。

    一个披着蓑衣斗篷的男子迅速闪进门里,吕六楼探头出去望了一下,迅速的关上房门。

    那男人对着孟聚解下沾着雪花的斗篷和蓑衣,孟聚一声惊呼:“王兄弟,怎么是你?”

    比起上次见面时,王柱明显的憔悴了,他的脸颊和眼睛深深地凹进去,颧骨凸起,眼眶深陷,眼中充满了

    血丝,脸色蜡黄。他的右眼戴着黑色的眼罩,一道还没愈合的疤痕,从他右眼眉那边斜斜的划下来,一直

    划到了嘴角,那翻红的皮肉触目惊心。

    他朝孟聚拱拱手:“孟兄弟、吕兄弟,不好意思,深夜打扰!”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戴着黑眼罩的独眼刀疤大汉目露凶光,这情景真有点骇人,苏晴雯和江蕾蕾都吓得花

    容失色。

一百二十二 惊心

一百二十三 战友

一百二十四 招揽

    在破旧的外间,元义康独自安坐着。他安详的喝着茶,(什么)胖嘟嘟的圆脸呈现健康的粉红色,总是眯着的双眼给人和蔼的感觉,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对这位东平行省名义上的军方第一人,孟聚谈不上好感,也谈不上恶感。他觉得,这个元都督是个和自己一样运气不好从洛京发配到东平的可怜虫,整日被手下的骄兵悍将们欺负。不过,听苏雯清说,自己昏迷时,元义康一共来探望了三次,起码还是很礼贤下士的。

    孟聚对元义康单膝跪下行参见礼:“末将参见元都督!有劳都督驾临探望,末将未能远迎,还请都督恕罪!”

    元义康双手将孟聚氟气:“孟将军,你伤势未愈,莫要多礼了!快坐下,坐着说话。”

    “都督多次莅临探望,末将却因为伤病缠身,没能及时回拜,实在很失礼了。”

    “噢,莫谈这个,莫谈这个!”元义康笑吟吟的望着孟聚:“看起色,梦督察可是好多了!我这次过来,带了几根虎骨和两棵老山人参。虽然没够一百年,但也算有年头了。孟将军拿了泡酒,每晚喝上两杯,这东西对外伤很管用,有伤治伤,伤好之后,哈哈,强身健体!”

    元义康圆嘟嘟的脸笑得绽开。他拍着凸起的小肚子,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显得很开心。

    孟聚很不好意思。元义康总共探望了自己四次,自己醒来几天了,却压根没想过回访。不要说双方地位悬殊,就按常人的礼节来说,自己也算很失礼了。他还想着见面时不知会怎么难堪呢,不料这位元都督却豁达的一笑置之。

    孟聚不由暗暗对他起了几分好感:这位元都督本事没多大,为人胸怀还是蛮开阔的。

    两人坐下闲聊,元义康问了孟聚一些养伤的琐碎事,请那个大夫啊,开什么药啊,伤口愈合的怎么样,疼不疼之类的琐碎问题。孟聚很客气地回答。

    听到孟聚康复顺利,元义康连连点头,一副很为孟聚高兴的样子。

    孟聚顺道也问起了当前的战情。元义康很热情的介绍道:“孟督查,靖安一战有,战局可是大大好转啊!魔族联军被我大魏王朝打得失魂丧胆,穷途末路,他们在回师途中又出内乱。根据俘虏得到的情报,柔然资深万夫长阿根那在回师途中突然发难,发动兵变将他们的可汗阿迪瓦给杀了。阿根那自称新可汗。(web用??登?。com下?格式小?,手?用?登?c

    但柔然族内部也有很多不服的,他们的**突厥部趁机查收。现在,魔族的大军已分裂成几部,他们互相攻击,如丧家之犬般向草原方向逃逸而去,我大魏王师正在乘胜追击,收复失地啊!”

    “哦!”孟聚微微诧异着:“恭喜嘟嘟了,大灭魔族其魂。让他们自蹈死路,自寻灭亡,这是都督洪福齐天啊!”

    “哈哈,孟督查,说起来,你对我可是有救命之恩啊!那天,王师战阵不利,而你奇兵突出,横空出世的突入,阵斩魔族国师、万夫长、千夫长的多名重要人物,还夺了柔然可汗的王旗,连破重阵,似的魔族兵卒闻风丧胆,我军勇气倍增!

    夺旗,斩将,破阵,援友军,救镇督――孟将军,你以孤身单刀竟能立下如此雄功伟业,实在是前无古人啊!你的壮举,已在靖安军中传为佳话了,全军将士无不敬服!本都督已专折上奏朝廷为你请功了,料来不久朝廷就有恩旨下来了。”

    听的元义康如此盛赞,孟聚俊脸微红,他连忙谦虚,说自己的功劳微不足道,倘若有些微成绩,那也是全赖元都督的英明指挥和同伴们的看不到)。

    元义康哈哈大笑:“孟将军,你就莫要开我玩笑了!本都督有几斤几两,我自己还是知道的,哈哈!”

    “孟将军,你骁勇善战,那固然可贵,但边军之中能战的军官也不少。本都督更看重的,还是你的为人!你舍生忘死前去援救叶都督,冒死冲入魔族军中追杀申屠绝,重情重义,恩怨分明,做人不忘本,这样的人,本都督很喜欢!”

    “哪里哪里,末将只是尽本分职责而已小说整理发布于om是在不敢当都督您的谬赞。”

    孟聚继续谦虚,他隐隐猜出元义康的来意了,却见对方将身子倚近来,很亲切的说:“呢本规划报告会也不,虽然我们很难过,但往事已矣,也真度确实是去了。关于今后,你可有什么打算吗?”

    “都督放心,末将是东陵卫军官。将来自然要继续捍卫大魏社稷努力。虽然遭受了一些挫折,但末将还不至于从此灰心丧气,请元都督您只管放心就是”

    “好好,孟将军壮志激怀,豪情不减,本都督也很高兴,只是。。。”

    元义康考得跟进了,他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势:“孟将军,你难道不觉得,以你大才,区区一个靖安署副总督的位置有些屈才了吗?你不觉得有点憋闷吗?以你的才华,应该是在更大的天地里施展才对啊!”

    “元都督说笑了,能任靖安署副**,末将已感觉很痛醒了,诚惶诚恐。只怕末将才德不衬,能力不及。辜负了已故镇督的期望。”

    “呵呵,孟将军,你真是实诚君子啊!以你这样的盖世勇将,呆在东陵卫里,未免。。。未免明珠暗投了吧?

    当然,东陵卫是皇家亲军,我也不是说陵卫有什么不好,不过,据我所知,孟将军你一个月前还不过是从九品的候督查,还是已故的叶镇督慧眼赏识,并连续破格提拔了你。

    但如今,叶镇督已去,古人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新镇督的脾气、性情如何,现在还不得而知。但官场历来的规矩,新上任官员都喜欢提拔自己的人,孟督察你是前任的亲信红人,只怕很难得到新镇督的赏识吧?

    好吧,我与孟督察投缘,今天不妨把话说透一点:你也知道,大魏朝东陵卫的规矩,华族平民出身的军官,做到副督察一级就差不多到头了。也就是说,哪怕新来的镇督就跟已故叶镇督一般,很信任和倚重孟将军你,你也无法再上一步了――孟将军,你说,我说的是不是道理?”

    元义康双眸发亮的望着孟聚:目光中带着期待,孟聚不得不点头:“都督所言甚是。”

    “哈哈,我就说了,孟将军是聪明人,这个道理该看得透的。你文武双全,*永无双,这样的绝世猛将,天生就该以名将之姿驰骋沙场的!”

    元义康目光炯炯:“孟将军,你想不想亲掌一军,叱咤风云,成就一番好男儿的功业?转到我们边军这边来吧,跟我干,怎么样?”

    孟聚一惊。虽然早有预感,但元义康这么坦白的说明招揽之意,他还是有点吃惊:“都督,末将。。。”

    “孟将军,你此时过来,别的不敢说,新军统帅,一个五品旅帅的位置,那就绝对是你的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靖安署的副总管,应该是从六品官吧?哦。我忘了。你是血*的六品督察。但一个旅帅,那可是五品官啊,快赶上你们叶镇督生前的品阶了。即使你们东陵卫的新镇督过来,你可也是跟他平起平坐的人物啊!

    这个时机非常难得,因为靖安大捷,我在朝廷和兵部那边还有点面子,我奏上去的人选,他们会批准的!孟将军,错过这次机会,就是下次想晋升也未必有空缺的旅帅的位置了啊!

    孟将军,怎样?你给我一句准话,这个位子就是你的了!”

    不得不承认,元义康的条件确实给孟聚很大的吸引力。二十三岁的五品旅帅……南唐那边虽也给了自己一个从五品鹰扬校尉的官职,但孟聚心里有数,那多半是个品阶很高的虚官,那边是不可能真的放心北朝归来的间谍真正掌兵权的。

    孟聚沉思片刻,他哑然失笑:“元都督,十分感谢您的好意。但末将觉得,自己还是力有不及,难以担当如此重任。”

    元义康不悦道:“啊,孟将军,这可是为何?我可是诚心诚意邀约你的,难道你还不相信本都督的诚意吗?”

    “末将自然不敢,不过,元都督,有些事,您可能未必了解。即使你奏请我担任此职,这个任命在六镇大都督府那边也是肯定通不过的,所以,末将觉得,此职还是留待贤能吧!”

    “哦――哈哈,原来孟将军你在担心这个啊!”元义康笑道。

    “本都督最近也听说了,叶镇督去世,东陵卫和拓跋六镇之间最近是发生了些事。。。孟将军你对拓跋六镇有所误会,那也是正常的。

    但是孟将军你莫要误信人言,申屠绝归申屠绝,拓跋六镇归拓跋六镇。申屠绝丧心病狂、倒行逆施,那自然有国法军纪来处置他,我东平都督府已奏请了朝廷,朝廷已将申屠绝定为钦犯,刑部、东陵卫都发下了海捕文书,只可惜此人失踪,无从抓捕。

    虽然申屠绝以前是拓跋六镇的部下,但拓跋六镇一向秉性温和持中,他绝不可能支持申屠绝那种阵前倒戈荼毒友军的行径。此事,完全是申屠绝的胡作非为!

    得知申屠绝乱来导致我军大败得消息,拓跋六镇气的当场吐血。他大义灭亲,当即下令捉拿申屠绝,只是那畜生逃得太快,没办法抓到而已。对于叶镇督的不幸去世,拓跋六镇大人同感悲痛,已经派专人来我靖安城中致以哀悼了。”

    元义康放低了声音:“孟将军,我知道你难过叶镇督的趋势,不过,你可不能胡乱迁怒于人啊!临阵投靠魔族搞兵变,这种事实在太乱来了!拓跋元帅是有大气度的人,倘若我军战败,靖安失陷,东平一省糜烂,这种局面是他绝不希望看到的!

    我们私下说点掏心窝的话吧:即使拓跋元帅跟叶镇督有什么恩怨”

    要解决,他也不可能用这种法子。这样要跟叶家结下死仇的!到了那层次的朝廷命官,他们杀人已经不用刀了。他们有事都在朝廷上解决了。这种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办法,只有申屠绝那个屠夫做得出来。

    孟聚默默点头,他相信,元义康说的是真的,申屠绝阵前叛乱杀叶迦南,这确实未必是拓跋雄指使;但孟聚也绝对相信,事后,他一定得到了拓跋雄的默认或者庇护,或者拓跋雄干脆顺手推舟了――否则一个朝廷追捕的钦犯,他逃命尚且不及,哪有胆对王柱他们如此疯狂地报复灭口?

    孟聚忽然醒悟:“这不就跟自己于黑山军师刘斌暗中达成的协议差不多吗?”

    拓跋雄在明处扮无无辜,申屠绝在暗处兴风作浪。二人互为掩护,互相支持。倘若有官方的势力要缉拿申屠绝,那会遭到六镇大将军的阻挠和干扰;而一些拓跋雄不好用官方势力解决的人――譬如像叶迦南这样的人物――申屠绝也会帮拓跋雄从肉体上消灭了。

    招数人人会用,戏法几乎一样啊!

    看着孟聚沉吟不语,元义康笑道:“孟将军看来还是不怎么放心?好吧,我再给你透个底:我妈就是拓跋六镇的表姐,他小时候可是得到我家很多照顾。任哥旅帅而已,这个面子,他不可能不给我的。以前的误会,我帮你说开就是,大家共弃前嫌,齐心协力吧!”

    孟聚冷笑,他能听出元义康的言下之意了,就是劝他莫再揪着叶迦南死的这件事不放了,那个旅帅的职务隐隐就是封口费――自己若是当了边军旅帅,那自然不好整天嚷嚷顶头上司拓跋雄是杀人凶手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都督的好意,恕末将还是不能愧受。”

    “啊?这又是为何?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必担心拓跋元帅……”

    “不是拓跋元帅的问题,只是镇督大人生前对我期望颇高。说来不怕都督您笑话了,镇督生前,他希望我能做到同知甚至是镇督。虽然说投奔边军前程更大胆镇督她尸骨未寒,末将若是马上离开东陵卫……只恐有违镇督大人遗志,末将实在不愿。很抱歉,都督,辜负您的好意了,实在很对不起。”

    虽然是来搪塞元义康的借口。但当说起叶迦南对自己的期望,想起了当时她亲声叮咛:“你不是世家大族出身,起码也得是一方的方面大员吧,否则……你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孟聚心情激荡,眼中泛着泪光,话声哽咽。

    元义康肃然起敬,他能看出。孟聚并非假装客套,他的话确实是真心实意。

    这年头,标榜自己重情重义的人不少,但真有人能为已故上司的嘱托,放弃唾手可得的功名利禄,这种事还真是闻所未闻。

    “忠肝义胆,世所罕见!”元义康暗想,也因此,他更加坚定了将孟聚揽入麾下的决心:“功名不动心,生死无所惧,孟聚,真正是无价的瑰宝!

    他忠于叶镇督,至死不悔。如今,叶镇督已不在人世,我若能得他真心效力,他定业会如此对我――若有此忠勇部下,边军再桀骜,我又有何惧?”

    凝视着孟聚,他认真地说:“孟将军,我很羡慕叶镇督,因为他有你这样的部下。想来镇督大人地下有灵,她也会以你为荣的。

    孟将军,本都督确实真心实意想邀请你的,请你一定要考虑我的诚意,我保证,只要你能过来,我对你定然以手足心腹视之,凡有所求,无有不应!

    新军旅帅的职务我给你留着了,你莫急,慢慢思量清楚,记得:我这边随时敞开大门欢迎你的。孟将军,你好好保重养伤,我还会过来的。”

    无论是否答应,但对方以如此诚意邀请自己,一方统帅如此看得起自己,孟聚也不禁有些动容。他颔首道:“都督的好意,末将铭记在心。”

    他送元义康出到门口,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脱口问:“元都督,请问。叶镇督出殡了没有?我怎么没接到通知要参加发丧追悼会?”

    元义康微愕然,孟聚这才发现自己的失礼:“这是东陵卫的家事,自己怎么问起外人来了?刚才谈得太投入了,自己还真把这个没架子的元义康当一位普通朋友了。”

    “抱歉,元都督,末将失礼了……”

    “不必多礼,孟将军。”元义康蹙起了眉:“奇怪了,本都督也没接到通知。是啊,已经好几天了――哦,对了,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都督府里有位贵客,他昂我给你带个话,希望你有空尽快去见他,他很快就要离开靖安了。”

    “啊?都督,您也知道,末将最近不是很方便出去……”

    “那人叫叶剑心,是叶镇督的父亲。”

一百二十五 世家

    长长的车队行驶在靖安城那漫长的官道上,金色的……给车队涂上了一层金色。车队前,一队黑衣的骑兵们缓缓策马开路,他们打着东平

    都督府的旗帜,一路扬声吆喝:

    “元都督出巡,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闪开闪开,靠边闪开,小心鞭子了!”

    看到骑兵人马雄壮,街道上的行人急忙往两边避开,空出了街中间的空地。矫健的黑衣骑兵们虎视鹰顾,警惕地注视着两边的人群,武装

    骑兵在两侧护卫着的车队一路蜿蜒而来。

    端坐在豪华的马车内,听着前面传来的开路吆喝声,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的年轻军官嘴边的笑意,东平都督元义康有点心虚,他干咳一声:

    “孟督察,倒也不是我爱寻这个排场,不过最近靖安城多事之秋,申屠绝那个疯子还没抓到,我想大家出入还是小心些好”。

    孟聚收回了眺望窗外的目光,平静的说:“都督所言极是。不过都督,叶镇督的尊亲怎会住在您那边?按道理,他该住在陵署吧?”

    元义康好脾气的笑道:“呵呵,叶剑心行事一向都让人猜不透的,我哪知道他的想法?在洛京时,大家都是很要好的朋友,他要到我这边

    住,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他爱怎样就怎样吧,都督府又不缺几间房子。”

    孟聚有点诧异,这位元都督交游实在广阔,拓跋雄是他表舅,叶剑心又是他朋友,他游刃有余地游走于水火不相容的叶家和拓跋雄之间

    居然两边都拿他当朋友――元都督做事不行,做人还是蛮成功的。

    “都督,镇督不幸去世,老叶先生一定很悲痛吧?”

    “唉,叶剑心的想法,没人看得出来的。他这几天天天缠着我喝茶下棋,我一堆公务在身,被他烦得不得了。至于他背后是否哭鼻子,我

    就真不知道了,哈哈!对了,等下你见到他,你不要叫老叶先生啊,你叫他叶公爷吧。

    叶剑心这个人,最死板的,规矩也大。他最讨厌别人不讲礼貌,不要说你们年轻小伙子,连我们这些朋友有时候都看不惯他,不过镇督刚

    去世,他心情不是很好,等下说不定会发落你一顿,你多少忍耐些吧,不要跟他顶嘴。”

    孟聚点头:“这个自然。叶公爷是镇督的父亲,我们做下属又是晚辈的,怎可能去顶撞他呢?都督不必担心,孟聚知道该怎么做的。

    话间,车声辘辘,车队已驶到靖安西大街的东平都督府了,两列持刀的黑衣士兵侍立如林,一对雄壮威武的石狮子张牙舞爪,漆红色的

    大门敞开,车队滚滚驶入。

    东平行省隶属北疆边塞,实行军管。东平都督府监管军师与民政――虽然在孟聚看来,元义康其实什么也管不了。

    来到决策东平行省军政事务的中枢,对孟聚来说还是第一次,东平都督府占地极广,占了整整一条街。车队从大门一直往里。孟聚看到了

    葱葱的树林、争气而密集的军营、威武的官衙,还有士卒们操练的校场。

    车队一路过来,沿途遇到的官兵都停下了脚步,站在路边对着车队肃立行礼。

    车队在都督府里足足走了一刻钟,才在一片幽静的楼宇前停了下来,元义康领着孟聚下车,朝这片建筑里走去,穿过一片楼台馆榭,他领

    着孟聚到了一座独立的楼宇前。

    在这栋楼宇前,两排持剑的武士们挺拔的站立着,武士们都穿着一身青衣,与穿着黑色军服的边军士兵明显的区别开来。

    孟聚已经上过了两次战阵,在他看来,这些青衣武士们精神饱满、目光锐利,都是难得的精锐。比起陵署的执勤武士队或者都督府的卫兵

    都要强上很多。

    看到元义康带着一个人过来。青衣卫士们没有阻拦,齐齐鞠躬。没有吆喝,没有指挥,两排人动作整齐的像同一个人,让孟聚陡然感到了

    一股无形的压力。

    从一个简单的动作里,孟聚隐隐能感觉,一个已传承了三百年的大门阀世家应具备的实力。

    进得楼内,有个一身布衣的老人迎了出来,这老人满脸的皱纹,身形有些偻曲,他颤颤地对元义康行礼:“老奴参见义康少爷,给义康少

    爷您请安了。”

    “唉,徐伯,你一大把年纪了,见我不用老那么客气,叶公爷在哪?他要见的孟聚孟督察,我可是帮他请来了。”

    “是,大少爷在上面用膳,义康公子稍候。”

    老佣人转过头来,眯着一双浑浊的老眼打量着孟聚,缓缓点头:“哦,……孟公子了吧?见过孟公子,老奴给您请安了!”

    老人颤巍巍地跪下来要行大礼。吓的孟聚连忙将他搀扶起:“老伯不必多礼,折煞孟聚了!快快请起。”

    看元义康的态度,他猜测这老人应是服侍叶剑心的资深家人,说不定叶迦南都是他带大的,自己怎能把他当一名普通佣人呢。

    听到叶剑心还在用膳,元义康显得有些不高兴:“……吃东西?这样啊,那我就先回去了――孟督察,见过公爷之后告诉外边的人一声

    我安排护卫送你回去。”

    没等孟聚答话,那个老佣人已出声了:“义康少爷不必费心了,孟公子是我们请来的贵宾,等下自然有家里人送孟公子回家,您放心就是

    了。”

    “呵呵,有叶家的武士护送,那自然是万无一失了。那就好吧,孟督察,我先回去了。你跟公爷好好谈吧!”

    孟聚微微躬身:“末将恭送都督。”

    元义康摆摆手,很洒脱的出门上马车走了。

    “孟公子,请随老奴这边过来。”

    那老家人弯着身子,很恭谨地侧着半边身子领孟聚进候见室。

    他巍巍颤颤地帮孟聚倒茶,告诉孟聚:“少爷正在用膳,有劳孟少爷稍候了――孟少爷肚子可饿了吗?若想吃点什么,请只管告诉老奴好

    了。老奴为您安排。”

    “不必了,我吃过东西了,老伯不必费心了。”

    孟聚其实还没吃过东西,不过想到要见的人,他有点紧张,肚子一点都不觉得饿。那种三百年大门阀世家行事特有的气派,给他带来了一

    种莫名的压抑感。

    叶剑心,三百年大门阀世家的家主,号称冥觉第一世家的强大实力拍戏,在北魏朝廷中地位超然的强大实力派人物。即使与北魏东陵卫总

    镇白无沙、南唐天策北府的断事官萧何我这样掌控实权的强大存在,他都能以平等的态度淡然待之。

    他在北魏朝廷中不任职务,只是挂了一个编撰史书的太史虚衔,但他的态度却能左右朝局的变化。在很多重大事项的决定,即使皇家也要

    倾听他的声音,再跋扈的权臣都不能无视他的存在。

    易先生、申屠绝、易小刀、元义康、拓跋雄,孟聚认识的这些人,他们身份、地位、个性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在于他们的接触

    中,孟聚都能感觉到他们对叶剑心的……和尊敬――一个人,能做到无论敌我都能尊敬,这是非常难得的。

    孟聚的紧张,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叶剑心,是叶迦南的父亲。

    那位逝去的姑娘,在这个世上。自己与叶剑心,可能是最爱她的人了。凭着这个,孟聚从心底里对尚未见面的叶家家主产生了一份莫名的

    亲切感。

    想到自己即将要面对这样一位传奇人物,他脸上微微发热,心情激动。

    徐伯上去通报了,留下两位俏丽的青衣婢女在候见室帮着孟聚斟茶倒水。

    孟聚在候见室里安静的等着。无聊的看着屋里的字画和窗外的风景。他本来以为,叶剑心既然去探望过自己,听到自己过来回访,他应该

    会很高兴的迎出来吧。

    不料等了足足三炷香功夫,孟聚脖子都等得长了,还是没见有人搭理自己。若不是看两个婢女木头般面无表情的侍立在门边,他简直怀疑

    叶家是不是把自己给忘了。

    他忍不住问:“二位姑娘……”

    两个婢女同时深深屈膝道万福:“不敢当。公子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吗?”

    孟聚一窒,他客气的说:“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不知叶公爷为何还没过来呢?”

    两个婢女对视了一眼,一个婢女客气的说:“公子可是饿了吗?若是公子饿了,奴婢可以为公子准备膳食的。”

    “膳食倒是不用了。只是时间不早了,我……,呃,还是算了吧。”

    婢女们善解人意,她脆声道:“孟公子可是有点急事?奴婢去通报徐管家一声吧。”

    偻着身子的徐伯很快回来了,他对着孟聚微微躬身:“孟公子。还得有劳您稍后了。少爷已经用完膳了,不过他还在更衣。”

    “哦,更衣啊,不忙不忙!”

    孟聚心想这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吧,不料那徐伯继续说:“只要少爷把用膳、更衣、焚香熏身、修容、沐浴精神、打*、冥想这些功课都做

    完了,他就能出来见您了。

    孟公子是我们家的贵宾,少爷知道您来了很高兴。为了见您,他特意把很多功课的时间缩短了,只要一个半时辰就能出来了。”

    孟聚:“……,徐伯,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坐在窗前,看着红色的太阳一点点的落入西方地平线下,窗栏上的金色余晖一点点的缩小、消逝,想着人生百年,也不过是能看着这样的

    落日三万六千次,要想天地辽阔。世代**,自己却如沧海一粟般渺小,孟聚心生莫名的伤怀。

    太阳下山了,天色完全暗下来。婢女点燃了油灯。

    吃过东西的孟聚有点困倦,他倚躺在椅子上闭目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将孟聚惊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俊挺的白衣男子从容的走进候见室。管家徐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那男子对着孟聚微微颌首,沉稳的说:“久候了,孟督察。我是叶剑心。”

    听到他说话,孟聚惊得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叶剑心十分英俊。他身形高挑而匀称,剑眉斜飞入鬓,目光**,鼻梁笔挺,上唇的弧线轮廓分明。乌黑的头发梳理的……,在脑后扎了起

    来。

    这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他脸部的线条凌厉的如刀削斧斩一般,连一分一毫的赘余都没有。在他的眉目间,孟聚能窥到叶迦南相貌的一些

    特征,只是叶剑心实在太年轻。孟聚怎么都不敢相信他会是叶迦南的父亲,只会当他是叶迦南的哥哥。

    叶家家主毫无表情的望着孟聚,目光坚硬而冷漠。看到他的眼神,孟聚立即知道了,当代叶家家主的个性非常刚强,如钢铁般不可动摇。

    镇定了心神,孟聚深深鞠躬:“孟聚拜见叶公爷。”

    叶剑心也不还礼,他一拂袖子,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沉声说:“孟督察,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叶剑心拂袖、走动、坐下,短短几步里,孟聚看的屏住了呼吸:他的动作实在太完美了!

    这一连串动作里,对方竟连半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一举手、一投足都仿佛拿着尺子量好的,那尺度、那节奏与韵律,简直像艺人苦练半

    生的舞蹈一般完美无瑕,毫无破绽。

    孟聚做的端端正正,大气不敢喘。

    叶剑心淡淡道:“孟督察,不必拘束。你是我们叶家的恩人,倘若你在我这边觉得不自在,那便是我叶剑心待客不周了。”

    “不敢,叶公爷言重了。”

    “在见叶剑心之前,孟聚对双方的会面有过很多预料,甚至想过同样悲痛的二人会不会抱在一起痛苦怀念叶迦南――但看着面前冷静的像

    冰一样的叶家家主,孟聚立即知道,自己的所有设想都落空了。

    孟聚有种感觉:眼前的叶剑心,一点不像个刚失去唯一亲生骨肉的人。

    在他身上,无声无息的散发着一种泊泊然的压力,他的说话,他的神态,他的动作,甚至他的目光。都给了孟聚很大的压力,让他连呼吸

    都放缓了――即使当初对着魔族的军阵冲击时,孟聚都没感觉到这样大的压力。

    望着孟聚,叶剑心平静的说:“小女来到东平后,一直承蒙孟督察的关照。孟督察为了救回小女,出生入死,在数万魔族乱军中抢回了她

    。自己身负重伤。孟督察如此厚恩,我这个当父亲的,却一直没能亲口对孟督察道声谢谢,实在很失礼。

    孟督察手机站直接访问:请接受我和叶家的谢意。”

    他站起身,对孟聚弯腰深深一鞠。他白衣胜雪,长袖若云,一连串动作流畅的如行云流水,不带半分火气,悦目之极。

    徐伯跟在叶剑心身后,也对着孟聚跪了下来重重磕了几个响头,他老泪纵横:“孟督察,您就会了小姐,您是我们叶家的大恩人哪!若不

    是您,小姐真不知道怎么办好啊。我们叶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啊!孟督察,您长命百岁,多福多寿啊!”

    孟聚急忙跪倒还礼:“叶公爷、徐管家莫要如此!一直以来,都是叶镇督照顾提携于我,在下所尽的微薄之力,实不足报答叶镇督厚恩之

    万一。只可惜在下无能,功亏一篑,没能将叶镇督救回,本已羞愧无地了,怎还能愧领您的谢意?该是孟聚向您请罪才是,在下没能保护好镇

    督,纵死亦无颜再见镇督于地下。”

    孟聚说的激动,眼角微微泛红。叶剑心看到眼里,岩石般刚强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但那笑容却是飞快的消失了。

    “孟督察,我是大战之后感到靖安的,虽然多方打听,但在事件的一些关键环节上却还是有些模糊。听说孟督察你是事件的重要参与者。

    在小女离世时,唯有你在身边听到了小女的遗言。关于此事的由来,你能够详细告诉我呢?当然,我知道,有些事可能设计了你们东陵卫的事

    务,但无论如何,还是请孟督察莫要对我隐瞒吧。”

    想起事情的巾帼,孟聚心如刀割,痛苦在不断的吞噬他的心,倘若有可能,他是在不愿回忆那惨痛的一幕。但无论在情在理,叶镇督父亲

    的这个请求却是不能拒绝的,他振作起精神,肃容道:“在下金樽公爷吩咐,不会丝毫隐瞒,事情的发生,要从生个月说起……”

    叶剑心打断他:“事情的起因,我大概知道了,是由孟督察你在酒楼与申屠绝的冲突而起,这里就不必浪费时间再说。我只是想知道,为

    何申屠绝对小女如此痛恨?为了一场意外冲突,竟不惜病变谋逆也要将她置于死地?这个,我很不理解。请孟督察帮我解惑。”

    孟聚微微犹豫,他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在下恳请公爷屏退左右。”

    叶剑心抬抬眉,神色间有些不满。但他还是做了个手势,徐伯和两个婢女立即退下了。

    孟聚这才肃容:“申屠绝在狱中时。他暴出一桩惊天机密,并写下了供词。在下猜测,正是为此,申屠绝狠下决心,不惜铤而走险,企图

    杀人灭口。”

    “什么机密?”

    “申屠绝指证,拓跋六镇企图谋逆。”

一百二十六 剑心

    “拓跋雄企图谋逆!”

    几个字吐出口,孟聚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像是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被移走似的。这个秘密,已在心里藏了太久。叶迦南已去,知悉秘密的刑案官和侍卫相继遇害。世上只剩自己孤独的承担这个惊天的秘密,孟聚感觉十分惶恐。

    元义康和蓝正,他们都曾旁敲侧击向孟聚询问过他与拓跋雄结怨的真正原因,但孟聚都选择了沉默――蓝正的人品很靠得住,元义康是皇族地位也很高,但孟聚直觉的感觉到,要担当这个秘密,他们的分量都还不够,告诉他们,只会害了他们。现在,亲眼见到叶剑心,孟聚直觉的指导,眼前的人,他是能担当的起这秘密的――或许,在整个北魏朝廷,除了东陵卫总镇白无沙外,他是唯一够资格的人了!

    当代叶家家主果然也没让孟聚失望。

    听到这个足以让一般人吓的魂飞魄散的消息,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淡淡说:“原来是拓跋家的家务事,难怪了,小女当时是如何应对的呢?”

    叶剑心轻描淡写的将可能导致江山变色、伏尸百万的大浩劫说成“家务事”,被他的气魄震撼,孟聚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镇督的具体手段,她不曾和在下说,在下也不得而知。不过当初申屠绝亲口答应效忠镇督,那是在下亲眼所见,而镇督在临终前,她曾亲口嘱托我,说她书房里有申屠绝的供词和她的奏折,让在下代为上奏朝廷,杀拓跋雄和申屠绝二人复仇。

    由此,在下斗胆揣测,镇督的计划是将申屠绝的供词控在手中,逼迫他暗藏在拓跋雄阵营中,偷偷为我方效力”

    孟聚黯然道:“只可惜在下实在没用,不但追杀申屠绝不到,还昏迷了二十多天,醒来时,镇督的住处已被焚毁,证据全被烧毁,她的一番心血全都白费了,在下实在愧对镇督。”

    叶剑心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他淡淡说:“孟督察不必愧疚,这几天,我在靖安城中多方打探,无论元都督、易将军、肖将军等军中首脑,还是普通将士,他们都是异口同声的称赞你的壮举,赞赏你高风亮节的为人。你冒死救援小女,为帮她复仇又孤身冲击魔族军阵,险死还生――为小女,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孟督察,人命在天,你已竭尽全力,不必过于苛责自己。”

    叶迦南的逝世,一直是孟聚心头难以开解的伤怀。他一千万次的责怪自己,为何不能早到一阵――哪怕早片刻都好啊,说不定就能从申屠绝手中救得叶迦南了!

    巨大的愧疚和自责郁积在孟聚心中,他无法解脱。这么多天来,同样的话有不少人对孟聚说过,但没有一个像叶剑心这么能触动孟聚。想到这是叶迦南父亲的谅解,孟聚顿觉心头重负减轻了不少,泪水慢慢涌出,模糊了视线。

    不想被叶剑心看到自己的失态,他低下头,借着具备喝茶的机会,偷偷拿衣袖擦了擦眼睛,偷眼望向对面,却见叶剑心目光锐利的望着自己,他顿觉大窘。

    “抱歉,公爷,在下失礼了。”(全文字小,?在c文.??

    不知是否孟聚错觉,叶剑心刚硬的表情缓和了些,他淡淡道:“孟督察是性情中人,你这样的性子,在东陵卫中,只怕不是很适合。”

    “公爷说的是,若无镇督大人的提携,在下至今不过是一个从九品的候督察。”

    叶剑心点头,但他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他缓步走到窗前,注视着都督府大院内一片明亮的灯光,雪白的长衫无风自动,长袖如云飘舞,飘逸如仙。

    注视着他高挑而挺拔的背影,孟聚仿佛看到了叶迦南的影子。在叶迦南思考的时候,她也是喜欢这样站在窗前眺望远处的。叶迦南啊,当你孩提时,你可也是这样常常在身后看着你父亲伟岸的背影?

    “孟督察,小女临终时弄错了。她遇害这件事,跟拓跋雄无关,完全是申屠绝的自作主张。”

    “啊!”沉浸在思念中的孟聚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他失声道:“公爷何出此言?这是镇督大人亲口说的,怎会错?”

    “第一,申屠绝应该不敢吧自己曾被判拓跋雄的事报告拓跋雄;

    第二,临阵兵变杀人,这种手段太粗糙,太冒险,太多不可控制的因素,拓跋雄不可能将掩盖消息的希望寄托在这上头――倘若灭口不成功,那只会激怒小女,让她向朝廷揭露此事;

    第三,虽然申屠绝杀害了小女,但始终还是让孟督察将这事告知了我。拓跋雄老谋深算,行事不可能露出这么大的破绽,这不是他的风格;

    第四,多年以来,我与拓跋雄知根知底,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底线。倘若是他想要掩盖此事,他会来找我谈判交易,无需采用这么激烈的手段。”

    虽然元义康也说过申屠绝杀叶迦南不会是拓跋雄指使的,但因为孟聚轻视他,随意对他的话也不怎么相信。但此刻听叶剑心细细剖析,四条理由都有着强大的说服力,孟聚不禁也动摇了:“公爷说的有理,只是若没有拓跋雄的指使,申屠绝如何这般斗胆……”

    “孟督察,倘若你不幸落入了仇家手中,被迫说出了一些不该说的东西,这些东西如果翻出来,不但仇家要杀你,你的旧主也要杀你,对方以此来要挟你加入他那边――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办?”

    孟聚明白叶剑心的意思,他思考片刻,说:“我会伪与虚蛇,假意与对方周旋,看是否能想办法拿回那些证据来。倘若拿不回来的话……,那我恐怕也只好屈服了。”

    “孟督察想的没错,这是我们有理智、有头脑的人的想法,面对危机,我们会考虑事情后果,权衡利弊,最终选择一条损失比较小的道路――小女当时怕也是这么想的吧?”

    叶剑心的每个字仿佛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丝丝冒着冷气:“但可惜,申屠绝这个武夫,他压根就没有脑子――不,该说他的仇恨已冲昏了脑子,他已经不去考虑后果了,被小女狠狠收拾了一番,他宁可同归于尽也不肯咽下这口气!”

    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桀骜暴躁、心肠狠毒、宁死不肯吃亏――想起了申屠绝的性格,孟聚不得不佩服叶剑心的分析:“公爷说的没错,申屠绝那贼子,确实是个敢冒险的亡命之徒。”

    “小女还是太年轻了啊!她自以为聪明,以己度人,以为这些证据能拴住申屠绝了――那等于用几根稻草来捆住暴怒的猛兽啊!申屠绝这种边塞武夫,那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手上不知道到有多少条人命!在他们身上弄这些小巧心计,岂不是对牛弹琴!计算算尽太聪明,以为在书斋里看过几本古人谋略就可以把天下豪杰玩弄于鼓掌中,委实幼稚,太也狂妄无知!小女有此报,那是半点不冤枉!”

    叶剑心毫不留情的责骂着叶迦南,孟聚听的很不是滋味。他觉得很怪异:叶迦南遇害去世,但在她父亲口中却听不到半点悲伤和难过,有的只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孟聚实在无法理解这种世家门阀的心态,女儿都死了还要挨一顿骂,那也未免太严酷、太不近人情了吧?

    这时,候见室的门被轻轻的敲响,叶剑心说话被打断,他剑眉一轩,叱道:“进来!”

    还是那个偻着身躯的徐管家,他领着一个气宇轩昂的青衣武士进来,二人对叶剑心深深地鞠躬。

    “少爷,齐统制有事禀报――孟公子,不好意思,老奴失礼了,有些琐碎事要禀报少爷,打扰您了。”

    孟聚识趣的站起:“可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必,孟督察,你坐着好了。”

    话的是叶剑心,那青衣武士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叶剑心神色不动,他淡淡说:“知道了,你们去处理吧,徐伯,你跟着过去看看。”

    那徐管家犹豫了下,他说:“少爷,老奴若是跟过去了,这边的人手好像少了些,不是很好吧?”

    “无妨的,这是在东平都督府内,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们过去吧!”

    见徐管家还是站着不动,叶剑心加重了语气:“徐伯!”

    “老奴在。”

    “你跟着过去吧,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孟督察有万夫不当之勇,他在这边陪着我,你还担心什么?”

    徐管家巍巍颤颤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他转向孟聚恭敬的行礼道:“老奴糊涂了,没错,孟公子是小姐的人,那自然也是我们家的人。有他在这,自然是万无一失――孟公子,拜托了。”

    孟聚听的迷糊,但听出对方好像要办什么事,他应道:“公爷可是有什么事要办吗?在下不才,但也算是靖安的地头蛇,认识一些朋友,也能调动三两百官兵。倘若公爷有什么要事,只管吩咐便是了。”

    叶剑心淡淡摇头:“举手小事,不敢劳烦,谢谢好意了――徐伯,你们过去吧。”

    徐管家和那个青衣武士鞠躬退下了,叶剑心吩咐婢女进来帮孟聚换了一杯热茶,淡淡说:“粗茶淡茗,未必能入尊口,孟督察姑且用着罢。”

    “公爷太客气了,这么香的碧螺茶,在下还是第一次能喝到,深感口福不浅。”

    “听闻督察室太昌元年中的秀才?为何不继续科举,而是入了东陵卫?”

    “这个――说来惭愧,因为家道中落,无力再支撑在下读书了,在下唯有投笔从戎了。”

    “哦,那真是可惜了,读书人不能进士,官做的再大也是个遗憾。”

    叶剑心淡淡说道,举杯喝了一口茶。

    看着叶剑心语气和表情都和缓多了,孟聚壮起了胆子:“公爷,在下有一事禀报。”

    “哦?”

    “叶镇督生前旧部,他们正遭到不知来自何方的疯狂报复。据在下所知,在这二十多天里,叶镇督生前的卫队亲兵已有三十多人不幸丧命,剩下的人也在被追杀着,省陵署和靖安城内的官府不知为何,对此竟不闻不理,他们的性命危在旦夕。天下之大,唯有公爷您有能力庇护他们,在下斗胆,恳请公爷您能伸出援手。”

    叶剑心淡淡说:“我为何要救他们?”

    “他们生前都是为镇督大人效劳的,请公爷看在叶镇督的情分上……”

    “哼!”叶剑心冷哼一声:“这些人,本该是护卫小女安全的,但小女战死沙场,若不是孟督察你舍命相救,险些竟要尸骨无存。这些无能废物未尽职责,厚颜无耻的活下来,现在还想得到叶家的庇护――倘若不是因为有人先动手了,我都要将他们找出来一个个杀了!”

    听出叶剑心话中的森森杀意,孟聚打了个寒战。

    想到叶迦南生前素有以“护短”和爱惜部下而著称,孟聚实在想不出她的父亲竟会如此冷漠残酷――真不知道叶迦南那热情、活泼的性格是学谁来的?

    孟聚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借举杯喝茶来掩饰,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叶剑心望着孟聚,平淡的说:“孟督察,你原先是小女的部下,但现在……关于将来,你可有些什么打算吗?”

    同样的问题,元义康也问过孟聚,孟聚胡吹了一通将他打发了。但面对着叶剑心那锐利的眼神,他心里着实有点发毛,老老实实的答道:“在下伤势刚刚痊愈,至于将来,确实还没来得及细想,单一个六品小官,料来多半也是要随波逐流了。”

    顿了一下,他坚定的说:“但杀申屠绝为镇督大人复仇,这件事,在下却是非要完成不可的,请公爷放心便是。”

    叶剑心望着他,嘴角泛笑,那笑容似是在讥讽,又似是在欣赏,孟聚竟是看不明白了。

    “孟督察,你是小女的爱将,与我们叶家颇有渊源。倘若你不嫌我多事,我倒是有几句话想对你说的。”

一百二十七 出路

    孟聚连忙说:“镇督仙逝,没了领路人,在下正是六神无主,公爷见识广博,倘若能指点一二,在下是十分感谢的。”

    “那,我就直说了,陵卫是皇家亲军,名头响亮,外人看来也是声威赫赫,但是东陵卫始终是拓跋家的鹰犬――鹰犬鹰犬,再威风的鹰犬也不过是拓跋家的打手而已。孟督察你是华族,在拓跋家的私军里,只怕前途有限。浅滩难卧巨龙,倘若孟督察你期望将来能有施展才华的更大前程,东陵卫并不是好选择,你怕是要跳出这个圈子才行。”

    “公爷说的很是,只是我在东陵卫里能有今日的地位都是叶镇督一手提携,趟若突然离去,在下觉得,这会糟蹋了镇督一番栽培的心血,心中始终不忍。”

    “孟督察你为人重情重义不忘本,这很好,不过人也不必太拘泥于形式了,只要你忠于小女,忠于我们叶家,无论你在东陵卫还是哪里,小女都会很高兴的。”

    “孟聚微微蹙眉,感觉这叶家家主未免也太自我了点。

    叶迦南已去,叶剑心虽然是她的父亲,但他就这样自说自话的代叶迦南表态”很高兴“,孟聚实在很难接受。而且自己对叶迦南好不假,但那时因为双方的情意,叶剑心就这样断言自己是“忠于叶家”――他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孟督察,我帮你想了几条出路,你不妨考虑下。”

    “是,在下恭听公爷的教诲。”

    “孟督察你武艺高超、天生骁勇,非常适合在军中发展。如今,魏国无论南北两边都有劲敌,正是英雄跻身之时。以孟督察你的骁勇,无论到江淮前线还是在北疆前线,打上几场胜仗积累一番军功那是易如反掌。有军功,还有我们在朝中为你说话,只需一两年,旅帅、都将、甚至镇帅的位置都不是难事。这样,孟督察你觉得如何?”

    孟聚沉默片刻,他说:“谢谢公爷,元都督也跟我提过这样的话,他说,只要我肯转到东平边军去,他担保给我一个旅帅的位置。”

    叶剑心愕然,然后,他笑了。

    见面这么久,孟聚还是第一次看到叶剑心真正的笑容而不是那种诡异的冷笑。笑容出现在他冷酷的脸上,就仿佛万年坚冰在融化,显得特别动人,特别好看。

    孟聚发现,叶剑心笑的时候,真的很像叶迦南。

    “老元?这家伙真是搞笑,不声不响的就想挖我们叶家的墙脚,小女的部下他也敢动脑筋,真是可恶。回头我收拾他去。”

    孟聚陪着干笑了两声说:“如今形式凶险,元都督可能也是想保护在下吧?这也是他一片好心,请公爷莫要责怪他了。”

    叶剑心笑着摇头,却没接过这个话题:“倘若孟督察你不愿从军的话,那就来看看第二条出路。孟督察,你本身是有秀才功名的,虽然入了军籍,但要退出倒也不难。东陵卫的白总镇与我相交多年,吏部石侍郎与我又是知交,让他们帮忙,让一个六品陵卫武官转到吏部的候选六品文官,――倒也不是很难。”

    孟聚听的咋舌,大魏朝的规矩,文武分列,但偶尔也能转变,比方说地方文官在战时很容易就能转为统御军队的督帅或监军,但军队里的武官若想转为同品阶的文官,那却是根本不可能的,完全没有先例。

    我行我素的打破朝廷的官制和规矩――恐怕也唯有叶剑心这样的人物,才能轻松的说上一句:“不是很难。”

    “只是,孟督察你只有秀才功名,若要在文官路子上走,这个身份好像低了点――这样吧,明年就是大比之年,你顺便再参加礼部的科举,拿个进士,先从地方知府做起,治理民政一步步往上走,有生之年任到封疆大员甚至入阁登坛也不是难事。”

    孟聚:“有参加科举的六品官吗?”

    “当然了,科举文官网上爬的道路,晋升自然比不上军队里来得快,不过胜在安稳。要知兵事如火,胜负难言,任你再显赫的武将,一旦兵败,便是战阵上侥幸不死,回来也要被朝廷处分,重则处死,轻则罢黜。所以,外人看武将威风,他们自个却是惶恐。大魏朝的将军们,很少能善终到老的。这样一比的话,做文官显得安全了很多,孟督察你意下如何?”

    孟聚苦笑:“公爷为在下设想的很周到,在下也很感激。只是在下从军已经八年,把功课荒废的差不多了,从头来考科举,只怕是力不从心了。”

    “所谓科举,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以孟督察你今日的身份,还有我们叶家的帮助,难道还要你像普通士子一般苦读五经鏖战科场吗?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帮你安排好的,你也不用担心――不过,我砍孟督察你好像也不是很愿意走这条道?”

    “在下惶恐,有负公爷您的好意了。”

    好意连连被拒,叶剑心剑眉一挑,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明显的压抑住不快,沉声缓缓的说:“或者,孟督察你心志高洁,已是无心仕途?倘若如此的话,我倒还有第三条路子可以建议的――孟督察,你修炼冥觉已有多久了?”

    孟聚大惊,他身具斗暝双修的异能和南唐鹰侯的身份,一直都是自己深藏不露的最大秘密。不了自己最隐蔽的事却被对方一口道出,孟聚吓的失魂落魄,差点以为自己身为南唐我卧底的事对方也知道,他猛然从座位上跳起来,声音都惊得变了调:“公爷,您怎么知道的?难道易……”

    话说到一半,他情知不妙,立即改口:“难道有人告诉过您吗?”

    “孟督察,请安做,不必惊惶。我们叶家对于暝觉学问的研究已有三百年历史,也算是小有名气。一般人只要看上几眼,我就能辨出他是否有暝觉天赋。今晚,孟督察你坐我面前那么久,倘若我还不能看出你是个暝觉师,那我叶剑心还怎么当这个家主?”

    “啊?是,是,公爷神目如电,看的很准。”

    孟聚声音发颤,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叶剑心目露轻蔑:“孟督察,斗暝双修虽然罕见,但我叶剑心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况你对小女有恩,我们叶家更不可能告你密――你大可安心,此事你知我知,不会外泄。”

    孟聚心下微安:“谢谢公爷代为隐瞒。不是在下存心欺瞒,只是这种事,有点犯了朝廷的忌讳。要知道,以前的几个斗暝双修,那可都是……”

    “这事,我比你清楚,孟督察你不用说了。孟督察,你在战阵上能横扫千军,铠斗士的等阶定然不低,而你在暝觉的修炼方面……”

    叶剑心打量着孟聚,蹙眉道:“真是――惨不忍睹,孟督察,你到底修炼了多少年?得过何人的指点?他怎么把你教成这样了?”

    叶剑心咄咄逼人的追问,孟聚痛脚被人抓住,唯有乖乖回答:“公爷,从十五岁开始,我就发现自己出了一些异状,当我集中精神恶意的盯着别人时,对方会莫名其妙的迷乱甚至昏厥,过后我也会头疼。这种情况出现的多了,我猜发觉古怪。怕惊动了旁人被视为异类,我也不敢向周围人询问,自己查阅了很多书籍,才发现,这很可能就是暝觉的异能。后来我又知道了斗暝双修的几个先例,知道利害,我更加不敢声张,只是在私下偷偷锻炼着。”

    “那你受过何人指点?有哪位暝觉师教导过你吗?”

    “没有,因为这件事我不敢请教别人,只是看过一些书籍和佛经,自己摸索着学习。”

    叶剑心惊疑的望着孟聚,脸色有点古怪,良久,他问:“你现在能使出多少种技能?扰敌、探知、致幻、威慑、传音、蛊惑、遂心、精神攻击、精神风暴、大精神风暴、阴灵、练心、以神铸形、元神出窍、不生不火、入圣,直至身化神佛,你到了哪个层次?战斗型暝觉师、幻觉暝觉师、蛊惑型暝觉师或者控制型暝觉师,你是哪种?”

    叶剑心一连串的说来,孟聚大愧。叶剑心说的大多数名词,他听都没听过。

    “不怕公爷您笑话,您说的东西,在下实在不懂。我的暝觉技艺很粗浅,扰敌这种技能在战场上比较实用,在下用的比较多,状态好的时候,也你呢个勉强用出一个很小威力的致幻或者威慑――其他的技能,我是听都没听过。”

    “这么说的话,你的等级超出暝觉学徒,已到初级暝觉师,战斗型的初级暝觉师。八年时间,不经系统训练,也没有药材和器械推进,你从一个门外汉自行就摸索成了暝觉师,你的资质实在……,唉,没人指点你,真是太可惜了!奇怪了,你怎么十五岁才出现暝觉?暝觉天赋该是与生俱来的吧?真是奇怪了?”

    叶剑心低声嘀咕几句,孟聚听不清楚,他只当对方是在嘲笑自己差劲,俊脸微红,低着头不说话。

    叶剑心目光炯炯的望着他:“孟督察,你既然留意过暝觉学问,那你该知道,在整个大魏朝――不,该说整个天下,我们叶家对暝觉学问的造诣都是首屈一指的!不是我叶剑心狂妄,哪怕是北魏拓跋家的联合工场、南唐沈家的半塘书院或者西蜀的巫庙,他们在暝觉方面的研究加起来也没有我们叶家来的精深。在暝觉方面的研究,我们叶家已有超过三百年的历史,沉淀了无数的经验和学识,培养过不知多少强大的暝觉师――有件事很少人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公认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暝觉师,那就是我们叶家先祖培养教导出来的!”

    “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暝觉师?”孟聚陡然醒悟:“叶公爷,您说的可是三百年前曾在江都城下击败过天位铠斗士天武帝的那位沈……”

    “知道就可以了,没必要说那么大声。”叶剑心打断孟聚,他缓缓说:“因为三百年的敌对,这段渊源如今已经很少人知道了,不过想来南唐的北府、沈家或者慕容家里,他们应该还记得这件事。孟督察,我们叶家不姓拓跋不姓慕容更不姓元,却能与鲜卑皇族们平起平坐,无论宫廷里掌权的是慕容海还是拓跋,他们都得倚仗重用我们,凭的是什么?凭的是我们叶家能源源不断的伪北魏提供暝觉师的支援,凭的是我们叶家座下数量庞大的暝觉师军团!若没有我们叶家暝觉师在江淮前线的支援,南唐庞大的斗铠群早打过黄河了!说句狂妄的话,倘若惹恼了我们叶家,哪怕拓跋*的皇宫和禁军,我们也能一夜之间扫平了!所谓千军万马,在天阶暝觉似乎面前也不过时土灰瓦狗!孟督察,暝觉之道,博大精深,犹如汪洋大海,直至无上天道。你倘若无心仕途的话,不如就加入了我们叶家,专心修炼此道。你有着很好的资质,我愿收你为弟子,将所有知识倾囊传授。假以时日,定能将你培养成横空出世的一代暝觉宗师!那时,你地位超然尊贵,便是皇室也要将你奉为座上国师,你意下如何?”

    孟聚听的震撼,亲眼见过柳空琴的发威,亲眼见识过天阶暝觉师的可怕威力,对叶剑心的话,他没有丝毫的怀疑。只是想着要从此投入叶家门下,这么重大的决定,他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孟督察,这可是难得的机缘,倘若不是见你心性忠义,重情重义又对小女有恩,是我们家信得过的人,若换了别人,便是他资质再好,我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要知道,能有机会进窥无上天道,探索生死之谜,进得不灭之境,此等际遇,可是比人间的功名富贵强的太多!”

一百二十八 陌路

    孟聚听的砰然行动,他正欲开口答应,突然想起了(这里看不清)出手救援王柱等人的说话,他的心一下凉了下来。

    叶家虽然强大,但叶剑心为人委实太冷酷淡薄。他是看重自己斗冥双修的天赋,想诱导自己为加入叶家为其所用。在他麾下做事,自己有用的话倒还好说,倘若自己达不到他的目标或者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便要被弃之如草芥甚至是灭口了。

    无上天道虽然美好,但古往今来,能成仙成佛的能有几个?追求这么缥缈的事,人生寒暑不过数十载。自己在东陵卫做一个中层军官,官虽不大也是个头,左右奉承人人笑脸,天高皇帝远,逍遥快活多自在。大不了还可以跑回南唐享福去,何必投入这个冷酷主子手里给自己找不自在?

    叶家确实很强大,但对他们行事的风格,孟聚委实不敢恭维。叶迦南在的话还好说,叶迦南已经不在了,孟聚也没兴趣委屈自己跟这些傲慢的世家门阀打交道了。

    “公爷的看重,在下实在十分感激。但这三条路子的选择关系委实重大,在下想仔细考虑一番再给公爷您答复,可行?”

    叶剑心锐利的望了一眼孟聚。脸色阴沉的像暴雨前乌云密布的天空。虽然身为尊贵的公爵,他也深通世故人情,一眼便看穿了孟聚的拖延打算,看出他其实是不想与叶家有牵连。

    以叶家家主的地位和身份,他轻易不会开口,但他一旦说出的话,即使是当今陛下拓跋晃或者六镇大将军拓跋雄也必须要慎重考虑的,不会轻易拒绝。

    不料在北疆,东陵卫的一个六品督察就敢拒绝了他盛情的好意――而且是连连拒绝,这令叶剑心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挫伤,他微微愠怒。

    压抑住心中的怒意,叶剑心沉吟片刻。最后,仿佛下了很重大的决心,他沉声说:“孟督察,倘若是小女邀请你进我们家,那你还需考虑吗?”

    “倘若是镇都大人的意思,那在下自然要服从的。只是大人已仙逝,公爷您虽然是她的父亲,只怕也代替不了她。”

    “那好,孟督察,过些日子,小女叶迦南自然会亲口邀请你的。希望到那时你不要反悔了吧。”

    孟聚霍然站起,他脸色铁青的盯着叶剑心,一字一句的说:“叶公爷,您是叶镇督的尊亲,也是朝廷的公爵,在下尊敬叶家,也尊敬您。我不知道您对镇督有什么不满,但再怎么说,镇督已经去了,您便是对她有意见,也不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她的生死开玩笑!”

    叶公爷,对您来说,镇督只是您的女儿,您觉得骂她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对在下而言,镇督却是……却是最尊敬的长官!没人能侮辱她的英灵,没人能在我面前说她坏话。没有人!”

    静静地看着孟聚发怒,叶剑心毫无表情,眼中无喜无怒。

    孟聚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声音哽咽:“恕在下屋里说一句。倘若说这话的不是您,不是镇督大人的父亲,倘若换了个旁人,哪怕是当今陛下,敢在我面前对镇督如此狂妄无礼,在下便是豁出性命来也要让他血溅五步!

    公爷,对不起,孟聚是边塞的粗鲁武夫,不通礼数也不懂人情,您的好意,在下实在无法接受,容我告辞了!”

    看着那张英俊的扑克脸,孟聚心下是在厌恶,他起身草草对叶剑心鞠了一躬,转身欲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孟督察,难道你真的不想再见到小女迦南了吗?”

    听叶剑心显得很有把握,孟聚不由停下脚步,但想到叶迦南是在自己怀中停止呼吸的,自己亲手摸到她的脉搏停止、身体发冷,他顿时愤怒:“公爷,开玩笑也该有个度!我是亲眼看着叶镇督离世的,这不会有假!”

    “孟督察,问你一个问题:暝觉的本质,是什么?”

    孟聚一愣:“暝觉的本质?公爷,你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也是暝觉师,你该能想到的:暝觉的本质,就是人的魂魄!”

    暝觉的本质就是魂魄!

    叶剑心的话,就像一道横过天际的霹雳闪电,将孟聚打得彻底瘫痪。他脑子一片空白,死死盯着叶剑心,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叶剑心也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目光里带着望着无知人的怜悯。

    “公爷,您该不会是想告诉我……”

    “是的!”

    “这怎么可能?”孟聚的声音颤抖着:“起死回生,这……这怎么可能?”

    叶剑心平静的喝着茶,他慢悠悠的说:“若是满足一些条件的话,这是能办到的。”

    “什么条件?”

    “第一,身体要保持完好,砍掉脑袋的死者无论如何都救不回了;

    第二,不是因为人寿已尽或者无法医治的绝症等死因,耗尽了生命活力而死的;

    第三,人有三魂六魄,人死后。两魂五魄都在第一时间离开了身体。在十个时辰以内,剩下的一魂一魄也将彻底消散。所以,在死亡十二个时辰之内,剩下的一魂一魄也将彻底消散。所以,在死亡十二个时辰之内,必须有一位天级暝觉师护住死者遗在身体内的一魂一魄,让其不得消散,直至给机体引入新的魂魄,这一魂一魄将引导新的魂魄进入体内,直至完成融合与合体;

    第四,身体的外伤是能修复医治的。我们叶家与巫庙合作,能修复小女的内伤……”

    “且慢!公爷!”孟聚猛然喝住了叶剑心,他冷汗直流,声音都在颤抖了:“你刚才说的,我不是很懂。但大概能明白。不过,你是从何处找来新的魂魄引入镇督体内?若是镇督身体内有一个别的灵魂,那她还是镇督吗?

    你这是亵渎!我宁愿镇督安静的去了,也不愿别的孤魂野鬼顶着她的身躯出来现世!”

    望着孟聚,叶剑心怜悯的笑笑,仿佛是在笑话他的孤陋寡闻。

    “死而复生,这本来就是件足够惊世骇众的事。不过我叶剑心再怎么无情,也不可能拿自己亲生女儿的身体给别人用。既然孟督察问起了。我就先把第六个条件说了吧。

    事实上,即使我想找来一个新魂魄,要融入小女的体内,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魂魄与身体的融合非常复杂,不是同一人的魂魄与身体想融合,很小的,千中无一!不同的魂魄与身体,能契合的很少的。”

    “啊,那你怎么确定找来的新魂魄能契合……契合叶镇督的身体?”

    “我当然能肯定,因为这本身就是小女迦南自己的魂魄。”

    看着孟聚目瞪口呆的表情,叶剑心有点不耐烦,他说:“孟督察,你是铠斗士,应该试过铠斗士的测试仪吧?见过测试仪里面的魔水晶吧?”

    孟聚连连点头。

    “那就好,这样我解释起来就省力多了。世人只知道魔水晶能制造斗铠的驱动核心,也能测试铠斗士的真气,但唯有我们叶家才知道,魔水晶经过特殊加工后,还有一个特殊功能,那就是贮存暝觉能量。”

    孟聚屏住呼吸,额上冷汗直流的听叶剑心说话。

    “长期以来,叶家的暝觉师都是用魔水晶来贮存自己的暝觉能量备用,不会乱用别人的。一次偶然的机会里,一个暝觉师失手用了其他暝觉师的魔水晶,他突然发起疯来。后来几个大师级暝觉师联手对他施救,才发现他的识海里竟存在两个斗争的意识,正是这导致了他的癫狂。

    从此以后,我们才发现,魔水晶不但储藏了暝觉,还能储备人的意识和记忆――也就是你们所称的魂魄!

    经过数代的研究,经过一套特制的工艺,我们成功的让魔水晶也能帮助没有暝觉天赋的普通人储藏魂魄――这个对孟督察你解释起来可能复杂一些,不过你这么理解就是了,贮存魂魄后,他本人的魂魄还在身体里丝毫无损,而在魔水晶里却还藏着一个沉睡的魂魄,两个魂魄是一模一样的……”

    “公爷您不必解释,在下能明白。无非是魂魄的复制与存档罢了,魔水晶是容器,里面的魂魄是备份――请您继续往下说。”

    “复制、存档和备份?”叶剑心蹙起眉,喃喃的重复了一遍。他诧异的望了孟聚一眼:“这几个词,说得非常贴切。孟督察,你的悟性很好,将来倘若选择在暝觉上深造,一定成就非凡。”

    孟聚心急如焚,叶剑心却在那好整以暇的闲聊,孟聚真是恨不得揍他一顿:“公爷,您刚才说到,叶家发现了将魂魄复制与存档的办法?难道,你们也将叶镇督的魂魄给复制和存档了一份?”

    “约莫三年前,小女迦南出任东平同知镇督。毕竟是女孩子,在东陵卫任职很危险,而且还要来到边塞去。

    在她上任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家里已将她的魂魄给复制和保存了一份,保存在洛京的叶家总部。

    孟督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希望你能帮我们保密:三天前,就在洛京的叶家总部,有几位天级暝觉师联手帮助小女灌顶,很成功。小女的魂魄已灌入了她的识海,她如今已经醒来,神志清醒,举动如常。只是因为胸口受了伤,她还必须在家养伤一段时间。孟督察若是去洛京,有空的话不妨去探望下她。”

    孟聚捂住了脸,他慢慢的蹲下。坐在了地上。巨大的幸福冲垮了他的心灵,不知为何,在这个本该欢笑的时刻,他却是在哭,泪水却是滚滚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响起了那痛苦的日日夜夜,想到那思念的煎熬,孟聚抹着泪水,他语无伦次的说:“谢谢,谢谢!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谢谢老天,哦,该谢谢公爷您……”

    叶剑心望着他,不知为何,他的目光里有一丝怜悯。

    “孟督察,你说错了,该是我们谢谢你。小女能得救,孟督察你出力最大。若不是你在乱军之中护住了她的身体,我们便是有备份的魂魄也无济于事。所以说,孟督察你不但是小女的恩人,也是我们叶家的恩人,我们欠你的很多。”

    回过神来,孟聚忙谦虚道:“不。叶公爷,该说抱歉的是孟聚。刚才我不明真相,对您失礼了,希望您能原谅我的莽撞。”

    “年轻人该有年前人的锐气。孟督察你是小女的部下,你捍卫她,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我这个当父亲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孟督察……”

    这时,有人又敲响了房门。叶剑心说得正兴起,他微微蹙眉,扬声道:“进来!”

    还是徐伯和那个高大的武士。二人走到叶剑心身前,躬身行礼:“少爷,我们回来了。”

    “徐伯,辛苦了。可抓到那贼子了吗?”

    青衣武士跪倒,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抱歉,家主,申屠绝不在里面。就在两个时辰前,他已经离开了靖安,去向不明――但他的手下,全部杀手一共一百二十五人,一个没走掉,已经全部将他们抓了!”

    叶剑心浓眉一轩,白皙的脸孔可怕的扭曲了,他淡淡的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啊?”

    “我问,到底在哪里出了问题!齐志刚,你花了十二天时间来查找那贼子的行踪,你也告诉我一定没问题的――但在最后,你告诉我说功亏一篑,申屠绝跑掉了!申屠绝没抓到。抓些小兵杂碎来充数,有什么用?”

    叶剑心的声音很平静,但在场人无不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怒火。

    齐统制连连磕头,磕的头破血流。他哀求的望着叶剑心,脸色惨白的像下一秒就要死过去了,孟聚看到都觉得同情了,觉得叶家的饭果然很不好吃。

    徐伯干咳一声:“少爷,莫要生气了,要注意身体。这事,让老奴来料理吧――抓到的那些人,请问要怎么处置?”

    “查明他们身份了吗?”

    “初步审过了,有些是边军的士兵。有些是雇佣的江湖杀手。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拓跋雄与他们有关。”

    “告诉他们,谁能供出申屠绝下落,谁就能活命!如果到天亮以前,如果他们还说不出申屠绝的去向,统统杀了。”

    徐伯深深鞠躬,带着那个只剩半条命的齐统制出了门。

    叶剑心沉重的喘口气,勉强笑笑:“底下的人都是饭|桶,这么点事都办不利索,让孟督察见笑了。”

    “哪里,申屠贼子凶残又狡猾,要抓他确实不容易。公爷,这件事情让在下也尽一份力吧,在下在靖安城中还有些朋友,耳目灵通。镇都大人尚且在世,这真是太好。在下盼着能在下次见面时,能亲手将申屠绝贼子的人头呈送到她面前,解她心头大恨!”

    “孟督察,还是算了吧。”叶剑心淡淡的道:“为小女报复,必须由我们来做,这关系到我们叶家的脸面。若是你越过我们出手的话,旁人会笑话我们叶家无人的。”

    “公爷,我是镇督大人的部下。为她除仇是理所应当的啊!”

    叶剑心望望孟聚,他的目光很古怪:“孟督察,即使你真的出手杀了申屠绝,小女也不见得会高兴的。”

    孟聚一惊:本书转载文学网m“啊,这又是为何?”

    “有件事,我刚才说过了,不过孟督察或许没留意:小女如今的记忆,还是三年前的。那时,她没到过靖安城,也没有任过东平镇督,不曾参加过靖安大战,也不曾与申屠绝生怨结仇――她根本不认识申屠绝这个人。”

    叶剑心说到一半,孟聚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但他还不敢相信,直到一句话清晰传入了他耳中:“也就是说,孟督察,当你再次见到小女的时候,在她眼中,你已完全是个陌生人了。”

    看到孟聚脸色陡然惨白,叶剑心同情的拍拍他的肩头:“当然,孟督察你对小女的一片忠心,那是不会白费的。我们会告诉小女,孟督察非常勇敢、能干,你是她最忠诚、最可靠的部下!

    到时,她会亲口邀约你加入我们家的,将一如既往的倚重你――这个,孟督察你就放心好了!”

    从侯见室出来,孟聚失魂落魄,脚步踉跄不稳。

    那个徐伯还侯在大堂入口。见到孟聚出来,他殷勤的迎上来:“孟公子,您可是要回家了?我们备好了马车,也准备好了护卫队,请您随老奴过来吧。”

    “啊,不用了……”

    “公子不必客气,请随老奴来吧。”徐伯一路偻着身子,唠叨着:“虽说申屠绝走了,他的党羽也被一网打尽了,但孟督察您身上伤势未愈,独个走夜路未免有些危险……”

    孟聚晕晕谔谔,被徐伯领着到了楼宇前,一辆漂亮的马车停在面前。一队雄壮的青衣骑士举着火把护着马车,队列整齐,人马漂亮。

    看着马车上漂亮的五瓣梅花图案,孟聚出了神。他记得,上次叶迦南来探望他的时候,接走她的也是这样一辆有着梅花标志的马车。

    看着孟聚盯着马车上的图案,徐伯介绍道:“孟公子,这是叶家的家徽,是当年天武帝亲自赐予的。有这种标志的车子,即使在宫廷大内也是可以畅通无阻的。叶家可是……”

    “狗(和谐)娘(和谐)养的叶家。”

    徐伯眼睛陡然一亮,他偻着的身躯慢慢直起,慢吞吞的说:“孟公子。您刚才说什么?老奴年纪大了,耳朵不灵光没听清楚,麻烦您再说一遍好吗?”

    孟聚对他惨淡的笑笑,笑容里的悲哀让久经世事的徐伯也不禁惊疑起来。

    他没上马车,而是蹒跚着脚步缓缓前行,在一众叶家骑士惊奇的目光中,他萧瑟的背影慢慢消逝在阑珊的夜色中。

一百二十九 冒功

    午后,靖安西大街,信和茶行。

    午后和煦的阳光照在雅致的茶屋里,青衣的伙计无精打采地趴在柜台后打着瞌睡,空气中荡漾着浓郁的茶香味,架子上稀稀落落摆着几样茶品,店堂里空荡荡的,一个顾客都没有――孟聚真的怀疑,易先生的这个茶行是不是开来专门赚自己钱的?

    听到孟聚进来的声音,伙计从柜台上抬起了头,他有气无力地招呼道:“客官,请问要什么好茶?”

    孟聚盯着面前的年青伙计:自己前几次和易先生碰头,这个年轻人都是在场的,他也知道自己身份,可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在场,你说这家伙摆出这么一张扑克脸干什么呢?

    “易先生在不在?我找他。”

    “我们掌柜出去吃饭应酬了,要不客官您饭后再过来。。。”

    “找他回来!朝廷给你们银子不是让你们在这边装傻吃喝泡妞的!”

    那伙计浓眉一轩,身形陡然拔直,眼中利芒箭一般射向孟聚,孟聚陡然感到一股沙场特有的铁血气势迎面逼来――眼前这青衫布衣的挺拔男子哪还有半分伙计的惫懒和猥琐,这分明是一位经历过战阵厮杀的峥嵘男儿!

    孟聚斜眼睥睨着他:“怎么,不服气?老子是从五品鹰扬校尉,你是几品的官?说出来,咱们比比?”

    那姓徐的伙计与孟聚弓拔弩张(汗……只见过“剑拔弩张”)地对视了好一阵,挺直的身子忽然又偻了下去,凛然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躬身,低声说:“客官说笑了。小的只是一个卖茶叶的伙计而已,怎能与您这样的贵人相比?”

    他殷勤地招呼孟聚坐下,给孟聚泡好了茶:“客官,小的这就去找掌柜回来,您安坐,喝口热茶稍等,很快的。”

    伙计出门去找易先生了,看着那年轻人偻着的背影,孟聚忽然有点讪讪的。因为叶迦南的事,他是憋着一肚子火过来的,但可恶的易先生没见到,火气全洒在这不相干的小伙子身上了,眼看对方全无反抗逆来顺受,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

    喝了足足好几泡茶,门口传来了塔塔的脚步声,易先生和那个伙计回来了。

    易先生还是那么骚包,大冬天打着一把扇子晃来晃去,一张脸红扑扑的,步子走得踉踉跄跄,一副无行文人样子,人没走近孟聚就闻到了一股扑鼻酒味。

    “啊,客官又来光顾了,欢迎欢迎!小店的货色是全靖安最好的,行家都知道,不信您到这周围打听下,谁不知道信和茶行物美价廉~”

    “你少跟我废话了!”孟聚忍无可忍,一把将易先生扯进里间去,对方哇哇叫着:“客官,客官,别这么粗鲁,咱们都是斯文人~”

    进得昏暗的库房里,两人相对坐下。易先生显然喝得不少了,他打个酒嗝,很不满地说:“呃,孟校尉,我发现你真是跟我有仇啊!你每次都是挑我见美女的时候过来――算了吧,找我有事?有事快说,说完我还得回去应酬呢!”

    看着那张厚颜无耻的醉脸,孟聚恨不得一拳揍死他。明明是他几次十万火急地给自己发暗号,今天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吕六楼流出来接头,他却一脸无辜地说:“找我有事?”

    “易先生,不是你给我暗号说有紧急情况要接头的吗?”

    “有吗?”带着酒意,易先生一脸的诧异:“我易先生说过这话吗?”

    看着孟聚几欲喷火的眼睛和捏紧的拳头,易先生急忙一拍脑袋:“哦,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我是有急事给你发暗号了――不过如今事情都过去了,那倒也不急了。”

    “什么急事?”

    “倒也没什么急事,一点小事――有人想要鹰扬校尉您的命,我通知你赶紧跑路。”

    易先生说得轻描淡写,孟聚听得也是平淡――这个消息,倘若在几天前听到,他还不吓得当场跳起来。但现在,震惊的事经得太多了,连死的人都能活过来,生生死死,孟聚已不把这点小事放心上了。

    “是申屠绝,还是拓跋雄?”

    “申屠绝肯定有份,拓跋雄有没有参与,我就不知道了。前几天,道上有人对你的首级悬了暗花,赏金八千里(猪大,你写完都不自己检查的吗?)银子。”

    “这么少?我只值八千两银子?”

    “不少啦!现在的行情,一省巡抚或布政使的人头也不过一万两银子!你一个小小六品督察就值八千两银子,已经算很给你面子了!不但如此,官府里还有人放风说,杀了孟督察,官府不会追究,官兵不会理――你想想,风险小,收益大,谁不想做?

    你不知道,那几天,有多少知名的江湖杀手日夜兼程赶过来想抢着这笔赏金!甚至连本地江湖道上也有高手想挣这笔钱的,只是本地几个老大不敢得罪东陵卫,压住了他们――这事你回去问蓝正就知道了,他比你清楚。”

    孟聚倒吸一口冷气:“这肯定是拓跋雄搞的鬼!申屠绝丧家之犬了,谁还睬他!只有拓跋雄才差得动官府里的人。”

    易先生悠悠的说:“我不知道,要不你问问拓跋雄去?”

    看着这家伙事不关己的悠闲样子,孟聚恨得牙痒痒的。他冷笑说:“我倒是想看看谁敢来挣着八千两银子的,不要命了吗?难道当靖安署都是死人,当我孟聚好欺负的?”

    “孟鹰扬,你太天真了!倘若敌人真是拓跋雄,失去了叶迦南的庇护,你当真以为靖安署那几十具斗铠和百来号兵丁真能护住你?蓝正最然有心帮你,但他官职太低。,也没什么强硬的背景,上头一纸命令就可将他撤职了――那时,你如何挡住一波波涌来的杀手和暗算?”

    孟鹰扬,听说你能力敌万军,骁勇无敌,但你再强悍,失去了官府的庇护,你能日夜不眠不休的保持警惕?江湖鬼魅伎俩层出不穷,你能时时刻刻提防有人给你饭菜下毒,在你鞋里放毒针,夜里烧你房子?你能提防的了吗?

    易先生醉意熏熏,他说;“孟鹰扬,记得我今天说的话,千万不要自恃匹夫武勇!能对抗权势的,唯有权势;能对抗组织的,同样只有组织,失去了组织的庇护,哪怕天阶铠斗士也是死路一条!”

    看孟聚板着脸,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易先生笑笑:“不过,你也不用急,这事已经过去了。前几天,叶家突然出手,两个天阶暝觉师压阵,叶家的武士在静安城里一口气删了三百多人,不但将那些外来的江湖杀手给杀的一干二净,还杀了靖安知府里的典史,东平都督府中的一个副旅帅,两个管领和几十个军政官员――这些官员,平时都是倾向拓跋雄的。

    “叶家这么狠?他们这么乱杀朝廷命官,不怕后果的吗?”

    “嘿嘿,拓跋雄能怎么样?叶家的独女被拓跋雄的手下兵变害死了,这事已经震惊了朝野,伪朝皇帝拓跋晃,太师端木寒衣,丞相高欢,兵部尚书慕容淮,洛京金吾卫大将军慕容破,御史中丞魏平,东陵卫总真督察白无沙――所有的伪朝众臣都一面倒的同情叶家,同时对拓跋雄不满。现在,拓跋雄现在正被批得满头包呢,他连上三封奏折给朝廷请罪。但都给皇帝驳了回来,摆明是嫌他悔罪的不够深刻。”

    现在,叶家要杀申屠绝的余孽,摆明是要为叶迦南的事报复了,现在拓跋雄要低调还来不及呢,哪还敢阻挠?叶家刚做掉了那批人,拓跋雄马上就表态:“其实我早看他们不对劲了,谢谢叶公爷帮我们锄奸啊!

    孟鹰扬,叶家出手以后,你的那个悬赏很快就被撤销了,估计是拓跋雄看着形势不妙自己扮乌龟撤掉的吧!”

    孟聚听的心中大爽。他在洛京呆过,也跟叶剑心谈过话,隐隐明白当前局势的微妙。拓跋雄这次做得太过分,本来朝中几大势力一直保持着微妙平衡的,大家斗争倾轧又妥协,这种事情是常有的,但拓跋雄突然对叶家的唯一继承人下这种黑手,这种事情实在打破了规矩和默契,大家都觉得恐惧,若是拓跋雄这次不受惩罚,那下次会不会还有人这样干?下次倒霉的又是谁?

    所以,对于叶家愤怒之下稍微出格的行为,朝廷就是看到了也装着没看到,朝中大臣们都恨不得叶家把拓跋雄揍得更狠一点――皇帝拓跋晃连驳拓跋雄三次请罪折,这等于是给了叶家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暗号:“你们就不放在北疆干的再狠些吧!”

    叶家在前期一直沉默着,突然出手大杀特杀,靖安城内的形式徒然逆转,亲近拓跋雄的势力遭受惨重打击――当然,六镇大将军统御北疆日久,其实力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拔除的。但起码,这次的事件给了各方势力一次严重的警告,让他们知道在北疆这片地方上,也有六镇大将军招惹不起的人,对拓跋雄的威望也是一次惨重的打击。

    “叶剑心这个人,他对局势的掌握十分精准,前期一直容忍不发。直到看清了朝廷的态度,他立即含怒出手,毫不容情,一举为叶家雪耻。伪朝有这样实力与智慧兼备的人物,确实是我们的大敌啊!”

    孟聚见过叶剑心,他很赞同易先生的说法,叶剑心确实是个冷酷的权谋主义者,连女儿丧命这种惨事都被他利用当做出手的借口――想起复活了的叶迦南,孟聚实在很不想再提起这个人。

    他换了话题:“易先生,欠我的银子,总该差不多了吧?你喝得这么快活,我发现情报站的经费还是很充沛的嘛――上次是谁跟我说北府官员不能随便酗酒的!”

    提起这事,易先生脸上一红。他支吾道:“这也是为了工作吧!我是和坊里的里正、保长他们去天香楼应酬了,这也是为了打好关系掩护嘛!”

    孟聚差点没被气歪了鼻子:“招待里正、保长这种芝麻蒜皮(汗……是芝麻绿豆还是鸡毛蒜皮?)人物也要去天香楼?易先生,你最近发财了吧?那好,谢谢承惠,银子三万两,拿来吧!”

    易先生支吾磨蹭了一阵,孟聚本还以为他要抵赖的,不料他却甚是爽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大信封:“里面有一万两银票,你先拿着,剩下的,等朝廷发下来吧!”

    孟聚怀疑地看易先生一眼:这厮平时跟他讨银子都跟割他肉似的,今天怎么这般爽快?他打开信封点了一下:“怎么只有九千五百两银子了?”

    “唉呀,孟聚,你傻了吗?喝花酒难道不要钱的吗?你不知道,欧阳青青的歌舞多贵啊!”

    孟聚闷哼了一声,一万两银子到手,他也懒得计较这几百两的克扣了,却见易先生的表情有点讪讪地,一副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易先生,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说吧!”

    “呵呵!”易先生干笑两声:“我这个人,最老实的,孟校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

    “你再不说我可是拿钱走了啊!”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将来北府有人问起的时候,孟鹰扬你帮着说几句话就是了。”

    孟聚警惕地望着他:“什么话?”

    “孟校尉你也知道,我们北疆情报站的经费少,欠债多。没办法,为了早日还清你的钱,最近我想了些变通的法子向北府那边要钱。上次北府不是下令刺杀东平镇督叶迦南的吗?这个任务的赏金足有一万两银子,现在叶迦南也死了,我想这笔赏金不拿白不拿。。。”

    孟聚立即说:“叶镇督是申屠绝害的,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警告你啊,老易,别在这件事上打什么算盘。”

    易先生尴尬地笑笑:“虽说事实是这样,但我们还可以在细节上加工一下嘛!叶迦南死的时候,不是只有你和你的手下在场吗?申屠绝逃跑的时候叶迦南不是没死吗?

    其实,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申屠绝他击伤了叶迦南,但那时她受了伤,并没有死,接着,孟聚你赶到可现场,执行了北府的命令,亲手杀了她!孟鹰扬,你才是杀伪朝东平镇督叶氏的真正功臣,理应受到朝廷嘉奖!

    呵呵,孟聚,将来北府的人问起,你记得这么说就是!其实发生了j什么事,只有孟校尉你自己知道,整件事简直天衣无缝啦――啊,你干什么?”

    孟聚一把揪住易先生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如同小鸡般提了起来。

    他白皙的脸孔可怕地扭曲,双眼愤怒得象是要喷出火来,低沉地咆哮着:“姓易的,你该不会真的这样向北府报告了吧?告诉我!”

    “放开易先生!”库房的门被猛然撞开,徐姓的伙计出现在库房门口他手持锋利的短剑,剑锋斜指孟聚毫无遮拦的后背,低声喝道:“孟校尉,立即放下易先生,否则要你性命。”

    “小徐,不要动手!“易先生挣扎着,喘着粗气喊:“不准对孟校尉出手!大家自己人!”

    “先生,但是他威胁您!”

    “把剑放下,不要乱来。。。呃。。。孟聚,放开。。。”

    对于身后的利剑,孟聚毫无顾忌。他死死掐住易先生的脖子,喝道:“姓易的,马上把那份报告撤回来!,告诉北府真相,告诉他们,叶迦南不是我杀的!我没有害镇督!”

    最后一句话,孟聚叫的绝望有凄厉,仿佛一头受伤的野狼在哀鸣。

    易先生脸涨得通红,鼻孔喘着粗气,他没有办法说话,只能用目光盯着旁边。

    孟聚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个大信封静静躺在桌子上。

    信封里装着一万两银子的银票。

    孟聚发冷般哆嗦起来:“姓易的,你。。。这一万两银子难道就是,就是。。。”他一阵眩晕,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易先生的脖子,浑身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易先生弯着腰,拼命地咳嗽,呕吐,一股难闻的污秽味充满了整个库房。

    姓徐的伙计冲上来,用身子隔开了孟聚和易先生,他拿剑指着孟聚,警惕的盯着他,生怕他再次狂性大发。

    但是易先生推开了他,他走近孟聚。他正视着孟聚,一遍咳嗽着一边说:“孟鹰扬,咳咳,你猜的没错:这一万两银子,就是北府对你除掉叶迦南的赏金.”

一百三十 总镇

    洛京郊外,皇家陵园

    在洛京郊外的荒野上,有一片广阔的丘陵地带。它背靠巍峨的群山,清澈的渭水犹如一条笔率的玉带将它紧紧围绕,草木葱郁,花鸟繁茂,景色开阔,山河壮丽。

    在北魏开过皇帝天武帝万年的时候,宫廷开始着手准备修建他的陵墓,在洛京周围寻找合适的地址。皇家重金聘请来的三个风水大师不约而同地都看中了洛京西郊的这篇丘陵,盛赞该地是:“山含王气,地走龙蛇!如此地形胜貌,足佑皇朝千年之基!

    后来,天武帝亲自驾临看过,也觉得此地景色壮阔,很合心意,于是将陵墓定址与此。

    当年,北魏朝廷发动三万军人和十万民夫在此筑陵,史称东陵。东陵皇墓历经十年修建而成,其时天武帝已去世了,他的儿子名元皇帝护送灵柩入内安葬,顺手杀了那十万修建的民夫和三名定址的风水师。自此以后,北魏皇室虽然屡经更替。但无论拓跋皇室还是慕容皇室,都将他们的陵墓定址于东陵,东陵周边也就成了北魏皇室守护严密的戒备区了

    在名元帝登基的第三年,也就是永兴三年,名元皇帝位了保护东陵墓园不受盗墓者的侵扰,特在东陵左近新设一支禁军兵马护卫陵园。因新军总部就在东陵园东侧,故其名为“东陵卫”。

    第一任东陵卫总督就是在皇位斗争中失败的名元皇帝弟弟拓跋净公爵,那时,东陵卫的兵卒杂役不到五百人――后人揣测,名元皇帝设立东陵卫,其实是把他弟弟发配去守墓的借口罢了。至于日后,东陵卫能发展成为一个拥兵三十万,监控四方权倾天下的恐怖集团,那无论是创建它的名元皇帝还是第一任东陵卫总督的拓跋敬,他们都是万万想象不到的

    从皇家陵园往东走,沿着一条由高达乔木林立两边而成的林荫道一直走,在这条道路的尽头,伫立一片气势宏大的建筑群,这便是东陵卫的总部了。

    黑色的高达关押,黑色的外墙,黑色的大门,黑色制服的卫兵钉子般戳立于门口两侧排开,门外立着的黑色石狮子沉默而骄傲地注视着眼前的芸芸众生,恢弘的气氛笼罩全场,威严,庄重,肃穆。

    东陵卫的大门通常是敞开的,进门的第一眼,三人高的天武帝雕像巍峨地伫立在堂前,威武的北魏开国皇帝用充满压迫力的眼神注视着每一个踏步此地的人,那沛然的压迫力让人无法呼吸。据说,有不少朝廷的钦犯被逮到东陵卫,被这宏大的气势所压迫,不等用刑他们就崩溃招供了

    洛京东陵卫总部占地极为宽阔,里面的机构也很多,一座又一座雄壮威武的官衙和军营连绵不断。庞大的建筑群从丘陵边上一直眼神到落山山麓,山麓的森林旁有一间小木屋,这小木屋建得甚是粗糙,连木材的树皮和枝条都没有剥掉,看上去就跟山间猎人樵夫的住处差不多――――很少人知道,这座不起眼的小木屋,才是东陵卫真正的核心所在

    五品文官南木鹤参议抱着一叠厚厚的公文走进来,屋子里木材的清新气息让他觉得很舒服。墙角的壁炉里熊熊燃烧着,一个布衣的高手男子背对着他正在烤火,一阵阵腾腾的热浪扑面而来。

    南木鹤恭谨地站住了脚步,对靠在火炉边的男子恭谨招呼道:“总督,卑职叨扰了。”

    男子从火炉边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清铄而沧桑的脸。这是一个跟好看的男子,淡淡的眉,明亮的眼睛,笔挺而俊秀的鼻子,轮廓分明的瓜子脸。那霜然的双鬓和眼角的鱼尾纹,显示此人的岁数已经不小了。在他薄薄的唇边,有一道深刻的笑纹,令他略显冷酷的脸平添了几分生动,闲的很亲和

    东陵卫总督,白无沙。

    很难有人想象,掌控三十万陵卫、掌控大魏国江湖道、威震南唐和西蜀的煞神,竟是这么一个俊逸的男子。他更像一个落魄的落地秀才,而不是手握重权的朝廷高官(哥应星重现

    尽管给面前的人担任参议助理已有快两年了,但每次见到面前的人,南木鹤都禁不住有一些不该有的遐想。在当今景穆陛下还在东宫龙潜时,白无沙就是太子身边很得宠的近侍了。因为他英俊的容貌,景穆陛下对他非同一般的信任和宠爱,不少人都曾恶意地猜想过他与当今陛下之间的关系,当时有很多流言在洛京城中飞舞,不过,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并非白无沙或者景穆陛下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只是相貌柔弱的白无沙,他杀伐果断地证明了一个真理:“没有刀剑砍不断的舌头。”

    “是南木啊。”躺在壁炉前的软榻上,白无沙转过头来,嘴边深刻的笑纹让他看着总像在笑:“坐下来说吧。你的事情恐怕不少吧?”

    南木鹤在椅子上坐下,他挺直了腰杆,朗声说:“总镇,您今天的气色,看着可是比昨日好多了,看来病情大有好转了。”

    “好什么啊,天气一冷,周身骨头都疼,我就快冻死了。”白无沙有气无力,苍白的脸浮现一抹红晕:“先说要进的吧,南唐那边怎么了?他们的朝廷还在吵闹吗?”(果然是哥应星那个病秧子。。。由此可见白无沙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阿弥陀佛

    “总镇英明。兼知署转来啄木鸟报告,南唐朝廷还在为北伐的事争论不休。军机平章兼国舅嵇康和兵部尚书方岩都主张,先从襄阳道江都一线的江淮防线出击,攻打窝巢的江淮真;二枢密知院欧阳?与户部尚书刘烨,他们则主张先取西蜀,得巴蜀、汉中之地后,兵出山西,对我超进行全面包围打击;还有吏部尚书杨拓,他的主张是。。。”

    “杨拓这个不倒翁?他的主张是没主张把?”

    “总镇英明,料事如神。南朝的御史大夫何中弹劾国舅嵇康是收受了蜀人的贿赂,所以才不肯同意出兵西蜀北伐,嵇康国舅大骂何中试疯子,说欧阳?是暗指我朝的奸细。如今,为了北进还是西取战略,江都的大臣们正在争论不休。看来不会很快出结论的。”

    “从今年年初,欧阳?出【平北策】开始(我悲剧的发现我不会打书名号),江都那边就一直在争论这个了,可我没想到他们这么能说,吵闹了一年还是没结果。国事如此,朝臣们还在忙着党争,仁兴竖子,果然不足为患。”

    “据说李家和沈家都派出了优秀子弟从军,南唐的军队准备大批装备新式斗铠铁碎山。襄樊军区和江都军区都各装备了两个镇的铁碎山斗铠。”

    “铁碎山?跟我朝的王虎式斗铠相比,性能优劣如何?”

    “目前还不知道。北朝对铁碎山的制造工艺和技术流程保护得十分严密,很难下手。”

    “通知啄木鸟,加紧查探铁碎山斗铠的资料。这个任务高于其他一切――倘若能弄到一具铁碎山斗铠实物,这边给他嘉奖!要钱还是要升职,随他选。也通知兼知署,派更多人受过去!”

    “是,卑职会转告蒙镇督的。”

    “很好,西蜀那边怎么样了?”

    “蜀王张泰耽于酒肉歌舞玩乐,已有近半年不曾上朝处理政务。巫庙对他很是不满。据说,巫庙已经收买了一些少壮派军官,很可能近期发动政变,将张泰的弟弟张勒推上王位。”

    “天下朝廷一样烂。皇帝的白痴大儿子不光我们这边有啊!”

    南木鹤苦笑,他实在不好接白无沙的这句话。谁都知道,白无沙和景穆陛下的大皇子拓跋弘一向不合。白无沙多次公开说过拓跋弘干脆就是个白痴。

    南木鹤顿了一下,抽出了另一份文件:“廉清署报告,东平镇督及同知镇督出缺已近一月,廉清署请总镇您迅速制定新的镇督人选。以解决目前东平陵署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顺便说一下,这已是廉清署第三次请求您确定东平镇督及同知镇督人选了。”

    白无沙和蔼的微笑:“不急,叶公爷在东平那边还没闹够呢,我们要体谅公爷的小年轻,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南木鹤默然,他知道白无沙的用意:东陵卫、叶家、六镇大将军,几个大势力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无论东陵卫派谁过去,东平的新镇督都要面临一个任务,那就是要帮叶迦南复仇。但是要在北疆的低头上,向拓跋熊讨还这个公道来,这件事实在很不容易。但既然现在叶家已出头向拓跋熊召麻烦了,那东陵卫的新镇督倒是不妨上人的吃点――就跟江湖黑帮火并大打出手时,捕快们总是来得很慢,这是同一个道理。这也算是表示对叶家的尊重

    但他还是坚持说:“总镇,或许新镇督上任可以迟一点,但人选必须尽早确定,否则倒是难免就仓促了。”

    “南木,你说的倒也是。清廉署那边有什么好人选吗?”

    “是的,清廉署准备了候选人供总镇您参考,名单如下:”皇族的慕容燕、拓跋泉、元北方,还有洛京几个大家族的子弟:何家的和必修、狄家的狄秋意、南家的南木国香――这些人,都是符合镇督和同知镇督职位条件的候选人,请大人您斟酌。这是他们的履历,大人有空时候可以参阅。”

    白无沙拿起履历册翻了几页,他皱起了眉头:“慕容图,翰林院承旨,擅长诗词歌赋,才貌出众,风流倜傥,洛京很多大家闺秀都对他倾心――我不是要嫁女儿;

    拓跋泉――算了吧,北疆有一个拓跋已经让我们够头疼了;

    狄秋意,翰林院编修,写得一手好文章,善断名经释义,对论语有精深的研究――东陵卫也没打算修书;

    何必修,宫廷侍从,他弹得一手好琴,琴艺连景穆陛下都十分赞赏――我要在东平开个乐队吗?

    南木国香,哦,这个是南木你的本家――他现任祁王府的侍从武官,风神俊逸、品貌上乘,擅长舞剑表演,能把剑舞的很好看……”

    白无沙失望的放下履历本:“南木,你得跟清廉署说说,我们是在选东平镇督,不是要在东平开个书院或者搞歌舞表演。一省的镇督,那不是闹着玩的!难道,就没有一些比较靠谱的人了吗?这些公子哥,他们在家怕是鸡都没杀过!

    一个月内,我们东陵卫在东平行省连丧两名镇督。霍老老练沉稳,叶迦南聪颖多智,他们都是东陵卫内难得的俊杰,但都先后在东平行省折翼了。可见那边险恶到什么地步!我派这些‘风神俊逸’能写诗又能舞剑的公子哥过去,那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总镇,历来的规矩,同知镇督和镇督只能在国人贵族中选拔,清廉署的选择余地本来就不大,这事到也怪不得他们。倒是慕容家的慕容毅公子还在东平陵署,总镇您是不是可以考虑他?”

    “慕容毅到东平去,那是有原因的,南木你就不必打他主意了――慕容毅公子将来是有大前途的人,我们东陵卫庙小,是留不住这尊神的。”

    白无沙叹气说:“只有国人贵族方可出任五品以上的职务,东陵卫的这个烂规矩也早该改了。世家子弟里有几个是出色的?不是纵情声色犬马,就是放荡不羁,难得出了个叶迦南,偏偏又红颜薄命,唉!”

    “叶镇督刚毅严明,嫉恶如仇,处事明断,刚烈不下须眉,确实是我东陵卫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她的英年早逝,确实太可惜了。”

    “对了,东平陵署将叶迦南的遗折整理报上来了吗?她推荐谁来继任镇督?”

    因为东陵卫工作的风险很高,历来的规矩,上任的镇督生前都会写好了遗折,里面会交代一些重要公务的交接、一些重大的情报、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家里还有什么亲属希望能得到朝廷照顾的――除此之外,遗折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就是现任镇督向朝廷推荐继任者。

    一旦镇督在任上意外身亡,遗折会被立即送往洛京总部,东陵卫总镇甚至是景穆陛下都会亲自过目阅读。这是一任镇督以鲜血和生命写出的文字,所以,遗折推荐是很有分量的,对于推荐的人选,只要不是很出格的人物,洛京总署一般都会同意的。

    南木鹤却道:“总镇,您忘了?叶镇督逝世后,她的住处失火,遗折早烧掉了。”

    “哦,对。我记得这事了――好像东平陵署现在都没查清失火的原因吧?”

    “是的。但卑职查过档案室,叶镇督生前发来的最后一份折子,她专折推荐靖安东陵卫的一名督察,叶镇督赞赏他做事沉稳干练,在查办灭绝王等的案子中表现卓越。尤其他立场坚定,忠诚于陵卫,对边军势力毫不畏惧和妥协,很是难得!”

    “叶迦南的眼光,她看中的人肯定差不了。这督察多大年纪了?华族还是国人?”

    “二十三岁,是华族的。”

    “二十三岁的华族督察?不错不错,可惜可惜!”

    白无沙先赞赏不错,又说可惜,若是旁人听了只会一头雾水,但南木鹤随他日久,却是明白他的意思。不错是赞叹着名军官能干,身为华族二十三岁就当了督察;可惜则是惋惜他不是国人,若是国人的话,那现在总镇也不用为东平那边无人可任烦恼了。

    “二十三岁,也太年轻了些。南木,通知廉清署备档存留吧,将他纳入预备高级军官名单,好好考察磨砺,将来也好担当重任――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孟聚,孟子的孟,聚合离散的聚。”

    “孟聚吗?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也有件事,跟这个孟聚有关的,兵部转来东平都督府的一份呈文,是东平都督府要为我们东平东陵卫的孟聚督察请功。兵部拟为他嘉奖,但因为人是我们东陵卫的,所以通知一声我们。”

    “哦!”听到这个消息,白无沙明显的来了兴趣:“难得啊,边军的人也说我们好话了?以前他们可没少骂我们啊!那个督察――孟聚是吧――他干什么好事了?”

    “根据东平都督府报告,在刚刚的靖安大战中,孟聚督察建功甚伟。他貌似拯救了友军三千多人,阵斩柔然国师阿姆勒,孤身连续冲破柔然十三军阵,阵斩柔然万夫长阿鲁提、千夫长等高级军官十五人,斩首一千四百多级,还躲了柔然的王旗……”

    没等南木说完,白无沙已经笑了起来,他笑得前俯后仰:“呵呵,早就听说边军很能吹,这次可真的见识了!没想到他们吹我们的人也这么厉害!呵呵,算了,难得元义康这么给面子,这种事我们也光彩。给孟聚发个嘉奖,赏他一笔钱吧!”

    “总镇,边军倒不是要钱,东平都督府要与我们商议,要将孟聚调到东平行省的边军去,元义康保证不会委屈了他,他答应给他旅帅以上的职位。这件事,总镇您意下如何?”

    白无沙愣了一下:“元义康要调他过去当旅帅?真的假的?”

    他沉吟一阵:“算了,从六品督察直升旅帅,这也是难得的机缘。我们不要挨着年轻人前程,也给元都督一点面子,答应了边军,调他过去吧――怎么,南木,你觉得不妥?”

    “倒不是不妥,只是卑职觉得,这个孟聚督察很不简单。慕容毅公子也给我们上了折子,靖安大战,他也是亲身经历了,提到大战的前后经过。孟聚和他的破海营在中间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边军呈报的战报,很可能是真的。

    卑职觉得,申屠绝谋反杀害叶镇督,这件事不像表面看得那么简单,内幕很深。孟督察是叶镇督的亲信,是事件的重要参与人,他很可能知悉一些内情。

    如今,边军意图不明,再没查清真相之前,我们不能轻易将孟督察交给了边军――这是对已故的叶镇督负责,也是对孟督察的安全负责。”

一百三十一 慕容

    太昌八年,十月二十八日,下午,阳光和煦。

    在家门口的空地上,孟聚倚躺在软榻上晒着太阳,望着天空发呆。

    他这样躺着,已经整整一个下午了。剧情是的曹敏过来,他拿着公文想让孟聚签阅,可是孟聚看都不看:“这些事,交给蓝长官料理就行了吧。我在养伤呢。”

    曹敏赔笑:“可我看孟长官你的精神很足么,偶尔看上一两份应该还是可以吧?”

    “不看不看!曹领衔,我正在养伤呢。郎中说病人要全身修养的。不可劳神的。”

    孟聚眯着眼睛看着西斜的落日,湛蓝的天空如宝石一般美丽,风吹运动,聚合离散无常。金色的落日余晖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漆黑的双眸里透着落寞与无奈。

    曹敏走了,刘真又来了。他大咧咧地向孟聚打招呼:“孟哥,我又来了!带好吃的烧饼老给你吃了!你尝点,前门那赵大胡子祖传的手艺。很不错呢!”

    孟聚转头扫刘真一眼,又回头望着夕阳出神了。

    从易先生那回来,被背叛的感觉深深挫伤了孟聚。易先生竟然把自己的初恋卖了一万两银子――嗨顺道去天香楼喝了花酒――这让孟聚怒不可遏。

    他狠狠地把银票砸在易老鬼脸上,骄傲地告诉他:“易老鬼,大爷不稀罕你的臭银子!”然后――自己在地上又捡起了信封,把银子给带走了。

    想起那一刻,孟聚的怒火里夹着一丝愧疚。他安慰自己说,这是易老鬼欠自己的钱,是自己卖那两具斗铠的钱,心安理得。倘若自己不拿。易老鬼那个无耻的家伙只会拿着它是天香楼挥霍,那样更是对叶迦南和自己感情的亵渎。

    我还是我,你却不是你了!

    想起佳人犹在,却是相见不相识。孟聚黯然伤神,心中悲愤:这贱老天,净会作弄人!他心灰意冷。南唐的被罚复国大业也好,东陵卫与六镇大将军拓跋雄的明争暗斗也好,他什么事都不想理,什么人都不想见。

    孟聚不理会,刘真倒不尴尬――孟聚怀疑,这个死胖子生下来的时候就把“难为情”这三个字忘在他妈肚子里了。

    他大咧咧地朝屋里嚷:“蕾蕾妹子,蕾蕾妹子!你干哥刘哥来探望你了!快帮我弄张椅子来!”

    江蕾蕾从屋子里探出头来,给了刘真一个白眼,但还是帮他弄了张椅子出来。

    “唉,谢谢妹子了,我早知妹子是好人!”

    刘真大咧咧在孟聚身边坐下,陪他看天上的云彩。他拿起自己带来的烧饼开始吃,含糊不清地说:“孟老大,烧饼你要不要?很香的。来一个吧?你在看什么啊?哎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红红一个日头挂西头,这有什么看头?哪里有天香楼的歌舞好看?孟老大,今晚我请你去看天香楼吧,哪里的美女好多,白白的大腿粉嫩粉嫩的,抹上一把爽死了。。。”

    孟聚本不想理会刘真的,但这厮在旁边满口喷粪,将他的孤寂和哀思都打得粉碎,他只好怒喝一声:“闭上你的鸟嘴,刘真!”

    “哦。”刘真乖乖地住嘴,然后他继续吃着烧饼,眼睛无辜的眨巴着。

    孟聚还是继续望着天沉思着,但无奈,他再也进不去刚才那种空灵而惆怅的境界了――旁边有一个人很响亮的吃着烧饼,发出像猪吃潲睡一般的啧啧声,刺鼻的葱花味扑鼻传来,倘若有而能冥想的话,那他当真是神仙了。

    孟聚忍无可忍,愤然坐起:“刘哥你,你到底有什么事?你饶了我吧。快睡快说!”

    刘振费力地吞下最后一看小说口就来一六开烧饼,他眨巴着眼睛:“孟老大,今晚猪拱想请你去天香楼吃饭,他拜托我来请你。来,大伙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没有去天香楼了!”

    “猪拱?他找我干什么?”

    “呃,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是有事吧?老大,去吧!我都要闷出鸟来了,我在暗中保护了你好多天,你也该慰劳我啦!”

    孟聚斜着眼望刘真:“你在暗中保护我?”

    “可不是吗?”受到了无端的猜疑。刘振肉嘟嘟的脸上满是悲愤

    :“王三跟我说,最近江湖上有人要对孟老大你不利,我听得很是担心呢。打那以后,我就每天跑到前门的赵大麻子那吃烧饼,边吃编边监视着出入陵署的人,呃,每天都吃上五个烧饼,可把我撑坏了;还有啊,我担心怕他们送来的那些人参、鹿茸等名贵补品里有毒,还有那些滋补炖汤也很危险,我冒着生命的危险帮你先尝了――不信你问蕾蕾妹子,呃,可把我吃的鼻血都出来了。怕一时尝不出问题,我还把一些带回家慢慢试,总算没出问题;

    为了查清到底是谁想害你,我又跑去天香楼那边打探消息,我专程问了欧阳青青,还问了燕回楼的宁春归、莺歌坊的燕紫香、万翠阁的柳君宁――反正,靖安城里出名的青楼我都跑遍了,各楼的当家头牌小姐我都打听过了,但她们都说不知道。“

    孟聚冷笑着:“刘哥费心了,我还真得感谢你了。”

    “唉,大家自己兄弟,说得这么客气就见外了,兄弟一起,两肋插刀都在所不惜的!

    倒是有件小事,这阵子我找那些头牌小姐们打探消息,我花了不少银子,可蓝老大真是没良心,他居然不让我报销这笔线人费!孟老大您看能不能帮我报了?也不多,总共也就三千多两银子。”

    看着孟聚脸上的冷笑,刘振急忙改口:“呃,实在不行两千~呃,再不行一千~呃,五百两?――孟老大,五十两总行了吧?五十两而已啦~要不,二十两行了吧?我真的去了天香楼两次啦!”

    刘真在旁边絮絮叨叨的?嗦着。孟聚也不理他,把头转过去装睡。

    刘真唠叨了一阵,眼见孟聚似乎真的决心一毛不拔了,他也只好闭嘴了。两人傻傻的望着下山的太阳,鲜红的落日照在他们身上,暖烘烘的很舒服。

    请问,孟聚孟督察是住在这边吗?“身后听到了敲门声和男子晴朗的声音,孟聚孟聚转头望过去。

    看不清,这些盗书网站能不能把自家的logo弄得不碍眼点)年轻的陵卫军官正在自己门前。

    见到来人,孟聚叫出声:“慕容兄。我在这边!“

    慕容毅闻声望来,见到孟聚,他脸露喜色,大步走过来。

    孟聚爬起身来迎接,夕阳下。两人相对伫立对望,久久无语,心中都是感慨万千。

    自从醒来以后,孟聚还是第一次见到慕容毅。

    比起上次见面。眼前的人明显的憔悴了。慕容毅的容貌依然俊朗,但他的眼眶明显凹了下去,额上出现了淡淡的皱纹,双鬓出现了淡淡的(白发?)。

    比起当日的神采飞扬,如今的慕容毅却显得内敛而沉稳,在他挺拔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悲伤气息。他的目光依然锐利,但却多了几份勘破世事的悲哀。不知不觉间,一些名为沧桑的东西已悄悄铭刻在了年轻英俊的眉宇中,让他变得成熟而沉郁,在他转眸间,偶尔会浮现一丝深入骨髓的绝望悲伤。

    慕容毅与叶迦南既是青梅竹马的伴侣,又有门当户对的婚约,自己后来居上,偷偷窃取了叶迦南的芳心。以前,孟聚一直对慕容毅有点愧疚的。但现在,叶迦南复活却忘记了自己,将来还是要嫁入慕容家的――孟聚已弄不清楚该对慕容毅抱着怎样的心情了。

    慕容毅也在打量着孟聚,良久,他嘘叹道:“孟兄,身子还好?近日琐事缠身,一直没来探望,很是愧疚。不过听说孟兄苏醒已经能下地走路了,我甚是欣慰。“

    “呃,还好吧。我的身子差不多了,听家里人说慕容兄多次来探望我,谢谢牵挂了。你的气色不是很好,可要注意休息了。“

    慕容毅苦笑,他说:“孟兄。你可有空闲暇陪我走走?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慕容兄有情,自然没问题的。请吧。”

    两人沿着靖安署的林荫道一路走着过去,慕容毅一路都沉默着,蹙着眉没说话。

    看着他面沉似水,孟聚隐隐心虚:“难道他发现了自己和叶迦南的恋情,打算来向自己兴师问罪了?但没理由的啊,这件事根本没人知道的。”

    在林间一块无人的空地上,恰好可以望着林边通红的夕阳和煦丽的晚霞,两名年轻军官被落日的余晖洒的金灿灿的。

    慕容毅停住了脚步,他目光炯炯的望着孟聚:“孟兄,我欠你一条命。请受我一拜!”说着,慕容毅已经双膝跪倒,对着孟聚跪下了。

    “啊!”没先到对方以这样的方式开口,孟聚愣了一下,急忙上前搀扶慕容毅:“慕容兄,何出此言?起来,快请起来!”

    但慕容毅却是坚决跪着对孟聚行了一礼,在孟聚用力搀扶下才慢慢站起来。

    “慕容兄,你是皇族,我是华族。这般重礼,折煞孟聚了!倘若有人看到,你顶多是行止无状而已。我妄受皇族重礼,可是要掉脑袋的!慕容兄,你不是故意害我吧?”

    “孟兄对我恩重如山,我岂会害你呢――呃,孟兄你可能都不知道你对我有多大的恩情啊,我来给你分说。”

    “我怎么不知道!无非就上次在乱军中救回了――”孟聚想说叶迦南。他突然想起叶迦南和慕容毅的婚约是秘密的,他急忙转口:“――慕容兄你一次嘛!”

    慕容毅摇头,他苍白的脸上出现了毅然:“男儿膝下有黄金,生死之事,还不值得我慕容毅屈膝――我要感谢孟兄的,是你甘冒巨险,在乱军中护着镇督大人遗体突围。没让叛军和那些蛮夷亵渎了她。此等重恩,我慕容毅没齿难忘!”

    孟聚心下明白,却还是不得不装着糊涂:“慕容兄的话,我是有点不明白了。镇督大人对我有恩,我护着她突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怎么又变成对慕容兄你有恩了呢?”

    慕容毅悲叹一声:“这件事一六开,外手打上传人还不得而知,但她已去,孟兄你也不是外人,现在说来也无妨了。在洛京时,我与迦南已是定有婚约了。我这次到东平来任职,专门就是为着她而来的,没想到却是……唉!没想到,那一日,竟是天人永别!

    我被乱兵冲散了,直到后来回城才听说她阵亡的消息,那时,我如受五雷轰顶,当场昏厥,几乎痛不欲生!好在后来听孟兄弟你护着她的尸身杀出重围,我的心才稍得安慰。

    我不敢想象,倘若不是孟兄弟你出手,让迦南就这么孤零零留在战场上,那后来会发生什么事?魔族兵凶残,惯以斩首计数战绩,尤其迦南明显是将军,她的首级更是珍贵,魔族禽兽们决计不会放过,定会砍了回去炫耀,说不定还会……唉!

    慕容毅无能,护不住自己的未婚妻!但我倘若连她的遗体都护不住。倘若让那群蛮夷折辱了她,那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于世上?孟兄,你护卫迦南的遗体,这对我来说,不啻于救命大恩啊!“

    眼前的人,和自己一样深爱着叶迦南。

    孟聚对慕容毅的感觉很复杂。既有英雄重英雄的惺惺相怜,又有几分情敌的敌意。

    孟聚能感觉到,对方的悲(全文字小?在拾?文??)哀是真挚的,他很奇怪:叶迦南明明已经复活,但看慕容毅那悲伤的表情。他却像并不知情?

    “哦,原来慕容兄与镇督竟是有婚约的,我先前却是一直不知呢。”

    慕容毅有点不好意思:“倒不是有心欺瞒孟兄,只是此事牵扯甚大。两家都不欲外人知晓――即使现在,我还得请孟兄帮我保密,莫要外传。”

    慕容兄芳心,我不是长舌妇,会到处说这些事――不过,既然慕容兄与镇督有婚约,那慕容兄自然也认得也公爵的了?听说公爷最近可在靖安城里呢,慕容兄可见过他?“

    “公爷来靖安,我自然要去拜见的,已见过几次――就在今天,我还见过公爷一次。“

    “那,叶公爷没跟慕容兄说些什么?譬如,一些关于镇督的事?”

    着,孟聚紧张的盯着慕容毅,连他脸上的每一丝细微表情都盯得仔细。

    却见慕容毅惨笑一声:“人死如灯灭,迦南已经去了,公爷还能跟我说什么呢?没能照顾好迦南,我实在愧对叶家啊!”

一百三十二 内幕

    孟聚不放心的追问:“那,慕容兄你与叶家的婚约怎么办?还有慕容兄你将来的婚事?”

    慕容毅缓缓摇头:“迦南去了,婚约自然也就取消了,家里也会帮我另觅名门闺秀吧?但不管将来我娶的是谁,也不过是履行我为慕容家嫡系长子的义务而已。今生今世,我真正爱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迦南。我想,这辈子我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

    孟聚漠然。看慕容毅的悲戚,孟聚便知道他说的该是真心话。听到对方坦诚对叶迦南的爱意,他并不觉得厌恶。相反,他倒是很为这皇族公子的深情而微微感动。

    对于叶迦南,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大家是同病之人啊!

    "孟兄,"慕容毅诚恳地说:“你武艺高强,人品心性都很好,不浮躁,也不骄傲,为人真诚,对朝廷忠诚,对朋友义气”――说实在的,这次我到东平来,最大收获就是认识了你。“

    ”啊!“孟聚下意识地谦虚道:”慕容兄过奖了。。“

    突然,他听出慕容毅的意思,脱口叫出:”慕容兄,难道――你是准备离开东平了?“

    ’是的。迦南已经去世了,我再留在这边也没意思了。家里面已经有了安排,通知我近期回去,这次过来,就是专门要跟孟兄你辞别的。‘

    听到这个消息,孟聚觉得有点突然,又有点感伤。

    王柱逃亡失踪了,柳空琴也回了洛京,慕容毅再这么一走,自己身边,跟叶迦南有联系的人又少了一个。他感觉,自己离叶迦南的世界,那是越来越远了。

    自从叶迦南死后,自己那熟悉的世界,已在慢慢地崩溃了。

    ”如此,我就预祝慕容兄今后鹏程万里,一帆风顺了“

    ’谢谢。不过,孟兄,关于将来,我可有什么打算吗?‘

    又来了!

    孟聚心理惨叫一声,这几天来,这种句式的开头,他已是第三次听到了。元义康这样跟他问过,叶剑心也这样问过,倘若不是挨揍了,易先生估计也要这样问他的――叶迦南一死,自己突然就变成了一块香饽饽,四面八方都有人冲过来想咬自己。

    好在经得多了,回答这个问题孟聚也很有经验了:”我没什么打算。一个六品督察而已,也就混吃等死的货吧,能有什么打算呢?“

    慕容毅专注的凝视着孟聚,目光十分犀利:”孟兄,你这种想法可就不对了!你生来雄才,生当此世,自当一展胸中抱负,成就一番不凡功业,这样才对得起迦南对你的期待啊!“(手机

    孟聚自嘲地笑笑:”我算什么雄才。也就是叶镇督赏识我罢了,换新镇督来,且看他如何安置我吧!“

    ”孟兄,我听说,当初你为了帮迦南复仇,曾冲入魔族军中,如此豪迈壮举――难道,现在你可是要放弃了吗?“

    孟聚肃然道:”镇督大仇,在下时刻不敢稍忘!申屠绝贼子作恶多端,无论追到天涯海角,我都决计不会放过他1“

    慕容毅摇摇头:”我们要对付的,不止是申屠绝!若没有拓跋雄的纵容,申屠绝,区区一个五品旅帅,他敢向迦南下手吗?这次迦南的意外被害,虽然表面上看来是申屠绝出手,但暗地里,肯定有拓跋雄背后的指使――而且,即使是拓跋雄,也未必是真正的幕后指使啊!“

    孟聚一惊,问:’慕容兄何意?难道除了拓跋雄以外,还有别的人在背后捣鬼?‘

    慕容毅眯着眼睛望着远方的红日,他脸上的神色有点诡异,慢慢地说:”我与迦南的婚约,慕容家与叶家的联姻,看来触动了一些人啊!有些人,他们是很不愿意慕容与叶家联系紧密的。虽然说拓跋雄与皇家不合,但他这么干,皇家应该是很乐意看到的。“

    看着孟聚迷惑的神情,慕容毅解释说:”孟兄,你看朝廷的处置就该明白了。拓跋雄手下部将害死了叶家独女,无论如何拓跋雄都免不掉责任的,但现在你看,朝廷的敕令一份接一份发来,看样子是严厉的不得了。但奇怪了,始终是雷声大雨点小,事情都过去一个月了,朝廷到现在都没将六镇大将军撤职,甚至连减爵都没有!

    叶迦南消失了,叶家与慕容家联姻的桥梁也就断了,有人表面上装着很生气,其实很高兴的。“

    听明白慕容毅的意思,孟聚周身汗毛直竖,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来看过问题。

    ”慕容兄,难道,景穆陛下身边有小人?“

    ”小人?哼哼~这件事,叶公爷心里应该也有数吧?他知道朝廷是不可能真正帮他讨回这个公道的,他只有自己动手,杀几个拓跋雄的走狗来出气――但他也只能这样了!虽然明知拓跋雄才是真正的元凶,但只奥皇帝还是姓拓跋的,公爷也对他无可奈何。“

    慕容毅嘴角浮现冷笑。他缓慢地说:”开创大卫超功业的,乃我慕容先祖。但自神瑞之变起,拓跋氏就一直占据了大魏正统,迄今已有七十六年了。如今,大魏朝内忧外患,天灾不断,民变频起,外不能却强敌,内不能服黎民,连叶家这样三百年一直忠心耿耿支持大魏朝的支柱也被逼的离心离德。鹊巢鸠占,得位不正,这是天意,也是气数!(手机

    孟兄,在朝廷里,不少有识之士已看到了大魏朝的危机,他们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里,准备以果断行动来匡复朝政,让大魏朝回到正道上!现在,他们需要同伴的支持,需要一些有热情也有力量的同伴――“

    慕容毅说的很意味深长:”譬如,像孟兄你这样文武双全的人。。“

    孟聚听的冷汗直冒,慕容毅说得虽然含糊,已经近乎赤裸裸的谋逆了。他不敢答话,只是含含糊糊嗯嗯几声,听起来像统一,其实却什么也没说。

    慕容毅倒也理解孟聚:一般人乍听到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不当场吓得尿裤子已经很不错了。他也不想吧孟聚逼得太紧,微笑道:“孟兄,你是镇督生前最信任的部下,在东平这么多人中,我唯一信任的人只有你。

    迦南已去了,北疆的这篇地上,拓跋雄一手遮天,你将来的日子,怕是不会怎么好过。将来,倘若有什么为难的事,你不妨来信跟我说一声,家父是洛京金吾卫大将军,朝中也认识不少朋友,他出面的话,拓跋雄多少也顾忌几分――记住,孟兄,我欠你一条性命,倘若到时真有什么危急,一定要告诉我。

    当然,孟兄大才,倘若有意想加入我们慕容家的话,那是我们慕容家大幸了,敝门上下必将倒靴以迎。别的不敢说,禁军的一个副旅帅,我们害死能为孟兄安排的。”

    孟聚哼哼哈哈几句,这几天招揽他的人太多了,他的胃口也被吊得高了。看看人家叶家,成仙的诱惑都拿出来了,还有元义康,人家起码也是拿出一个旅帅来――慕容毅口气忒大,但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个副旅帅,亏大拿得出手!

    孟聚正想婉拒,但突然意识过来:这个副旅帅不比其他,那是金吾卫的副旅帅!历来的规矩,洛京的官要比边军的官要高上两级,金吾卫一个副旅帅,若放到地方去,做都将或者镇将都可以了!

    为了招揽自己,慕容家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他倒是有点奇怪,慕容家与拓跋家的关系如此紧张,怎么慕容破还能就任洛京金吾卫大将军的职务呢?那是洛京的禁军,拓跋皇室再傻,也不至于让这么关键的一支部队掌握在对头手中吧?

    他委婉地将心中疑惑问了,慕容毅解释说:“洛京的金吾卫只负责洛京京畿的治安和防务,而皇城的防务是交给羽林军负责,他们才是真正的“禁军”――这其中还有一些奥妙,现在还不方便向孟兄你透露。将来你真的加入了我们慕容家时,那时就尽说无妨了。”

    孟聚也是随口问问而已,听到那么严重,吓得立即噤声:开什么玩笑,禁军的副旅帅很爽,衣锦还乡的风光也不错,但这样就要卷入慕容家与拓跋家的争斗中,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慕容家政变一旦失败,以慕容家和拓跋家三百年的渊源,慕容毅和他老爹或许还能捡条命守墓去,自己这些掺和的小弟那可只有灭九族的份――自己是南唐卧底的事暴露了,说不定东陵卫看自己有利用价值还能绕自己活命,但若是掺和了这件事,那绝对是有死无生。

    看着孟聚没有立即表态,慕容毅倒也没怪他。

    孟聚为叶迦南复仇敢杀到魔族军阵里去,绝不是胆小怕死的人,不过这种宫廷政争委实也太大了,把这个平民出身的督察吓坏了。

    知道孟聚对叶迦南忠诚又重情义,慕容毅对孟聚也存了几分爱屋及乌的好感,很欣赏他。他也不担心孟聚会去告密――这种事,在边塞听来是骇人听闻,但在洛京,这已是公开的秘密了,甚至连当今陛下拓跋晃都心里有数。慕容与拓跋两家的并立,已经持续了三百年了,两个皇室家族既对立又扶持,一同维持着大魏朝政局的微弱平衡。

    在拓跋家执政的这七十多年里,慕容家想搞复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都没能成功,但德胜的拓跋家也不敢下重手,最后还是两家妥协了事――再怎么说,慕容家都是开国皇帝的后裔,在军中和超重都根深蒂固,拓跋晃要想彻底清除,那根本不可能,除非他敢将整个大魏朝廷彻底颠覆打一场全面内战。

    完要说的话,慕容毅告辞了,孟聚客气地送他出到陵署大门,临别时,慕容毅一再叮嘱孟聚,将来有为难的事,一定要来找我。

    孟聚客气地说:“那是一定要麻烦的。”心中却是下定了决心:打死也不去找他!

    看着英俊而热情的慕容毅告辞离去,想着他此去定然一飞冲天,自己与他地位悬殊,大概从此再无相见之日,孟聚有些惋惜,又觉得隐隐轻松――明明是伤感的别离,不知为何,他的心头竟是充满了喜悦感。

    慕容毅真的不知道叶迦南已复活。不清楚叶剑心为何要对他隐瞒,但叶家这个态度,明显是不打算把婚约继续下去了!

    想到这点,孟聚顿时精神大振,心中欢喜,他脚下生风,一路哼着歌走了回来。

    见到刘真还在家门口坐着等自己,孟聚喜滋滋地冲他嚷道:’刘胖子,是猪拱请我们吃喝吗?走,吃他的去!‘

    ps:史上第一混乱话剧在上海上演了!

    轮演出:2年1月29-2月7日、2月25-3月7日夜19:30(周一休息

    演出剧场:新光小剧场

一百三十三 江湖

    大战过后,靖安的街面更见繁华,孟聚领着吕六楼和刘真等一路走过来,道上行人摩肩擦踵,稠密得快挤不下了。

    正是夜幕初上时分,各路酒楼和青楼都已将灯笼高高地挂出去,店小二站在自家门前大声吆喝着,招揽客人。

    孟聚来靖安也有一阵了,但还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情形。他咂舌道:“靖安城的人,怎么多到这种地步了?”

    吕六楼在靖安呆的久,熟悉情况:“这是肯定的。今年雪下的早,又有打仗的事,内地还没能收到多少牛羊皮。

    好不容易北胡退下去了,内地的商队当然要抓紧来收货了。东平辖区各县商家也要来靖安采购日杂品回去卖给胡人

    好赚一笔――眼看要入冬了,再不抓紧赚钱,草原上大学一来,那就没法做生意了。”

    “哦?胡人们穷凶极恶常常要打仗,还能跟他们做生意。”

    吕六楼慢条斯理地说:“打仗归打仗,生意归生意。”这颇有哲理的话,让孟聚回味了好一阵。

    远远就望见到天香楼的那硕大的红色灯笼,两排红色长裙的迎宾美女长长地排出门口。朱全有何天香楼的杜掌柜

    早在店门口候着了,见到孟聚一行人过来,两人急忙冲上来迎接,点头哈腰。

    刘真冲他们趾高气扬地打着招呼:“猪拱,我也是帮你把孟老大请来了!今晚你要是没什么精彩节目,招呼不好孟老大,哼~”

    “刘哥,你就放一万个心!咱猪拱做事,不可能砸自己牌子不是?”

    面向孟聚,猪拱把腰弯得低低的,脸都笑烂了:“孟大人,您可来了!这么久没见,小的可是太想您了!”

    杜掌柜也上来迎接:“孟长官,您的气色可是好多了,看来伤势可是痊愈了啊!”

    见到他们,孟聚漫不经心地拱拱手:“托福,托福,有劳二位挂记了。”

    猪拱是靖安城大豪,杜老板也是靖安城里有身份的人物,但此刻,他们二人却做着店小二的活计,在前面点头哈腰地领着孟聚进门,两

    排穿着艳红裙的迎宾美女齐齐深鞠躬:“贵宾晚上好!"

    一片莺声燕语的脆声,刘真骨头都酥软了,他来天香阁的次数不少了,但却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他跟着走进来,口水流了一地。

    吕六楼等人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豪华阵仗。见到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美女,几个护卫目瞪口呆,局促不安。

    大堂里还有别的客人,见到这样的排场,有知道猪拱和杜掌柜身份的,都十分吃惊:能役使着猪拱和杜掌柜带路,能让天香阁摆出这么大阵仗迎接,这个一身青衫的便服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还是上次三楼和蓝总管一起吃饭的包厢。到门口时,孟聚却停住了脚步,两个护卫越过众人,先进了包厢。

    见到孟聚这般做派,杜老板和猪拱都有点尴尬,两人讪讪地笑着。

    孟聚倒是泰然自若:“见笑了,最近时局不太平,我们做这行的,出入也要小心。”

    猪拱陪着笑脸:“是是,孟长官说得太对了,小心行得万年船,干我们这行,小心没错!”

    孟聚瞥他一眼:“呃?猪拱,我什么时候又跟你同行了?”

    猪拱一愣,他急忙扇自己嘴:“啊,小的这臭嘴,说错了!小的是什么草料,竟敢痴心妄想跟孟长官是同行,真是不知羞耻!”

    孟聚笑笑:“猪拱你想当陵卫吗?那倒也不是很难。”

    孟聚说得轻松,猪拱听得却是心中一颤:自己还有机会当陵卫?他心里痒痒的,正想再问,但那两个进去查探的护卫这时却出来了,他们对孟聚点头,示意包厢里没什么情况。

    “好的,猪拱,杜掌柜,二位请。”

    孟聚本来是被请来的客人,但这是他却做出了主人的态势,伸手一展。猪拱和杜掌柜都是连忙弯腰拱手:“不敢,不敢,孟长官您先请!”

    孟聚笑笑,当先进了包厢,他打量周围,包厢的布置摆设还是和上次一样,红色的地毯,黑檀木得圆餐桌椅,墙上工笔的侍女画,装饰典雅,极尽富贵豪华之能事。

    吕六楼等护卫也不坐下,只是站在房角的屋角里,沉默地不发一言。孟聚径直在主位上坐下来了,微笑着说:“猪拱,杜掌柜,都请坐吧。

    “这、这怎么行!在孟长官您面前,怎有小的的座位?”猪拱嘴上这样说,但还是扭捏地坐下了,壮硕的身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的,让孟聚看得好笑:真像头拱食的猪啊!

    孟聚先跟杜掌柜搭话:“杜掌柜,最近生意还好?”

    “还好,还好!打仗那几天生意有点冷清,但托长官福,最近的生意很红火!这都是多亏了孟长官您啊!上次若不是您帮打发了那几个恶兵痞,店里哪有这么好的生意?孟长官的恩情,小店一辈子铭刻在心!

    今晚孟长官过来,能让小店略尽绵薄心意,那实在是小店的荣幸啊!”

    孟聚苦笑。若不是自己在天香楼多管闲事,那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一连串事件,叶迦南也不会战死――这些事,只能说是天意弄人了。

    他点头:“那就好,以后有什么麻烦,杜掌柜可以跟我说声。”

    杜掌柜大喜。有了孟聚的这句话,他不敢说能在靖安城里横着走,但起码今后敢招惹天香楼的江湖人物也不多了。

    猪拱脸色顿时沮丧,心里琢磨着:“今后,天香楼的保护费还收不收啊?”

    看着猪拱神色沮丧,孟聚立即醒悟,他笑笑:“当然,你跟猪拱的事,我不管。”

    杜掌柜和猪拱都有点尴尬,两人讪笑着:“哪会呢?哪会呢?”

    看出猪拱和孟聚有话想谈,杜掌柜识趣地起身:“我下去看看饭菜准备得怎样――对了,孟长官,欧阳青青姑娘一直很挂念您。为上次的事,她很想给您亲口致谢,等下让她上来跟您致谢如何?"

    “一点小事,不必了吧?”

    猪拱却说:“孟长官,您不能这样啊!青青姑娘对您一片真心诚意,您不能这样就拒人千里之外啊,如此唐突佳人,岂是风雅君子所为!这件事,小的斗胆替您做主了――老杜,等下让青青上来!”

    孟聚笑笑不说话,心想他们莫非是事先排练好的?要不,以猪拱的水平,怎么说得说这么雅的句子?

    杜掌柜见孟聚笑吟吟没出声,心里已经明白。他笑着正要走,刘真叫住了他:“杜掌柜,今天太累了,我出去要打个盹歇歇。你这有没有空的房间?给我安排一间。”

    杜掌柜笑道:“开酒楼的,哪能没有空“房间”?不过要哪间“房间”,这得刘长官您自己亲自挑喽!呵呵,今晚跟孟长官过来的弟兄,花费都是小店做东了,刘长官不必客气。”

    刘真面楼淫笑:“杜老板这么客气,这怎么还意思呢?”

    刘真回头望孟聚,孟聚点点头,说:“几个弟兄,也跟着去歇息一阵吧。”

    几个护卫面露喜色,但他们还是犹豫:“孟长官,这样好像不好吧?”

    “没事的。这几天辛苦你们了,想玩就去吧。蓝总管那头若是怪罪,我会跟他说的――既然是杜老板的好意,你们就谢谢他吧。”

    杜掌柜急忙说:“哪里,孟长官太客气了。来,几位长官,请跟我来。孟长官,你们先聊,饭菜一阵就来。”

    他领着刘真等人快步出了包厢,包厢的门关上,屋子里只剩孟聚、吕六楼和猪拱,孟聚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消失。

    他坐直了身子,脸色森然:“猪拱,你这么急叫我出来,该是又事吧?”

    偷眼看看孟聚的脸,猪拱心里直打鼓:孟长官身上的杀气,那是越来越浓了,哪怕杀人如麻的黑道杀手也没有这样可怕的压迫力,坐他面前,那简直是坐在一把锋利的佰到钱。

    有传闻说,靖安大战中,孟长官一人就杀了上千魔族――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看这身杀气,手上没有百把条人命也练不出来。

    他吞咽一口口水:“孟长官,久不见面了,小的怪想您的。。。”

    看孟聚两道剑眉越来越竖,很有发飙的迹象,猪拱急忙说:“另外,也确实出点事,小的要向孟长官您禀报。

    两道竖起的剑眉又缓缓放下了,孟聚拿起茶杯轻喝了一口:“你说。”

    “前阵子,靖安的江湖道很是混乱。很多生面的江湖人到我们这边来,道上传言,有人想对孟长官您不利,还有人出了悬赏红花。。”

    “八千两银子是吧?莫非,是猪拱你想挣这笔钱了?”

    猪拱吓了一跳,他急忙站起跪下来:“冤枉,冤枉!天地良心,小的要是动过这半点心思,让我天打五雷轰!”

    “起来吧!跟你开玩笑而已――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最近有什么新消息?”

    “啊?孟长官,黑狼帮的事,您也知道了?小的好不容易今天才查探到的。”

    孟聚微微动容:“黑狼帮?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孟长官,您还不知道?小的已经查清楚了,发您暗花悬赏的,就是黑狼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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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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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介绍:
三百年前,斗铠兵器横空出世,改变了华夏大地的命运。在天武王带领下,蛮夷贵族们入主中原,建立了辽阔的北魏帝国。掌控着十数个强大的斗铠军镇,帝国压制南唐和西蜀,威震四方,魔族皇帝们坚信,他们的帝国将万世长存。
三百年后,在帝国的北方边疆,年青的小军官孟聚和伙伴们卷动了天下风云。为了野心,为了信念,优秀的战士们驱动着各种斗铠踏上征途,就如当年的天武王,他们的目标,同样是整个天下!
(老猪继《紫川》之后的中国风玄幻新书,希望大家能继续喜欢和支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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