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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全文阅读

作者:老猪     斗铠txt下载     斗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三十四 欧阳

    孟聚微蹙眉。他来东平不久,但毕竟做过刑案官,对黑狼帮的名字还是听过的。这个帮会号称北疆最大的黑道帮派,分舵遍布北疆各地――孟聚对他们的了解,也仅限于此了。

    “猪拱,关于这个狼帮,你知道多少?”

    猪拱知道的也不多,他只知道狼帮的势力很大,他们行事嚣张跋扈,这几年来吞并了不少地方的黑道,势力发展很快,大有一统北疆黑道的趋势。

    黑狼帮帮主叫宇文泰,是国人。他的帮中网罗了不少高手,名下产业包括镖局、客栈、货栈、商行,北疆很多地方都有他们的分舵,而总舵则位于怀朔镇的首府固阳城。

    孟聚望向吕六楼,却见对方也望过来,两人交换个眼神,.手机访问已是心中有数:怀朔的固阳城正事六镇都督府所在。

    其实,光从黑狼帮的名字,就能看出他们的气焰嚣张了。谁都知道,东陵卫的外号是“白狼”,而这个帮派明目张胆的自称“黑狼”,这摆明是对东陵卫的挑衅。

    一个挑衅东陵卫的帮派还能在大魏国立足,其中必有蹊跷,一百里外孟聚都能闻出拓跋雄的味道来――在北疆,除了一手遮天的拓跋雄,谁还能保得住他们?

    事情一目了然,狼帮是拓跋雄暗中扶持的爪牙,拓跋雄则是狼帮的保护伞,这种关系,连小孩都看出来了。

    孟聚心头怒起:拓跋雄老贼,自己还没找他报叶迦南的仇,他倒先惦记上自己了。若不是叶家突然插了一竿子过来吓跑了他,这老贼还真打算弄死自己灭口啊!

    猪拱说得口沫飞溅:“这个黑狼帮,那可是了不得!听说,他们连买卖斗铠的生意都敢做,帮中有好几十幅斗铠!孟长官,您知道,道上火拼,都是拼哪边兄弟多,哪边兄弟更有种,可他们居然用上斗铠,这不坏了规矩吗?更可恶的是。官府居然也不闻不理,放着那么那批斗铠留在黑狼帮手里,真是气死人了!”

    “猪拱,在我们靖安,黑狼帮有分舵或是生意吗?”

    “这个,应该没有。”

    孟聚惊奇:“你不是说黑狼帮很嚣张,六镇的大多数地方都有他们的分舵吗?靖安是东平的首府,又这么繁华,应该很有油水吧?这块地盘他们怎么放过了?”

    “黑狼帮以前确实是想在靖安开分舵的,他们帮主宇文泰放出风声说黑狼帮要踏足靖安,把我们靖安混江湖的吓坏了,谁不知道黑狼帮心狠手辣,要是他们进来了,大家谁都没果子吃.手机访问!

    好在黑狼帮派来的人马刚入东平省界,立即就被东平陵署拦截了。那真是…一场血战,黑狼帮的好手死了一百十一个,被抓了七十五个,剩下的全逃了,据说官兵也死了不少人、不过,打那以后,黑狼帮就再也没进过东平了――直到这次。”

    孟聚默默点头,心中明白:在北疆六镇的各个镇督中,拓跋雄最不想招惹的恐怕就是叶迦南了。她不但有着叶家的强大背景,而且坚强刚毅,手腕狠辣。东平行省能拒绝黑狼帮的势力进入,她功不可没。

    气焰嚣张的黑狼帮竟然被一个少女吓得不敢踏步东平颁布,直到她死后才敢再次进入――遥想叶迦南的风范,孟聚不禁感慨万千。

    叶迦南在的时候,他也没觉得她有多了不起,觉得她不过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小女孩罢了。

    但当叶迦南不在的时候,狼帮的袭击、申屠绝的反扑、拓跋雄的黑手,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来了。这是,孟聚才意识到:那个纤细柔弱的女子,其实是一颗撑天的大树,一直默默地为众人遮挡着风雨――直到现在,自己还在享受着叶迦南的遗泽。

    现在,大叔已经倒下了,孟聚黯然神伤。

    看着气氛凝重,猪拱心中狐疑:糟糕,该不会是我刚才说的过头,吓坏了孟长官吧?他都不敢吭声了?

    猪拱向孟聚告发黑狼帮挑起孟聚的不满,除了想讨好孟聚外,他也有自己的算盘:自己和黑手鬼,汤面七、大脚罗等人并称靖安城黑道大豪,外人看着是很厉害,但比起黑狼帮这样跨省跨郡的庞然大物来,那根本算不得什么。黑狼帮高手如云,战将无数,一个手指就可以捏死了自己。上次黑狼帮对靖安下手虽然被打退,但这么肥的地盘,他们是不可能放弃的,随时卷土重来。狼帮若再进犯,他还指望着东陵卫帮着再挡一次呢!

    若是孟长官被黑狼帮吓得退缩了,那就糟糕了!

    “孟长官,其实吧,狼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叶家一出手,轻轻松松就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吓得他们将花红撒下去了,您也不必担心。。。”

    孟聚冷哼一声:“我担心?我担心他们不来!靖安不是固阳,轮不到什么黑狼黑狗校长。莫非以为叶镇督去了,靖安就没人了吗?敢悬赏我花红,好大的狗胆!这黑狼帮,他们便是不来,我还要去找他们呢!”

    看着孟聚怒气冲冲,猪拱缩起脑袋装作害怕,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看来,黑狼帮再次进犯是,有孟副总管这个悍将冲在前面,自己可是大可不愁了!

    吕六楼劝解:“孟长官,所谓黑狼帮,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不必为他们生气。既然知道了他们”

    身份,下次对付起来就容易了!”

    孟聚深吸一口气,压抑了怒气:“我知道了――猪拱,怎么还没上菜?你去催一下。”

    “欧阳姑娘,杜老板请您上去,说是贵客已经到了。”

    欧阳青青将手中的粉盒放下。她在镜子里最后望了几眼。铜镜中的是一张美丽绝伦的脸,双鬓云饰,肌肤凝白,眉目俏丽如画,顾盼之间,秋水流纹般的双眸幽深明亮,让人一见便无法自拔。

    看到自己的容颜妍丽,连欧阳青青忍不住嫣然一笑,于是镜中的美人也是百媚顿生。

    他问旁边的丫鬟:“麽麽,帮我妆是不是化的太淡了?头发是不是再梳一下?”

    丫鬟嘴角含笑,俏皮的说:“小姐,从下午开始,你就开始问我这个,都问了二十次了!为保持妆容,您连饭都没吃――放心吧,小姐,您这样出去没问题的,那些臭男人们准看的傻眼了!”

    “贫嘴的丫头,回来再收拾你!快帮我把羽裳拿出来。”

    “早准备好了。呵呵,小姐,您今晚这么漂亮,万一那个贵客看上您了,非要把您娶回去,那可怎么办?没了您这个台柱,杜老板不要哭死了?”

    欧阳青青穿着自己轻易不舍得动摇的彩色“云霓”裙,白了丫头一眼:“乱嚼舌头的死丫头,你可是春心动了?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她虽然在啐骂,但眉宇间的淡淡笑意却已暴露了她心中的愉悦了。

    他会把我娶回去吗?不可能吧,他是朝廷的大官,怎可能要我这种贱籍女子呢?但我若是先帮自己赎身从良的话,他会不会要自己呢?以前也有不少姐妹也是从良跟朝廷的官员做妾的――不过他那么年轻,不知家里有太太了吗?要是有了,不知还能不能容得下我。。。”

    欧阳青青望着铜镜里的如花容颜,思上思下,芳心暗动,一时竟是痴了。

    门外传来了小厮焦急的叫唤声:“欧阳姑娘,可是准备好了吗?再不上去,杜掌柜就要骂人了啊!”

    “知道了,这就出来。”

    欧阳青青最后整了一下云饰头发,端庄的掀开门帘出来。小厮一脸焦急的候在门外:“我说欧阳姑娘欧阳奶奶,平日里您再慢也不打紧,但今天可不行啊!若是怠慢了贵客,不要说您,就是杜老板也吃最不起啊,姑娘您可是――”

    到一半,陡然看到了欧阳青青精致秀丽的容颜,那小厮陡然一愣,他眼睛发直,话也说不出来了,嘴巴张得老大。

    看到小厮如此震惊于自己的容色欧阳青青心中暗喜。他故作惊讶:“小六哥,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啊~啊!”小厮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呐呐说:“没、没有!欧阳姑娘,快跟我上去吧。”

    他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回头偷看欧阳青青。一路上,他们碰上了不少来天香楼的客人。看到欧阳青青艳光四射,客人们都是看的呆了,有人看欧阳看的太专注,把头撞到了柱子上都没感觉,目瞪口呆。

    欧阳青青一路走过来,看似目不斜视,其实众人神魂颠倒的痴迷神情他都是落在眼里。作为天香楼――甚至靖安城内――的头号美女,她已是习惯颠倒众生了,男人在她面前露出这种神态,对她而言是司空见惯的事。只是今晚再度见到,她特别高兴,心中充满了自信,玲珑的头颅高高昂起。

    来到三楼贵宾包厢的门口,有人在里面打开了门。

    欧阳青青深吸一口气,鼓起了信心。她倩倩走进去,看到几个人坐在餐桌前,她不敢细看,深深弯腰鞠躬:“对不起,小女子打扰诸位贵宾了。”

    当头传来了一个温和的男声:“欧阳姑娘,起身吧,不必拘束。”

    欧阳青青起身,于是,她第一眼便见到了那个日夜思念的人。

    孟聚一身朴素的青色布衣,膝上横搁着一把黑鞘的长剑。

    他坐着不动,上半身笔挺,腰挺肩平,屹立如山。靖安大豪朱全有满身绫罗绸缎,天香楼掌柜杜老板也是一身名贵衣裳,但坐在这个一身布衣的挺拔年轻人身边,他俩像两个跟班。

    比起上次见面时,孟聚明显的瘦削了下去,身上衣裳空荡荡的,用腰带绑的紧紧。他脸色苍白,泉谷明显的凸出来,瘦骨嶙峋,唇边和下颚上都长出了细黑的胡子茬。

    虽然瘦,但他的精神却很好,风采奕奕,眼神锐利,顾盼间有一种令人不敢正视的东西,举手投足里透出了一种特别的威势――凛冽的杀气和手握权柄的官威,令人望而生畏。

    当日那丰润如玉的书生,被北疆凛冽的风雪磨砺,现在已变成了铮铮铁骨的边塞男儿了――比起以前的斯文书生,已成长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他充满了真正强者的阳刚气息,令人迷醉。

    与他对视的一瞬间,一股彪悍的军人气势逼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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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五 秘密

    听到孟聚说话,欧阳青青微微动容:眼前的这个人,他是**的把自己当做人来看待,而不是一个漂亮的玩物。这种被尊重的感觉,令欧阳青青十分感动

    “孟长官过奖了。王书先客生网与小女子是认识的,见他落难,既然是能力以内,小女子岂能袖手旁观呢?小女子只是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罢了。实在不敢愧领大人的谬赞啊。”

    孟聚笑笑,举杯向欧阳青青一敬:“欧阳姑娘,请饮此杯,以表达谢意、”

    “哪里,该是小女子向大人敬酒来表谢意才对呢”欧阳青青倩倩前行,举杯与孟聚轻轻一碰,她用袖子遮着酒杯,很优雅的一饮而尽。脸上浮起一抹绯红。

    欧阳青青俨然一笑,粉黛生辉:“孟长官,上次您过来时,小女子举止无状顶撞了您,实在无礼了。倘若您不弃,今晚小女子愿以新歌奉上,斗胆请您雅鉴,不知您可否愿意?”

    “新歌?不妨唱来听听吧。”

    为了今晚的表演,欧阳青青本来准备了几首比较欢快的歌曲,但看着孟聚眉宇间淡淡的惆怅,善于观颜察色的她直觉的知道,今晚唱那些欢快歌不合适。不动声色间,她已换了一首歌,这首歌曲哀婉又大气。歌词高雅,悲而不伤,正合适孟长官这样的读书人。

    “小女子献丑了,请孟长官雅鉴指正。”

    悠扬悲凉的曲调适时响起。在那悠扬有略带悲伤的乐声中,欧阳青青翩翩起舞,玉臂舒展着,洁白的“云*”长袖飘荡起伏,滚管不绝,便如那天上的云海一般扑面涌来,她的倩影便恍若云中的仙女一般动人。

    一个清亮的声音陡然回响在房间里:“倾我一生一世念,来如飞花散似烟;

    梦里不知年华限,当时月下舞联翩;

    又见海上花如雪,几轮春光葬枯雪;”

    孟聚拿起了酒杯正欲饮酒,突然听到那熟悉的歌词,他手一抖。酒整个的泼出去了,酒水打湿了袖子。他愣愣地望着烛光中那个且歌且舞的靓女女子,脸上全是震惊。

    整首歌舞并没有多久,欧阳青青一曲歌罢,她粉脸微微出汗,充满期待地望着孟聚,却见孟长官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好好,当真是好听。”

    猪拱夸张的叫道,他用力地鼓着掌:“哈哈,欧阳姑娘唱得真好,”我老朱听得都傻掉了,"他讨好地望着孟聚“孟长官,欧阳姑娘唱的真是不错呢。。。”

    猪拱深通马屁之道,既然孟长官和欧阳青青之间大有暧昧,那拍欧阳青青的马屁也就等于间接讨好孟长官了。可惜的是,孟聚压根没有理会他的一片苦心。

    “猪拱,杜掌柜,你们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跟欧阳姑娘说--六楼。你也回避一下”

    众人都是一愣,赶走猪拱和杜掌柜也罢了,连自己的亲信吕六楼都要赶走---这孟长官也未免太猴急了吧?连回房间的几步路都忍不住了?

    “孟长官,这个我们后院那边有雅致的院子,正好适合安静谈心的。。。。”

    “老杜,你少?嗦废话,孟长官喜欢那里就哪里,你莫多事!”

    猪拱脸上浮起猥琐的笑容:“孟长官,我们这就走,您安心在这里谈心吧,俺亲自把守,绝不会有人来打扰的---老杜,走啦。”

    猪拱,杜掌柜、吕六楼等人退了出去,顺手把包厢的门反锁了。

    看着房里只剩下自己和孟长官,欧阳青青心里小鹿直跳:莫不是这位孟长官老毛病又犯了?上次他就是这样,看完歌舞开口就问自己赎身银两是多少---这次他特地把众人都赶开了,难道又要准备对自己轻薄无礼?

    他若是那样。。。自己该怎么办?珍藏已久的处子之身,难道就这样许了个他吗?

    欧阳青青脸露绯红,她羞涩地低下头,不敢正视面前的男子。

    “欧阳青青,你是从那年过来的?你怎么会当上青楼歌姬?”

    “啊?”欧阳青青一愣,她不明白孟聚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青楼之中最忌讳的就是问起身世,但是前人的身份,他的问题自己却是不能拒绝。

    “孟大人,小女子命薄,自幼双亲早逝,孤苦无亲,无奈之下只好卖身给了天香楼。。。这是小女子命苦,怨不得旁人。恕小女子无礼,实在不手机站新地址站是

    愿再说,请您也别问了,好吗?”

    “不对!”孟聚霍然起身,他逼近欧阳青青,低声喝道:“欧[书-客-网-shuke阳青青。你不要怕,我们是同样的人。我也是从那边过来的!”

    孟聚深情激动,他死死地盯着欧阳青青,双手捏拳,眼睛里冒着腾腾的火焰。

    欧阳青青有点害怕,她退缩一步:“孟长官,您说什么,小女子不懂。您是朝廷命官,是贵人。。。”

    女子是贱籍的女子,怎会与您是同样的人?您莫开小女子玩笑了吧”

    “哎呀,我都说了你还装什么!你可是听我说些那边的事?我过来的时候正好是。。。”

    突然,孟聚顿住话头:欧阳青青的脸上满是茫然,那种迷茫困惑的眼神是不可能作伪的。

    “欧阳姑娘,难道你。。。。真的不是那边过来的?你告诉我,别怕、”

    “大人,您说的是那边,可是哪边啊?”

    孟聚心下一沉:“你不是那边过来的?那,你怎会唱这首曲子?这世上,应该只有我一个人会唱这首歌,你告诉我!”

    “啊,原来这首妙歌是大人您作的吗?”欧阳青青急忙鞠躬:“这首歌曲,是那位王先生在我这边养伤的时候唱的,小女子听着好听,像他学了过来,却不知原来是大人您的妙作--班门弄斧,小女子实在太失礼了,还请长官见谅。孟长官不但文武双全,还精通音韵,这真是了不起啊!”

    “是王柱教你的?”孟聚顿时泄气,他这才想起,[书-客-网-shuke自己确实教过王柱这首歌,没想到他又传授给了欧阳青青--自己却空欢喜一场,还以为找到了同伴。难怪欧阳青青唱的腔调有点怪怪的,不像原曲的风格。

    他颓然地坐回座位上,举杯一饮而尽,深情惆怅,目光遥遥望着窗外璀璨的星空,像是怀念和思念着什么。

    年青的大魏国将军,瘦削笔挺的身形透出一股斯人孤独憔悴的落寞,欧阳青青看得怦然心动。她小心翼翼的问:“孟长官,请问,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欧阳姑娘,你没错,是我弄错了。来,我教你唱一次吧。王柱有些调子唱的不准。”

    孟聚闭着眼,低着嗓子唱到:“倾我一生一世念,来如飞花散似烟。”他唱得很低沉,声音沙哑,歌声沧桑而悲凉。

    梦里不知年华限,当时月下舞联翩;

    又见海上花如雪,几轮春光葬枯雪;

    朝生暮死一夕恋,独看沧海化桑田;

    一笑望穿一千年,千载相逢如初见。”

    唱到最后一句,孟聚深有感触。想起那多次出现在梦中,令他索绕牵挂的如花容颜,他唇边泛起了苦笑,喃喃重复了一遍:“相逢如初见!莫非真的有天意?苍天弃人至此,夫复何言!哈哈。。。”

    他振衣而起,昂头饮尽杯中酒。将酒杯一砸了个粉碎。

    “欧阳姑娘,今晚刚刚饮酒过量失态,说了些胡话,你莫要介意。那些疯话,请你忘记了吧。”

    欧阳青青感觉,孟长官刚才的说话并非醉话,其中大有隐情。她深深一鞠躬:“唯真英雄能本色,孟长官是难得的豪杰勇士,欧阳只有钦佩的份,岂会笑话您呢?”

    孟聚摇头苦笑,方才太过激动。今晚真是大大失态了。他也没了玩乐的兴致,对欧阳青青拱拱手:“欧阳姑娘,告辞了!”

    欧阳青青一路送孟聚到门口,猪拱他们正守在外面。看见孟聚和欧阳青青这么快就衣衫整齐地从包厢里出来,他们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孟聚也懒得跟他们解释,招呼吕六楼:“六楼,我先回去了。你要留下来吗?”

    吕六楼腼腆地笑笑:“我还是陪着长官您一起回去好了。这地方。我不怎么习惯。”在猪拱和杜掌柜殷勤地护送下。孟聚等人下楼,就看到几个便装的男子急匆匆地走入天香楼的大厅,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

    吕六楼看得清楚,冲他们喊:“卫奇,你们找什么?”

    见到孟聚,几个陵卫都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过来:“孟副总管,您可是在这!省署的人找您找得很急,我们正想让您接令呢!”

    孟聚心念一动:“命令在哪?哪位是省署的兄弟?”

    两个陌生的陵卫军官走上前来:“孟长官,我们是省署内情处的,久仰了。我们带过来洛京总署的命令,请您拆封查阅吧!”

    从对方手中接过了命令,孟聚检查了一下命令封口的火漆和印章,两样都是完好的,证明这份文件并没有拆开过。他三两下拆开外信封。抽出里面那张盖着红大印的公文匆匆孟聚十分惊讶:“洛京总署要我立即回去协助调查?威慑么?叶镇督的案子,案情不是很明朗吗,还要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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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六 洛京

    洛京总署派来送公文的是总镇的一个督察,名叫宇文荣,约莫三十来岁。在他的催促下,孟聚第二天就带着吕六楼等护卫出发了。

    宇文荣是国人,因为上次高晋的事,孟聚开始对他并没什么好感。但一路上接触下来,他发现对方倒也不难相处。他虽然是总镇的督察,却并无钦差大事的架子,平日里健谈风趣,待人客气,连跟吕六楼这些护卫都能聊上几句。一路同行下来,大家上上下下厮混得也很熟了。

    “孟老弟,你问我跟宇文泰是不是亲戚?呵呵,宇文是国人的大姓,国人里姓宇文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干,我与宇文泰的关系――就象你们华族说的,五百人前是一家而已。老弟,你也知道黑狼帮跟我们东陵卫不对付的。倘若我真是宇文泰亲戚什么的,总署也不可能用我,是不是?”

    眼见宇文荣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孟聚顿时心念一动。这次突然被总署召回,身为南唐的鹰侯,因为他心里有鬼,一直心中惴惴。他向宇文荣打探,总署为什么要突然召回边塞的一个中级军官。

    “总署召集孟老弟你回来,那自然有了不得的大事啦!这是南木阁下亲自签发的命令一一哦,你不知道南木阁下是谁?他就是白总镇的参议助理啊!这个人出身南木家族,这几年一直跟着白总镇办事,是白总镇身边最亲信的人了。这个人可了不得,虽然只是一个五品官,但是总镇正四品、从四品的各署长官都怕他。南木阁下刚来时候,内情署的赵镇督故意拿一堆积案出来报告,想让他出丑。但南木阁下只用了一个下午时间,就把所有的案卷都整得井井有条,还一二三四地列出了纰漏的地方,可把内情科的人给羞得没脸见人了。还有一次,内情署的蒙镇督。。。”

    宇文荣滔滔不绝说了半个时辰,从南木鹤一直说到了总镇里镇督们之间明争暗斗的恩怨,他绘声绘色地描绘大人物们的内幕八卦,孟聚和众护卫都听得津津有味,惊叹不已。

    但孟聚回头一想,才发现上当了:宇文荣洋洋洒洒说了半天,但自己为什么被叫去洛京,他却是只字没提,倒是自己在问答当中被他套了不少话――这狐狸有这套本领,不去干说书的确实浪费了。

    太昌八年的十一月十日,孟聚一行抵达洛京南门,他们从开阳门进城。朝阳初起,巍峨的开阳门高高耸立,城门足有二十米之宽,进出人群都是靠着右边走,车水马龙的进出两道人流犹如两条并行逆向的河流,秩序井然地流动着。

    城门边上有洛京金吾卫的哨卡,高大魁梧的士兵们身穿华丽的明光铠站在城门边盘查往来客人。看到孟聚一行挎刀背剑地想进城,一个金吾卫军官过来叫住了他们:“是东陵卫的长官吗?麻烦出示下命令和腰牌。”

    “啊,从开阳门进城要检查了吗?以前我还不知道这个规矩。”

    “长官是外省来的吧?洛京的规矩,老百姓进出不必查,但外军携兵器进京必须核查身份,待批准后方能进入,东陵卫也不能例外。”

    孟聚望向宇文荣,却见后者对他点头,示意这是真的。

    孟聚无奈,只得出示腰牌和总署的征集令。那军官很认真地查看了,然后将证件递还孟聚,客气地说:“孟长官,对不起,耽误您时间了,请进城吧。”

    他招呼一声,几个金吾卫士兵跑过来,用棍棒将道上的行人赶开了,为孟聚等人清出一条道来。

    看到金吾卫士兵身上精致的铠甲,靖安的陵卫目露艳羡,这种铠甲,在边军可是只有军官才有资格穿,但在金吾卫这边,竟是普通小卒都能人手一套。

    进城走了老远一段,吕六楼等人还在议论纷纷,对洛京金吾卫的装备赞叹不已:“这才是京城的气派啊!能在天子脚下守城门的,准是精锐部队吧!”

    “嗤!”宇文荣嗤之以鼻:“样子货而已!洛京人都知道个笑话,金吾卫的兵,在街上抓个小偷也得十个八个一起上,不然很有可能被小偷揍翻了。说起战斗力来,他们连京兆尹衙门的捕快都不如――不信,你问你们孟老弟就是了。”

    “啊?孟长官,宇文大人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孟聚也是在洛京土生土长的,自然知道金吾卫的底细,他没说什么,只是苦笑着摇头:“确实有这样的说法,但这种事也不能一概论死了,金吾卫中还是有不少好手的。”

    从开阳门进去,一行人沿着洛京的主干道钢驼大街一路前行。眼看洛京街道纵横,四通八达,道路呈方格形,纵横全城,街道竟有四玉十米之宽,道上人潮滚滚车流如织,一路过来,大伙居然见到了不少金发碧眼的胡人,两边商市密集,香车罗裙纷迭而过。

    孟聚倒还无所谓,而吕六楼等人一直在苦寒的边塞熬日子,骤然看到这般如火如锦的繁华景象,他们都是看得傻了眼。

    宇文荣很热情地为他们介绍:“洛京由外郭城、内郭城、宫城三部分组成。内、外城郭之间是平民区,东、西、南部分别有小市、大市、四通市,都是热闹的好去处。

    著名的洛京青楼街就在小市那边,赌场则在四通坊,诸位有空的话,我带你们去玩,不过银子可一定要带足哦!若是在花玩没带够过夜钱,哪怕是东陵卫也要被姑娘们打出来的,洛京署也不会帮我们出头。北部的主要建筑是宫城和苑圆,南面是各部衙门所在,这些地方可不能乱闯,会惹祸的一一对了,孟兄弟,你这可是要去哪啊?你在哪落脚歇息呢?”

    孟聚微微诧异:“总署召集我回来的,难道没给准备休息的地方吗?”

    “休息的地方当然有。总署在郊外东陵,不过在洛京城内的洛京东陵卫有招待的馆舍,平时各省东陵卫回京时都是他们代为招待的,吕队长和弟兄们入住那里倒也无妨。不过听说孟督察你是洛京本地人,难得回来一趟,不打算回家住吗?”

    “回家?”孟聚一愣,他勉强地笑笑:“算了吧。总署召我回来不知有什么要紧事,我还是跟大家一起住在馆舍,料理完公务再说。”

    宇文荣撇撇嘴,心想孟聚真是个死脑筋的一一但能干出为上司报仇冲进魔族军中的事,这人脑子好估计也有限。既然他自愿住馆舍,宇文荣倒也没什么不可的,他将吕六楼等人带到了洛京东陵卫的驻地,安排洛京署代为招待他们。

    因为孟聚是奉了急令回京,抵达必须第一时间去总署报到,两人在馆舍简单梳洗了,马上就出门坐马车去总署。

    孟聚以前也在洛京陵署内保队干过,也曾护卫过皇室成员到皇陵来祭扫,但到皇陵旁边的东陵卫总署,这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东陵卫总部的入口在皇陵边的松林边上一条不起眼的小路上,没有指示招牌和其他什么标志,这个路口看起来很是平常,跟乡村小道也差不多,但马车驶进去,这条看似狭窄的小道却是越来越宽阔,平整光滑,马车行驶一点颠簸都感觉不到。看着道边整齐的(图片上没有

    在这条道上走了约莫一刻钟,前面出现了总署雄伟建筑的轮廓,看到那纯黑一色的建筑,孟聚不由感到一阵压抑。

    马车在总署门口停下,宇文荣领着孟聚下了马车,向门口的守卫出示腰牌后走进去。孟聚还奇怪本来有马车的为什么要走路,但当走入大门时,他却是立即明白:在门后的空地上竖立着天武王的巨幅雕塑――在这个雕像面前,坐车或者骑马都会被视为亵渎皇帝的大不敬罪行。

    宇文荣领着孟聚对雕像鞠躬行了一礼。望着北魏开国皇帝威武的雕塑,孟聚嘀咕两声,却是没说出来。

    倒是宇文荣是国人,说话没多少忌讳:“孟老弟,这个雕塑立了两百多年了。那时还是名元朝时代了,御史中丞简正提议要以武王的‘雍容华德’来激励东陵卫,让陵卫官兵出入都能见到天武王,必然能深感圣恩奋勇报国。文

    当时的东陵卫总镇是张晖,这人没脑子的,觉得立个雕像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就同意了这个建议――结果等雕像立起来,大家才发现上当了!心

    阁文官当真阴险得很,把武王的雕像立在这,出出入入都得经过,从门口到官署那么长的路,大家坐车也不行,骑马也不行,全得靠两条腿走。首

    历代的东陵卫总督都写奏苹申请搬走这尊雕像,实在不行换个地方放也行,在门口实在太不方便了,进进出出都要行礼,要耽误多少事。

    皇帝倒是无所谓,就是文官们不答应。每次我们的奏章未上去,御史和六科道就一窝蜂地嚷了,说东陵卫忘记武王恩德了,说东陵卫背宗弃祖了,说东陵卫心怀异心了,还有个御史说得更邪乎,说他精通风水之学,说东陵卫总镇黑牢关押着很多穷凶极恶的要犯,这里本是世间阴邪汇集之地,若没有武王的圣威在这边镇着,陵卫必出大祸――全他妈胡说八道!其实就是看见东陵卫逍遥不受他们管,文官们心里不舒服,故意给我们找不自在而已。

    孟兄,我们东陵卫的死敌是谁?不是南唐的北府,也不是蜀中的巫庙,而是朝廷里的文官!若是在总署里你看到哪间房子外边挂着牌子上面写着“简正”二字,你就知道,里边准是茅厕!”

    孟聚哑然失笑,他问:“那,听说白总镇跟景穆陛下关系很好,他提出要求的话,景穆陛下应该会答应的吧?”

    “呵呵,我们白总镇是什么人啊,这种无聊事,他连奏章都没上,很轻松地解决了。”

    “哦?”孟聚不禁大感兴趣:“请问,白总镇是怎么办到的?”

    “呵呵,白总镇在西侧又开了一个小门,专供在总署工作的军官出入。至于这个正门他也不拆,专留着给外人走一一尤其是御史台、刑部和洛京各部衙门的官员,凡是到我们东陵卫来送公文、办公务的,必须要走正门。

    白总镇说,文官老爷们来我们东陵卫总署办事,倘若不开正门迎接,那不是显得我们东陵卫很没礼貌怠慢贵客吗?哈哈,哈哈!”

    孟聚听着也不禁莞尔。

    东陵卫总署,听起来十分神秘,但放在孟聚眼里,这跟平常的陵署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园林更广阔、更漂亮,官署也更加大气雄伟,其他的也没什么两样。从正门走进去,足足步行了小半个时辰,孟聚腿都酸麻了,才来到一栋官衙前。

    宇文荣向执勤武官通报:“我是宇文荣督察,奉命前去东平行省出差。??东平行省靖安署的孟聚督察已带回,我特意向南木大人复命一一哦,这位就是南木大人要见的孟督察。”

    执勤武官很客气:“宇文督察辛苦了,这位孟督察吧?一路过来,辛苦了。我进去通报一声,南木大人现在正好在。”

    执勤武官进去,很快又出来了:“南木大人请孟督察进去说话――宇文督察,麻烦你在外边等一下,等下南木大人还要见你的。”

    跟着那执勤武官,孟聚被带到了侯见室里。里边已有人在等着他了,一个气质儒雅的青年官员坐在案前,看到对方身上那套绣着熊黑图案的青色官袍,孟聚便知道对方是五品官,位阶比自己要高。

    他不敢怠慢,端正地行了参拜礼:“卑职靖安陵署孟聚前来总署报到,参见大人!”

    五品武官笑着起身,他对孟聚热情地拱拱手:“幸会,孟督察,我是南木鹤。这几天,我们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从北疆赶过来,一路辛苦了吧?请坐请坐。”

    南木鹤打量着孟聚:面前的男子剑眉星目,相貌英俊,身形瘦削。他坐得很直,一副标准的硬朗军人做派,又带着几分淡淡的书生气一一并不是先前想象中那种腰粗膀圆、横眉立目的悍将。很难一想六象眼前这个带着书生气的清秀军官,竟然能干出一怒横扫千军的壮举来。

    文南木鹤问起孟聚一路过来的情况,几时出发,一路是否顺利,在洛京是否找到住处之类的琐碎事。孟聚小心翼翼作答以后,南木鹤点点头,他才进入了正题:“孟督察,最近,北疆那边的局势,不是很平静。霍镇督、叶镇督两位大人先后去世――尤其是叶镇督被边军谋害,此事当真是惊世骇众!

    心这件事,东平陵署递过一份报告给我们,但说得比较粗略。听说孟督察比较了解此事的内幕,总署把你叫回来,就是希望能知道此事的详尽经过让你大老远跑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孟聚觉得奇怪,若是总署想知道经过,让自己写个报告交给宇文荣带回来就行了,何必要自己那么大老远赶来?他觉得,总署应该有更深的用意,只是目前还猜测不透。阁

    孟聚把事情前后十给了遍,都是实情,只是他隐瞒了拓跋雄谋逆的事m帆这件事实在太大,他再鲁莽也不会随便跟一个刚见面的五品官张。就说这个。

    南木鹤听得很仔细,他问了几个问题,都在关键处,若是伪造虚构的话会很难回答。好在孟聚在此事毫无欺瞒,一口就答出来了,显得十分坦诚,这让南木鹤很满意。

    他笑说:“孟督察,你可能还不知道,叶镇督生前十分赏识你,她用专折向总署推荐了你。”

    孟聚有些伤感:“叶镇督对卑职,确实是恩重如山。卑职没能保护好她,实在惭愧。”

    “这事,孟督察你莫要愧疚了,你已尽力而为,尽人皆知。而且,你没有辜负叶镇督生前的期望,在靖安大战中表现神勇,为我们东陵卫争了光,这让白总镇很是高兴!听说边军拿旅帅来招揽你,也被你拒绝了,有没有这事?”

    孟聚暗暗心惊,心想元义康和自己的密谈,自己并没有跟人说过,总署却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东平的元都督确实跟卑职提过此事,但卑职觉得边军害死了叶镇督,若去那边任职的话,心里实在无法释怀,所以就婉拒了都督”

    “嗯,孟督察你忠于我们东陵卫,立场坚定不忘本,白总镇很高兴。现在,我们东陵卫正需要勇敢、热情、有朝气的军官,孟督察你的忠义壮举,我们都是很佩服。对于忠诚的军官,总署是绝不会亏待的,你要相信,我们总镇的气魄,不可能比元义康差!

    孟督察,关于你的将来,白总镇先让我来跟你谈谈,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希望到哪边任职呢?不过,霍、叶两位镇督先后遇害,凶手到现在都没有抓到,白总镇认为,东平那边,需要我们派一位忠诚、强悍而坚强的人来坐镇,孟督察你熟悉那边情况。。。”

    南木鹤说到了关键处,孟聚正听得入神,但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一个武官没等允许就推门进来了,他神色冷峻地报告说:“南木大人,很抱歉,有份紧急公文需要请示您。能十六开手打英姿上传请您出来一下吗?”

    话时,他不经意地扫了孟聚一眼,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南木鹤微微蹙眉,他对孟聚抱歉地笑笑:“没办法,琐事太多,一刻清净都没有口孟督察,不好意思,我暂时失陪一下,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回来。”

    “大人请自便。”

    南木鹤说是片刻便回,但孟聚在会客室等了足足一刻钟,喝得一壶茶都干了,却还是没见他回来。

    他倒也不急,慢慢回味着刚才南木鹤的话语:听对方口风,总署这边好象有意任命自己接任叶迦南的班?

    孟聚心头暗喜――倒不是他官迷,但倘若自己能做了镇督或者同知镇督,也算勉强达到了叶迦南当初的标准,去叶家提亲倒也不是没有完全没希望呢!

    幸亏当初没有答应元义康的招揽啊,不然东平镇督哪还有自己的份……

    想到美好的前景,孟聚心头美滋滋的,哪怕南木鹤让他再等上三两天他也不会埋怨。

    孟聚正遐想着,侯见室的(《《书海阁》》*x*手机站x○m)门又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人却不是南木鹤,而是刚才那冷峻的军官。他告诉孟聚:“孟督察,南木参议大人接到了紧急通知,要去参加总镇的会议。他说改天再见你,今天你就请先回去吧。”

    “哦。”孟聚微微失望,他问:“请问,南木大人何时会再召见我呢?”

    “这个,你就静候通知吧。到时候会有人带你来的。”

    孟聚没办法,只好跟着他出去。但在大厅那边,他却没看到带自己来的宇文荣。

    那军官跟他解释:“宇文督察先回去了,由下官负责送孟督察你去馆舍。”

    “哦,那就麻烦阁下了。”。

    一辆标有白狼头标志的黑色马车已停在官署门口,孟聚推开车门时,他却是一愣:车上面已坐了三个黑衣的陵卫军官了,他们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这几位同事也是要去馆舍的,正好顺道,就载他们一程一一不好意思,孟督察,劳驾您挤一下了。”

    “没事没事。人多热闹,路上也好聊天啊!”

    “呵呵!”几个陵卫军官都笑了:“对,大家聊天吧。”

    马车一路前行,车厢里一片安静,只有男人们粗重平稳的呼吸声。

    包括那带路的冷面军官在内,同车几个军官都板着脸,没有人说话。

    孟聚心下嘀咕,自己一个六品督察,在靖安城里算了不起的人物了,人人敬重,谁敢怠慢?但到洛京总署这边,高官遍地走,督察多如毛,人家压根没把自己这个外省的小六品放眼里。

    “哼,在总署当芝麻绿豆官就这么牛吗?好歹我的位阶也比你们高,你们连个招呼都不打,真是没礼貌!若是等老子当了同知镇督,看你们还敢这么嚣张不!”

    他没兴趣跟他们凑近乎,转头看窗外的风景,这时他才觉得异样:“呃,不对吧?我们该是回洛京去洛京署的馆舍,该是往西走的吧?怎么我看车子是往南走的?”

    冷面军官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孟督察,你是南木大人特别交代的贵客,怎么能让你住洛京署的馆舍?那样太怠慢了。大人已经吩咐了,在总署里给你特别安排了住处,条件比洛京署那边好多了,你不必担心。”

    南木鹤这么热情?孟聚很是惊喜,对方这么重视自己,看来同知镇督的位置真是十拿九稳了。

    “但是我的行李和换洗衣服这些东西都16xsco○m在那边啊。。。要不,我先回去拿一下吧!”

    “会有人帮你拿来的,孟督察你放心吧。”

    话间,马车一个拐弯,穿过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停在了一片建筑物前。

    孟聚下了马车,军官们也跟着他下车,紧紧跟着他。

    看着眼前这片黑洞洞的建筑,孟聚顿时觉得异样:黑色的铁大门,粗大的栏柱,漆黑的墙壁、门口巡游的岗哨,挎着长刀背负强弓的巡逻队――这种格局的建筑,靖安署有一栋,东平陵署也有一栋,不料在总署这边也看到了一栋。

    他诧异地望向带路的军官:“这个,应该是黑牢吧?呃,这是不是走错路了?哈哈,阁下,你该不会说总署招待我的住处就是这吧,哈哈,你真是会开玩笑啊,哈哈!”

    没有人笑。军官们冷冰冰地望着他,没有人说话。

    望着军官们毫无表情的脸,不知怎的,一股寒意突然从心头生起,孟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笑声越来越弱:“哈~哈。。。”

    两个军官上前,一左一右地逼住孟聚,他们熟练地扭住孟聚手腕。又有人站在孟聚身后,扣住了孟聚的肩膀,有人又抓住了孟聚的脚腕,让他不能移动一一几个人动作迅速而默契,顿时让孟聚动弹不得。

    一队黑牢的巡哨兵守在外围,全访问c0m部刀剑出?,警惕地望着孟聚。

    孟聚拼命挣扎着,叫道:“喂!你们干什么?别乱来啊,快放手,不然我要揍人的!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南木大人的贵宾!”

    冷面军官平静地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总署内情署萧如风督察。孟督察,因你涉嫌担当南朝鹰侯间谍、谋害霍鹰、叶迦南两位镇督,奉白总镇命令,内情署奉命将你逮捕。这是白总镇签署的逮捕令,你仔细看好了――”

    萧如风拿一份公文在孟聚面前一晃,孟聚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没等他看得清楚,萧如风已收回了公文,暴喝一声:“来人,将疑犯孟聚拿下了!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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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七 商议

    当南木鹤被叫出侯见室的时候,他的心情很好,甚至还有余暇跟萧如风笑着打招呼:“萧督察,什么公文那么急?连我说几句话的功夫都等不及了?”

    “参议大人,不好意思,有要紧话说,您能给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吗?”

    这时,南木鹤才注意到,兼知署的镇守督察蒙浩也站在萧如风身边这个主管对南唐情报作战的老资历武官,他的脸色十分凝重。

    这时,南木鹤才意识到,确实有些要紧的事发生了,他收敛了笑容,将二人带回了自己官署,关上了门:“说吧,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南唐开始北伐了?”

    “没那么糟,不过也差不多了――南木阁下,我们刚刚得到啄木鸟的消息。”

    啄木鸟是东陵卫在南唐潜伏最深也是最重要的情报员,听到他的消息,南木鹤也严肃起来:“他说什么了?”

    “啄木鸟探听到,叶镇督和霍镇督都是被南唐的鹰侯谋害的,而且凶手可能是同一个人。”

    南木鹤失声说:“叶镇督不是被申屠绝兵变害死的?怎么跟霍镇督的案子扯上关系了?又关南朝间谍什么事?”

    “具体情况,还是请大人您亲眼过目吧。”

    蒙浩镇守督察吧手中的报告递给了南木鹤,后者坐下认真地看了一遍,抬起头来,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啄木鸟说,叶迦南和霍鹰都是同一个南唐的间谍谋害的,因为北府两次都把奖金发给了一个代号为‘荆棘’的鹰侯――同一个人干的?连续谋害我们两位镇督,而我们却一无所知?真又这么胆大包天的人?”

    南木鹤真色严峻,萧如风和蒙浩同样神色严肃:北府派出一个鹰侯连续除掉了东陵卫的两个镇督,东陵卫去一点不知情――倘若被御史台知道了,御史们会把白无沙告得裤子都掉了。

    南木鹤想了一下:“去查,霍镇督是什么时候遇害的?那时申屠绝在哪里――真要找麻烦,那也是拓跛雄的麻烦!我们顶多是防范不周的过失,但拓跛雄却是故意引狼入室、宇南唐鹰侯勾结,他的罪更大!闹到朝廷上,看谁先死!”

    “我们已经查过了霍镇督遇害的时候,申屠绝并不在东平,他还跟着拓跛雄在固阳,不可能是谋害镇督的凶手。”

    南木鹤顿时轻松起来,他笑说:“这就桌不通了,霍镇督不可能是申屠绝杀的。啄木鸟弄错了吧!”

    蒙浩镇督和萧如风督察对视了一眼,两人神情都很严肃。

    蒙浩镇督干咳一声:“参议阁下,又可能是啄木鸟弄错了,但也又可能叶镇督未必是申屠绝杀的。”

    “这怎么可能?那么多人亲眼看到申屠绝兵变,东平陵卫和东平都督府都证实了,那还有假?”

    “申屠绝兵变没错,但杀害叶镇督的去未必是他.

    “但这件事,孟督察是亲眼所见的。”

    “如果孟督察他没有说真话呢?”

    一阵令人震惊的寂静,南木鹤张大了嘴巴,他瞪圆了眼睛,好一阵才合拢回来:“你们在怀疑他?”

    蒙浩镇督沉稳的点头|:“大人,接到这个情报,我们也很震惊。霍镇督的遇害还是悬案,但叶镇督的死,目前大家都以为是申屠绝做的。但倘若啄木鸟所说说是真的,那么案子内情就不简单了。接到了这个报告,我们立即联系内情署――萧督察,内情署那边,还是你来报告吧!”

    萧如风起身,他站得笔直:“是,楠木参议大人。霍镇督遇害的案子,一直是内情署重点侦办的案子。

    接到兼知署的通知,我们马上取出了案卷存档查阅:在霍镇督遇害的当日,参与缉捕灭绝王行动的东平行省陵卫官兵总共三百三十五人,其中又三十七人在行动中殉职,后来又有一百二十一人在靖安战役殉国,那就只剩下一百七十七人

    我们拿这一百七十七个人的名单,宇叶镇督遇害时的名单对照,发现又两个军官在这两次时件中都出现了。”

    “是谁?”

    “孟督察和吕六楼侯督察――但是吕六楼有是孟聚从省镇标那边调来的亲信,又是孟聚将他从兵长一手提拔到军官的,二人的关系密切,可以把他们看做同一人。

    在叶迦南和霍鹰两位镇督遇害时,他们二人都在场,是唯一符合条件的人。所以,我们判断,东平行省靖安署的孟聚督察很可能是谋害霍鹰宇叶迦南来两位镇督的凶手――他很可能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破军星。”

    南木鹤摇头:“说孟聚是破军星,时间上对不上――破军星早就存在了,孟聚却是今年**月间才从洛京过去北疆的。”

    萧如风表情又点狼狈:“呃,或许他不是破军星,但按啄木鸟的报告,他至少很又嫌疑!”

    南木鹤没又说话,他捧着受伤得报告卡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看得十分用力,仿佛要看到纸的背面去。

    良久,他抬头问:蒙镇督,萧督察,这个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看来对这个问题找又准备,蒙浩答道:“楠木参议,这案子比较重大。我建议,先不要惊动孟聚本人,由调查组对他进行监控。如果他确实是南唐的间谍,那我们就以为突破,摸清整个间谍网络,将他一网打尽。”

    南木鹤点头:“这事比较重大,我先请示一下白总镇。二位在这坐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蒙浩和萧如风坐下不到一刻,南木鹤就回来了。他脸色不是很好,将一张逮捕令交给萧如风:“萧督察,准备人手,立即拿人。”

    “啊!”蒙浩和萧如风都是很诧异:“这么难得的好线索,以拿人就断了!抓以个孟聚事小,揪出北府的间谍网,这才是要紧的!”

    “你们不用说了,这些事,你们能想到,白总镇难道想不到?白总镇生气得连杯子都砸了,他本来可是很赏识孟聚的!

    但若现在不拿了他,但孟聚万一投了边军那边,那时抓他惊动就大了,这个丑闻连边军都知道了!趁着他还是我们东陵卫的属下,不知不觉地把他抓了,把案子办了就算了。”

    “我们可以暂时稳住他”

    “拿什么稳?边军那边已给他开出一个旅帅的官位了,难道我们还要封他做镇督不成?我们东陵卫的督察当了南朝的间谍,这已是够丢脸了,难道还要出已个当间谍的镇督吗?

    白总镇指示,速抓速审,低调处理。尽快结案,不要声张――

    萧督察,听说孟聚是悍将,武艺高强,你们抓他要小心,迅速制服他,不能给他反抗的机会,抓了以后立即审讯――”

    南木鹤微微犹豫,加了一句:“不许用刑。”

    萧如风领命而去,南木鹤宇蒙浩在房间里喝茶等着消息,南木鹤得神色又点沉重,拿着茶杯几次走神。蒙浩理解他的心情,一个正在宇自己谈笑风生的同事,突然去边成了被抓捕的阶下囚,谁碰到这种事心情都不会好过的。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萧如风推门进来。

    屋子里两人同事抬头望向他,萧如风点头:“已经办好了,把他关进了黑牢里。”

    “他有没有反抗?”

    “没又反抗――他很吃惊,我们给他上铐时他还回不过神来呢,不敢相信的样子。”

    “审了没有?”

    “当场就审了。我审了约莫一个时辰,但孟聚什么也不坑回答,只是拼命地骂我们,说我们混丶蛋,威胁说出来要收拾我们。我留人继续审,但看样子,恐怕问不出什么的。”

    南木鹤与蒙浩对视一眼。蒙浩慢吞吞地说:“不愧是我们培养出来的情报军官,心里素质很好,这样是吓不到他的。”

    南木鹤“嗯”了一声,但看神色,是很不以为然的。

    “洛京署那边也动手了,把吕六楼他们也扣下来了。那边也没什么反抗。

    我们内情署这就派人过去接手――楠木大人,不能用刑,这样束手束脚的,实在没打审啊!请您允许我们动些手段吧!”

    南木鹤断然说:“不能用刑。萧督察,规矩你也是知道的,除非有很确凿的证据,否则在内部调查中,我们是不能对自己人用刑的。”

    “但啄木鸟不是说”

    “啄木鸟并没有说孟聚就是间谍!这至少我们的推测的,不是铁证――我们不能靠着猜测就对自己一名中级军官用刑,尤其这个军官刚刚立下大功,正准备受兵部嘉奖!随便对自己人用刑,将来要是错案,回会让兄弟们寒心的――这也是白总镇的意思,要证据,你们内情署自己找去,但没得到批准前,不准对孟聚用刑。”

    萧如风不服,心想不用刑又如何找证据?蒙浩更老练,听出了南木鹤没说出口的话,cha口说:“楠木大人,白总镇说不准给孟聚用刑,但他的部下呢?叶镇督遇害时,他们有些人也是在场的,也是知情人。”

    “白总镇只是说不准给孟聚用刑,其他人的事,他没提。”

    萧如风和蒙浩都是眼前一亮,南木鹤继续说:“白总镇指示,这个案子,又内情署为主,兼知署协助。你们要抓紧办,白总镇等着要结果。”

    “遵命,大人!”萧如风精神抖擞:“可以用刑的话,那就没问题了!请楠木大人给我我几天,很快会有结果了!”

一百三十八 困局

    靖安东陵卫副总管、孟聚督察竟是南唐的间谍!

    东陵卫内部出这样的丑闻,白无沙等东陵卫高层脸上无光,对他们来说,这件事处理得越快越好——倘若可以,白无沙都恨不得找个水井把孟聚丢进去淹死算了。

    但对于总署内情署的陵卫官们来说,听到这个消息,他们就象鲨鱼闻到血一般,激动得浑身发抖。

    内情署负责调查东陵卫内部的不法行为,一年到头都碰不到几个像样的案子——倒不是说东陵卫官兵都是廉洁奉公的好楷模,只是内情署也是心里有数,那些敢胡作非为、骄横跋扈的那些陵卫高层,人家的背景那也不是他们对付得了的。

    平常,内情署经办的案件无非是张侯督察收了人家二十两银子贿赂不办事又不退钱、李带刀御史殴打了侯爵老爷小舅子之类投诉。

    被那些琐碎案件烦得要死,骤然听到孟聚的案子,内情署军官们无不振奋:大案就意味着立功和受赏机会啊!

    萧如风更是明白,这是白总.镇都在关注的案子,自己这辈子能否飞黄腾达,全靠它了!他全力以赴,带着一帮部下把被铺都搬进了黑牢里,吃住在里面,日以继夜,三天三夜没出来。

    三天三夜过去了,熬刑的囚犯们.遍体鳞伤、苦不堪言,刑案官们同样是眼睛通红、筋疲力尽,一无所获。

    并不是没人肯招供——在内情署.的刑具面前,大部分人能坚持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即使意志最坚强的吕六楼也只坚持了一天。但问题是他们的口供。。。

    ~~~~~~~~~~~~~~~~~~~~~~~~~~~~~~~

    “张斌,孟聚是怎么杀害叶镇督的?”

    “孟督察他手持一把尖刀,对着孟督察一刀捅了过.去,正中胸口,一刀死亡!”

    “李明,你当时也在现场,孟聚到底是怎么杀害叶镇.督的?”

    “孟督察手持丈八狼牙大棒,一棒便将叶镇督的.头敲得爆裂了!”

    “许龙,靖安大战时,孟聚为什么要谋害叶迦南?”

    “孟督察踩了一.下叶镇督,接着他们吵了起来,越吵越厉害,孟督察恼羞成怒,一拳就把叶镇督打死了。。。”

    “赵腾云,孟聚为什么要杀害叶镇督?”

    “孟聚借了叶镇督二十两银子不肯还,叶镇督催了他几次,他恼火了,两人吵了起来,孟督察于是擎出刀子,手起刀落杀了人。”

    “胡说!一个督察,怎可能为二十两银子杀人!”

    “我说错了,其实是两百两银子——呃,不,其实是两千两银子——”

    “孟聚杀害叶镇督的目的是什么?”

    “孟督察看着叶镇督年轻貌美,他淫心顿起,但是叶镇督誓死不从,于是孟督察恼羞成怒了,擎出刀子,手起刀落。。。”

    “孟聚杀害叶镇督的目的是为什么?你再不老实说出,就让你尝尝大刑的滋味了!”

    “长官饶命!你们说是什么就什么了,诸位长官,大家都是同行,没必要这么过分吧?反正你们写好供词我再签字就是了,我保证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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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完了摆在面前的案卷,南木鹤眉头深锁。

    “萧督察,你的意思是,孟聚谋杀叶镇督的罪名已经落实了?”

    “所有人都指证是他谋害的,证据确凿。卑职认为,这些证据已经足以证明。。。”

    “胡说!萧督察,我不是刑案官,但我也知道一些常识!动刑之前,十几个护卫的口供都是一致的,都说孟聚冒死带着他们去拯救叶迦南,一路的经过、叶迦南临死前对孟聚的嘱托、孟聚拜托他们将叶迦南尸身带回城,自己则去追杀申屠绝——所有细节完全吻合!

    但动刑以后,你看看得出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孟聚逼奸未遂、说他们债务纠纷、说他们吵架动手了——连两份能彼此吻合互证的口供都找不到,情理上都说不通,这明摆着是屈打成招了!这样的口供,你也敢说证据确凿?”

    “南木大人,卑职觉得,只要大体事实能证实,一点枝节上的东西不必计较太多。。。”

    “萧如风!你欺负我是外行吧?告诉你,这些案卷要是敢呈送到白总镇面前,你就准备去守汉中吧!

    萧如风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实在无言以答。

    他何尝不知道,呈送这样的口供上来,绝对要挨一顿骂的?其实他也想把这些口供改得合理点,但这是联合调查组,除了内情署,兼知署也参与了审讯,所有的原始笔录,他们也留了一份备档。所以,篡改口供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孟督察那边——哦,我是说孟聚那边,他怎样了?”

    萧如风的表情很无奈:“案犯很嚣张,我们问他为什么谋害叶镇督,他立即就开骂了,骂得很难听。因为总镇吩咐不准对他用刑,我们也拿他没办法,根本没法审,只好让他在牢里呆着了。”

    “是这样啊~”

    南木鹤若有所思:一般来说,刚抓进去的人破口大骂是经常有的。但在黑牢里蹲了几天还能保持这么这样旺盛的愤怒,这需要很足的底气和委屈,那些犯了罪心中有鬼的人是做不到的——搞不好,这个案子真的有问题?

    他沉吟一下,说:“萧督察,这个案子,你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查清楚啊?要不,我们把案子移给刑案署办吧,他们办的案子多,审讯更有经验——你怎么看?”

    倘若在三天前,南木鹤说这句话,萧如风无论如何是不肯答应的,肯定要拍着胸口说“我们绝对没问题的”。但现在,萧如风实在没这胆量和气魄了。他只能含糊其辞:“案子有些难度,但应该不成问题吧。”

    听出萧如风的口气很弱,南木鹤盯着他的眼睛:“萧督察,你不要给我打马虎眼!有把握破案,你就继续做下去;没把握,你就把案子让出来,让刑案署来做!你占着这个案子又破不了,到时候你可是要承担责任的!”

    萧如风额上冷汗直冒,他正为难着,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急忙打岔道:“南木大人,搞案子是需要时间的,但卑职觉得,我们调查的思路有些问题。孟聚从洛京去靖安才仅仅一个月,若他真的是南唐的鹰侯,那他肯定是在洛京时就加入北府了。”

    果然,南木鹤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不再追问:“你的意思是。。。”

    “听说,孟聚以前曾在洛京署的内保队任职,他是犯过错被赶去东平边塞的——或许,洛京署内保队知道一些孟聚的事?里面或许有点蛛丝马迹?”

    南木鹤眼睛一亮,面露深思之色。良久,他点头说:“我知道了,这个线索我会亲自查。萧督察,你那边继续吧。有什么发现,及时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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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萧如风提醒,南木鹤趁着有空暇,立即就吩咐人赶车前往洛京署。

    洛京东陵卫的官署位于洛京外城北区。得知南木鹤过来,洛京东陵卫镇督宇文宙和同知镇督苏芮联袂迎出了门口。

    南木鹤从马车上下来,对他们拱手行礼:“劳驾二位镇督在此等候,下官怎么敢当?”

    “哪里,南木大人莅临靖安署,这是我们的荣幸,应该的。”

    洛京是北魏的首都,在这边任职的东陵卫镇督和同知镇督比外省要高上半级,宇文宙是四品官,苏芮是从四品。但对着南木鹤这个五品参议助理,他俩都很客气甚至显得有点谦卑了:南木鹤虽然只是五品官,但他可是白总镇的代表啊!

    东陵卫总署和洛京署都在洛京,但因为情报机关的特点,大家彼此之间甚少走动。

    对于南木鹤的突然拜访,洛京署的两位镇督心中都有点惴惴,生怕洛京署出了什么漏子惊动总署派这样的重量级人物下来处置。

    看出了两位镇督笑容后面的不安,南木鹤善解人意,立即说明了来意:“宇文镇督、苏镇督,我这次来,没别的事,主要是想了解一件事。怕公文传递太啰嗦了,我就亲自过来向你们请教了,希望不会太打扰二位吧。”

    可以看出,宇文宙和苏芮都是明显松了口气。

    “请教不敢当,南木大人想问什么呢?我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就谢谢了。宇文镇督、苏镇督,请问,你们可知道孟聚这人?他以前是洛京署内保队的。”

    南木鹤这样问一句,只是客气而已。宇文宙和苏芮统掌数千陵卫,他们怎可能记得以前麾下的一个从九品小侯督察?他更希望的是对方把孟聚当年内保队的上司和同僚叫出来,他好问话。

    但出乎他预料,“孟聚”二字一出口,宇文宙脸上立即出现了古怪的表情,女同知镇督苏芮则是苦笑连连:“孟聚,那倒霉的孩子?南木大人,他不是去了六镇了吗,怎么又来找我们了?”

    (以下不计字数:史上第一混乱话剧在上海上演。2010年1月29-2月7日、2月25-3月7日夜19:30(周一休息)

    演出剧场:新光小剧场(即新光影艺苑,宁波路586号,近广西北路相邻南京东路步行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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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九 倒霉

    南木鹤诧异孟聚这种级别的军官,在洛京东陵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洛京东陵卫的镇督和同知镇督,他们怎么会都知道麾下一个小侯督察的名字?

    “宇文镇督,苏镇督,孟聚这个人,很有名吗?”

    “孟聚很有名倒不见得,不过他的一些事,让我们印象蛮深刻就是了。”

    “哦,请问是些什么事呢?”

    苏芮同知镇督欲言又止,她妙目一转,扫了一眼旁边的宇文宙。

    宇文宙镇督点头,他很深沉的说:“当时下达闭口令是为了防止祁王府和皇室声誉受损,但南木大人是总署来的上官,他是代表总署来问话的。既然总署问起了,这件事也没有瞒着的道理。苏镇督,你就跟南木大人说了吧。”

    南木鹤不禁蹙眉,祁王是当今陛下的弟弟,孟聚怎么又跟他扯上关系了?当时还下达了封口令?有这样的事,自己怎么一点不知情?

    “宇文镇督,苏镇督,请问:可是孟聚从事了什么不法的行径?”

    两位镇督都摇头,苏芮笑着说:“南木大人说得太严重了。这件事,无非是儿女情长而已,不过因为牵涉到皇室的声誉,大家都看得比较重就是了。这件事我就从头说起吧。我们洛京东陵卫承担了不少王府和封侯贵族的防卫,其中也包括祁王府这是惯例了,您知道的。”

    南木鹤点头,他知道这件事:“鲁东叛乱之后的事吧?”

    “南木大人英明,您的记性很好。”

    三人对视一眼,都是面露微笑,默契于心。

    四年前,鲁东布政使钱宁起兵叛乱,叛军拥戴了济南的鲁王为王。他们以鲁王为旗帜,说当今天子得位不正,鲁王才是天命的真龙天子。

    鲁东叛乱很快被镇压,朝廷军攻入济南,钱宁和鲁王都死于乱军之中。朝廷宣布,鲁王是被叛军裹胁身不由己的,眼看朝廷大军杀到,走投无路的叛军将他杀害至于真实情况如何,那真的是永无人知了。

    镇压鲁东叛乱后不到一个月,景穆皇帝紧接着就下达“护亲令”。大意是说现在南唐鹰侯猖獗,国内也有逆贼常常筹划惊天之举,他们都对大魏皇室充满仇恨景穆陛下关心宗室子弟的安全,特意下旨让东陵卫加强对一批王府的护卫,以免他们受了逆贼和刺客的侵害。

    圣旨说得好听,切切关怀之心跃于纸上。但结合当时的形势,这道圣旨就显得很耐人寻味了。有不识大体的皇族私下发牢*:“安排东陵卫护卫各家王府景穆到底是保护我们还是监视我们?”

    但圣旨已下,王爷们也没别的选择,只能乖乖磕头感谢景穆陛下皇恩浩荡了。

    南木鹤对这件事很清楚,他问:“那孟聚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南木大人你也知道,负责执行护亲令是我们署的内保队,这个任务责任重大又辛苦,很不好办。王爷们脾气大,性子傲,任性又跋扈。再加上他们心里也有点怨气这个我就不说了,南部大人您也清楚的。

    反正,他们是把怨气都撒在了执行命令的东陵卫身上。我们派去的人常常无缘无故被找茬轻则被臭骂,重则吃一顿鞭子。”

    宇文宙也附和说:“南木大人,说真的,自打接了这个任务,我和苏镇督就没一个晚上能睡的安心,度日如年啊!

    一来,我们担心各家王府在安全上出了什么漏子。现在北府的鹰侯很猖獗,民间也有不少活腻的疯子,若有哪位王爷被刺客伤了,我和苏镇督也只好拿根绳子上吊了;

    二来,我么也怕派去的兄弟得罪了哪家王府,闹出什么纠纷来。

    各家王府三五天就要告一次状,说我们派去的陵卫粗鲁无礼,说他们跋扈不听指挥,还有个王爷真是稀奇,跑到我这边来大骂,说我们派去的人不肯帮他们倒夜壶洗马桶。这分明是目无皇室,他要到景穆陛下那边去告我去真是tmd出奇了,我们东陵卫还要负责帮他倒马桶不成?

    我和苏镇督隔三隔五就要到各家王府去请罪,陪着笑脸听王爷们阴阳怪气的挖苦,回过头来还得安抚手下受委屈的弟兄这个活,真是吃力不讨好。

    南木大人,您来总署的贵客,这些事,总署可要帮我们撑腰!我们担心,万一真有哪家王爷到陛下那边去告我们黑状,我们这个冤找谁诉去?”

    南木鹤哭笑不得,他说:“宇文镇督,苏镇督,洛京署很辛苦,也受了不少委屈,这件事白总镇是知道的你们放心,只要你们用心办事,谁也欺负不了咱们东陵卫的人。”

    听南木鹤这样说,两位镇督都显得很高兴。苏芮嫣然一笑:“南木大人这么说,我们心里就踏实多了对了,还是说回孟聚的事吧。那时,他在内保总队做事,被派到祁王府去担任护卫。

    大家都知道,祁王的脾气大,不好侍候。当时,孟聚还是我特意挑选的,我想孟聚是秀才,读书人知书识礼,脾气总该比那些粗鲁武夫好些。但没想到,唉,还是出事了!”

    南木鹤隐隐猜到了:“可是孟聚得罪了祁王?难道他敢顶撞祁王?”

    “唉,只是顶撞一下就好了,大不了是挨抽顿鞭子罢了!”

    苏芮继续说:“第一批派过祁王府的护卫共有二十人,只干了三天,就有八个人被祁王府抽了鞭子赶回来了,说他们不通礼数。我们又换了八个人补上,但接下来还是不断有人犯错被祁王府赶走。这样过了半年,第一批派去的八个人就只剩孟聚一个人还留在祁王府了。那时我还在想,孟聚不愧人,懂礼数,识大体,连那么挑剔的祁王府都容得下他不料,马上就出事了,而且出的还是大事!”

    “出什么事了?”

    “祁王十四岁的女儿也就是蕙兰郡主偷跑出了祁王府,背着个小包裹来我们洛京署找孟聚,说要跟他私奔去。”

    饶是南木鹤气度深沉,听到这个消息他也不禁失声惊叫:“什么!?”

    宇文宙和苏芮都苦笑,苏芮说:“南木大人,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当真是整个人懵了,足足一刻钟回不过神来。”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孟聚竟敢勾引祁王府的郡主?他不要命了?”

    “宇文宙摇头:“开始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我和苏镇督十分生气,立即派人抓了孟聚回来,一问,他竟是根本不知掉这回事。

    后来,我们问了跟孟聚一起当班的陵卫,大家都说,孟聚根本没招惹过那个郡主。他平时都是守外院的,没进过内院,而且护卫是四个人一班,他也没有跟郡主私下接触的机会,只是平时郡主进出的时候,他对她问好敬礼而已就这么简单。”

    苏芮接上去说:“后来,我亲自问了蕙兰郡主,孟聚对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吗?

    结果,唉,什么都没有!蕙兰郡主说,她每天都见到这个英俊的小伙子守在门前,不知怎么的就喜欢上了,觉得跟这人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于是就决定出来找他了天下也真有这么离奇的事,天知道那小妮子是怎么想的!要怪只怪孟聚这小伙子太俊,不知怎么的就被郡主看中了。”

    “后来,我和宇文镇督商议。都觉得这小妮子怕是脑子”

    苏芮指指自己的头:“不怎么清醒,她怕是看那些才子佳人的书看得多了,看得走火入魔了,就像大夫说的癔症吧。”

    南木鹤问:“这件事,祁王府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吧?”

    “那是自然的!祁王带着一帮家将跑来找我们,大发雷霆,差点要把洛京陵署给拆了!他说孟聚勾引郡主。败坏皇室的荣誉,要我们把他交给祁王府处置。

    倘若把孟聚交到祁王府手上,他哪还有命在?孟聚并没做什么错事。这种事,我们自然不肯答应的。

    当时,大家吵了起来,祁王扬言说,洛京东陵卫的人勾引他的郡主,我们若不交出人来,王府就派出家将来守在我们洛京署门口,看我们能包庇孟聚多久?实在不行,他就要告到陛下那去,让陛下为他做主!

    后来还是苏镇督有办法,她说服了祁王苏镇督,你来说吧!”

    苏芮笑笑:“我跟祁王说,事情反正是出了,王爷你就是杀了孟聚也无济于事王爷你要告到陛下那去也无妨,只是闹大的话,到时满城风雨,只怕对郡主冰清玉洁的声誉有损,陛下说不定问问王爷您是怎么教女的不就是一个小侯督察吗?

    这样的小军官,我么洛京署有上千个呢,死上几个我们也不心疼,就是不知王爷您有几个郡主?我们宁事息人,也是为了祁王府的声誉着想啊!”

    南木鹤微笑点头,苏芮的这番话很有水平,不卑不亢,恭敬中隐隐透出威胁:祁王你若是不肯放过孟聚,那大家不妨一拍两散,我们把这事公布了出去,看看到时丢脸的是谁?

    “苏镇督说得很好!祁王怎么说?”

    “呵呵,说到了这个,祁王顿时就软了下来,也不再说要交出孟聚什么的,灰溜溜的走了。后来,他派了个管家过来跟我们商议,他可以饶孟聚一条活命,但条件是不许他再留在洛京,还有这件事不能传到外边去。

    我跟宇文镇督商量了,觉得出了这么大的事,孟聚离开洛京避避风头也是好的,恰好北疆已故的叶镇督跟我有点交情,我跟她说想安排一个人过去,叶镇督说好啊,她这边正缺人呢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宇文宙有点不好意思:“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因为关系祁王府和蕙兰郡主的名声,我们也怕走漏了风声会让祁王下不了台,所以当时没跟总署报告这是我们的不对,请南木大人见谅。”

    南木鹤笑着摇头:“二位请放心,我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这种事情,确实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宇文镇督,苏镇督,你们是孟聚的老上司了,你们觉得,孟聚这人如何?”

    两位镇督对视一眼。宇文宙缓缓说:“我跟他接触不多,也就出事以后才见过他几次,但感觉这小伙子挺稳重,说话很有条理,蛮有学问的样子。”

    苏芮则说的爽快多了:“孟聚吗?很老实本分的一个人啊!大家都说,这人老实、勤快,干活从不偷*使懒,是个诚实的厚道人若不是出了这事,我都想把他提拔呢。”

    “那,孟聚平时可说过什么抱怨大魏朝的话吗?他对皇室和国人,有什么特别的不满吗?有人报告过吗?”

    两位镇督都凛然。他们深知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态度都慎重了不少。

    过了好一阵,宇文宙才摇头说:“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当然,一般的抱怨是有些的,比如抱怨工作太辛苦薪水太低之类。

    但南木大人您说的那种事,我没听说过大人,孟聚出什么事了?”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总署想了解他的一点情况谢谢两位大人。今天耽误你们不少时间了,我这就告辞了。”

    在回程的道上,身子随着颠簸的马车慢慢起伏,南木鹤一路回味着今天的对话,他不禁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祁王府的事,靖安的申屠绝事件,还有这次的事苏芮说得真没错,这位孟督察走到哪里都会莫名其妙的惹祸,还真是个倒霉的家伙啊!

一百四十 昭雪

    壁炉里的木柴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屋子里萦绕着一股新鲜的芳香气息,暖意盎然。

    毕恭毕敬的站着,南木鹤向面前的人汇报:“这几天里,调查的进展就是这样了。”

    东陵卫总镇白无沙倚依在一张垫着厚厚动物皮毛的软榻上,他消瘦的身躯像是陷进了毛皮堆里。他翻看着文案上那叠厚厚的案卷,淡淡的说:“也就是说,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孟聚是杀害叶迦南的凶手和南唐的鹰侯?”

    “是的,总镇。但,我们同样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确实是无辜的。”

    白无沙微微点头,他眯着眼睛望着窗外纷飞的白雪,神情有点萧瑟,久久没有说话。

    望着白无沙英俊的侧脸轮廓,南木鹤屏住了呼吸,他知道,再过一刻,从眼前人口中说出的话,将决定那个来自边塞的年轻督察生死。

    “南木,你先把案卷放我这里吧,我再看看。”

    南木微微诧异。他见惯了白无沙杀伐随心的果断,很少有犹豫不决的时候。即使是数十数百条人命,面前的男子也能毫不动容下令斩杀。虽然说孟聚是个督察,但经白无沙手下令处决的王公大臣不知有多少,相比之下,一个区区六品官算得了什么?

    仿佛猜出了南木鹤的心理,白无沙感慨道:“孟聚这个人,太特别了。大奸若忠,还是大忠若奸?是错杀忠良,还是放纵奸邪?唉……南木,你先先去吧,我再想想。”

    南木鹤微微一躬,领命退出。望着风雪中山麓中的白雪,他若有所悟:东陵卫从来不曾心慈手软,身为东陵卫总镇的白无沙,他杀人也不需要证据。

    只是,在那个平民出身、被贬斥去边塞的六品小督察身上,在他年轻而颠沛的生涯中,存在着某种闪光的特质,令人很有共鸣和感慨――恐怕也是这份质朴而单纯的忠义之心,感动了冷酷的白无沙,令他也不忍下手吧。

    房间里很安静,墙上悬挂着鸠摩莪的泼墨山水画,门前庭院中潺潺的流水声不住传来,空气中有浓郁的檀香味。

    宽大的软榻上摆着棋枰,两个宽袍大袖的男子正在对弈,二人盯着棋案上黑白纵横的棋盘,神情专注。

    两个男子都很英俊,但他们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一个男子相貌清秀,身材消瘦,他舒服的斜卧在塌上,以肘撑头,淡眉笑脸,笑容温和,看起来和善而柔弱,气质犹如闲云逸鹤的隐士;

    另一人剑眉星目,五官轮廓分明,目光凌厉,眉宇坚毅。他盘膝坐着,摇杆却是挺得笔直,给人一种意志如刚、不可动摇的坚定感觉,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无沙,这么久没见,你的这手臭棋还是没见长进啊,西北的边角,我可是要占了!”

    清秀男子笑着摇头:“我何需长进?十如六今开的棋艺,收拾叶少你已是绰绰有余!叶少,你还是先担心你的大龙吧!”

    “想屠我大龙?无沙,你也不怕崩了牙齿?”

    两人嘴上唇枪舌剑着不肯落下风,却都是眉头紧锁,额上出汗,显然棋局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一名叶家的棋童在下手服侍,他认真的观摩,神情严肃又紧张,不时低声惊叹:“啊,这一手……”“咦?真是太妙了!”

    棋童眉动色舞,为眼前这精彩的弈局动容――其实他肚子差点笑爆了:叶公爷和东陵卫的白总镇,两人嘴上咋呼的厉害,俨然棋圣再世,但真实棋力却是――不要说自己,哪怕洛京街上随便找一个人回来都能将这两人下得屁滚尿流!

    世上哪有这样的棋局?西北角落满了黑白两色的棋子,其他地方却是干干净净一个子都没有。这两人压根不是下围棋,他们纯粹只是在纠缠厮杀,互相杀子玩呢――不过,话也说回来了,一个是叶家家主,一个是东陵卫总镇,世上敢赢这两个臭棋篓子的人还真是不多。

    一同激烈的厮杀之后,棋盘上落满了就去十六开黑白两色的棋子,白无沙和叶剑心都是如释重负。二人却也不清盘算目,只是吩咐棋童将棋盘收拾了退下。

    侍女进来送上了两块洁白的干净毛巾,叶剑心擦了额上的汗水,长嘘一口气:“还是跟你下棋来劲啊!家里的棋师们下得软绵绵的,东一下西一下,没劲――对了,你好久没过来找我了,今天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白无沙慢条斯理的拿着白布擦着手,他沉稳的说:“听说你从东平那边回来了,我过来看看。叶少,令爱去了,我也很难过。希望你节哀,莫要伤心过度了……”

    “哦哦,知道了――真要慰问我的话,以后每天来陪我下盘棋吧?”

    白无沙眯着眼睛看了对方一阵,摇头笑笑:“算了吧,跟你这种臭棋篓子下的多了,会伤身折寿的。”

    他暗暗奇怪。独生女死掉了,叶剑心还能像没事人一般下棋聊天说笑――早知道这家伙冷酷了,但不料竟无情到这种地步,这人的血难道是冷的吗?

    除了慰问以外,我还有些是想跟你聊聊。最近,关于令爱的逝世,我们听到了一些流言,叶少你是亲身到过东平靖安的,不知你在那边可听到了什么风声?”

    “嗯?”听到是与叶迦南逝世有关,叶剑心剑眉一挑:“什么流言?”

    “有人说,叶迦南的遇害,是孟聚干的。”

    “孟聚杀害了叶迦南?”叶剑心哑然失笑:“这个,怎么可能?”

    “有人给我们提供了很准确十的六证开据更新速度孟聚谋害了叶迦南镇督,现在总署正打算开始调查……叶少你是亲自到过东平的,不知你听到过这方面的消息吗?”

    叶剑心微微动容。他想了一下,肯定的摇头:“肯定是搞错了。我亲自见过孟聚,我们的人也向一些在场的证人了解过,他们说得很清楚,这事与孟聚无关。”

    “孟聚有可能撒谎,在场的人也都是孟聚的部下,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撒谎呢?”

    “不可能――没人能对我们叶家撒谎。”

    叶剑心淡淡的说,平淡的语气里透出强大的自信:“问话的时候,我么叶家的心灵暝觉师是在场的。真话还是假话,他们能辨得出来。”

    “照你的意思,孟聚不可能是杀害叶迦南的凶手?”

    “绝对不可能――到底是哪传出的流言,我在靖安怎么一点没听到?”

    白无沙微笑道:“既然叶少你这么肯定,那看来只是无聊人弄出的谣言而已,我就不必理会了。来,我们再下一盘棋吧。”

    漆黑的牢房,走道上昏黄的油灯,粗糙的木栏杆,空气中荡漾的古怪臭味,不知何处传来的呻吟和惨叫声――天下所有的黑牢好像都差不多是这样。

    孟聚倚躺在一堆稻草上,盯着眼前那团不可穿透的漆黑,出神已久。

    虽然被关进牢里,但他的环境还不算很差。可能是对曾经同僚身份的照顾,更可能是怕他串供,相比那十几个人挤在同一个牢房的倒霉家伙们,孟聚却得以享受单独住一个牢房的照顾。

    身份暴露被捕,孟聚并不如何吃惊――从成为南唐鹰侯的那天起,他早就预料了这天的到来。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是因为谋杀叶迦南的罪名暴露的!

    真是太荒谬了!

    听到萧如风宣读逮捕令的一刻,孟聚的第om文字版首发感觉不是恐惧,不是吃惊,而是强烈的愤慨和震怒:这世上还有天理吗?歪打居然也能正着!

    一连几天,他对着提审的刑案官们破口大骂,骂的淋漓畅着那些审讯官们愤怒又无可奈何的脸,他哈哈大笑。

    接下来,仿佛被他骂怕了,总署的人再也不来提审他,害得孟聚只能日复一日的数着稻草打发无聊。

    黑牢中见不到太阳,孟聚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他只知道黑牢给自己送过了十五次饭。整日无所事事,孟聚开始怀念起那些被骂跑得审讯官们了。

    他暗暗下了决心,下次总署再提审自己的话,自己一定不会再骂了,骗他们跟自己聊聊天也是好的――或者,自己都暴露了,反正逃不掉的,自己干脆招供了算吧?一刀砍头干脆利索,总比这样在阴森森的黑牢里发霉死去的好。

    他正胡思乱想着,走道上传来了腾腾的脚步声,一群人举着火把走进来了。孟聚也不在意,不料这伙人竟是径直停到了他的门前,接着便是开锁的金属声和牢门打开的声音,几个人走进来,火把的光亮耀花了孟聚的眼睛。

    “萧如风你个王八蛋,算你小子走运,老子送你一场富贵,我认了!老子不但是鹰侯,还是堂堂的鹰扬校尉!给老子弄点好吃的,老子什么都跟你说了!”

    这句话都到嘴边了,孟聚刚骂出声:“萧如风你个王八蛋……

    他突然收了口:站在面前的几个人并不是以前来提审的内情署审讯官,而是几个气势很足的陌生军官,在他们中间,孟聚认出了南木鹤。

    见到孟聚破口大骂,军官们神情都有点尴尬,一个眉目清秀的中年男子却是不动声色,他沉稳的走到孟聚面前,温和的说:“孟督察,总署已经查明了真相,你是被冤枉的。恭喜你沉冤得雪,欢迎你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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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一章 出狱

    突然听到对方这么说,孟聚心中狂喜,立即知道,事情出现了变化。

    “你是谁?”

    孟聚很没礼貌地喝问,在场军官都是脸上变色,几个人就要来教训这个不知高低分寸的小军官,却被那男子摆手阻止了。

    “初次见面,幸会。我是白无沙。”

    孟聚震撼得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几把火把噼啪地燃烧着,照耀着眼前的男子。他长得好看,淡淡的秀眉,苍白的肤色,深邃的眼睛,笔挺而秀气的鼻子。在他唇边有一道深深的笑纹,这让他看起来总想在笑,让人一见便觉得友善又和蔼。

    这样一个俊秀又憔悴的男子。竟是传说中恐怖又神通广大的东陵卫总镇白无沙?

    “孟督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出去吧。”

    外面正在下着雪,无声漂着的雪花,纷纷扬扬。被白茫茫大雪覆盖的山麓、丛林和密密麻麻的建筑群。都一下呈现在孟聚面前。在灰白的视野中,两只夕鸟飞过天空,变成两个黑点飞远了。

    雪光刺眼,刚刚从漆黑的牢狱里出来,孟聚的眼睛微微刺痛。但他还是坚持睁大了眼睛,贪婪地注视着辽阔的天空和皑皑的大地,呼吸者那散发清新树林气息的空气,心中愉悦无限。

    只有曾经失去的人,才知道自由和生命的可贵。

    “今年好大的雪,北疆那边,怕是雪更大吧?”

    在孟聚望风景的时候,白无沙就在一旁静静地等候着,到这时才说话。对于这个年轻人近乎鲁莽的行为,他表现出了难得的宽容。

    孟聚突然记起,自己身边还有东陵卫的大波士。他转过真来,躬身道歉:“总镇大人,卑职失礼了。”

    白无沙微笑着摇头:“该说失礼的人是我。孟督察,我久闻你的大名了,但没想到我们会这样见面。这几天,孟督察你受委屈了,先去休息吧,回头我们详谈。”

    他拍拍孟聚的肩膀,转身走向一辆宽大的马车,军官们恭送他上了马车,马车驶动,消失在茫茫的雪幕中。

    东陵卫的总镇惊鸿一现,从黑牢里接出自己然后又匆匆消失了,这让孟聚感觉像在做梦一般。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白无沙马车消失的方向,回不过神来。

    白无沙一走,军官们也纷纷散去。路过孟聚时,他们都投以热情友好的笑脸,有人还停下来跟孟聚攀谈两句,态度很客气。

    听对方自报身份,起码都是督察级以上的人物,其中还有几个镇督或是同知镇督。

    放在以前,骤然见到这样的大人物,孟聚还不得恭恭敬敬给人行李请安。但现在,可能是因为白无沙的冲击太强烈了,对以前眼中的大人物,孟聚已经失去了敬畏感,只是含含糊糊地应对着。

    好在大家都知道他是刚从黑牢里被放出来的,狂喜之下精神恍惚,众人能够理解,倒也没人怪罪他,说了些“恭喜昭雪”、“好好休息,保重身体”之类的客套话就纷纷散去了。

    这是,有人跟孟聚打招呼:“孟督察,恭喜你了。”

    “啊,谢谢,阁下是……”

    打量着眼前的人,孟聚陡然脸上变色:眼前的不是旁人,正是南木鹤。(这里不全,猜的)

    正是因为在与南木鹤谈话时,自己被内情署诱捕了——虽说未必是他的主意,但无论如何,对这个人,孟聚实在没什么好感。

    像是没有看到孟聚脸上的厌恶。南木鹤泰然自若:“孟督察,你刚出来。怕是有点累吧?我带你去个地方梳洗歇息一下,你好好休息。”

    孟聚淡淡地“嗯”了一声,确实没说话。

    南木鹤微笑,心想这位孟督察还真是单纯,他还没学会掩藏自己的心事。

    逮捕孟聚,这是一次公务行为。并非是某人的意志决定。接到情报,按程序必须这样做。事实上,南木鹤已在自己的能力范畴内给孟聚不少关照了,比如严禁给孟聚行刑——但这些,他并没有跟孟聚解释。他只是笑笑,说:“孟督察,跟我上车吧。”

    一辆马车将孟聚带到了陵署西区的一栋小宅院,两个青衣的奴仆在门口迎接了他们

    南木鹤领着孟聚进去,领着他介绍宅院的情况。这宅子表面很平常,但进去才能感觉到它的豪华——不是那种镶金嵌银的暴发户式的显露,而是一种很清雅很内敛的奢靡。

    院落间,腊梅的枝条婀娜舒展。窗明几净的书斋,一式红檀木的家具。墙壁上悬挂着前朝画圣沈宽的字画、文案上搁着名贵的台州玉砚。散发着清香的云山墨、檀木笔筒里还装着没开封的名贵狼更/新/超/快xo m 毫小笔,书架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孟聚闻名已久却一直不得见的各种孤本珍品书。他看得眼睛发亮,又是惊讶又是欢喜:这样的书房,分明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天堂了!

    看着孟聚脸上的欢喜表情,南木鹤淡淡一笑:“听说孟督察是读书人,中过秀才的,我们为您选了(看不清,猜的)这套宅院——不知可合您的心意?

    “很满意,有劳南木大人费心了。”

    “呵呵,那就好。孟督察你在洛京逗留期间,这个崽子您都可以用的,这是这里的管家忠叔。孟督察,今晚你现在这边歇息。缺什么,只管跟忠叔他们说就是。我就先告辞回去了。”

    再送南木鹤出去的时候,孟聚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南木大人,有件事,卑职也不知道该问不该问:这次卑职入狱,到底是谁在……”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孟督察。”

    南木鹤轻声打断他:“你被关在黑牢里十几天,受了委屈,心里有怨恨,这很正常,总署也理解,自然会有所补偿。但,身为东陵卫军官,经受住内部审查,接受上级的考验,这本身就是我们应尽的义务;而考验下属军官的忠诚,这也是总署的职责,对此,你不该有什么抱怨的。”

    “是,卑职不敢有怨言。不过南木鹤大人,请问总署下一步对我有些什么安排?”

    这种问题,树下本不该直接向上官提出的。南木鹤犹豫了下,心想这家伙受了大苦,不妨给他透露点:“孟督察,那日你也该听出来了。总署本是想让你单人东平的同知镇督,但后来出了点变故——孟督察你也不必担心,总署已经查明,你完全是清白的——对于你这样的有功人才,总署无论如何都会提拔重用的。当然,孟督察你自己有些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只要条件允许,总署也会加以考虑。”

    “这样的话,卑职有个小请求。”

    “嗯?孟督察但说无妨。”

    “卑职请求从东陵卫退役——卑职希望能辞职,现在就走。”

    这次的黑牢事件,着实给孟聚一个深刻的教训。莫名其妙地被抓进去,又莫名其妙地被放出来。对事情的前因后果,他都是一无所知。

    但唯有一件事,他是确定的:东陵卫总署怀疑到了自己身上。

    怀疑就像种下一颗种子,迟早会生根发芽的。总署已经开始猜疑自己,有心人以后会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这次运气好,总署没有抓到自己的证据被放了出来,万一下次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那可怎么办?

    当上一省的同知镇督是很爽。但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孟聚却是着实吓坏了,这种朝不保夕、命悬人手的感觉着实让他心里发寒。

    他已经打算好了,辞职以后,立马卷包袱带着银两跑路会南唐去,让白无沙追都追不及,放跑了自己这条大鱼,让他跺地后悔去吧!

    南木鹤闻言一惊,他叹气道:“孟督察,看来你还是对总署有怨恨啊!”

    孟聚板着脸:“卑职并无怨恨,只是因为在打仗时受过伤,如今伤病交加,是在无法坚持工作,不得不请求辞职。”

    南木鹤深深望着孟聚一阵,心头感慨。

    叶迦南厚待此人,他以忠诚回报,至死不改;总署猜疑他,他立即就要走人——这是真正的国士啊。在如今这个道德沦丧的年代,这种铮铮铁骨的风格已经很少见了。

    对待这种人,只能跟他讲交情,讲人情和面子,不能谈论家园大义的。南木鹤很后悔,当当初白无沙下令抓捕时,自己该劝阻一下的。现在,眼看着一个难得的人才就要离东陵卫而去了,也不知他会投入边军还是叶家的怀抱,南木鹤很是不甘。

    “孟督察,你刚刚出来,想事情还不是很清楚,还是不要仓促下决定吧?”

    看着孟聚还要再说,南木鹤摆摆手:“好好休息一晚,轻松一下。明天我过来接你去见白总镇——白总镇亲自接你出来,这么给你面子,你不见一下他就走,这不好吧?与总镇谈过以后,你再决定去留吧,好不好?”

    南木鹤的姿态放得很低,几乎是在哀求了,孟聚只好点头:“全凭南木大人安排了。”

    南木鹤松了口气。他很亲热地揽着孟聚肩头,老友般眨着眼:“孟督察,告诉你个事:你在宅院里的花销,都是总署报账的,是朝廷的钱,你不用帮我们省。反正,你想什么都可以跟忠叔说,他知更/新/超/快1 6 k x s.c o m 道怎么安排的——有些洛京的风情,边塞可是未必见识得到啊!”

    南木鹤说得很隐晦,但他暧昧的笑可是一点不隐晦。同为男人,孟聚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只能尴尬的地笑笑:“南木大人说笑了。”

    “呵呵,今晚休息,放松一下,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一百四十二章 松屋

    太昌八年,十一月二十日,午间,小雪。

    顺着皑皑白雪的山间小道,马车驶过了一片茂密的松木林,在起伏连绵的邙山山麓边上,马甲停了下来。

    在孟聚面前,出现了一栋半隐藏在绿荫和白雪中的小木屋。

    “孟督察,请下车吧,总镇大人已在里边等着我们了。”

    “南木大人,难道白总镇住在这里边?“

    南木鹤点头:“正是。孟督察吃惊了吧”

    孟聚确实很意外。在他想象中,某个坚固而阴暗的密室、森严而严酷的武装警卫,阴湿的密道和凶险的机关——那样的住处才适合白无沙的身份。

    但眼前的小屋,简陋得犹如猎人樵夫的山间小屋,外墙的木头上还有些青绿的枝条没除掉。远离喧嚣、僻静无人的松树林,被白雪覆盖的皑皑山麓,凛冽的山风吹过,松涛如大海一般汹涌着,空气中充满了山林特有的清新气息——这样的住处。更适合避世隐居的隐士而不是权倾天下的东陵卫总镇。

    孟聚四处张望,空旷无人。他不由问:“白总镇住这种地方……是不是偏了点?我连一个警卫 都没看到!”

    “白总镇喜欢安静,他讨厌人多嘈杂。”

    “但这样,在安全上是不是太大意了?万一有刺客进来……”

    “万一有刺客进来——他怎么知道白总镇的住处呢?”

    望了一眼孟聚,南木鹤笑着说:“孟督察,你该感到荣幸,总镇大人很少在这里召见部下的。有资格到这间松屋的,都是我们东陵卫里面排得上字号的大人物啊!”

    孟聚也是淡淡一笑,心想我都快要走人了,白无沙在哪召见客人关我屁事?

    南木鹤敲响了小屋的门,等了一下,他推门进去,孟聚跟在他身后也进去了,进屋就能感到一阵热浪迎面扑来。

    木屋在外边看来甚是粗糙。但里面看着却很舒适。墙角烧着壁炉。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墙上挂着几把样式质朴的刀剑,文案上摆着一堆公文,整个房间洋溢着一股暖烘烘的气氛,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东陵卫总镇白无沙盘膝坐在文案后批阅着公文,听到有人进来,他抬头望过来,一双眼睛灼灼发亮,嘴角含笑。

    南木鹤恭敬地说:“总镇,孟督察过来了。”

    孟聚单膝跪倒行参见大礼:“卑职东平行省靖安署副总管孟聚参见总镇大人!”

    “孟督察,起来,起来吧!”

    虽然在外边人传说中,白无沙是个三头六臂的凶煞,但在孟聚面前。这位东陵卫总镇却显得十分亲切。他起身走过来扶起了孟聚,微笑着:“天下陵卫一家,孟督察,你们在边塞为国戍边辛苦了,回洛就到了总署,那就是回家了,无需多礼。”

    “天下在把自己人关进黑牢的家吗?”

    孟聚心里嘀咕着,却是不敢表露,口中连连谦逊。

    按规矩来说,在总镇面前,一个六品小督察室根本没有座位的。但白无沙很客气,说边塞的弟兄们回了家,就不用讲那么多规矩了。大家不谈上下尊卑,只论宾主就好。硬是让孟聚坐好了。

    白无沙穿着一身青衣便袍,风神俊逸。他坐在文案后望着孟聚,眼神很温和:“孟督察回来洛京。我们总署不但没能热情接待,反而犯了一个大错,让你受了委屈。这件事,虽然说是情报有误码手机快速阅读:⑴ ⑹χS.℃○М但我这个总镇判断也有很大的责任。

    孟督察,你也是刑案官出身,也知道办案时弄错对象,这种错误是常有的。大家都是同行,应该都能理解,希望你不在太介意了。”

    孟聚微微斧头:“卑职不敢。总镇大人明察秋毫,查明真相还卑职清白,卑职已是十分感激,并无怨言。”

    白无沙和南木鹤对视一眼,两人都听出了,孟聚这番话中其实还是在有怨气的,他苦笑着摇头,突然话锋一转,问:“叶镇督逝世以后,东平那边的局势如何?”

    孟聚想了一下,谨慎地答道:“卑职在靖安署任职,不是很了解全局。但觉得,我们东陵卫在东平行省那边的局势,不是很好。”

    “如何不好?”

    “边军的势力太强,已是一手遮天。尤其是叶镇督遇害以后,陵卫系统没能果断采取报复行动,一直无所作为,这导致了省署甚至各地分署的人心涣散。连一省镇督被害都能含糊了事,陵卫军官和士兵们岂不心寒?再加上省署的镇标和黑室两支直属武力部队在靖安战役中伤亡惨重,省陵署如今不得不全面收缩。已无法再对边军实行有效制衡。”

    孟聚的话里隐隐指责总署没能为叶迦南的事出头,南木鹤听得蹙眉。他提醒道:“孟督察,叶镇督的仇,已经是报了吧?虽然申屠绝逃走没能抓到,但他的一批爪牙不是被清除了吗?”

    孟聚望了他一眼,淡淡说:“是被清除了没错,但那是叶家在为他们的女儿复仇,不是东陵卫为我们的镇督复仇。”

    南木鹤正要再说,但白无沙已劝住了他:“南木,你让孟督察说完——孟督察,你继续说。”

    “是。卑职觉得,叶镇督的遇害,这是我们东陵卫与拓跋雄交锋的焦点。因为这件事,我们东陵卫占了大义,道理人情全在我们这边不单东平省署,下辖的靖安等十几个陵署都在观望着这事的处理结果,甚至整个北疆的各个陵署、黑白两道的各方势力都在观望此事。

    我不知道总署有些什么韬略和考虑。但在这件事上,总署倘若不能有所作为的话,那北疆东陵卫的威望将茫然无存。今后在北疆,我们东陵卫也不要再想做什么了,干脆把各地陵署撤掉算了,省得白浪费钱财又惹人耻笑。”

    去北疆担任陵卫以后,孟聚就一起在受着边军的窝囊气,一肚子气已经憋了太久。现在,他反正是要走了,也没必要再客气,直接就把气给发泄出来——

    总署不为我们底层陵卫撑腰出头,那我们干嘛要为总署卖力。

    白无沙也没生气,他淡淡地微笑着:“孟督察,照你的意思,倘若我们东陵卫要在北疆重振声威,该如何着手呢?”

    “这个,该是各省镇督该考虑的事,卑职只是一个小督察,好像还轮不到我来逾越吧?”

    “无妨,大家姑且说说,就当是聊天吧。”

    白无沙说随便聊,孟聚也只管大胆直说:“第一步,必须立即重建省陵署的直属部队,包括镇标和黑室两大战力。没有武力,说什么都放屁!

    在内地,我们东陵卫还可以依仗朝廷的权威,但在北疆那边,单靠朝廷王法是吓不住人的。边疆军民剽悍,手中没刀,谁也不睬你;而且,拓跋六镇拥兵自重,一手遮天,已有逐渐军阀化的趋向,各镇军民只知道六镇大将军,不知有朝廷。以前叶镇督在的时候,拓跋六镇多少还有点顾忌,但如今叶镇督已去,北疆各省镇督中再无声望与实力堪与其匹敌的人物。

    对朝廷的律令,他已再无顾忌了,能遏制他的,也唯有武力而已。”

    “孟督察,你觉得,东平陵署手机快速阅读:⑴⑹χS.℃○М的直属武力该扩充到多少合适呢?”

    “卑职觉得,起码要两个斗铠旅以上,或者直接干脆就一个斗铠师五百具斗铠!这样的武力,才能稳住北疆的局势,让拓跋雄有所顾忌。”

    白无沙和南木鹤对视一眼,都是摇头苦笑。

    南木鹤说:“孟督察,倘若我们给东平陵署五百具斗铠,那你们的实力不是比东平当地的边军都要强了?那时到底是谁监督谁啊?而且开了这个口子,给了东平陵署五百具斗铠。武川、赤城、怀朔等各镇也要求给按同样的标准给他们配备武力,总署就是卖裤子也没办法!”

    孟聚神色不动:“南木大人,您是文官,考虑的是朝廷和各镇的反应,但卑职是武夫,考虑的是打仗。卑职认为,总署给东平配五百具斗铠,效果远比把它们分散配给六镇的好,分散了,每省陵署只能分到百来具斗铠,除打山贼以外,他们什么事也干不了。

    但倘若这五百具斗铠组成一个师配给东平陵署,那效果就截然不同了!这支兵马虽然东平陵署指挥,但它的作用并不局限于东平一省。它可以成为东陵卫在北疆的机动部队,担当各省陵署的武力后盾,支援各省陵卫,足以威慑整个北疆的不轨之处。

    他日倘若北疆在事——白总镇。南木大人,卑职说句狂妄的吧,倘若有日拓跋雄起兵清君侧,各省陵署,谁堪与其一战?既然如此,还不如把兵力集中在东平,到时还能奋力一博,即便不敌,起码也能坚守东平,拖住叛军的主力,让朝适有时间从容调集兵马北上增援平叛。“

    白无沙和南木鹤都是悚然动容。孟聚说要集中兵力,这倒也是兵家常 理,不算什么。但这个小督察胆量大、眼界广,以一个地方陵团副总管的身份,竟对北疆六镇的大势有着清晰的认识,而且言之有理,这不能不令白无沙吃惊。

    要知道,能对局势看得如此透彻和这么有条有理地分析,即使是中枢的很多镇也未必能办得到——不但英勇善战,而且头脑清晰,明断形势,这实在是千金难求的将才!

    白无沙凝视着孟聚:“孟督察你的意思,拓跋雄将来会叛变?“

    “拓跋雄是朝廷超品大员。他的忠逆与否,这不是卑职一个小小六品官有资格揣测的。但对我们陵卫来说,拓跋六镇忠贞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倘若他是真的反了。我们东陵卫有没有对付他的手段!“

    白无沙轻拍一下桌子,赞道:“这句话说得好!拓跋雄反不反无所谓,关键是我们能不能制住他——孟聚,我打算任命你为东平同知镇督。你意下如何?“

    这个任命是早在孟聚的意料之中的,他下要婉拒,南木鹤却是抢先开口了:“孟聚,白总镇真的是十分器重你。其实,按本意,他是想直接任你为东平镇督的,只是你是华族平民出身,一下子就从督察跳到了镇守督察,这也实在过于惊世骇众了。只怕外边的议论多了,反而对你不好,还是在同知镇督的位置上过渡一下,更为稳妥。

    虽然是同知镇督,但东平没有镇督。你以副职身份统管东平陵卫。实权其实与镇督并无两样——为了让你能大展拳脚,白总镇可是煞费苦心,你要好好体谅这一片心意啊。

    大魏朝那么多镇督、同知镇督中,象你这么年轻还是华族的,那真是没有过先例!将来,只要你好好干。东平镇督的位置迟早是你的,这样的大好前程——”

    这时,只听“啪“一声脆响,”唉呀“一声惨叫,象被谁突然推了一把,南木鹤连人带椅子向后翻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孟聚开始还以为南木鹤的椅子坏掉了,他站起身想扶起他,但白无沙的动作却更快,他猛然飞身扑起。以罕见的迅猛一下子将孟聚撞倒在地。没等 孟聚反应,白无沙已拉着他滚回了文案后。他双手一掀,不顾文案上厚重的公文,将厚厚的文案竖起挡在身前,动作凶猛又果断。与他平素表现出的病恹恹神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要站起来!“

    白无沙低声叮嘱着,他望向窗户,眉头紧锁。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孟聚的瞳孔却是陡然紧缩:不知什么时候起,窗格纸突然裂了一个洞,呼呼的冷风从灌了进来,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

    这时,孟聚才陡然意识到民生了什么事:就在刚才,有人用弩弓行刺白无沙!

一百四十三 护卫

    白无沙躲在文案后,低声问:“南木,怎么样?伤在哪?”

    窗外传来了北风呼呼的啸声,木屋里响着南木鹤痛楚的呻吟声。呻吟声中,南木鹤断断续续地答道:“我。。。被射中肩胛了。。。被定在了椅子上。。。箭头拔不出来。。。大人,你不要过来,我死不了。。。你要小心。。。啊。。。”

    他的话声越来越弱,最后竟是疼的昏了过去,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屋子里,血泊在南木鹤身下的地毯上慢慢地扩大着,浸透了那黑色的皮毛。

    白无沙眉头紧蹙,他时而盯着窗户,时而又盯着木屋的房门,神色十分严峻。

    孟聚低声说:“大人,我探查一下外边情形。”

    白无沙望了他一眼,眼神幽幽的:“小心,敌人有弩弓,不要勉强,不要在窗户射得着的地方停留。”

    “是,知道了。”

    孟聚俯着身子,飞快地跑到了门边,将身子缩在窗户够不着的死角处。他从木门的缝隙里望了出去,不由打了个寒战:在木屋门前处的松林间,星罗密布地散着七八个蒙面的汉子,他们围住十就来十六开了木屋,刀剑闪烁着森森的寒光。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南唐的鹰候,还是民间的叛党?或者是北魏朝廷或者皇室内部的政争者?

    孟聚细细观摩,但对方是穿着不同的便服,从衣服上看不出他们的来历。倒是他们手中的兵器,孟聚认出那是军中的制式刀剑――不过这也没用。大魏朝朝纲混乱,军机不振,连斗铠这种恐怖兵器都能出售给叛军,军中流失的刀剑那更是多得数不胜数,根本无从盘查。

    他飞快地又跑回了白无沙身边,低声说:“前面有七八个人,蒙着面,那刀剑,没见弩弓。”

    白无沙眼角微微一跳。敌人有备而来,肯定是四下包围了屋子。前门出有七八个人,那整个包围圈肯定超过二十来人。他问:“是军人吗?”

    “刺客们蒙着面穿便服,看气质,不想军人,倒像江湖人士――大人,增援什么时候会到?”

    增援。。。白无沙苦笑,他望一眼手边的烟火,神情一黯。自己在这里居住的消息是高度机密,平时是不会有人来的。倘若碰到紧急情况,自己只要燃放随身携带的烟火信号,很快就会有警卫部十就来十六开队前来增援――但前提是,这烟火能放得出去!

    敌人携带了弩弓,只要自己敢在窗口逗留,肯定会遭射击的。

    而且,危险并不仅仅来自外部――白无沙又望了一眼孟聚,他说:“增援口怕得过一阵才能到,恐怕只得靠我俩坚持一阵了。孟督查,对上外面的刺客,你估计能对付几个?”

    接触到白无沙的眼神,孟聚心下莫名其妙地一寒,却是不知为何原因。他含糊道:“这个,实在说不好。倘若敌人不动用弩弓的话,卑职说不定还能尽力一试。但若是敌人用弩弓,卑职怕是。。。”

    到一半,他突然明白了白无沙眼神中的古怪味道:敌人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了,莫不成是孟聚带来的敌人?

    顿时,孟聚背后冷汗直冒:完蛋了,自己真实太倒.手机访问霉了,怎么这种事都碰得到!即使自己能在刺杀中侥幸活下来,回去肯定也要挨脱一层皮的!

    白无沙若能活着出去,他肯定会猜疑到自己头上;

    白无沙若被刺杀了,自己作为在场幸存的东陵位军官,那也有保护不力甚至暗通敌人的嫌疑,再加上上次的事――孟聚已经预感了,黑牢的森森大门在向自己遥遥招手。

    突然,一个念头闯入孟聚脑海:要不,与这帮人联十就来十六开手,做掉了白无沙,带着这个大功回南唐,那北府不要给自己提个十级八级的官?

    但立即,他把这个念头打消了:那样死得更快!

    刺客们来势汹汹,已占据绝对上风,他们肯定不介意在杀白无沙的时候顺手做掉一名东陵位小军官灭口――可能自己都来不及表明身份,对方的刀剑就砍过来了!

    要想活命,只有站白无沙这边!

    看着孟聚脸色阴晴不定,白无沙微微眯眼,他意味深长地问:“孟督查,你在想什么呢?”

    孟聚打个寒战,他坚决地说:“白总镇,你可有官袍?”

    “官袍,干什么?”

    “外边便是树林,卑职穿上你的官袍,冲进树林里引他们来追,这样您就可以趁机冲出去,脱险了!”

    白无沙脸色微微松。不管孟聚的这个主意是否行.手机访问得通,但这起码表明了对方护卫自己的坚决态度。他摇摇头:“我平时不穿官袍的。”

    他从旁边的墙上拿下了一把刀一把剑,问孟聚:“你惯用哪个?”

    “卑职习惯用刀。”

    白无沙将刀子地了过来,孟聚接过来,感觉分量有点沉,但还勉强凑手。

    “孟督查,你这个办法还是冒险了些。我这里有烟火弹。只要你能拖住敌人片刻,我就能发出紧急求援信号。只要放出了信号,我们就躲回屋子里坚守,直到增援到来――你觉得,这样如何?”

    着,白无沙已拿出了烟火,他眼睛发亮,充满期待地望着孟聚。

    此时,孟聚已是无法推辞,他咬着牙说:“好,卑职谨尊总镇吩咐!总镇,卑职先从正门冲出去,会尽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时,您就赶紧放信号吧!”

    “砰~砰~砰~砰~”

    话音末落,前门传来了响亮撞门声,有人在外面很用力地踢,撞着门。

    听到那沉重的撞门声,孟聚不惊反喜:要这样毫无遮掩地冲出去,他还顾忌着敌人的弩弓。但对方竟想冲进来,那就好办了。孟聚对近身厮杀功夫还是很有信心的,连魔族的千军万马都闯杀过来了,难道自己还怕几个小刺客不成?

    “砰~砰~砰~砰~”

    撞门声越来越凶,越来越响。孟聚屏气屏吸地躲在门边,突然抽掉了门栓。只听“砰”的一声响,一个蒙面汉子撞开了门,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他全力撞门,却不料木门突然打开。这刺客顿时情知不妙,但却已收不住势,直冲入屋。

    孟聚躲在门边,一刀凶猛砍下,已戳进了对方后脊,那汉子一声惨叫,当场瘫倒在地。

    暗算了第一个刺客,孟聚立即如箭一般窜出了门,恰好与门外的五个蒙面刺客面面相觑。没想到对方竟敢主动冲出屋子,几个蒙面刺客都很震惊,一时竟愣住了。

    生死之间,岂容错愕。孟聚闪电般出手,横刀犹如一道黑色的霹雳徒然划过,鲜血飞溅,两名刺客同时惨叫一声,捂着脖子踉踉跄跄退后几步扑到,兵器脱手。

    但这是,其他的刺客已换过神来了。三个刺客同时出手,三把长剑凶狠地刺向孟聚的面目,胸口和下腹等要害位置,剑势凌厉!

    三个刺客都是老手,出手的实际非常准确,恰好是孟聚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无法招架的实际,而且配合也十分默契,剑气凌厉,三柄长剑已封锁了孟聚所有退路,无论他如何闪避,总逃不过这一片纵横交错的剑网!

    在刺客们看来,这个东陵位军官已是死定了!

    但这时,孟聚突然暴喝一声:“杀!”

    他的双眼陡然亮起,目光一扫,三个刺客都是突然眩晕,手中的兵器不由一缓――按照叶剑心的说法,在暝觉体系中,“扰敌”只是个很低级的技能,但孟聚觉得,对自己来说,这却是最实用的技能。紧要关头,只要能将对方的动作换上一缓,对方便是有通天武功也不过是挨砍的木头人罢了!

    孟聚好不容情,瞬间辟出了三刀,将这三个刺客尽数劈到。

    这时,他突然心头警兆,出于本能地猛然偏头,只觉一股急速的寒意掠过自己脸颊,那破风的锐啸声尖利得几乎要刺破自己耳膜了!

    孟聚猛然转头望去:十几步开外的松林里,有个拿着弩弓的蒙面刺客正惊恐地望着自己,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弩弓上弦。

    孟聚低吼一声,如同被激怒的豹子般猛扑过去,十几步距离一瞬间便扑至。那刺客急忙丢下了弩弓,拔出腰间的佩剑迎战。他虽然惊恐,依然气度森严,剑势严密,想来平时必然也是个用剑好手。真要厮杀起来,没个三五十招孟聚绝对拿他不下――但孟聚压根没与他缠斗,他又放了一个扰敌的暝觉出去,然后一刀砍断了对方的脖子。

    自孟聚扑出木屋以后,一个照脸的功夫,他竟已经杀了七人。

    正门外还有两个刺客,眼见孟聚如猛虎下山般凶悍,杀人快得像吹灯,竟是没人能挡得住他的一招半势,两个刺客都是寒了心,他们转身就跑,边跑边叫:“白狼点子太硬!快来人帮忙!”

    恰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半空中,一蓬绚丽的礼花正在绽开,久久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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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四 善后

    屋子的四周都响起了急促的呼哨声,刺客们从四面八方朝孟聚冲了过来。

    面对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利刃.孟聚犹豫了下。这时,白无沙喊道:“孟督察.快回来.他们人多.我们进屋坚守!”

    听到这句话,孟聚立即转身就跑,躲回了木屋里。他刚进门,白无沙立即就把门给关上了,不但用门闩扣住了门,还把两张椅子顶在门后,两人都是小心地贴墙站着,避开了窗户够得着的地方。白无沙望着孟聚,眼中流露出感激和欣赏。

    “孟督察.真是好身手!”

    “哪里,是他们太差劲了。”

    白无沙笑笑,身为东陵卫总镇.他武功不高,但见过的高手却不少,眼光毒辣那几个刺客动作敏捷沉稳,招数老练配合默契,绝不是差劲的人物.放在江湖中也是一流好手了,但访问xom碰列了孟聚.他们却连一个回合都招架不住――但奇怪的是.孟聚的身手好像也不是很高,但不知为何.在他面前,那身手不错的刺客都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很低级的失误和破绽,被他一招致命。

    不过,比起江湖好手,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武将往往有一种堂堂正正、望烈又霸道的威势.怒目一瞪便能夺人心魄。听说这位孟督察曾横扫魔族干军,他手上怕没有百来条人命?有这种战阵凶煞之气,把这些刺客压制住。让他们十成武功发挥不出三两成,这倒也不稀奇。

    外边传未了剌容们愤怒的叫嚷声:“白狼,有种的从狗洞里滚出来!”

    “再不出来我们就放火烧屋子了!”

    有人砰砰地撞着门,但白无沙的这间木屋外表粗糙,内里却甚是坚固。再加上孟聚和白无沙在里面用力顶着,刺客们撞了一阵却是始终不得而入――他们好像也没怎么用心撞,撞了一阵就停了。

    孟聚从门的缝隙望出去,可以看见刺客们聚在一起商议着什么,他隐隐听见一些语句:“。。。谁第一个进去。。。反正我是不干。乌老大武艺高明。。。开路。。。”

    “。。。白狼扎手得很,谁进去谁死。。。把他们逼出来。”

    吵吵嚷嚷商议一阵,刺客们像是商量出了什么结果.纷纷散开了

    孟聚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心里正纳闷.过了一阵,他闻到了一股火烧的焦味,顿时大惊:“糟糕,这帮人想烧屋!”

    “不必担心,孟督察.现在是雪天,外墙的木头部被冰雪裹住了等他们点得着木头――我们的增援早该过来了。”

    果然,正如白无沙所说,刺客们折腾了一阵,却是始终烧不起来。眼见始终烧不着房予,他们又放弃了。

    他们又聚在了前门的空地上商议开了――大群人围着却就是拿屋里的人没办法,这么笨的一群刺客,连孟聚都有点同情他们了。孟聚低声笑说:“真是一伙笨蛋。。。要是我,我早就。。。”

    他话音未落,只听“矸砰”几声响,外面有人很粗鲁地用刀剑捣烂了窗格和窗纸,从窗户里把一些点燃的火把和布条丢了进来,白无沙和孟聚都是脸色大变。敌人丢火种进来,耍扑灭的话并不难――但问题是,不能扑。虽然看不见,但孟聚能肯定,窗外肯定有几把弩弓瞄着屋里,只要自己和白无沙离开了躲藏的死角,在近距离攒射之下,哪怕十个斗瞑双修都是死路一条!

    或者.放着对方扔进来的火种不理会?――屋子有皮毛的地毡,地上散落着很多公文,这些都是很容易烧着的东西,就在孟聚和白无沙面前,地毯慢慢地被燃着,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焦臭味om火焰慢慢弛吞噬地毯、文书等易燃物品,越拳越大,越来越高。而且,对方还在继续源源不断地从窗户里扔导火物进来。

    白无沙自诩机智过人,但面对一群笨刺客想出的笨办法,他居然想不出什么主意阻止,只能看着火焰在面前蔓延、壮大,一筹莫展。

    孟聚咬着牙:“总镇.卑职再出去冲杀一阵,把他们杀散了。”

    “不行!敌人已知道孟督察你武艺高明,他们逼我们出去,肯定早有准备。说不定现在就有弩弓指着门口,你便是有通天本领也冲不出的――孟督察,要保重好自己,不可逞匹夫之勇!”

    白无沙说得切切关怀,一副关怀手足的仁慈气派――其实,他这种层次的上位者,何尝把部下的生死放在心上?但现在,倘若没有这个悍勇的孟督察挡j在前头,他也活不了,他关心孟聚的性命,其亥是关心

    自己。

    眼看火焰熊熊而起,热浪人,两人正一筹莫展时,突然,外边传采了一阵喧嚣,传来了厮杀和打斗的声音。白无沙和孟聚都大喜,急忙从木门的缝隙望出去,只见那群蒙面刺客慌张地住山林间逃去。黑衣的东陵卫武装士兵吆喝着紧紧追在他们身后,交战一路不断。

    孟聚大喜,急忙冲出来灭火,而白无沙则去检查南木鹤的伤势,两人正忙碌着,房门再次被敲响,门外有人很恭敬地说:‘大人,卑职是今天的执勤军官吴华,请问白总镇大人在里边?总镇大人可安好?”

    听出了来人的声音,白无沙对孟十聚六点点头:“是我们总署的人,孟督察你叫他进来。”

    孟聚开门走出去,一个制服笔挺的英武军官站在门外。看到一个持刀的陌生人从白无沙的屋子里走出来,那英武军官警惕地后退一步,手按在了刀上,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总镇大人的屋里!¨

    在重大谋逆的刺杀现场看到一个陌生人,孟聚很理解对方的疾声厉色――要换了自己,说不定已经扑上去拿链子捆人了。他筒单地说:“总镇大人在里边,他让你进去。”

    那军官狐疑地望了孟聚一眼,转头吩咐身后的士兵:“看住他,别让他跑了。”他自己大步进去了。

    孟聚不想偷听白无沙和部下的谈话,他向外走出了几步。立即,那几个士兵用刀剑逼住了他,一个军官恶狠狠地喊道:“不许动!再动就砍你!”

    孟聚无所谓地笑笑,站住了脚步。

    看到求救烟火,东陵卫的增援来得非常快,就在这片刻工夫,已是有五、六支兵马先后到达一队又一队或装陵卫顺着刺客逃逸的方向追了上去,黑色制服的陵卫官兵布满了周围的原野和山林。

    知道白无沙遇刺,各署镇督都是亲自带领十了六署开里精锐的人手过来帮忙,他们一边检查着地上的刺客尸首,一边发出惊叹:“白总镇真是了不起,被袭击还能杀伤对方那么多人,真是英武盖世!”

    “是啊.总镇大人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无一不强,我们实在太佩服了!”

    镇督和刑案官们说得特别响亮,也不知他们是说给谁听,孟聚不禁莞尔。

    过了一阵,吴华从木屋里出来,见到被部下刀剑出鞘围住的孟聚,他愣了一下,急忙走过来:“干什么,这是东平陵署的孟督察,你们干什么!都把兵器收起来!――孟督察,不好意思,以前没见过您,刚才我误会了,真是失礼,请您莫要介意?

    这军官的态皮前倨后恭,孟聚猜想,这多半是白无沙跟他说了刚才的事。

    “没事,在刑案现场,碰列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换了我也会这样的――吴长官,我有点累了,能安排辆车子送我回住处吗?”

    “车子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总镇大人请您进去一下。”

    受伤的南木鹤已经被人从房间里连人带椅予抬了出去,烧焦的地毯和凌乱的公文也被人收走了,层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和火烧的焦臭味。白无沙站在屋子中央,正盯着地上南木鹤留下的那滩血泊出神,听到孟聚进去的声音,他抬起头望了一眼,又低下头来:“孟聚,你跟他们交过手。他们的武功是什么路子,能看出来吗?”

    “抱歉,总镇大人,.卑职武艺不精,看不出他们的武功路子――但他们好像不是军中路数,倒更象江湖人物。不过,他们能弄到刀剑不稀奇,但怎么弄到弩弓的,这倒真是稀奇!”

    白无沙冷哼一声,心中已是有数.出手的是个江湖帮派,但背后指示的肯定是朝中的对头。对那熔权贵来说,搞几具军中的弩弓算什么,没把斗铠搬出来算客气了。

    白无沙微徽眯起了眼睛:有人想杀自己,这是常有的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东陵卫总署内部出了大硕鼠,自己却毫不知情!

    知道自己住这里的,只有七个人――究竟是他们中的哪个出了问题?这七个人,都是东陵卫总镇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在总镇的关系错综复杂,该让哪个部门负责调查呢?内情署、刑案署的镀镇本身就是嫌疑人,你让刑案官们怎么查?他们敢查自己上司吗?

    主持调查的人,必须与这七人没有什么瓜葛,立场独立,必须是自己信得过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总署的军官都不怎么适合。看来,需要从外地分署调一个靠得住又能干的镇督回来负责此案了

    看着白无沙凝神思考,孟聚行礼:“总镇,没有什么事的话,卑职先告退了。”

    白无沙有点心不在焉:“好的,今天的事,实在谢谢你了,倘若不是你,这群逆贼说不定就得手了,你先回去休息,我还要再找你的。

    啊,等下,孟聚!”

    孟聚停下了要出门的脚步:“总镇,请问还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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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五 豹子

    白无沙沉吟着:“孟督察,今天的事,你恰好碰上了,(这里看不清你来负责这个案子,帮我把这事查个清楚,怎么样?”

    孟聚很坚决的摇头开什么玩笑,敢刺杀白无沙的人,肯定是他在朝中的对头,地位和实力都堪当恐怖的人物。碰到这些在洛京横着走的食肉恐龙级怪物,自己这个小六品官顶多只能算蹦蹦跳跳的小白兔,躲来还不急呢,哪敢去招惹他们?

    杀几个江湖刺客无所谓,但真要卷入了洛京的政争,自己会被吞的渣都不剩南唐的鹰侯,倘若真的为了东陵卫抛头颅洒热血那不成笑话了?

    “总镇,卑职只是一个外来户,人生地不熟,实在无从着手。而且这么重大的案子,卑职人微职轻,也不是合适的人选卑职觉得,这案子,还是留给总镇刑案署或者洛京陵卫来查办更合适一点。”

    “这样吗?”

    听到孟聚拒绝,白无沙神色平静,不露喜怒。他考虑了一阵,点头道:“那,这事以后再说吧。孟聚,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孟聚行了一礼,告辞出去。在出门时,他想到一件事,问:“总镇大人,请问南木大人的伤势如何?”

    “那箭射在肩胛骨,没中要害,性命无大碍。但估计他的膀子得废了,今后怕是要落下残疾了,唉!”

    白无沙摇头叹息,很惋惜的样子。孟聚听了也是黯然。他与南木鹤没什么交情,但对方是在劝说自己任镇督时候中箭受伤的,他隐隐觉得好像亏欠了对方一般。

    好像是白无沙的遇刺事件把总署所有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接下来的几天,,孟聚像是被遗忘了,没人来找他。他每天好吃好喝,躲在宅院里看书、发呆,日子过得悠闲,就是很无聊。

    忠叔问孟聚,可需要女人陪伴?他一本正经的告诉孟聚,按照规矩,住贵宾宅院的客人是有资格要美女陪伴的,高矮肥瘦,什么类型的美女都有。

    孟聚吞了半天口水,最后还是艰难的拒绝了倒不是他喜欢惺惺作态扮君子,总署派来的女人,搞不好都是内情署的探子,万一自己说梦话说漏嘴或是露出什么马脚就麻烦了。

    一天午后,孟聚吃过了晚饭,正在院子里赏雪观梅呢,管家忠叔进来通报,说是有客到访。孟聚正无聊呢,闻讯很高兴:“快请进来总署的哪位大人啊?”

    “不是总署的长官,是江淮陵署的何修仪镇督。他是回总署述职的,和孟长官您一样,也是在总署居住的贵宾。

    “江淮署的何修仪镇督?”孟聚眨眨眼,他想了一下,确定自己确实没听过这个名字,摇摇头:“我好像不认识他不过,还是先请和镇督进来吧,忠叔,麻烦帮沏茶待客。”

    何修仪的名字很斯文,听起来像个饱读诗书的腐儒,不过他可是半点不斯文:豹头虎目,浓眉大眼、络腮胡子眼神咄咄b人,虎行阔步,举止粗豪

    对方是一省镇督,地位远在自己之上,孟聚恭敬地行参礼拜:“卑职东平靖安署副总管孟聚参见镇督大人!何镇督大驾光临,请恕卑职有失远迎了。”

    何修仪忙趋前一步阻止,但慢了一步,孟聚一惊是单膝跪了下去。

    何修仪急忙单膝跪倒回拜行礼,他扶起了孟聚,笑说:“孟老弟莫要这么客气,大家初次见面,老何是个粗人不懂礼节,事先也没预约,这次来的鲁莽了,你莫要见怪。”

    看到对方以平起平坐的礼节回拜,孟聚吓了一跳:“何长官,您是镇都大人,行这么大礼,卑职可怎么担当得起?”

    “哈哈,孟老弟,你是东平行省的同知镇督,也是镇督行列的人,我们之间平礼是应该的,有何担当不起?老哥痴长你几岁,瞧得起的,叫我何豹子何哥就成,叫大人什么就生分了。”

    孟聚脸色微变:“我是同知镇督?何镇督,您不是开卑职玩笑吧?”

    “不会吧?孟镇督你自己还不知道?昨天,总数已经给各省陵署下发任职通知,说任命你为东平行省同知镇督,正五品官难道廉清署那边没通知你?不会事先没人跟你”

    他粗豪的笑说,用力拍着孟聚肩头:“这么说,我可是第一个来向孟老弟你报告喜讯的,先恭喜了!孟老弟,督察和镇督,虽然只差一个字,那地位可是天壤之别!

    全大魏朝三十万东陵卫官兵,怕不有千来个督察?但到了镇督、同知镇督这个层次的,连五十个都没有。从督察到同知镇督这个坎,那是最难跨过的,孟老弟你是华族又这么年轻,真是难得!

    呵呵,趁着这几天你在洛京,我介绍几个同僚跟你认识认识,都是各省回来述职的镇督,大家先认识一下,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孟镇督,天下陵卫是一家,我们做镇督的更是要彼此同气连枝,互相关照,互相帮忙啊!”

    何豹子揽住孟聚的肩头,显得十分熟络,透出了一股同阶级官员的自豪和亲热感这人实在是个自来熟,孟聚都弄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成他的自己人了?

    孟聚觉得很奇怪,那天的谈话里,自己不是拒绝了吗,怎么白无沙还是认命了自己呃,不对?孟聚才记起,那天自己并没有拒绝。南木鹤只说到了一半,那群刺客就来搅局打断了自己,后来一通厮杀,自己更是把这事忘到了脑后。糟糕,该不会是自己没出声,白无沙就当自己是默认了吧?

    这下麻烦了,刚颁布的任命,自己能不能跑去跟白无沙说,让他撤了这道命令?白总镇会不会觉得没面子,又把自己给丢回黑牢里去?

    看到孟聚脸色怪异,何豹子转念一想,他也明白了:这位新晋升镇督的胃口忒大啊!看来,他是对东平那个边塞省份有点不满意了也难怪,东平穷山恶水的,今年又刚刚遭了兵灾,连续死了两个镇督在那里的镇督,危险又没钱,难怪这年轻人不高兴了。

    他安慰说:“东平那地方是偏僻了点,不过莫要急嘛。孟老弟,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孟老弟你是对白总镇有擎天保驾的大功,这种关系不同旁人,你干上一两年,到时提出换个位置,总镇大人没理由不答应你的。”

    孟聚苦笑着摇头,这位何镇督一副武夫做派,说话倒也豪爽。

    只是“何豹子”这个绰号好像在哪里听过,却是一直想不起来了。

    他问起对方来意,何豹子唉声叹气的说:“唉,我也是倒霉了,在这时候回京,恰好碰到了前两天出了那件事,被白老大抓了苦力,让我来负责这个案子。这不,听说前两天孟老弟你在现场,我来向你了解些情况。”

    他唉声叹气的抱怨,一副很情不愿的样子,但孟聚却在他眼中窥见了几分沾沾自喜:白无沙遇刺,这必定是白总镇最重视的案子。总署这边也有不少精干的好手,但却特意挑自己来办这个案子,这证明自己在白老大心中的分量不同一般啊!

    孟聚不由暗暗好笑:“这种事,自己沾都不想沾,偏还有人兴冲冲的抢来当宝了。”

    他客气的说:“总镇挑选前辈来担当这个大案,这说明总镇大人对前辈的信任和倚重。前辈只管问吧,我一定配合。”

    “呵呵,那就多谢孟老弟了!”

    何豹子问了孟聚几个问题:那天打斗时,对方有没有喊话?他们什么口音?他们互相之间称呼,有没有叫出什么名字和绰号?对方的武功强不强?是什么流派的武功?江淮镇督人虽然粗豪,但问的都很到点上。

    孟聚就自己所知的,尽量加以作答了虽然他知道的也没多少,但这种合作的态度让何豹子很高兴。他说:“孟老弟,我听说你以前做过护卫管,也做过刑案官。从你们内行的角度来看,你觉得这次的刺杀表现的如何?”

    孟聚沉吟片刻,他谨慎的说:“这次刺杀来得非常突然,消息也很准确但在下觉得,他们准备的不足,刺客们虽然身手不错,也装备了很好的武器,甚至连军用弩弓都有,但他们彼此之间缺乏默契的组织,事先也没有很好的筹划,不像一个固定的团伙,倒像一群雇佣杀手的临时组合对了,我差点忘了,里面有个人叫‘乌老大’,可能是个江湖人物,前辈可以打听下这个人物。”

    “乌老大吗?直到绰号就好办了!”何豹子眼睛发亮,脸露喜色,旋即又脸露尴尬:“呃……这个线索……呃,老弟,你也知道,白总镇是委托我来负责这个案子的,这个……”

    看何豹子吞吞吐吐,孟聚便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他微笑道:“最近我事多也有点忙,怕是顾不上查乌老大的事了。既然是总镇大人委托前辈负责这案子,这事就拜托前辈辛苦了。”

    何豹子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是孟聚通过这个线索私下去查,查出什么向白无沙邀功,那时进度缓慢的自己会很丢脸的。好在这年轻人很识趣,立即表示他不会cha手这案,这让何豹子顿感轻松。

    他用力拍着孟聚肩头,豪气的说:“孟老弟果然够义气,老哥很念你的情,多谢了!”

    “哪里,前辈说的,东陵卫镇督同气连枝,互相帮忙是应当的呃,或许我不该问的,但那天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抓到一两个活口?到底是谁派来的刺客,有点眉目了吗?

    “咳,总署封锁消息是防备外人,但孟老弟你是在现场,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起来真是气人,刺客都翻越龙门山逃掉了,追上去的陵卫官兵死伤了五个,却是一个人都没抓到,白总镇气得不得了,把总署的执勤官兵们骂的狗血淋头,说他们加起来都没有孟老弟你一个人有用。

    起来,那帮王八蛋的手底还是很硬朗的,一对一的厮杀,我们官兵还真不是对手。孟老弟一个人能杀了他们七个,这武艺当真了不得,老哥佩服得很。呵呵不过老弟你出手也太狠了,要是能留下几个活口(看不清)现在也就省事了。”

    “呵呵,前辈把在下看得太高了。生死之间,实在不敢留手。”

    公务既已谈完,何修仪和轻松起来,和孟聚闲聊起来。

    孟聚发现,这位何镇督外表粗豪,像是个毫无心机的莽撞武夫,其实却是十分精明。孟聚几次旁敲侧击想打探一下案情调查进展,调查组在怀疑谁,但他总是豪爽的打着哈哈把话题岔开来,半个字都没透露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正如何修仪自己说的,镇守督察是三十万陵卫中的佼佼者,每个镇督或是同知镇督都是数千人中胜出的精英,怎么可能是一个没脑子的武夫当然,像叶迦南那种凭着家世出身的好运气家伙自然不在此列。

    来也巧,孟聚刚想到叶迦南,何修仪也问起了她:“孟老弟,听说你们叶镇督在世的时候,你是她身边的亲信?”

    孟聚点头:“叶镇督对我恩重如山,是她一手提携栽培了我。前辈也认识我们叶镇督?”

    何豹子笑笑自见面以来,这位江淮镇督就一直显得十分豪爽开朗,唯有在这一刻,他的笑容中却是充满了苦涩。看着他的脸,孟聚突然发现,这位男子虽然说话做派都很老练,但年纪却不是很大,只是那满脸的胡子让人误会了。

    “嗯,认识。你们叶镇督,她生前有没有跟你们提起过我?”

    何修仪的语气显得很轻松,像是漫不经心的闲聊,但孟聚却能窥见他眼中的一丝紧张和关切。

    孟聚想了一阵,“何豹子”这个名字实在很熟他身子陡然一震,说:“我记起来了,有!”

    何修仪精神大振,一双豹目灼灼发亮:“她说什么了?”

    “我记得叶镇督说过,江淮镇督何豹子是她朋友呃,就是这样了。”

    “哦,朋友吗?她没说别的什么?”

    “没有了。只是在说起别的事时。偶尔提起的。”

    明显可以看出,何修仪有点失望,他望着前方的虚无处,没说话,神情有些落寞。

    接下来,何修仪像是精神气一下被人抽空了,说话都显得无精打采的,很快就起身告辞了孟聚甚至有种感觉,对方聊了这么久,公务也好、查案也好,都是为了掩饰要问的这句话而已。

    送何修仪到大门,望着暮色中消失的萧瑟背影,孟聚却也是精神恍惚,他记得,当时叶迦南明明是说江淮镇督何豹子被南唐的鹰侯做掉了,所以自己调去江淮陵署的事泡汤了但今晚,这个活生生的人是怎么回事?

    是消息传递有误,还是叶迦南有意要骗自己?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聚不禁黯然。随着靖安城外的那一战,佳人香魂已渺,这个谜,恐怕是永远不会有人给自己解答了。

    回到房间里,孟聚在书房里坐了很久。他虽然拿着书本,但却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他推开窗户,雪正纷纷扬扬的下着,他伫立窗前,静静看着院子中傲雪的腊梅,仿佛看到了女孩无暇的面容,心中感慨万千。

    你虽犹在,但你已远离。

    你虽离去,但怀念你的人,却不止我一人。

    一时间,孟聚胸中思潮澎湃,痛苦的思念如潮水一般冲击着他心灵的堤坝。

    他唤来了管家,问:“忠叔,我想离开总署出去一趟洛京,很快就回来,可以吗?”

    管家的表情很奇怪:“孟长官,南木大人交代的,您是总署的贵宾,我们要尽量满足您的要求。您要去哪里都是可以的啊!孟长官,您可需要我们派出马车吗?”

    孟聚松了口气。虽然已经做了同知镇督,但他做贼心虚,一直潜意识的把自己当做被总署监视和软禁的对象,不敢做任何可能逾规和引起对方怀疑的事。

    “那就好。忠叔,麻烦帮我备车。你可知道叶家在哪里吗?我想去一趟。”

    能在洛京附近拥有占地数十里的庄园,叶家的气派果然非同一般。夕阳西下,薄暮中铅灰色的夕阳,给道路两旁一望无际的枫树林带来了几分静谧的感觉。

    看到道路尽头蹒跚走来的偻着身躯的老人,孟聚的心情有点感慨,又有几分紧张。

    “徐伯,您年纪大了,何必劳你亲自出来接我呢?找个佣人,带我进去不就行了。”

    徐管家去喘吁吁,态度却是十分坚决:“那怎么行!孟少爷是我们家的恩人,您亲自到访,我若不出来接您,那像什么话!人家会笑我们叶家不懂规矩的。孟少爷,请跟我这边来。”

    “麻烦徐伯您了请问,叶公爷和叶迦南小姐都在家吗?”

    “孟少爷请放心,少爷也小姐都在。”

一百四十六 相见

    徐伯巍巍颤颤地走在前头领路,他说:“剑心少爷在鸿燕苑,小姐在西园住。孟少爷,您要先去见哪位呢?”

    孟聚很想说我管你们叶剑心去死,带我直接去见叶迦南就好——但他也知道,无论按作客的规矩还是礼法,自己都没有绕过家主跑去求见人家女眷的道理。

    “上次在东平时候,承蒙公爷教诲,在下受益匪浅,一直心存感激。今日有幸到贵府,很希望能再见公爷当面感激——当然,倘若公爷事忙,那在下改日再求见也是可以。”

    孟聚很希望叶剑心没空,只要对方说“公爷现在还在换衣服”,孟聚马上就会接上:“哦,那样啊,那我先去见见叶小姐吧。”

    但不知今天出了什么邪,徐伯说:“孟少爷您来得太是时候了,少爷恰好有空——他已经在侯见厅等着您了。”

    孟聚眨着眼睛瞪了徐伯好.一阵——这老家伙是不是懂读心术的?

    他有气无力地说:“哦,那就请徐伯您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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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中,叶剑心安然坐在会客室.正中,从窗户里射进来的秋阳映洒着他,他孤独又坚强地坐在椅子上,冷漠得象一棵树叶掉光的老树。

    孟聚行礼问好,叶剑心的态度.不冷不热:“孟督察什么时候来洛京的?”

    “因为一些公务,在下被召回洛京,一直想来拜见公.爷,但总署出了些事,在下一直没法脱身,没能及时来拜见公爷,在下实在失礼了,实在愧疚。”

    “既然有公务,那自然是以公事为重了。孟督察能过.来便是有心了。不知总署召你回来有什么急事?”

    “这事说起来真是惭愧,承蒙总镇错爱,任命在下.担当东平东陵卫的同知镇督。”

    叶剑心淡淡一.笑:“如此倒是喜事一件,先恭喜孟镇督了。你一个华族出身的平民当上了东陵卫的同知镇督,这可着实不容易啊。”

    孟聚强调自己当了镇守督察,其实也是因为害怕被对方看轻而自抬身份。但看叶剑心那淡淡的笑容,再听他的口气,就跟听到隔壁小伙子终于从饭店的学徒生当上饭店的伙计没什么两样,这让孟聚郁闷得要吐血。

    他诚挚地说:“公爷,在下能有今日,全赖叶镇督当初的提携和照顾。所以,希望您能允许在下再见镇督大人一面,当面向她道谢。”

    说完,孟聚忐忑不安地望着叶剑心。

    叶剑心默然,良久,他叹息一声:“孟镇督,你是小女的救命恩人,你想见她,这个要求我们叶家是没法拒绝的。只是,希望你能记住:从今以后,世上再也没了东平镇督叶迦南,叶镇督这个词,也请勿再提起了。因为怕刺激了小女,她在东平任职时的经历,我们还没有与她说,所以,等下你也不要提起那边的事,可以吗?”

    只要能再见到叶迦南,让孟聚扮狗叫都行,他满口答应:“公爷请放心,在下知道好歹,不会乱说话。”

    叶剑心凝视着孟聚,那目光犀利得能穿透人心。过了一阵,他点头:“那就好——徐伯,请小姐过来一下。”

    徐伯领命而去,叶剑心和孟聚相对而坐。叶剑心泰然自若地喝着茶,问:“孟镇督,听说,这几天你又立了功,救了你们的白总镇?”

    孟聚吓了一跳:白无沙遇刺的事是东陵卫的高度机密,外界不知情,叶剑心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他派去的凶手?

    看到孟聚神色惊疑不定,叶剑心慢悠悠说:“你们白总镇是我多年的老友,很多事他都不瞒我。这次的意外事件中,孟镇督你表现神勇,应对得体,白总镇对你很赞赏啊!”

    “哪里,公爷过奖了,在下只是恰逢其时罢了,也不算什么。”

    “嘿嘿,杀几个刺客,确实不算什么。但你敢拒绝白无沙的请求,这才了不起。”

    “啊?”孟聚听得心惊:“白总镇连这个都说了?他没生气吧?”

    “他生什么气?你拒绝是应该的,接下来的才是傻子!相反,他对你很是欣赏呢,说你知进退,识时务,不是只知武力的莽夫。正因为你这样,他才放心将东平行省的东陵卫交给你。”

    孟聚听得汗颜,没想到自己的胆小怕事在白无沙看来却成了有点。他苦笑道:“倒也没白总镇说得那么邪乎,我只是不想惹事罢了。”

    “哼!这样最好,洛京的地面上,惹事的死得快!何豹子是个没脑子的,这样的烫手芋头也敢接?让鲜卑人自己闹腾去吧,这件事,我们华族没必要参合。孟聚,你这次任了东平镇督,不要在洛京停留太久,尽快回东平去吧。”

    “啊,为什么?这事,公爷您莫非是听到什么风声?”

    叶剑心没回答,他平静地喝了口茶,却是说:“小女过来了——孟镇督,记得我跟你说的话。”

    孟聚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果然,只听得一阵熟悉而亲切的脚步声响起,人未至,一阵熟悉的清脆女声却已传入了耳中。

    “爹爹,听徐伯说,你有事要找我?”

    “嗯,南南,进来吧。”

    一个梳着高髻的俏丽女子出现在会客厅门口,她一身华族少女的青衫裙服,走着优美而轻盈的步子进了会客室,对着叶剑心轻盈地道了一福,她娇声道:“爹爹安康,女儿南南向你问好了!”

    看到这女子,孟聚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如受雷击般身子一颤。

    叶迦南清丽依然,她那淡淡的柳眉,清澈而妩媚的双眸,娇小笔挺的鼻梁,毫无瑕疵的瓜子脸——孟聚曾以为,此生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再见到这张梦牵萦绕的脸,孟聚心中激荡,几乎落泪。

    在面对自己的女儿,叶剑心冰冷的脸也缓和不少。他柔声问:“南南,今天觉得怎样了?受伤的地方还疼吗?”

    叶迦南露出一个俏皮的笑脸,她脆声道:“请爹爹放心,女儿没事,如今一点都不疼。”

    “不要逞强,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夫的药还是要按时吃的。最近,你可是在读什么书啊?”

    “回爹爹的话,女儿最近在读吴子中的《兵家七要》,感觉获益不浅。”

    “吴子中?他的兵法说得还是不错的,不过始终有点纸上谈兵。读完了《兵家七要》,你读《临阵策》吧,这是前朝名将卫骠骑写的笔记,讲述战阵经验,很有用的东西——不过,你大伤初愈,要注意休息,不可劳神太过。”

    “女儿知道了,谢谢爹爹。不过,爹爹,不是说东陵卫总署有意任命我去东平边塞任同知镇督吗?我等了足足两个月,为何他们还未将任命书送来呢?白叔叔莫不是反悔吧?”

    叶剑心望了孟聚一眼,和颜悦色地说:“白叔叔是一言九鼎的人,怎可能反悔呢?只是,你前阵子摔伤了胸骨,必须在家卧床养伤,白叔叔那边没法等,只好任命其他人先去上任了。

    南南,你莫要心急,东平那边你去不了了,但还可以等其他地方的镇督出缺啊。我已经跟你白叔叔说了,他答应帮你留意了。”

    叶迦南显得很失望,她嘀咕着:“要等出缺吗?这也不知要等到牛年马月了。。。爹爹,该不会我们家没给白叔叔送银子,所以他故意不给我安排职务吧?我听下人们说,现在朝廷的官,不送银子根本当不了。要不,我们也给白叔叔送钱吧?”

    叶剑心也不生气,微笑道:“胡说八道,你莫要听人乱说,爹爹与白叔叔几十年的交情了,他不是贪财的人。你安心养好身子就是,莫要多想。要想出去历练,下次有的是机会。”

    “爹爹又来糊弄人了!你明明答应我去东平的,现在又说下次!”

    叶迦南满脸的不高兴,絮叨说:“真是倒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睡醒发现就摔伤了骨头,结果东平也去不了,还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你们一个个怪怪的,也不知道瞒着我什么事。把我关在院子里整天读书,闷都闷死了!”

    “好了,有客人在,别这么没规没矩的。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是东平来的同知镇督孟聚阁下,他是——呃,爹爹的朋友,你认识一下,给孟镇督问个好。”

    叶迦南转头看过来——其实刚进门她就注意到叶剑心身边的陌生男子了。出于少女的敏感,她同样能感觉到,在自己与父亲对话时,对方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叶迦南很是不满:“这汉子真是没礼貌!哪有初次见面,就这样看人家女孩子的!这么无礼的家伙,爹爹也不管他一下?”

    与孟聚的目光一接触,感觉到对方目光的炙热,叶迦南微微羞涩,偏过了视线。

    .这时,她发现,面前的男子剑眉星目,身形匀称,一身黑色陵卫制服在他身上显得笔挺又冷峻。在他身上,有着书生的儒雅气质,又有着军人的英武阳刚气概——嗯,真是奇怪,这个厌恶的家伙居然长得蛮好看的!

    这时,她才突然想起对方的身份,怒气冲冲地喊道:“东平行省同知镇督?你,就是抢了我位置的人?”

    (猪祝大家新年快乐!本应赶多几千字补上昨天的,但今天事太多。猪保证会在新年里继续当一头勤奋猪啦~)

一百四十七 不如

    孟聚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来叶府见叶迦南之前,他是有很多憧憬的。虽然叶剑心已经说了,现在的叶迦南跟东平时是截然不同了,但孟聚始终还是抱有希望,希望从对方身上能找寻到自己爱恋女子的几分风采,哪怕一点神韵和气息也是好的。

    但现在,他深深地失望了。

    眼前的女孩子与“叶迦南”相貌完全一样,但遗憾的是,比起叶迦南来,她少了一些东西——那些吸引孟聚的、最动人的闪光品质。

    叶迦南的坚强和勇气,叶迦南的优雅和沉稳,叶迦南的担当和气魄,叶迦南的自信和魅力,还有她那种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勃勃英气、那鲜明而生动的活力,这些,眼前的女子都没有。

    很明显,她只是一个世家贵族里很常见的、被父母溺爱娇宠坏的刁蛮千金罢了。

    失去的,始终不可能再回来了。

    孟聚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自己所爱的那个姑娘,她真的不在了。”

    对叶家来说,女儿只是回到.了三年前;但对自己来说,却是失去了生命最挚爱的全部。

    望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少女,孟聚.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个同样容貌的少女,回忆起最后的离别时刻,叶迦南那凄婉而不舍的眼神,泪水渐渐模糊了孟聚的眼睛。

    这一刻,他才真正读懂了她那时的眼神。

    青春年华如花岁月,却要早早.地离开人世,她,是多么不甘啊!

    见孟聚对自己问话不理不答,恍若神游九天,叶迦.南顿时羞恼,她抬高了声量:“喂!孟镇督,你说话啊!你说,东平镇督的位置你是怎么弄到手的?总署明明说是要任命我的,为何却任命了你?”

    叶剑心望望孟聚,又望望叶迦南,却没阻止叶迦南,.一副兴致勃勃地等着看笑话的样子。

    满怀希望地过来寻找,最后却变成了跟小女孩.拌嘴——孟聚苦笑着摇头,他长身而起,对叶剑心行礼道:“公爷,今天冒昧来访,承蒙您教诲,在下很感激。因为还另有要事,这就先行告辞了。”

    叶剑心点头,仿.佛孟聚的告辞早在他预料之中。他淡淡说:“孟镇督慢走,以后有时间多来。你要知道,对你,我们叶家是永远敞开大门欢迎的。”

    孟聚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无论如何,都是要感谢公爷您的赏识和好意。孟聚才德浅薄,只怕辜负了公爷您的一番心意,心里很不安——这就告辞了!”

    眼见孟聚向叶剑心行了礼,转身就要向外走,从头到尾,他竟是没理会过自己——叶迦南心中的羞恼顿时变成了愤怒。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叶府的千金,集无数关爱于一身的娇宠儿,出入宫廷,即使是与同龄的皇族子弟交往时也没人敢对她有丝毫轻忽。

    不料,这个边塞来的男子竟敢在自己家中对自己如此无礼,抢了自己期盼已久的职位不说,自己问话他甚至都不答,就当自己不存在似的!

    这家伙实在欺人太甚!

    不顾在叶剑心面前,叶迦南猛然冲出一步,从后面揪住了孟聚肩头,将他扯住了。她叫道:“爹爹,这家伙太可恶了,不能让他这么走了——喂,刚才问你的事,给老娘站住,说清楚了!”

    听到这声娇喝,孟聚陡然一震。他猛然转过身来,恰好与叶迦南望了个对眼。

    二人四目相对,英俊男儿脸上浮现真切的悲伤,脸上流满了泪水。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深邃,蕴含着无尽的眷恋,那份爱意深沉如海。

    这个沉默的英俊男子,他的悲伤犹如冬日里的白雪,充满了动人心弦的魅力。

    与他四目相对,叶迦南陡然愣了一下,她的目光慢慢迷离:“你。。。怎么了?”

    孟聚凝视她良久,然后,他缓缓单膝跪倒,郑重地对叶迦南行了一个参拜礼,恭敬地说:“大人,卑职告辞了,今天能见到您,实在很高兴。以后,请您一定要多多保重自己。”

    说话的时候,泪水不住地从他眼中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个陌生男子突然对着自己跪下行礼,叶迦南被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倒退几步,她叫道:“爹爹,这个人,他在干什么?”

    叶剑心起身喝道:“孟聚,你干什么!莫忘了刚才说过的话!”

    孟聚苦笑,笑容中有说不出的苦涩。他站起身,对叶剑心深深躬身:“对不起,叶公爷,在下一时激动,这就告辞了。”

    他转过身向外走出去,萧瑟的背影渐渐消逝在苍茫的暮色庄园中。

    望着他的背影,叶迦南心中充满了疑惑:“爹爹,这个人,他是东平东陵卫的镇守督察?怎么好像有点。。。有点怪怪的?他的年纪不大,怎么能当了同知镇督?他是什么来历?”

    叶剑心勉强地笑笑,他沉声说:“南南,这个人。。。这人是个疯子!今后,你倘若在外边碰到他,莫要理会,他说的什么疯言疯语,你也莫要信他的。”

    “疯子?”

    叶迦南回想起来,对方眼中泪光闪动,那是一双蕴含着无比深情、令人震撼的双眸。这位孟镇督举止谈吐都正常,目光明澈,绝非疯癫之辈。不过看着父亲的脸色,她也不敢再问,只是清脆地说:“好的,爹爹放心,南南知道了。”

    “好的,南南,你且先回去休息吧。用膳以后早点休息,莫要熬夜读书伤了神。”

    叶迦南应声退下了,心中却是疑惑丛生。她隐隐感觉,今天的场面很不对,里面藏着的内幕很深。

    “好久没见爹爹生气了,也好久没人敢惹爹爹生气了。那个姓孟的镇督,他为什么要叫我大人?为什么要对我行礼呢?真是很奇怪呢!”

    叶迦南心中挥之不去的,始终是那个英俊男子悲伤的双眸,那真切的深情便如海一般无边无际,令她深深迷醉其中,砰然心动。

    对那个被父亲说成疯子的男子,她不但没有厌恶,反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和亲切感,至于为什么,那却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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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叶家出来,回到了总署宅院中,孟聚心灰意冷,连饭都吃不下了,他坐在窗前静静看了一宿的雪景。直到拂晓时,他才披衣上床。

    第二天午后,有一个陵卫军官进来通知孟聚,说总镇白无沙有请。

    孟聚睡得正迷糊,发呆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爬起身匆匆穿好了衣裳洗漱了一番,跟着来人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径直将他送到了总署东南角某处警戒森严的官衙里,那陌生军官领着孟聚一路进去,却见白无沙正在房间里批阅着公文。

    “卑职孟聚参见总镇大人!”

    白无沙的态度很和蔼,他停下批阅公文,直呼孟聚的名字:“孟聚,进来坐。你刚任了东平陵卫同知镇督,任命书刚刚发下去,你收到了吧?”

    说起这事,孟聚就一头雾水,全世界人都知道自己升官了,唯有自己不知道。

    “这事,有人是跟卑职说过,但卑职自己却还不很清楚——那任命文书,我这边还没收到。”

    “咦?这就稀奇了。”白无沙面露惊讶,他提高了声量:“来人!”

    一个侍卫军官应声踏入:“总镇大人?”

    “去廉清署查一下,东平行省孟聚同知镇督的告身和任命文书发下去了没有?发到谁手上了?”

    那侍卫军官领命而去,很快就回转:“大人,已经查到了。廉清署那边报告说,告身和任命书都是当天就发下去了,给东平陵署的那份文件按正规用驿站发过去了,但是给孟镇督本人的告身和任命书因为找不到孟镇督,他们只能交给了孟镇督的随从。签收的人是东平陵署一位名叫吕六楼的侯督察,他说保证会将东西交到孟镇督手上。”

    “找不到孟镇督?”白无沙诧异道:“孟镇督不是好好地在我们总署里呆着吗?”

    “但廉清署不知道!他们说,没人跟他们说过这事,他们根本不知道孟镇督在哪住。”

    “真是乱来!行了,你出去吧。”

    白无沙叹口气,他对孟聚说:“南木受了伤,总署就瘫痪一半了,乱七八糟的。很多事,以前都是他负责的,现在没人交接,都得搁下来了,仓猝之间也不知道找谁顶上,真是头疼。”

    孟聚理解地点头,因为陵卫工作的特殊性,象南木鹤这种中枢助理的人选,还真是不好办。他的官虽然不高,但总署里的所有中枢机密他都知情甚至要协调指挥,这个要害岗位,不是能随便找个人就替换的。

    “希望南木大人能尽早康复,回来给大人您帮忙吧。”

    “诶诶,”白无沙连连叹气,却是进入了正题:“孟镇督,往常的任前谈话,该是你任命前就跟你谈的。但你也知道,前两天署里的状况不很正常,我这边事忙也乱,直到今天才抽得出空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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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觐见

    “大家事都忙,我就简单问你吧:你即将就任东平行省的同知镇督,关于那边的工作,你有什么想法?”

    孟聚暗暗叫苦。自己还没睡醒就被匆匆抓到这边来,脑子还是迷糊着,突然被问起这样复杂的问题,还真是要命啊!

    好在他在靖安署基层干过,也算熟悉陵卫的业务。他含糊说了几句套话,无非是在总署的英明领导下,自己将决意带领东平全体陵卫将士,认真负责,忠于职守,对那些心怀叵测的奸邪之徒绝不退让,誓死报效朝廷的恩典。

    “心怀叵测的奸邪之徒?”白无沙嘴角浮出了笑容:“孟镇督,你指的是谁啊?”

    孟聚毫不犹豫的说:“谁谋害叶镇督,谁与我们陵卫为敌,谁就是奸邪之徒!无论他身居何等高位,哪怕是元帅也好,奸邪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白无沙嘉许的点头:“好,孟镇督,总署要的就是你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魄!正如你所说的,我北疆陵卫如今的形势确实不乐观,各省陵署都是被边军打压,这个局面要打开,就要靠你这个敢打敢冲的虎将了!”

    “卑职才德浅薄,但有总镇大人您的支持,卑职愿意竭力而为!”

    “孟聚,您上次的提议,我与总署的几位长官商议了下,都觉得不错。在北疆那边,确实需要一支强大的武力部队为我们陵署撑腰,而东平升毗邻武川、赤诚、怀朔等三省,的确是适合设置武力中枢的地点。”

    孟聚竖起了耳朵,等着白无沙说下文,但他却不继续说了,而是探头望了一下窗外的天色,说:“时候不早了,跟我出发过去吧。”

    孟聚也不问什么,起身跟着白无沙出去。门口早有一辆马车候着了,白无沙先上了马车,招呼孟聚:“孟镇督,跟着上来吧。”

    车声辘辘,马车向东驶去。

    车内只有两人相对时,白无沙的态度很和蔼。他和气的询问孟聚一些边塞生活的琐事,譬如在东平那边当督察一个月能拿多少饷银、主办能拿多少、侯督察又能拿多少、薪水会不会被长官克扣之类的日常琐事。

    孟聚回答道:“督察一个月能有十八两饷银,另外还有各种津贴和补助,待遇还是不错的;主办有九两饷银,也有一些公务经费补助;但侯督察这级的军官就很惨了,一个月饷银只有二、三两银子,也没什么捞油水的机会。

    好在东平陵署的长官是叶镇督,她比较体恤部下的兄弟们,从不往兄弟们的军饷那里伸手。有她做榜样,各分署的总管也不敢乱来,所以我们军饷都是足额领取的,没被克扣过。”

    “孟聚,你也是从下面一步步干上来的,有没有出去弄过外快捞过钱啊?”

    这个问题问到了孟聚的痛处,他脸色微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白无沙倒也没责备,只是笑说:“当陵卫的,这种事恐怕也是难免。今后你当了同知镇督,来钱的路子只会更多。

    东陵卫的镇督,官不高,权却甚重,一省的监察大员了,面临的方方面面诱惑也多。你们在地方上独当一面,总署离得远,地方官也约束不了你们,只能靠你们自个节制贪欲。

    其实,对镇督们,总署管的还是很宽松的。只要不犯大忌,总署一般不会多管你们的事。什么钱可以拿,什么钱不能动,你要想清楚。一不能昧良心,二不能误大事,要学你们的叶镇督,弟兄们的军饷万万不能动!

    有几个前车之辙,你要记住了,引以为鉴。

    豫北镇督许如昌克扣镇标部队军饷,一连八个月只发给弟兄们三成饷,结果部下兵变,许如昌全家都被乱兵所杀,满门死光。鲁东镇督高虎以辖区内大户通贼为借口,吞了人家家产,弄得人破家灭。不料这大户有门路告到御史台的,御史台下派了巡察御史到鲁东一查,真相大白。高虎被捕下狱,家产全数被抄没。

    还有豫南同知镇督刘忠君,名字起得倒是不错,也是很能干的人,可惜被北府的鹰候策反了,暗中向北府出卖我朝的机密军情,一共卖了七次,得了三万两银子。唉,就为这三万两银子,又毁了一个前程大好的年轻人。

    孟聚,每个镇督上任前我都要叮嘱他的,钱这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花就行,弄钱可以,但千万不能太贪,要知道分寸。当了一省镇督,就是平常的例银也够你当个富家翁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了,实在不必再伸手了。

    当了镇督,你要学习两个楷模,一个是叶镇督,一个是霍镇督。他们都是你们东平的前辈。叶镇督不说了,霍镇督当年在江淮署工作时,狠狠打击了南唐的北府,业绩出色,很让陛下高兴。

    孟聚,天下陵卫是一家。你说地方陵署盼着总署撑腰,但总署又何尝不是要依靠各地陵署的支持?你们干出成绩,表现出色,那总署在陛下跟前也有面子,自然也就说的起硬话;但倘若你们干出像高虎、许如昌、刘忠君那种丢脸的事来,总署也跟着羞耻,还有什么脸在朝廷上帮你们说话?

    孟聚,在上次的靖安大战中,你表现英勇,战绩卓越,东平都督府、兵部都给了你嘉奖,连陛下都知道我们东陵卫出了一个破阵的猛将,特意向我问了你的事。

    你文武双全,才华出众,算是年轻一辈陵卫军官中的佼佼者。我对你有很高的期盼,盼着你能像那次大战时一样,在镇督的岗位上成就一番事业,为我们东陵卫争得荣誉。

    孟聚,好好干。你还年轻,前途无量啊!”

    白无沙一番话娓娓道来,既有严峻的事例,又有亲切的叮嘱,尤其是说到那个与北府勾结被抓获的倒霉家伙时,孟聚更是暗暗心惊,冷汗直冒。

    总镇大人的金玉良言,卑职谨记在心,时刻不忘。卑职将以叶、霍二位前辈为楷模,廉洁自律,尽职尽责,为我陵卫大业而竭尽全力。”

    “好!孟镇督,我们陵卫正需要你这种有朝气、有活力的年轻人,东陵卫的未来就要看你们的了,我对你拭目以待。”

    两人对话间,马车已经驶出了东陵卫总署的西门,沿着一条黄土道径直朝洛京方向驶去。孟聚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问:“总镇,我们这可是要去哪啊?”

    白无沙微笑忘了他一眼:“自然是去见陛下了。”

    孟聚吓了一跳,他失声叫道:“陛下?大人,您莫不是说景穆皇帝陛下?”

    “难道我大魏朝还有第二个陛下?”

    “啊,卑职失言!不过,陛下为什么要见我们呢?”

    “东陵卫是皇家亲军,是陛下的私军。到了镇督这一级的任命,那得陛下点头才能通过的。所以,新任命的镇督和同知镇督都要经陛下亲自面试审查的。”

    看见孟聚脸色阴晴不定,白无沙笑着安慰道:“所谓面试,其实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关于你的任命,因为你是华族,开始我还担心丫丫电子书那边通不过呢,不料一说,陛下很爽快就答应了。”

    “啊,陛下怎么会答应了?”

    “我一提你名字,陛下就问:孟聚?是那个孤身闯阵为叶迦南报仇的小伙子吗?我说是他,不过他不是国族;陛下说,没问题,小伙子虽然是华族,但忠义可嘉,堪当大用——嗯,事情就这么定了。

    孟聚,陛下对你很有好感,等下见面时,你可要仔细言行,莫要御前失礼了——别担心,陛下是很和气的人。

    因为你是边塞来的,等下见面时,陛下可能会问你一些军务和草原上的局势,你先仔细思量着该如何回答。陛下若问到拓跋雄的事,你不要说的太过头了。其实拓跋雄如何,陛下心里也有底的,不过他们毕竟是叔侄,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多嘴说话。”

    “是,多谢总镇大人提点,卑职知道了。”

    听白无沙说完,孟聚心下有数,低头考虑起来。

    辘辘车声中,马车一路驶入洛京的东阳门,顺着洛京的主干道一路前行,从青阳门驶入了内郭城。

    内郭城有宫城、各处官署衙门、北魏皇室宗庙社稷等重要场所,平时是禁止平民进入的。孟聚虽然是洛京人,但他也是第一次进来。他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看见车窗外掠过的那些高耸的亭台馆所,壮观的一栋栋建筑,不禁发出阵阵惊叹。

    “那座黑色大门的官署是兵部衙门,红色大门的衙门是刑部,大理寺在街的那头,这些衙门都是和我们陵卫要打交道多的,你记住了,以后办事也知道地方。

    那便是“四夷馆”,专供四方各国来附者和客商居住,分别称江都、燕然、扶桑、西夷,那栋楼就是江都馆,专供南朝来投的将军居住。哦,那边是户部衙门,财神爷,不过我们的钱粮是皇家的私库出的,所以不用跟他们打交道。那里是御史台,小心,不要招惹他们,高虎就是因为他们倒霉的。”

    白无沙一路介绍,孟聚倒也听的津津有味。这时,前方已出现宫城那庞大而巍峨的身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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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介绍:
三百年前,斗铠兵器横空出世,改变了华夏大地的命运。在天武王带领下,蛮夷贵族们入主中原,建立了辽阔的北魏帝国。掌控着十数个强大的斗铠军镇,帝国压制南唐和西蜀,威震四方,魔族皇帝们坚信,他们的帝国将万世长存。
三百年后,在帝国的北方边疆,年青的小军官孟聚和伙伴们卷动了天下风云。为了野心,为了信念,优秀的战士们驱动着各种斗铠踏上征途,就如当年的天武王,他们的目标,同样是整个天下!
(老猪继《紫川》之后的中国风玄幻新书,希望大家能继续喜欢和支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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