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出老远,刘真还是意犹未尽。他的脸兴奋得涨红,一路语无伦次地说着今天的风光,叶迦南镇督是如何夸奖他,余书剑又是如何佩服他,谁谁谁又是怎么称赞他,吱吱喳喳一路兴奋地说个不停。
“啊,这如何不是真的?连叶镇督都赞我,省陵署那么多人都说我厉害,这还能有假?老孟,我知道,你定是嫉妒我今日大出风头,但因为你平日不锻炼武艺,关键时候就没办法了。唉,平时不做好准备,即使机会来了也抓不住啊!”
刘真严肃地说:“老孟,你别嬉皮笑脸的,咱们做陵卫的,锻炼一身好武艺十分重要,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所以啊,你还是得跟刘哥学,虽然你资质低驽,但刘哥也不嫌弃你,有空时教你两手绝艺,那你这辈子就受用无穷啦!”
“唉,我来写吧。想想也是,省署刑案那群废物能干什么呢?这个红贼,上次他们出动那么多人都奈何不了人家,却被我俩三拳两脚打得落荒而逃了。省陵署那帮人的本事,也就能折腾我们罢了。。。”
刘真注视着孟聚,虚胖的脸上出现少有的真诚,他大声说:“老孟,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是那种人,刘哥我重情重义,即使达了也照样会记住兄弟的!你就安心跟我混好了。”
天空中乌云密布,寒冷的晚风吹来,昭示着一场大雪即将来临,道上人迹稀疏,行人们脚步匆匆,街铺大多都打烊关上了门,巡夜的更夫已经提着灯笼出来游荡了,巡夜的衙役拿着腰刀威风凛凛地在街上走着。
刘真在城里买了宅子,不在陵署住。看他精神亢奋得有点恍惚,孟聚不放心地把他送到了家。刘真捶了一阵门板,家里人才出来给他开门,看到他红光满面的样子,都以为他是喝醉了,好一通埋怨。
寒风夹杂着细雪,男子抬手解开了斗篷的头罩,露出了满头黑下一张清秀而干净的脸。黑山军的第二号人物,军师徐斌笑道:“振山,能从他的手下逃生,你最近武艺可是有长进了。好险,刚才差点被他堵在巷子里了。”
你逃回来说打斗情形,我就猜到了,但那时我还不敢相信,这样的人已经近百年没有出现了。直到现在我才能确定:他的灵感太敏锐,精神力太强了,我们远远地望他一眼,他马上就能察觉,这样的人是根本不可能被偷袭的。。。”
“刘真,刘真——振山,你不是他对手。等办完正事,我按着江湖规矩,上门跟他道谢不杀之恩,跟他接触一下,说不定会有些收获。我觉得,这个白狼有点问题,说不定。。。”
对方遇敌时不动如山的气势,由静立到转身离开的一连串动作都是完美无瑕、行云流水般流畅,由静而动变幻得洒脱自如、毫无破绽,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和玄妙节奏令他恐惧又心折。那时候,他直觉地感到,自己若是敢走出巷子一步就必然被杀——谁都救不了,谁都阻止不了,就跟明天太阳升起一般无可阻挡。
五十四 清晨
一直以来,无论再朝廷还是在民间,瞑觉师地位都是非常尊贵,号称“天之宠儿”,身值等金。
仿佛连老天也在嫉妒瞑觉师的好运气,所以给他们设置了致命的缺陷:凡是有瞑觉天赋的人,体质都是很弱的。他们无法修炼内力和真气,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行――就象平常人怎么练都没法成为瞑觉师一般。
同样道理,能修炼真气或者内力的斗铠士,他们也不可能具有瞑觉天赋,无法成为瞑觉师。瞑觉师与斗铠士,那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族群,几乎从没有过交集――唯一的例外就是斗暝双修。
斗铠士与瞑觉师,谁更强?――三百年前,这两种职业诞生起,这个问题就一直存在了。人们讨论了三百年,学者和将军们争论不休,相互矛盾的说法层出不穷,却是至今还没个定论。
但有一点,却是所有人公认的:瞑觉师与斗铠士单打独斗,胜负难测,那得看斗铠士的手更快还是瞑觉师的精神力更强;但若是换了斗暝双修,无论对上斗铠士还是瞑觉师,不用问,他赢定了!
斗暝双修具有双重优势。对上单纯的斗铠士,他可以用精神攻击令对方失去五觉――再强的斗铠士若是落到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的地步,那也只好任人宰杀了;
若是对上单纯的瞑觉师,他又有精神抗力,不会被对方的精神攻击迷惑――失去了精神攻击手段,体质虚弱的瞑觉师在斗铠士面前简直是一碟送上门的菜。
所以,与一个斗暝双修对阵,这是所有斗铠士和瞑觉师的噩梦。他们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同时具备斗铠士和瞑觉师双重天赋的人出现机率极低――瞑觉师罕见,百万人当中未必能产生一个瞑觉师,但斗暝双修更罕见,一万个瞑觉师中也未必产生一个斗暝双修。
自从斗铠士和瞑觉师诞生的这三百年间,有过很多攀至武道巅峰的斗铠士,也有过不少呼风唤雨的天位瞑觉师,但是能斗暝双修的,迄今为止,加起来也不过三个。
阮振山不明白孟聚的恐怖,但刘斌却是知道的。他熟读史书,知道那三个人的名字:北朝的慕容冲,南朝的谢东山、陈白马。
这三个人,活着时无不是撼动天下的人物,他们或是力挽狂澜,安邦定国,权倾朝野;或是铁骑驰骋,一生不败;或是暴戾好杀,伏尸百万,烈火焚城,流血漂橹。
现在,北疆的东陵卫小武官刘真,即将成为这三百年间的第四个斗暝双修。
望着孟聚消失的方向,刘斌默默地想:“刘真啊刘真,你将给这个战乱的天下带来什么呢?倘若有可能,真不愿有你这样的敌人啊!”
可惜的是,被刘斌默想的对象目前还丝毫没有掀动天下的自觉。繁星满天,孟聚拖着疲倦的脚步回到家,打开门,他连蜡烛都没点,靴子都没脱,一头栽上床上,从骨髓里泛出的疲惫浸透了他的每一根毛发,他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弹了。
在床上躺了一阵,他才缓过气来,挣扎着起床,点上油灯,洗漱脱衣服。在脱衣服的时候,他听到清脆的“哐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孟聚拿油灯在地上寻了一阵,发现了一个金属牌,是今天在那个死者身上搜到的,当时自己没看就匆匆揣进口袋里了。
孟聚将金属牌凑到油灯前查看,手忽然一颤:令牌上有着虎头图案和清晰的小字:“左营前卫伍正吴山”。
孟聚不知道左营是哪支部队,但令牌的样式和花纹却是他是很熟悉的。他自己也有一个同样款式的令牌,只是花纹是白狼头,字样则是“靖安署侯督察孟聚”。
他在口袋里翻了一阵,又搜出了一叠银票,也是从那个死者身上搜到的,粗粗一点,竟有八千多两银子。
“大魏朝的边军怎么跟灭绝王扯一块去了?现场还有两具新的斗铠,又有这么多银票――难道边军正在卖斗铠给灭绝王却被我和刘真撞破了?难怪要杀人灭口了。”
孟聚想起那军官向余书剑禀报勘验的情形,越想越觉得可能,只是他还疑惑,边军纪律虽然松弛,但斗铠是军国利器,区区一个伍正小军官就敢盗卖?这未免也太猖獗了点,日后上级盘点时如何收场?
孟聚想了一阵,却想不起来哪支部队的番号是“左营”。北疆六镇延绵一千多里,营级部队数以百计,除非有六镇都督府的部署图,外人根本无法查找一支不出名的小部队。
孟聚也没心思追查此事。即使边军真的盗卖斗铠,但现在斗铠被自己藏起来,银票也落到自己手中,自己黑吃黑若还去招惹人家的话那真是笨蛋到家了。
把银票和令牌藏好了,孟聚安心地上床睡觉。在窗外呼啸的风雪中,他睡得香甜无比。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门外就有人“砰砰砰”敲门,孟聚睡梦中被吵醒,挣扎着爬起来开门,却见刘真可怜巴巴地冲自己谀笑着:“早啊,孟老大!”
“胖子,吵醒别人睡觉是犯法的,照律要判凌迟兼诛十七族。。。”孟聚呵欠连天,爬回床上把头缩进了被子里:“自己玩,自己找地方坐,我还得睡,不要吵我~”
“孟老大,我昨晚做了一个很怪的梦,梦里我成了武艺高强的大侠,杀了几个逆贼,还把红发贼给打跑了,梦里头,我甚至见到了叶镇督和你,她和省陵署好多当官的都夸我呢――你说,这个梦是不是很有意思?奇怪的是,今早一早起来,我还能把梦里的事记得清清楚楚,每个细节我都记得,象真发生过的事一般,真是奇怪啊!”
孟聚本不想理会他的,但这厮一直絮絮叨叨地?嗦着,孟聚实在受不了,把头探出被子大吼一声:“不是做梦,这是真的!昨晚你确实立功了!”
“啊!”如同被人当面揍了一拳,刘真一下子呆住了。他失魂落魄地说:“原来这是真的,难怪这么真实。。。”
“嗯嗯,知道是真的,你可以回家去了,我还得睡个回笼觉呢。”
“可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到底是怎么收拾那几个叛贼的?”
“一定是你当时情绪太激动了,过后就不记得了――余书剑说这种事是常有的,你去问他怎么回事好了。”
“可是,大家都说我是武林高手,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武功?”
“谁说你不会武功?你会黑虎掏心还会老树盘根呢,昨晚你都当着我面使出来了,你自己都不记得了?不过世外高人都是这样子的,深藏不露的高手,你要淡泊名利还要看破红尘隐世江湖还要其他什么乱七八糟东西,结果深藏得连自己都不知道了――刘真你快出去帮我关门啦,冷死我了!”
先哲早就告诉孟聚了,人总是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而且还会自动地找出种种解释。只见刘真很认真地点头:“原来这样啊,我平时深藏不露,武功只有在危难时刻斗志燃烧时才能发挥出来,越遇强敌我的斗志越高――孟兄弟,我觉得我真是太伟大了,虽然有着不平凡的身份和超凡的本领却甘愿做着平凡的一员。。。”
刘真眺望远方,做高瞻远瞩的庄重伟人状,胖乎乎的脸显得郑重又神圣:“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要重新考虑我人生的态度和目标了。。。”
“对对对,刘真大爷,您伟大透了,伟大焦了,伟大糊了!求您了,快把门关上吧,冷死我了!”
刘真梦游般恍恍惚惚出去,孟聚在被窝里差点被笑憋死,随后他就开始破口大骂,因为刘真那厮居然没顺手帮他拉上门,害得他只穿内衣冒着冷风爬起床又关了一次门。
赶走了刘真,孟聚刚入睡一阵,又有人敲他的门了:“哐哐哐。”
孟聚从被窝里探头出来大骂:“胖子,你这混账再不滚蛋老子剥你皮!”
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脆声:“孟长官,对不起,打扰您了。。。我~我是小九。。。我来给您送早点来了~”
孟聚一愣,起床开了门,看到瘦弱的王九在门外怯生生地望着他:“对不起,孟长官,我。。。我。。。那个家里给您做了早点,打扰您休息了。。。真是对不起。”
飘雪的寒夜里,少年只穿着单薄的衣裳,脸庞冻得发青,手上提着一个篮子,手背冻得发白,孟聚微微蹙眉:“你――天还没亮呢,你怎么来了?”
“呃,对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孟长官,刚才我看到您的房门开了,我以为您起来了,所以我就赶紧过来了,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吵醒您的。”
飘雪的清晨,瘦弱的少年颤抖着,象一片刚刚被秋风打落枝头的叶子。
孟聚默默看了他一阵,让开门:“进来吧。”
五十五节 女犯
房间里燃着火炉,比外面暖和得多,进来以后,少年的身体却依然在颤抖不停。
孟聚让他坐到火炉边暖一下身子,可他只肯站着,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到餐桌上,一个瓦罐、几个煮熟的鸡蛋和馒头、烙饼等面食。
“孟、孟长官,趁热吃了,好吗?”
孟聚点头,坐到了餐桌前。
王九打开瓦罐,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他从橱柜里找到了碗筷,给孟聚盛了一碗鸡汤,小心翼翼地端到孟聚面前。孟聚说声“谢谢”接过,喝了第一口,他赞道:“好香的鸡汤,小九,是你妈做的吧?真是好手艺。”
“呵呵,只要孟长官您喜欢就好。如果长官您喜欢,我让她每天都**汤!”
听到孟聚夸奖,王九笑得十分开心,他给孟聚剥鸡蛋:“长官,把鸡蛋放进汤里热一下可能更好吃。”
“嗯,好。小九,你拿个碗来一块吃吧。”
王九吓了一跳:“孟长官,这怎么可以呢?您是长官,我是您的勤务,怎能可以跟您一块吃东西呢?”
孟聚不悦道:“让你吃你就吃,别啰嗦了——快点,这是命令。”
孟聚语气严厉,王九也害怕孟聚真的发火,只好犹豫着坐下了,屁股只沾着椅子一点边,战战兢兢的,象是随时准备夺路而逃的样子。
孟聚瞪了他一眼:“快点啊,自己动手倒汤喝啊,你还想我帮你倒啊。”
“啊,不用了,我吃点烙饼就行了,长官您喝就是了。。。”
“别啰嗦了,这么多我怎么喝得完。你也帮忙吃一点。”
孟聚吃了两碗鸡汤和一个鸡蛋,逼着王九也喝了一碗汤和一个烙饼。他摸着圆圆的肚子,看着王九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地收拾碗碟,问道:“你今早什么时候来的?”
王九欢快地收拾着忙碌着,随口应答着:“长官,我怕误了您起床,卯时就过来了。不过那时你还没起来,我不敢打扰,就在外头树下等着。后来有位胖子长官来你找您,我以为您起床了,就过来了——我没打扰您睡觉吧?”
“没有。”
漆黑的拂晓,所有人都沉睡的时候,这个衣衫单薄的少年就这样提着一篮子早餐在寒冷彻骨的雪地里等自己睡醒起床,再看这煮得浓浓的鸡汤和冒着热气的鸡蛋、馒头和烙饼——为了准备这顿早餐,为了儿子的前程,王九的母亲怕是熬了一个通宵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
想到这些,孟聚心头有种酸酸的感觉。从王九的打扮和衣着上,他能猜出王九的家境不是很富裕。这顿丰盛的早餐,可能是他家里整整一天的伙食了。
他很想给对方报酬,但又觉得王九是绝对不会收的。想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三两碎银子,在手中掂量了下:“小九,你过来。”
“哎,来了,孟长官您有什么吩咐?”
“天气冷了,我要加一身衣裳。靖安的街我不是很熟,你照我的身材买一身厚点的衣裳回来。”
“好嘞!不过孟长官,银子多了点,买身厚衣裳有个三、四百个铜钱就够了。”
“多的话,你就拿着,也买身好点的外套。天气冷了,你穿得这么单薄,以后跟我出去,人家说我不体恤部下的,那也是丢我的脸——剩下的银子,你拿着,以后我有什么要买的你帮我跑个腿。”
王九一愣,他望望孟聚,象是明白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下来了,低声道:“好的,孟长官,等街市开了我就去办这个事。”
“好。今天太冷,我在家里猫着了。你等下去军情室那边帮我跟曹长官说声,上午我就不过去了,有什么事通知我就是了。”
“好的,孟长官。您这边有什么衣服要换洗了吗?我拿过去洗了吧。”
“啊,不用了吧,我习惯自己洗。”
但是王九还是坚持,他说这是勤务该做的活,硬是搜走了孟聚的几身脏衣服。想想少年诚惶诚恐的心情,若是不让他洗他反倒会更不安,孟聚也就随他去了。
两次被人吵醒,再睡也睡不着了,孟聚干脆起来了。他从窗户里看看外边天色,乌云密布,飞雪密集,寒风呼啸。这是今年北疆的第一场雪,倒是下得蛮大的。孟聚估计,这么大的雪,陵署里也不会有人工作了吧。
他半倚在床上,捧着一册新买到的小品文看得津津有味。外面北风呼啸,雪花飘飘,屋子里燃着暖和的炉子,躲在暖和的被窝里看书是一件很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洛京雅墨堂新出的小品文故事很有趣,孟聚看得津津有味呢,门外又传来了粗犷的吆喝声:“孟主办!孟兄弟在吗?”
孟聚听出是王柱的声音,连忙起身开门。门刚打开,王柱就带着一阵冷风和飞雪奔进来了,他脱下了身上的风雪斗篷,扑打着斗篷上的雪:“好大的雪!”
孟聚接过斗篷,帮挂上了衣架上,然后递过去一碗热汤:“来,王哥,坐过火炉这边,喝口热鸡汤暖暖身子——这么大的雪,王哥有事找我?派个小厮过来叫一声不就得了?何必劳烦王哥过来,真是过意不去。”
“呵呵,王哥找你,自然是有好事啊!”
在火炉边上烘了一阵,王柱喝着鸡汤,却不说是什么好事,孟聚也不催他,只是随意地和他闲聊着,谈论着昨晚的事,他以为王柱是叶迦南派来询问昨晚事情经过的。
但王柱似乎意不在此,他打量着孟聚的房间:“兄弟这房子,似乎小了点。孟兄弟你现在可是堂堂八品主办了,陵署这边就没打算给你安排好点的馆舍吗?”
“王哥你知道的,我这个主办当上还没三天。再说我也习惯了,房子小点不要紧,反正我一个人住也不嫌挤。”
“哦?孟兄弟,你可是马上要觉得挤了啊。”王柱冲孟聚挤眉弄眼,笑得十分暧昧。
孟聚不明所以:“怎么了?”
“孟兄弟,哈哈,给你个小小惊喜,所以事先没通知——来人,带进来吧。”
房门又被推开了,两个陵卫士兵出现在门口。看到他们,孟聚的第一反应就想伸手拔刀。但士兵并没有进来,他们冲孟聚和王柱行了个礼,让开门口,只听“叮铃叮铃”的一串细碎脆声响,两个手上拷着锁链的女子被推进了房里。这么大雪的天里,她们只是披着一身宽袍,发髻凌乱。她们没穿鞋,**的脚被冻得青紫。
两个女子都很年青,瓜子脸窈窕身材,想来必然是不错的美女。只是现在的她们可没有半点美女的风范,脸和衣裳都脏兮兮的,冷得哆嗦成一团,半蹲在地上,慌张地望着孟聚和王柱子,眼神里透着惊惶和绝望,象两只受惊的小鹿。
王柱对士兵们吩咐一声,士兵依令上前将两个女子的手铐和铁链解开了。王柱又在衣襟里掏出两张折叠起来的纸交给孟聚:“孟兄弟,这是卖身契,这两个女犯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小心藏好了。”
“王哥,这是干什么?这两个女犯又是谁?你怎么把她们带我房里了?”
“呵呵,孟老弟,敢情你可是忘了?我们做敢死队的那天,你看上这两个女的,一个叫苏雯清,一个叫江蕾蕾,现在可是认不出来了?——不过也是,在黑牢里待过,十分姿色顶多也就剩下半分而已,难怪你认不出了。
孟老弟,你的事老哥我可是放在心上啊!我特意找到管监牢的老赵,让他抓紧把这两个女的卖了。可老赵是个胆小鬼,说秦家的案子还没结,不敢卖,逼得我揍他两拳才肯松口。今后,老孟你可就是她们的合法主人了,呵呵~~”
见孟聚脸色越来越难看,王柱愣了一下,问:“孟兄弟,可是老哥我做得有什么不妥?你好象不是很乐意?”
“啊,不是。”孟聚回过神来,拱手道:“这是王哥的一番好意,是对兄弟的照顾,我怎么会不开心呢?只是兄弟现在还是单身,连宅子都没一处,怎么养得起女人?实在不方便,王哥的好意,我只好心领了,让王哥白跑一趟,我很过意不去。”
没想到孟聚会拒绝送上门的美女,王柱愣住了。想了一下,他恍然大悟:“可是孟老弟担心价钱太贵?你放心好了,这两个妞姿色都不错,放到外边去确实能卖个五百一千两银子的,但我既然出面了,岂能让那帮黑心的这样坑你?我就告诉老赵了,他要是不卖我这个面子,我就每天在叶镇督面前讲他的坏话,他当场吓得就软了,什么都答应我了。
告诉你,孟老弟,价钱绝对低廉:五十两银子一个,两个妞加起来才一百两银子,呵呵,很便宜吧?想想你也不缺这么百来两银子,老哥我就做主替你拍板买下了,你看,手续齐全,官契也出来了,你若是手头不便,以后再还我也不迟。”
孟聚望着两个女子一眼。两个女孩子甚是机巧,知道眼前这两个武官的谈话将决定自己的命运,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孟聚。
“这个价钱确实很实在,王哥辛苦了。但我一个人住惯了,爱清静,不喜欢身边有人妨碍——这个,王哥花费了银子,我倒是可以给王哥补上的。一百两银子,我这边还有。”
“不会吧?孟老弟,这么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小妞,你真的不要?”
“真的不要,谢谢王哥了。”
第五十六节 警钟
见孟聚确实不想要,王柱很失望:“唉,这样就算了。来人啊,把她们两个带回去。”
士兵们进房来,拖着两个女子出去,两个女子也不敢反抗,只是哀求地望着孟聚。孟聚避开了她们的目光,对王柱说:“王哥,你花了一百两银子?我手头恰好有,我给你拿去。”
“孟老弟,这个就不用了。这两个女的,你不要,大把人抢着要。几家窑子都开出了高价,说宁愿千两银子买她们,一百两银子不算什么,卖出去以后我再从那边拿就是了——唉,老赵都说这么水灵的妞可不多见,你不要,真是可惜了。”
孟聚一震:“卖给窑子?不是说按律逆犯女眷都是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佣仆吗?”
“道理是那么说,但大户人家买个丫鬟能出多少钱?百把两银子就顶天了。这两个妞姿色好,几个窑子的老板都看上了她们,他们出手肯定阔多了,老赵那厮是个见钱眼开的,肯定偷偷把她们卖窑子去了——这种小事,谁会管?”
听了王柱的说话,两个女子都是脸色惨白。一个女子,孟聚也不知道她是江蕾蕾还是苏雯清,突然挣脱了士兵的手,“噗通“一下跪倒地上了,她冲着孟聚和王柱连连作揖,泣声道:“求求大爷发发慈悲,不要把我们卖窑子去,求您了~”
士兵正要上前将她拖走,王柱心念一动,摆手让士兵们住手。他慢条斯理地说:“姑娘,人说善有善报,我也想为自己积点阴德,打心眼里不愿送你们去那龌龊地方去啊!但这位孟老爷不肯收留你们,我也没办法。”
听王柱口气松动,那女子又望向孟聚。她也不说话,只是拼命地磕着响头,另一位女子跟着也跪了下来,对孟聚哭道:“孟老爷发发慈悲吧!只要不把我们卖那里去,我们愿一辈子做牛做马侍候老爷您~求您了~”
此情此景,孟聚已是无法推脱。他叹息一声,从袖子里拿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交给王柱:“王哥,这两个女的,我买下了。”
“好,好!这两个小妞跟了你,那也是她们的福气啊,孟老弟,我们也是做善事呢!”
王柱笑吟吟的,象是此事早在他预料之中。他看看手上的银票:“只是孟兄弟,你给多了我一百两银子。”
“这一百两,你代我谢谢赵班头。他这次给我这么大折扣,不感谢一下过意不去。”
王柱眼睛一亮,接过来笑笑也不说什么。他明白孟聚的意思,这一百两银子其实就是酬谢他的,只是大家称兄道弟的,怎么好意思收他银子?现在孟聚说是答谢老赵的,那王柱接下来倒也不尴尬,至于日后王柱给不给老赵——难道孟聚还会去查问吗?
也就是这个原因,王柱很乐意与孟聚交朋友,读书人与当兵的粗鲁汉不同,人家办事细致妥当,照顾了大家的面子,比那些**裸递银子行贿的莽夫真不是同日而言。跟他相处,真是很舒服。
把官契交给了孟聚,办完了正事,王柱闲聊几句,起身也告辞了:“午后是我当更,现在不好耽搁了,得回去准备一下。这个,孟老弟,这个。。。”他踌躇着,象是有些为难的话难以启齿。
“王哥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我们兄弟之间,不妨直说好了。可是手头紧,短了银子?兄弟手头倒是还有一些。”
王柱挥挥手,先把士兵们打发出了屋,才说:“不关银子的事。这事上次也跟孟老弟提过的,就是天香楼那事。。。不知有点眉目了吗?”
孟聚一愣,随即恍然:“是欧阳。。。那事吧?”
见孟聚记得,王柱十分高兴:“对对对,就是这事~”
孟聚哭笑不得:“王哥,你前晚才跟我提这事的,昨天一天我都忙个不停,晚上又碰上了灭绝王那桩事,还没空暇去呢。”
王柱有点失望,还是强笑道:“那倒也是,昨晚孟老弟你是够呛了——孟兄弟,我可不是催你,可就怕夜长梦多,被哪个王八蛋先下手了就麻烦了。”
孟聚心想这还不是催?
“王哥说得很是,今天雪一停我就过去跟天香楼杜老板打听口风去。”
得了孟聚的承诺,王柱乐呵呵地走了。
王柱等人离开,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孟聚抬眼瞧过去,两个女子蹲在屋子里不起眼的墙角里,战战兢兢的,偷偷地瞄着孟聚,象两只受惊的小兔子。
“江蕾蕾?苏雯清?你们过来。”
踌躇了好一阵,两个女的才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孟聚身边。
孟聚看看她们,问道:“吃饭了吗?这里还有几个烙饼和馒头。”
两个女子局促不安地低着头,没有答话,但眼睛都在瞄着桌上的食物。孟聚叹口气,用手指敲敲桌面:“先吃东西,再说其他的。”
两个女子互相看了一下,说:“谢孟老爷赏赐。”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孟聚在旁边看着,两个女子吃得很快,看来是饿了好久了。但吃东西时她们依然保持着礼貌和气质,虽然吃得快但却不给人狼狈的感觉,看来应该也是出身于大家族,受过很好的培养。
想到两人本都是良家女子,只因为在秦府借宿一晚,突然间遭遇这场飞来横祸,被抓到了黑牢里还险些要被送到窑子里,这样的无妄之灾也够凄惨的了。
孟聚有点想问她们的家里,但想想却又作罢了。看看她们身上的长袍污秽邋遢,孟聚进里间找了几件自己的衣裳出来交给她们:“天气冷,凑合着换身衣裳吧。要洗澡的话,房间里有炉子,水缸里有水,木桶在那边。我屋里没有女眷,毛巾胰子就暂时先用我的。”
孟聚说话的时候,两个女子都起身来很恭敬地听着。听到洗澡,她们脸上露出了羞涩的表情,绯红上脸,低头不敢望孟聚,低声应道:“是~”
“我不在家,要午间才能回来。你们放心在这里安歇,不会有人来。如果需要什么,桌子上有碎银子,你们可以上街买——你们放心,陵署的卫兵不盘查出去的人。”
“是。孟老爷。”
孟聚套上了黑色的军服,拿上军刀披挂上鱼鳞甲,外面再披上了黑色的风雪斗篷。出门前,他怕两个女子听不懂,又不动声色把她们卖身的官契搁在桌子上显眼的地方,就用十几两碎银子压着——这样的暗示,应该够明白了吧?
出门来,一阵凛冽的寒风夹带着飞雪迎面打来,吹得脸上生疼,孟聚打了个寒颤,他辨了方向,朝军情室的官署快步走去。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军情室也没什么人,连在门口执勤的卫兵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孟聚进院子里,各个官署的门都关着,唯有曹敏的官署房门半遮掩着。他走过去推门一看,却见到曹敏和王九在里面烧着火炉烤羊肉呢。
见到孟聚进来,两人都有点尴尬,曹敏正要解释什么,孟聚笑着摆摆手:“好香的烤羊肉——我就来当不速恶客来抢吃了,给我来两串。”
看孟聚这么一说,曹敏和王九都松了口气。在官署里面烤羊肉,这种事可大可小,碰到个心胸狭窄的上司,给你弄个“亵渎朝廷”的罪名都可以。幸好这位孟长官心胸开朗,就这样一笑置之了。
“呵呵,今天下雪,想着不会有人来公干了,我就带着小九在这开点小荤了,呵呵。”
孟聚笑笑,接过王九战战兢兢递来的羊肉串,咬了一片咀嚼着,果然是味道很香。他边吃边和二人闲聊着。曹敏为了奉承,还问他要不要喝点小酒,孟聚笑笑说不用——凡事都得有个分寸。没人时在官署里吃点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若是喝酒就过分了。
曹敏一边陪着孟聚聊天,一边揣测着他过来的用意。今天下雪,好多官署都不办公了,孟聚也说不过来的,现在却突然过来,却也不说什么公务,他有什么用意呢?难道他是想查看大伙的纪律?或者有别的什么目的?
曹敏颇费脑筋地猜测着,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上司却是被两个女人逼出家门的。
聊着,眼看就要到午后,孟聚估计那两个女的动作若不是太慢,也应该逃掉了。他起身正要告辞走人,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铛铛铛铛”的急促钟声。
三人都是一愣,从窗户里朝外望去。钟声是从陵署的大院里传来了,风雪中,隐隐可见一些跑动的人影。
“怎么回事?大雪的天,也不是上下衙时间,谁脑子有问题在敲钟啊?还敲得这么急!”
孟聚探询地望向曹敏,后者沉吟了一阵,突然失声道:“大人,好多年没听过了,我都险些忘了:这是警钟,这是敌人来袭的警钟!大人,您得立即到蓝总管那边报到了,警钟不是开玩笑的,若是迟缓要受军法的!”
“知道了!”听着那急促的钟声孟聚也知道情况紧急,他对曹敏说:“想办法通知所有人回来集合,在官署里等我,应急待命。”
“遵命,长官!您快过去吧,我们会在这等您的!”
五十七节 魔族来袭
聚快步冲出官署,他辩了下方向,朝陵署总管官衙
总管署的大门敞开着,门边肃立着两排手持长枪的士兵,士兵们站得跟长枪一般笔直。两个手按腰刀的武官杀气腾腾的站在门前,面朝着风雪傲立,带着目中无人的张扬霸气,恰好挡住了进门的通道。
“军情室主办孟聚,应命而来!”
两个军官望都没望孟聚,其中一人低沉地吼道:“入列!”
“遵命!”
孟聚急匆匆冲入了内堂。在那里,已经有先到的军官了,孟聚看到了搜捕稽查科主办古寻天、内情科主办韩离、廉清署主办周大门、兼知科主办吕长空等人。
内堂的首席空着,没见蓝正出现。
在座的都是靖安署的中层军官,放在平时开会,肯定要先聊天寒暄一番的,尤其见到孟聚这种新晋升的主办,大家更是要攀攀交情熟悉一下。
但今天,谁都没说话,凝重的气氛萦绕在屋子里,军官们排成两列站立着,气氛紧张。
孟聚站到内情科主办韩离的下首,学着大家的样子不出声地站着,脑子却在急促地转悠:究竟出了什么事?北魏军队的规矩,紧急警钟不是随便敲的,一旦钟响,必有大事,部下们必须立即到主将集合。因为事关军法,无人胆敢轻忽大意。
在洛京陵卫也好。靖安陵卫也好。因为太平已久。紧急警钟就跟传说中地神迹一般。孟聚压根没想到这种事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屋外地钟声停下了。屋子里静悄悄地。听得到雪花落地和压抑地呼吸声。
当蓝正在两名陌生武官地簇拥下走进房间时候。所有地目光都集到了他身上。
蓝正走到主位上坐下。两名陌生武官分立他身后左右。环视众人一周。蓝正开口地第一句话就让众人感觉犹如天崩地裂:“从现在起。靖安署全力备战。敌人已经来袭!”
尽管早有预感。但听闻这句话。大家还是发出了惊叹:“啊~”
“请问大人。可是北方魔族来袭了?”
“不错。边关狼烟急报,北魔已破长城关。前方的扶风、拓绥、田等县城已发来急报,魔族兵马汹涌破关而来,在我们左边地赤水郡和右边的武川郡的烽火台都燃起来了,魔族此次攻势十分凶猛。”
北魏的慕容和拓跋们发家于草原,当年也是草原十三魔的一员,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把昔日的同伙称为“魔族”——何况草原民族也并不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难堪的,正相反,被这样称呼,他们还很高兴。因为在草原语中,“魔”代表地是邪恶和强大,代表的是残酷和杀戮,而这正是蛮族们喜好的。
“敌人虽未抵达,但靖安很可能要成为战场。六镇都督府已经下令,六镇辖区内所有部队都进入战时编制,统一军令!按照拓拔大将军和叶迦南镇督的命令,我东平省陵署部队将**成军,接受东平都督府的统一调遣,共同抵御此次魔族入侵。
叶镇督下令,靖安陵署自编一营待命,这两位是省陵署派来的曹管领和他的副手,他们将负责整编我们的事。曹管领,请给大家训话吧。”
蓝正身后的军官站前一步,他黑塔般魁梧敦实,说起话来声音响得象打雷:“某家曹无伤,是黑室部队管领。奉叶镇督钧令,与诸位兄弟共事。军务紧迫,某家性子也急,这时也顾不得情面了,得罪的地方,诸位弟兄莫怪!”
说着,他凶狠地逼视着众人,仿佛要从中找出哪个敢于挑衅他权威地人。
管领是六品官,其地位与督察平级。各室的主办不过是七八品的官员而已,自然不敢忤逆。听曹无伤说话,众位主办都拱手道:“不敢,请曹管领下令,我等一定遵从!”
“好!我来宣读叶镇督的命令:‘即日起,靖安陵即整编为东平省二师第四旅第三营,营号为‘破海营’,管领由蓝正督察担当!”
这是理应的事,大伙都不意外。蓝正起立,朝曹无伤拱手行礼,肃然道
将谨尊叶镇督钧令!”
曹无伤对蓝正点头,又说:“但叶镇督考虑到蓝管领年事已大,恐怕经历战阵太过辛劳,决定特别增设一名副管领辅助蓝管领,协助处理破海营的日常事务。”
听得曹无伤这样说,主办们顿时眼睛发亮。靖安署目前的副总管职务尚且空缺,由六品官蓝正督察直接管理一众主办。但蓝正年事已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再做两年蓝正肯定就要退休了。为接替蓝正的职务,靖安署的众位主办都是虎视眈眈地瞄准这个位置,不知明争暗斗了多少回。现在,听到上头有意要给蓝正安排助手,大伙都明白,谁能任这位副管领的话,那他以后多半就是能任副总管,将来甚至还能顺理成章地接蓝正地位置了。
一时间,无数渴望和焦虑的眼睛都聚焦在曹无伤脸上,尤其是一些资历较深、自认有资格来争取的军官,眼神更是炙热得恨不得钻进曹无伤嘴里,揪住他舌头逼他说出自己名字来。
在众人当中,孟聚表现得最为淡然。因为他才刚刚当上了主办,资格最浅,那个副管领怎么选也不会选到他,所以他的心态十分平和,反倒有余暇观察旁人各异的表情,还暗地里好笑呢,所以,当听到曹无伤地下一句话时,他的震惊真地是来得非常突兀了:
“叶镇督考虑,战阵艰苦,得选择一位年纪较轻、精力充沛的军官来辅助蓝管领——孟聚,出列!”
孟聚好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跨前一步站出来:“卑职在!请大人指示!”
曹无伤恶狠狠地盯着他,好像恨不得卷起袖子揍他一顿,好半响,他很不情愿地出声说:“孟聚,叶镇督决定暂委你为副管领,战时加权督察衔,你接令吧!”
大堂里顿时轰然,军官们忿忿得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了,无数仇视地目光都聚焦到了孟聚身上,令他觉得背后象是被针刺一般难受。
他拱手道:“大人,卑职德薄才浅,如此重任恐难承受。还望大人能收回成命。”
曹无伤望了孟聚一眼,目光里带着诧异和惊奇,他说:“孟主办不必太谦。”
“卑职并非谦虚,此乃实情,靖安署比卑职更为德才兼备的贤才更有人在,如此重任,斗胆恳请大人另选贤能。”
虽然觉得孟聚推掉送上门地好机会那是十足的傻瓜,但大家这时候可不会客气。
在陵署的高官面前,靖安署的众位主办非常义气地表现出靖安署同袍的手足情深和同仇敌忾来,大伙儿纷纷出声帮孟聚说话:“这个担子太重了,省陵署不要强人所难啊!”
“安排职务,怎么也得征求一下本人意见嘛,即使是上司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孟主办不愿,你们不能硬逼他嘛!这样吧,卑职愿意替孟主办担起这个重任来!”
一片喧嚷声中,蓝正起身对曹无伤拱手:“曹大人,孟主办德才兼备,自然是不错的贤才。只是他年纪太轻,骤到高位只怕难以服众。既然孟主办本人也有此意,省陵署那边是不是再重新考虑此事?最好让孟主办再磨练一下,日后也好担当重任。”
因为蓝正的资历和辈分,曹无伤对他还算客气,但态度却是十分坚决:“蓝总管,这是叶镇督的意思,非我可以做主。”
他对孟聚厉声喝道:“此乃军令,不容搪塞!孟聚,难道你还想抗令不成——诸位,谁有意见,自己取找叶镇督说去,在这里嚷嚷什么!再吵,军棍侍候!”
话说到这份上,那就再没什么说的了,孟聚肚里痛骂,叶迦南这次真的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了,他无精打采地拱手:“卑职遵命,大人。”
曹无伤却摇头:“孟聚,你已加权督察衔,从六品的武官已进入将军序列,从今以后,你该自称‘末将’了!”
孟聚只得再次拱手行礼:“末将谨遵大人令旨!”
五十八节 军法
无伤瞥了孟聚一眼,目光里带着几分不屑和轻蔑。管领,那是靠着厮杀和血汗熬出来的。现在眼前这个书生军官,不知怎的靠着一张小白脸和油嘴滑舌蛊惑了叶镇督,居然也混到了副管领——在他这种功勋出身的正统派军官看来,孟聚这种人简直是东陵之耻,自己部下若有这种娘娘腔,自己早亲手拿刀将他砍了。
曹无伤展开地图,在地图上指点介绍着靖安城周边的地势:“诸位,请看地图:靖安城南靠大青山,北边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无险可守。唯有北边平原上的安阳村和陆风寨两处地势稍高,足以俯眺威胁整个平原,较为险要,似可为据点。”
军官们纷纷围拢在地图边上,为了显示他们也精通兵法韬略,他们纷纷大发厥词,或是赞成曹无伤的说法,又或是提出自己的见解。大伙讨论得热火朝天,俨然个个都是盖世韬略家——反正说了也不用负责任,不说白不说,说了也白说。
孟聚混杂其中,心头暗暗好笑:如何布兵,在哪里开打,那是东平镇都督府要考虑的事,连叶迦南都没法决定,大伙讨论这个干什么?
众人大发厥词,爽了一把指点江山的将军瘾,孟聚本想在人群里打混的,可惜的是,此时的他,身上象是长出了无形的刺,他走到哪里,哪里的人便走开了,几次下来,他也好意思凑近别人讨嫌了,只好孤零零地站着,象一只被雁群抛弃地孤雁。
蓝正走过孟聚身边,欲言又止,最后叹一声:“唉~
望着蓝正的眼神,孟聚有点心虚,他恭敬地说:“蓝总管?”
“小孟,你太心急了啊。。。”
说完这句话,蓝正也不说话了,摇着头走过了孟聚身边。
孟聚明白蓝正的心思。蓝正准是以为孟聚向叶迦南求来这个职务,于是他对这个本来还很欣赏的年青人感到失望:“也太贪心、太不知分寸了,他才刚越级提拔当了主办不到三天,就想抢督察的位置了!”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以为是孟聚自己主动找叶迦南求来地官职。官场就是这样。虽然大家都想着升官。但谁若是表现出热衷权势地样子。那会遭到所有人地鄙视和排斥。
当然。倘若孟聚真地被正式任命为督察接替了蓝正。那倒也无所谓。大伙只会来拍他地马屁。但最忌讳地就是这样。上头放出了风声却没有真地任命孟聚。这样只会让孟聚成为靖安陵署所有中层军官仇视地对象。大伙都会给他使绊子出暗招。无数地明枪暗箭会从四面八方向他飞来。
孟聚叹口气。心里把叶迦南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小妮子做事。不经脑子地吗?她没有考虑到。这么突飞猛进地提拔一个初来咋到地新人。这样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破坏一切明规定和暗规矩。会给自己带来多大地麻烦?!
现在。自己已成为了靖安署所有中层军官地公敌——比魔族更加可恶地公敌。不知有多少双充满敌意地眼睛在盯着自己。盼着能找出自己地岔子。好把自己拖下靖安署第二人地位置。倘若现在就上战场。孟聚肯定自己背后中地箭会比刺猬地刺还多——或者叶迦南根本就是故意地?把自己放在一个充满敌意地环境里。自己别无出路。只好更加紧密地绑上她地战车?
他正浮想联翩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曹无伤管领停了讲话:“谁在外头吵闹?卫兵。出去看看!”
卫兵出去了。匆匆回来了。禀报道:“启禀管领大人。靖安署刑案科高晋带刀御史来迟了。卫兵阻挡了他不让进。现在。高主办正在外头吵闹。”
“哦?”曹无伤望了蓝正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地味道:“把高晋带进来——所有人,列队!”
高晋被卫兵带进来时,大伙远远就可以听见他高声嚷嚷了:“怎么啦?开会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来迟一点又怎样?老子家住得远,来迟了很奇怪吗?扯根鸡毛当令箭,你们少在老子面前装蒜!”进内堂时,他狠狠将卫兵推了一个踉跄,气焰十分嚣张。
进来内堂,骤然见武将们壁立如林,甲盔鲜亮杀气森然,高晋也吓了一跳。再看到蓝正站在文案后,脸色肃然,旁边还站着两个没见过地陌生武官,同样是一身煞气,高晋心头一跳,情知今天恐怕是撞到了铁板上了。
他也知趣,立即单膝跪倒:“卑职参见总管大人!”
“高晋,今日敲警钟,你为何迟迟不到?”
“启禀大人,卑职因为在外处置公务,回来得迟了。”
“哦,原来是处置公务。。。”
蓝正转向曹无伤,歉意地说:“曹管领,你看,今天敲钟确实突然了,这事是不是。。。”
他的态度明显想宁事息人,曹无伤冷哼一声:“蓝管领,警钟便是军法,不到便是不到,还咆哮执勤卫兵——军法哪有人情道理可讲!”
曹无伤称呼蓝正为“管领”而不是“总管”,显然是提醒对方现在是战时,不留情面,蓝正叹口气,却不再出声了。
曹无伤转而面向高晋,森然问道:“高晋,你今日迟迟不来,是何理由?”
高晋不敢顶撞顶头上司蓝正,但对方是个不认识地军官,他胆气又壮了起来:“卑职刚才已经禀报了,卑职出去公干了!”
“哦?公干何事?”
“自然是公干我刑案科的事务了——这个与你何关?你又是何人,凭什么来问我?”
“问得好!本座是省陵署地曹无伤管领,奉镇督之令前来靖安署公干!高晋,本座再次问你,你出去公干何事?何案?何人可以证明?”
知道对方是省陵署的管领,官衔比自己高,高晋却也不大放在心上。自己是靖安署的人,瞧蓝正的态度明显要包庇自己,县官不如现管,高晋心下大定,他草草行个礼,敷衍地说:“曹长官,为了手头的杨坤鹏一案,卑职去探访证人做调查去了,卑职科里的宋若锦侯督察可为卑职证明此事。”
曹无伤使个眼色,他身边那位一直没出声的副管领快步走了出去。曹无伤继续问道:“什么证人?住在何处?”
高晋一愣,今早他其实是在家睡懒觉了,刚才是胡乱说的,却不料这个黑塔般的汉子这般细心地盘根问底,他也只好继续编下去了:“证人是胡二牛,住靖安西街五巷三号。。。。。。”
“此人多大年纪?身高多少?家中有何人?你是何时去的?在何处见到他?何时结束盘问?你是走路去还是骑马去的?”
“年纪约莫二十多吧,我是在他家中见到他的。。。他家里,好象没什么人了。。。”
曹无伤越问越是详细,高晋已是额头出汗,支支吾吾地含糊其辞,一边哀求地张望左右,谁能出来打个岔让他有时间把谎话圆过来也好啊!
屋里人都是目光如电的老陵卫,看情形都知道高晋定在撒谎了。不过他平时的人缘太坏,没人出来帮他解围,大伙都装作没看到高晋的眼神,各自望天望地却不出声。
“你找胡二牛是为何事?要证明什么事?既然找到他,你做问话笔录了吗?放在何处?呈上来本座看看!”
曹无伤穷追猛打,高晋汗出如浆,嗫嚅着不知在说什么。
这时,刚才出去的副管领又大步走了回来,他与高晋并肩而立,拱手禀报道:“启禀管领,卑职刚才已经到刑案科查问了,根据立案材料,刑案科办理案件中并无杨坤鹏一案。卑职也询问了宋若锦侯督察,他并不知道高主办上午的去向。”
曹无伤狰狞地笑起来:“高晋,你在说什么?大声点,给本座解释一下吧!”
被曹无伤这么一激,高晋反而豁出去了。他嚷嚷道:“老子就是不说,你拿老子怎么样?姓曹的,你别逼人太甚了,一个管领罢了,你又不是老子的直属上司,你凭什么。。。”
“闭嘴,高晋!你咆哮上官,不要命了吗!”蓝正厉声喝斥道,脸色铁青得象戴了一层面具。
听得高晋咆哮,曹无伤不怒反笑,他“嘿嘿”笑着,仿佛很开心的样子:“嘿嘿,蓝管领,靖安署真是出人才啊!”
蓝正喘着粗气,气得说不出话来。
孟聚望着他,目光里带着同情:高晋这般出丑撒泼,丢脸的却是蓝正,外头只会笑话他驭下无力。老头子一辈子爱面子,临老却出了个大丑,难怪他难受了。
蓝正喘了一通粗气,终于缓过来了。
他对曹无伤拱手道:“曹管领,卑职管教无方,出此狂徒,十分惭愧。这个狂徒就交由曹管领您处置吧,我去自寻镇督大人请罪。”
“蓝管领,这个狂徒自己找死,关你何事?军中什么时候少得了桀骜之辈?即使黑室部队中也不是没出过忤逆抗上的事,那是蠢货们自己发疯,关长官何事?这种事,斩了他人头也就是了,何须去向镇督请罪这么严重?”
说起杀人来,曹无伤的口气十分轻松,轻描淡写的,靖安署众人却是吓了一跳。
五十九节 孟聚的求情
晋本人更加震惊,他叫道:“姓曹的,你想杀我?你话?反了你!”
他猛然撕开衣裳,亮出背后的狼头纹身,高声嚷道:“姓曹的,你可看清楚了!你高爷爷我可不是华族,我是国人!当年天武帝率三千勇士入主中原,内中就有我先祖——告诉你,咱可是从龙之后!姓曹的,你敢动国人一根毫毛,朝廷灭你满门。卑贱的华族,不要以为当了管领就了不起,告诉你,大魏朝始终是我们国人的,我们才是大魏朝的支柱!”
高晋越说越疯狂,发癫般原地转着圈,到处炫耀着纹身,嚷嚷道:“来啊,来啊!来动我啊!”看着他似癫似狂,象条疯狗般到处狂吠,军官们都避开了他,目光里都流露出厌恶之色。
曹无伤冷笑着看着高晋发癫,手已握紧了刀柄。他一声暴喝:“拿下了!”
高晋拧着脖子嚷道:“我倒要看谁敢动我!唉呀,你~你这个混账!”
原来却是曹无伤的副手,那位副管领突然发难,突然抓住高晋的左手,将他反剪压倒跪在地上。高晋单手被制双膝跪地无力反抗,但他的嘴巴却没停住:“你~这个小子!你敢动我~着倒霉吧!你叫什么名字?敢不敢跟老子说?老子记住你了!”
“告诉你又怎样!”那位军官身材颀长,眉飞入鬓,目如朗星,十分英俊,他沉声道:“姓高地,你也记住了:某叫慕容毅,是黑室部队的副管领,见了阎罗王,你告我状去吧!”
听到那军官说出名号,高晋一下子蔫了:“你。。。你是皇族?”
拓跋、慕容和元,这是北魏皇家的三大姓。北魏朝立国就是由天武帝慕容肇立的,但三代以后,天武慕容的直系后裔断绝,兴安帝慕容汴血缘最近的宗亲是他的外甥拓跋圭,慕容汴不得不在临终前指定拓跋接位。
经过一番激烈的明争暗斗,拓跋圭接任了皇位,大魏朝的皇族从此转入了拓跋姓。
但拓跋氏地好景不长。同样地问题出现在拓跋皇帝后裔身上。拓跋地儿子拓跋再次无后。于是大臣们不得不又在慕容族里面挑选了慕容兴为皇帝。
接下来地两百多年历史里。大魏朝地皇室仿佛是被上苍诅咒了一般。频繁地出现了皇帝无后地状况。碰巧地是。每次慕容氏无后时。恰好拓跋族就人丁兴旺;而拓跋族无后时。慕容又恰好能奉献出合适地皇帝人选。这就出现了历史上从没有过地奇妙一幕了。在两百多年时间里。大魏国地皇帝是由拓跋或者慕容两个家族里轮流出任地。两个皇室家族保持着微妙地平衡。和平共处了两百多年。
但从最近地八十年前拓跋器接任皇帝以后。这种平衡有着被打破地趋势。因为拓跋器之后。拓跋族一直人丁兴旺。于是拓跋族也就一直把持着皇位。慕容家只能在一边干瞪眼没办法。文帝改制之后。拓跋氏又分出了元姓。同样是宗室姓氏。于是慕容家就离皇帝地位置更加遥远了。比起当年“半个皇帝”地气势大有不如。
但慕容家再怎么沦落。他们都是皇室。开国皇帝地后人。处于帝国巅峰贵族地阶层。其尊贵地位都不是一般贵族能比拟地。更不要说高晋这种普通族人了。
听得擒拿自己地人是一个慕容。高晋如同当头被淋一桶冰水。气焰全消:连皇族都在人家曹无伤手下当差呢。自己这个普通先卑国人又算什么?
慕容毅擒下高晋。喝令卫兵:“将这厮绑了!”
在场的卫兵都是靖安署的人,对上署里的主办,他们多少有点畏手畏脚的。慕容毅看得不耐,自己夺过绳索三两下把高晋绑得跟粽子似的,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然后漂亮地转身禀报:“曹将军,忤逆上官的狂徒高晋已经擒到,请将军示下如何处置?”
曹无伤冷笑着:“把这厮拖出去砍了!”
“是!”
“慕容将军且慢!”
喊话的人是蓝正。再怎么看高晋不顺眼,他都不好看着曹无伤就这样把手下地人砍了,不然以后这兵还真不好带了。
“曹管领,慕容副管领,大战在即,不好杀人。
暂且寄下高晋人头,让他戴罪立功可好?——畜生,还不好好认罪?你真要等到人头落地才知悔改吗?”
高晋清楚得很,普通华族或许不敢杀自己,但若是姓慕容的,那就是国人内部的斗争,并不涉及国人与华族之间的大忌,对方军令在手,杀自己也就杀了,事后谁也追究不了的。他趴地上嚎啕大哭,磕头求饶,涕泪交加:“曹长官,卑职错了,卑职吃了马尿,卑职再不敢了,您饶卑职一次吧!”
“嘿嘿,你下去跟阎罗王说去吧!”
蓝正恳切地说:“曹长官,且看老夫面子上,饶这畜生一回如何?”
曹无伤掉过头来不说话,看来刚才被高晋气得不轻。蓝正环顾左右,想找人来帮着求情,无奈高晋人缘太差,
都象哑巴一般沉默着,半个出声都没有。
这时,蓝正望到了孟聚,眼中顿时一亮。
他知道,孟聚是叶迦南地人。论起位阶,靖安署在场的军官除了自己就到他了,而且他在叶迦南面前很有分量,他求情地话,这两个煞神该给点面子吧?
蓝正拼命向孟聚使眼色,后者却装作没看到,专心望着自己脚尖出神。
蓝正没办法,只得出声:“孟副管领,大家毕竟一场同事——你也说两句求情吧?”
孟聚被逼得没办法,翻个白眼,站前一步抱拳禀道:“曹长官、慕容长官,卑职——呃,不,末将有话要禀。”
曹无伤望都没望孟聚,倒是慕容毅回了个礼:“孟长官请说就是。”
“是。”“孟聚一本正经地说:“二位长官明鉴,今天高晋咆哮会场,目无长官,确实可恶。二位长官说要将他斩首——高晋多年来在靖安署服役,虽然没干过什么好事也很讨人厌恶,但他毕竟是国人,看在这个份上,卑职恳请二位高抬贵手,将责罚减轻一点吧。”
“减轻一点?孟长官你地意思是?”
“斩首地处罚太重了,我代表靖安署全体将士恳求二位,千万给高晋留个全尸吧!求求两位大人了,高晋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会感谢二位长官的大仁大义地!”
有人“噗哧”一声笑出来,然后立即收敛了笑容。大伙儿忍得辛苦无比,抿紧了嘴,面孔都扭曲了。
蓝正气急败坏:“孟聚,你怎能这样说的!”
孟聚天真无邪:“大人您不是让我求情的吗?”
“可世上哪有这样求情的?”
“哦,这样啊,那下官改正——曹长官,慕容长官,不必给我面子了,直接斩了他吧。”
一阵轰堂大笑,军官们一个个弯腰抱着肚子大笑不止,蓝正被气得连连跺脚,但脸上也抑制不住地露出笑来,就连那一直杀气腾腾的曹无伤嘴角都微微扯动,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
全场唯一没笑的是高晋。听到孟聚求情,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听到“留全尸”,还代表自己感谢曹无伤的恩德——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气晕过去。
蓝正拿孟聚没办法,但逼其他主办还是很有办法地。在他威胁的目光下,众位主办不得出来帮忙求情,他们很敷衍地喊两声:“大人不要啊~、“大人不要这样啊~”——搞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是女孩子亲热时欲迎还拒的叫声呢。
大伙儿暗暗祈祷曹无伤千万不要答应,最好赶紧将高晋拖走一刀砍了最清净,可惜最后还是事与愿违,曹无伤板着一张死人脸说:“既然大伙都求情,看在蓝管领、孟副管领和诸位弟兄的面子上,高晋这厮死罪就免了,但活罪不能免!来人,将他责打三十军棍——蓝管领,我会向叶镇督进谏的,此等目无法纪尊卑之辈,岂能担当陵署地主办?”
蓝正松了口气,道:“曹管领说得是。我这就下文,将高晋撤职,到时还请省陵署核准。”
“蓝管领赏罚分明,正是带兵正道,末将佩服。”
几个士兵冲进来,按倒高晋当场脱了他裤子,举起军棍就一顿痛打,噼噼啪啪的军棍击打**声混杂着高晋尖厉的惨叫声,众人听得却是毫不在意:这种用刑的场面,对东陵卫的军官来说是家常便饭了。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受难的是自己同事罢了。
被高晋打了岔,大伙刚才对孟聚的忿恨散去不少,尤其是孟聚刚才宁可得罪蓝正也不肯帮高晋求情,这更让大伙对他刮目相看:这个小伙子年纪轻轻,但做起事来还真是带种!
稽查科主办古之寻走到孟聚身边,低声赞道:“孟长官,今天做得漂亮,大伙儿都解气!”
孟聚笑笑:“前辈莫要叫我长官,叫我小孟就好——我不推他,也不拉他,看他命数如何吧。”
“孟长官太谦了。唉,也唯有你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才敢这样直来直去啊!我们就没办法了,明知道高晋是泡狗屎,还是被逼着出来帮他求情,说得自己都忒恶心——呸,回家拿青盐漱口去!”
“那是诸位前辈肚量高雅,胸怀广阔。可惜,我孟聚从来不是宽容之人,凡仇加于我,我必十倍报之——让前辈见笑了,这个毛病我从小就有,一直也改不了、治不好。”
古之寻一愣,他不认识地打量着眼前斯斯文文的书生军官,半响,他竖起大拇指道:“孟长官,老实说,你跟高晋地事大伙都知道,高晋那厮害你不少。刚才你若是出来假惺惺扮样子帮高晋说话,我们反而会觉得你没种又虚伪。
快意恩仇,不虚伪,有胆量,坦坦荡荡,这才是我们东陵卫的气概!孟长官,您是书生,却有一身硬骨头,我老古服了你!”
六十节 组建斗铠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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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 完高晋,会议继续开。虽说是新晋副管领,但孟聚会发言不要说他,即使蓝正都没多少机会说话,会议成了曹无伤一人的独角戏,其他人只有乖乖倾听的份。
和平多年,靖安署虽是军队编制,但早蜕化成民事行政机构了,抓几个小贼吓唬下老百姓还能凑合,但真要拿起刀剑跟魔族对砍,这种血淋淋的勾当在座人都没什么经验。署里也有执勤武士队,但执勤武士比起军官也好不了多少,最多就是镇压过乡下抗赋的民变而已。想起要在野地应战汹涌而来的魔族骑兵,军官们心下忐忑,只是谁都不肯表露出来,生怕别人认为自己胆小怯弱。
而作为高级军官的蓝正考虑得更多,他问:“请问曹管领,我破海营归隶属哪支部队?我们接受哪位将军直接指挥?将来又会被安排执行什么任务?”
“这个,蓝管领尽可放心。东陵卫的部队不用到第一线上去,统统作为预备队和军法督战队使用。破海营隶属东平省第二师第四旅,也就是东平省陵卫改编的旅,该旅统领就是叶镇督本人,我们只接受叶镇督的命令,不受东平都督府指派这是叶镇督与东平都督府交涉过的,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条件。”
听到这话,军官们感激得要流泪了。大家久在边关,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军队里的黑幕看多了,边军的将军打仗不怎么行,但排斥异己暗算友军的本领那是一流。大家都肯定,若是“破海营”被被东平都督府指挥的话,准会被当做消耗品三两下就拼光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死地。能在叶镇督部下,别的不说,起码存活机会是大大增加了。
一时间,颂声如潮,大家都赞颂叶镇督仁义、体恤部下,军官们恨不得撕开胸膛来展露忠义之心,都说决心以死报答叶镇督的关怀和爱护。
孟聚看得好笑,心想叶迦南纵有千般不是,起码有一条好处,她真的很“罩得住”,难怪这个小妮子屁事不懂到处乱搞,居然还在下面落个好口碑。
眼看着那个爱发脾气又自作聪明的小妮子被一群成年人说得是神佛再世一般,孟聚不由露出了讽刺的笑容不过曹无伤也好,蓝正也好,谁都没有理他。众人眼里,这厮早已是铁杆的叶迦南亲信,拍不拍马屁那只是小事一桩相反,大伙地马屁倒是拍给他听的,盼他能在叶镇督面前转述一二就好了。
靖安陵署要编成一营,而按照惯例,一营要有四十五具斗铠和辅助的三百步兵,曹无伤问蓝正,靖安署有多少具斗铠能出阵?
蓝正告诉他,一具也没有。
“曹管领。库里是存有十来具贪狼型斗铠。但十几年没动用。库里地斗铠早锈得差不多了。怕是派不上用场了。要说够斗铠士资格地。署里倒还能凑出三四十个来。”
曹无伤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者失望来:“叶镇督也估计到了。靖安署多年未经战事。怕是军务早荒废了蓝管领你无需自责。各地陵署地情况都差不多。这不是你任上地事。怪不得你。”
“唉。总归是老夫无能。有负叶镇督期望了。”
“省陵署手头也很窘迫。但为了让破海营尽快形成战力。叶镇督决定调拨给你们十具贪狼型斗铠。这批斗铠省得来不易。还望蓝管领您好好珍惜运用。”
听到有十具斗铠到手。大伙儿都是眼睛发亮。十分兴奋。唯有蓝正眉头轻轻一皱。但他立即恢复了正常。沉稳地说:“那是自然。这是省陵署对我们地信任。靖安署自然不敢丝毫懈怠。我们一定会尽心竭力。运用好这批武器。请曹管领向叶镇督转达我们地衷心感谢。”
“蓝管领和诸位兄弟这么有心。叶镇督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地。”
会议开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散了会,曹无伤和慕容毅告辞而去,孟聚惦记着火炉和暖被窝也想回去,但却被蓝正叫住了:“孟副管领莫走,我们商议一下。大家也不要走,都留下来吧。”
鱼鳞甲虽不及全身板甲那么重,但也有一二十斤。穿着这玩意站上一个多时辰,孟聚肩头都得压得酸痛,脚都站肿了,其他军官看来也好不到哪去,听蓝正说还要商议,大伙儿快哭出声来了:世上唯一比杀父夺妻更大地怨恨就是在拖杳漫长的会议快结束时有人跑出来说:“我再补充几点意见。。。”
对众人脸上地沮丧视而不见,蓝正说:“大伙都知道,快打仗了。虽然曹管领说叶镇督会尽量把我们安排在后面,但战事一起,这种事是谁也说不定的。大家还是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以靖安署原来地战力,我原以为我们顶多也就负责一段城墙的防御罢了,不会太危险。但没想到叶镇督会给我们增派斗铠,这事很意外,按说省陵署手头地斗铠不多,没理由会分
能增强实力自然是好事,但放现在来说,还不祸了。
孟副管领,你是军情室主办,也是副管领,组建斗铠部队的重任就交你负责了。”
说话地时候,蓝正没看孟聚,但其他军官却有意无意地瞟了孟聚一眼。大家心里有数,这事只怕和孟聚脱不了关系,叶迦南多半看他的面子才拨给靖安署十副斗铠。放在太平年间,手头平白多了十个斗铠士,那自然是大好事一桩,但这个时候,这事还真不知道是好是坏了十来个斗铠士不多不少,万一被派出城跟魔族野战或者袭营怎么办?
孟聚一脸的无奈:“蓝长官,军情室的那些人,您也知道的,靠他们,卑职组织个养老院还差不多,斗铠部队?实在为难了些。”
大堂里响起了一片笑声,蓝正也笑:“当然不是靠你们军情室的人。斗铠中队地人员你可以从各个科室里挑,各科的主办都在这里,都会支持你的,是吧?”
“自然,自然,我们会支持孟副管领的。”众位主办望着孟聚,脸上带笑看到他们的笑容,孟聚打个寒颤:老虎和野狼都笑得比他们亲切点。
散会以后,孟聚回到军情室的官衙,刚坐下,曹敏就进来了,笑容满面:“恭喜恭喜,恭喜孟长官高升了!”
孟聚惊讶:刚开完的会,这么快外边就知道了?
“只是战时地临时编制而已,当不得真的。曹领衔就莫要笑话我了。”
“大人此言差矣。虽然副管领是临时编制,但权督察可是实打实的官职啊!而且这么多年来,卑职还没见过战时委任地官职事后省陵署会不承认的,等此战结束,省陵署估计就会名正言顺地任命大人为副总管了。
”
孟聚苦笑:“等我有命熬到战后再说吧。”想起刚才大堂里主办们的笑容,孟聚就一阵心悸。他现在正在考虑,上战阵时是不是带两面盾牌,一块放前面,一块放背后。
看出孟聚的心情不是很好,曹敏识趣地告辞了。孟聚关上了官署的门,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今天叶迦南突然任命自己为副管领,这事很让孟聚意外,也很让他恼火。
“这个自作主张地小娘皮,这次把老子害惨了!”
一直以来,孟聚都是奉行中庸,行事不偏不倚。在旁人看来,他是个有点书生气的小军官,脾气温和,人品不错,就是胆子有点小平平凡凡,庸庸碌碌,这就是孟聚想给旁人留下地印象。
但现在,叶迦南把他搁在了万众瞩目的位置,这让孟聚长期地努力全部化为泡沫,一时间,孟聚真有种冲动,想去省陵署找叶迦南让她收回成命但他更清楚,去了也没用。不说叶迦南的性子不可能会收回刚发的命令,就算她肯收回命令,自己被敌视和遭嫉恨地处境也不会因此改变。
生了一通闷气,孟聚又好笑,心想:“为升官而发火的,恐怕大魏朝也就自己一个吧?”
休息一阵,孟聚出来集合军情室地部下开会,简单把今日会议的情况给众人通报。
听到魔族大举入侵,老军官们地神色并无异样,聊天的继续聊天,打瞌睡的继续瞌睡,走神的还是在走神,抽旱烟的还是在吞云吐雾孟聚十分惊奇,他们怎么能如此镇定?
看出了孟聚的惑,曹敏解释说:“孟长官,军情室的都是老陵卫了。当年魔族三天两头就要来一次,跟他们打仗是家常便饭,前辈们经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孟聚暗暗惭愧。今天会议,知道魔族入侵时,众人都被吓得屁滚尿流,定力和胆量比起这些老前辈真是差得远了。
按照今天会议决定,军情室将成为靖安陵署的战备指挥中枢,孟聚没打过仗,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看部下们老神在在的镇定样子,他心念一动,恳切地说:“诸位前辈,我虽然侥幸当了军情室主办,但说起军务来,这个还真的是一窍不通。但既然在这个位置上,上头委了任务,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军务事非同小可,一旦失误差错就要有人丧命的,我压力很大,还请各位前辈能指点我,让我少走弯路错路,拜托了,谢谢大家!”
孟聚当军情室主办没多久,但他不摆主办的官架子,也不管大伙平常开溜缺席,老军官不见得很佩服他,但倒是蛮喜欢他这个宽容性子的,对他印象不坏,何况他们无聊久了,也想展露身手表现一番:“我们这把老骨头,现在要上阵厮杀是不成了,不过以前打过几仗,经验倒还有些。孟长官既然瞧得起,那我们就献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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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介绍:
三百年前,斗铠兵器横空出世,改变了华夏大地的命运。在天武王带领下,蛮夷贵族们入主中原,建立了辽阔的北魏帝国。掌控着十数个强大的斗铠军镇,帝国压制南唐和西蜀,威震四方,魔族皇帝们坚信,他们的帝国将万世长存。
三百年后,在帝国的北方边疆,年青的小军官孟聚和伙伴们卷动了天下风云。为了野心,为了信念,优秀的战士们驱动着各种斗铠踏上征途,就如当年的天武王,他们的目标,同样是整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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