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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全文阅读

作者:老猪     斗铠txt下载     斗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节 刘胖子的遭遇

    看公文的时候,孟聚不时抬头望望窗外,两个武官还是站在院子里,两人轻声交谈着,不时望向孟聚的房间,神情有些不安。

    孟聚笑笑,自己正八品的小主办在屋里喝着茶看公文,一个六品官和一个从六品官却得在门外毕恭毕敬地守着——权力的感觉真是不错,难怪叶迦南要和拓跋雄要斗得死去活来的。

    孟聚看完公文,从柜子里拿出了印章。这时候,有人敲响房门,孟聚朗声说:“请进。”

    门打开了,曹敏走进来。他笑吟吟的:“啊,孟长官在看这个哪?”

    孟聚把文件递过去:“曹领衔你也看看吧。”

    “啊,卑职怎么敢当?”说归说,曹敏还是接过了公文,乐滋滋地看了起来,仿佛是分享某种难得的佳肴,很享受的样子。

    他递还孟聚,看着孟聚手上的印章,吃惊:“啊,主办您就这打算批复他们了?”

    “是的,曹领衔有什么意见?”

    “不敢。卑职觉得,这个机会很难得。军情室不象其他科室,他们常出外勤,捞钱的机会很多,我们则纯粹是个清水衙门。孟长官您如果把这个公文拖一下,说不定。。。”

    说不定怎样,曹敏就没说了,不过孟聚也明白他的意思。

    他笑笑,说:“曹领衔,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

    “呃,孟长官说的是,卑职太心急了。”

    孟聚笑笑,也不理曹敏失望的眼神,在任职文件上签下自己姓名和盖章,代表陵署认可了这份任职命令。然后,他抬头对曹敏说:“曹领衔,麻烦请两位武官进来。”

    两位武官很快进来了。没等孟聚开口,年轻的徐姓武官抢前一步,搁了一张银票在孟聚案上,躬身道:“让主办为我们的事操劳,实在过意不去。一点小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徐副管领,不必如此。还请收回。”

    “啊,大人,这是我等的一点小心意,请您。。。”

    “二位的晋升任职完全符合条件,我已经批复并核准了。任命书在此,二位拿好吧。”

    孟聚把任命书递还二人,随便把银票夹在里面也递了过去。两位军官接过文书,匆匆一看,都是目露诧异。虽然得到晋升,但是送出的钱对方不收,两人都觉得怪怪的,心里很不踏实。

    他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孟聚却先说了:“若是换了其他人,这钱我收了也就收了。但两位的钱,我确实不好拿。你们的履历我看过了,都是经过战场的老兵,从士卒起一级级做起来,血汗熬积出来的军功不容易,拿这样的钱,我晚上会睡不着的。”

    两位武官都恍然,徐姓武官面露羞愧,说:“主办大人高风亮节,我等十分钦佩。在下无知,险些有辱大人清白,十分惭愧。”

    齐鹏点头赞同,他大声地说:“我是个粗人,不是很会说话,但觉得孟长官光明磊落,说话实在,很合我胃口!若是长官不弃,在下很想高攀,想与孟长官您交个朋友,今后常来往。”

    孟聚淡淡说:“这个‘高攀’,我可担当不起。”

    两位武官都是一愣,脸上变色。

    看着二人脸色发青,孟聚才笑道:“二位一个是正六品官,一个是从六品官,却要跟在下这个八品官屈尊结交,这怎么能说高攀呢?若说高攀,那应是我才对。”

    两位武官都笑了起来:“孟长官真是风趣!”

    “总之,先恭喜二位就任新职了,齐管领和徐副管领,预祝二位前途无量,一帆风顺。”孟聚笑道:“其实我也是刚任的军情室主办。二位都是老行伍了,熟通兵法和军务,我是新手,有不懂的地方,到时还要请二位不吝指点的。”

    两位武官都客气说不敢不敢,大家以后常来往,多多交流,互相学习吧。

    看得出来,两位武官都对孟聚这位谦逊知礼的军情室主办很有好感,办完了手续,他们也不急着走,坐在那跟孟聚聊了大半天,讲军队里的人和事。

    姓徐的副管领还比较含蓄,说事点到为止,讲人也不提姓名,倒是齐管领大咧咧的,提起军中将领克扣粮饷时气得不得了,高声嚷嚷道:“申屠绝那个王八蛋,手黑心更黑,干的简直不是人事!这个王八蛋,下次上阵时有机会老子准要放冷箭射死他!”

    孟聚低头喝茶,装作没听到,姓徐的军官则扯齐管领的衣裳,将他拉了官署大门,然后,他匆匆跟孟聚告辞,尴尬地笑道:“齐管领喝得多了,说话不怎么注意,孟主办您多担待。”

    孟聚笑笑:“齐管领说什么了?我没听到,是不是要约我明天喝酒啊?”

    徐副管领眼睛一亮:“正是,正是。主办您明天一定赏光,到时我们发帖子请您!”

    他匆匆告辞而去,孟聚看着他的背影笑笑。

    他坐回案前,摊开本子,在随身本子上记下了“齐鹏、徐浩杰”两个名字。在齐鹏名下,他标注上一行小字:“粗豪鲁莽,胆大敢为”然后,在徐浩杰名字后面,他想了一下,标上“谨慎、细腻,知礼”。

    凝神看了这两行字一阵,孟聚合上了本子。他起身刚想离开,门外有人嚷嚷了:“孟老弟?孟主办在不在?”

    听大嗓门就知道是刘真那吃货了,孟聚迎出去:“刘哥,来找我吗?”

    门外,一个恐怖的家伙站在孟聚面前,他头脸上裹着纱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睛肿得只剩一条小缝了,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

    孟聚吓了一跳:“你是刘真?”

    “老孟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哦,你说话我就认出来了。”

    刘真满肚子火,他气冲冲进来,一屁股坐软榻上,粗声粗气说:“老孟,昨晚俺老刘被人阴了!”

    “昨晚我们不是一起去天香楼吃饭吗?”

    “对!就是回来的道上,我被人家暗算了!”

    按照刘真说的,吃完晚饭,他因为有事在天香楼耽搁了一下——至于有什么事刘大爷就语焉不详了,不过孟聚估计和天香楼那些美女们扯不开关系——出来时大伙都走了。刘真单独醉醺醺地往家里走,半道上突然碰到一伙人,逮住他就没头没脸地揍了一顿,今天就成这副样子了。

    孟聚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刘哥,你可看到那伙人的相貌了吗?”

    “唉,当时我醉得昏头转向的,哪里看得清楚。我在道上走着走着,忽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我回头想看,却突然眼前一黑,被人蒙进了一个口袋里,一伙人扑上来对我拳打脚踢的,揍得我那个疼喔!好不容易等我从口袋里挣脱出来,那群家伙却统统不见了,这可把老子气坏了。有种真刀实枪地明着来吧,这么鬼鬼祟祟的算什么玩意!”

    孟聚想笑,但他努力忍住了:“这伙人说什么了吗?留下字号了没有?”

    “他们没敢留字号,不过有人冲我嚷嚷:‘刘真,以后还敢装蒜,这就是下场!下次再不老实,揍死你!’——妈的,这到底是哪路的神仙阴了我?我最近好像没干什么坏事啊?”

    听到这里,孟聚已经可以肯定,这肯定是易小刀和申屠绝二人的手脚了。看来二人对叶迦南还是有所顾忌的,只教训了刘真一顿,却不敢真的要他性命。

    “刘哥,这事有点难办了。你没看清他们样貌,一点线索都没有。。。”

    “查!肯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刘真狰狞地低吼道,挥舞着拳头:“老子好歹是靖安道上的一号人物,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暗算了,连仇家都不知道,这也太没面子了!这个场子,老子一定得找回来!”

    孟聚心想,倘若你知道是军队里的两位统领干的,只怕你吓得尿裤,还谈什么找场子。他也装出十分气愤的样子:“对,肯定得严查这事!敢袭击陵卫,这伙人胆大包天了!”

    “我估计,这十有八九是靖安道上人物干的,我这就准备去找王三,跟他打听消息去!老孟,你跟我一块去不?”

    知道刘真弄错了方向,孟聚松了口气。他毫不推脱:“去!既然是刘哥的事,那还有什么说的,自然一块去!”

    “好兄弟,走,我们这就出发!”

    孟聚跟曹敏交代了几句,跟着刘真一溜快马地出去了。

第四十七节 搜寻凶徒

    在白日里看来,忘忧居跟平常的路边小酒馆没什么两样,褪色的酒旗在门口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店小二懒洋洋地坐在店门口揽客。令孟聚意外的是,酒馆里的人还真不少,几乎坐满了,看来王三不单是卖情报,他的饭菜也是蛮出色的。

    看到两个挎刀的陵卫武官进来,食客们人人侧目,个个闭口,店堂的气氛一时有点异样。

    刘真大着嗓门吆喝道:“店家,给我们要一个上好包间,好酒好菜,只管送上来!”

    知道他们是来吃饭的,食客们这才释然,小二把二人迎进了里间。

    俩人刚坐定,门帘一掀,王三已经进来了。小老头脸苦得象刚摘下来的黄瓜,见到刘真和孟聚就好一通埋怨:“我说孟爷、真爷,你们连衣裳都没换,大白天地这么过来了?要让人知道我私通你们东陵卫,那我王三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王三,你这厮少来!全靖安都知道你私通官府的,现在还来假扮什么?”

    王三一时语塞,含糊道:“知道归知道,但终究没有亲眼见到,做得太张扬,始终是不好——咦,刘爷你的脸怎么了?哪里磕着了?”

    提起这事刘真就一肚子火气:“王三,给你个任务!老子昨晚遭人暗算了,你帮老子把那伙王八蛋搜出来,要多少银子你只管说好了!”

    问清了事情由来,王三大惊失色:“不会吧?靖安城里谁那么大胆,竟敢给刘爷您太岁头上动土?当真是不知死活!”

    虽然青肿的伤口很疼,但被王三这两句奉承话一说,刘真还是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触动了伤口,这笑容就变成了呲嘴咧牙了:“可不是吗?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非把那厮抓进黑牢里关上十几年不可——王三,你别废话了,快帮老子打探消息去!”

    王三应命而去,刚转过头脸上就露出了笑意——孟聚估计,看到刘真挨揍,这个老狐狸多半也在幸灾乐祸呢。

    孟聚和刘真叫了一桌菜边吃边等。两人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太阳下山月头西上,二人都不耐烦了,才看到王三疲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怎么样?王三,问到消息了吗?到底是谁干的?”

    面对刘真迫切的眼神,王三只有摇头。

    “对不起,真爷,所有地方我都走遍问过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事就象没发生过一般。真爷,搞不好,这事不是我们靖安道上做的。”

    刘真怒道:“不是那些家伙做的,难道还是鬼做的?猪拱,汤面七,大脚罗,黑手鬼,这几个家伙难道都没干?”

    “我都探过了,他们的手下都不知道这事,应该跟他们没关系。那晚猪拱倒是去过天香楼,不过他是陪着陵署的蓝大人去的,没有理由要对你动手。”

    刘真低头想着一阵,又问:“这几天城里有没有来外来的生面人?有没有碍眼的人物?”

    王三象是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说:“真爷您这么一问,倒是有这么一伙人有点蹊跷的。三天前,归云客栈里住了一伙人,自称从洛京来的,说是来这边贩羊皮的。不过他们深居简出,很少跟外边人打交道,也不象来做生意的。有伙计见过他们都带着家伙,不过都藏在衣服里,没露在外边——这伙人形迹有点可疑,汤面七怀疑他们是外地道上的人物,来这边是要干大票买卖,不知图谋什么,老七正打算派人过去摸他们的底呢。”

    “他们有几个人?”

    “四、五个人,都是精壮的汉子。”

    刘真望向孟聚:“如何?孟哥,我们去摸摸他们的底?”

    王三说他们是三天前来的,孟聚就知道不可能是了。易小刀和申屠绝派来的人多半是军中的好手,动手后早撤回军营了,怎可能在客栈里住上三天,但刘真复仇心切,孟聚也不好泼他冷水:“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归云客栈离开王三的酒铺不远,只隔着两条街,两人把坐骑丢在了王三店里,一路走着过去。夜幕深沉,远远近近的窗户里都亮起了灯光,夜幕下的街道显得格外冷清。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响亮的狗叫声,给这清冷的寒夜平添了几分生气。

    夜空浮过一层厚厚的乌云,迎面吹来的夜风里已经带了渗人的寒意。

    抬头望望天空,刘真蹙眉道:“起风了,今晚准有一场雪。我们动作快点,完事了早回家。”

    两人一路走过去,直到望到那个挂着红灯笼的客栈门口。望着写着“归云客栈”的牌匾和黑洞洞的门口,孟聚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对刘真说:“要不,我们回去叫多点人过来?”

    刘真心里也有点犯嘀咕,但他正在气头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怕什么!例行盘问一下,他们还能吃了我们!走,进去吧。”

    天下所有的客栈都大同小异,一楼是吃饭的大堂,大堂里油灯黯淡,远远地坐着两桌人吃饭,孟聚扫了他们一眼,看样子都是本分的苦力和农民,没什么碍眼人物。

    孟聚和刘真径直走到柜台前,亮出腰牌敲敲柜台,沉声说:“靖安东陵卫!掌柜的,出来说几句话。”

    归云客栈的掌柜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看样子见过点世面,见到东陵卫上门也不甚惊惶。他顺从地跟着刘真和孟聚出到门外,拱手道:“两位长官晚上好。不知光临敝店有何贵干?”

    刘真厉声喝道:“老家伙,你的事犯了,跟我们回陵署走一趟吧!”

    老掌柜一惊:“啊,长官,我们这是遵纪守法的良民,您不是弄错人了吧?”

    他说话的时候,刘真和孟聚都专注地留意他的表情。刘真这一喝,是刑侦套路里常用的路数,有个名字叫做“当头官喝”。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被这么猛喝一声,常常就吓得惊慌失措,不是逃跑就是想动手反抗。即使有些人能强作镇定,但眼神里多少会露出点马脚。

    但眼前的老掌柜虽然惊慌,但眼神都还正常,二人都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倒不象心虚的人。

    刘真冷哼一声:“金大奎,你的案犯了,你还装?”

    “长官,冤枉啊,我不姓金,我叫何国栋!我是这归云客栈的老板,在这里几十年了,四处街坊都认得我的,我确实是何国栋啊!您说的那个金什么的,我认都不认得啊!”

    “嗯?你不是金大奎吗?啊,那可能真的搞错了。。。”

    刘真装模作样地嘟嘟几句,孟聚识趣地接上:“何掌柜的,你不认得金大奎?”

    “真的不认得啊,两位长官,俺这辈子听都没听过这个人!”

    孟聚心想:其实我也没听过这个人——他喝道:“那你有没有窝藏他?”

    “不敢不敢,我不认得这人。长官,我们开客栈的,南来北往的客人都有,怎么能说得上窝藏谁呢?”

    “喝!你还有理了?有一伙洛京来的人,是不是住你们店里?”

    “是是,一共有四个人。不过他们都是有路引的,我都登记好了,可没违规啊!”

    “把登记拿来看看。”

    登记本上记载,来者一共四人,路引是洛京的商户。其中一个主人一个姓罗,其余三人是家丁和长随。

    孟聚和刘真从登记本上都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刘真喝道:“走,带我们看看去!”

    归云客栈是个老店了,外面大堂是饭馆,后面是几个隔开的房间充当客房,正是晚上吃饭时间,顺着昏暗的过道一路过去,可以闻到空气中荡漾的饭菜香味。

    何掌柜将二人领到后面的一个大房间前,战战兢兢地说:“两位长官,这就是洛京商人包下来的客房了。人应该都在里面。”

    看看那紧闭的房门,刘真大皱其眉,孟聚似笑非笑:“胖子,劳驾尊腿了。”

    刘真作势扭腰热身:“哼哼,好久没动用刘大爷的铁腿神功了——老家伙,闪开点,小心别伤了你!”

    何掌柜看来是期盼这句话好久了,刘真话音刚落,老家伙已经嗖的一下没了影,遥遥抛下一句话:“两位长官多加小心那。。。”

    两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何掌柜的背影,刘真问孟聚:“姓何的以前会不会是做飞贼的?”

    “我觉得是采花大盗,现在隐退洗手改行开饭店。”

第四十八节 再遇灭绝王

    刘真扭着身子松了一番筋骨,后退两步然后猛冲飞起一腿踹向门板,嘴里怪叫着:“~呀~~飞天~霹雳~无敌腿~~”

    恰在此时,门被打开了,有个男子出现在门口正要走出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刘真的一只靴底不偏不倚地踹中了他的脸,那倒霉的家伙惨叫一声,整个人一下子被踹得倒飞了出去,只听得屋里“劈里啪啦”一通乱响,也不知道那家伙撞翻了桌子还是椅子。

    刘侯督察飞脚踹人,腾空落地,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大声喝道:“靖安东陵卫!把路引都拿出来检查~大家在吃饭哪,吃的是什么啊?哦,烤羊肉啊~那算了,好好,不打扰了,各位请慢用,呵呵,呵呵~不送不送~”

    孟聚在身后听得莫名其妙,刘真却已飞快地退出了房间,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孟聚还没见过有人一半脸笑一半脸哭的,刘真这厮莫非脸抽筋了?

    孟聚拉住刘真:“干什么?”

    “快跑啊!”

    孟聚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犹如晴天霹雳一声响,房间里响起了雷鸣般的喝声:“东陵卫小贼休得逃!”

    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孟聚还在回忆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呢,刘真却已“哇”地发一声怪叫,撒开双腿就往外窜,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孟长官。。。快走啊~我掩护你~”

    刘真这厮平时都是大咧咧地叫自己老孟,怎么这时候突然又叫自己孟长官了?

    “砰”的一声巨响,客房的房门被撞得粉碎,木片爆炸般到处飞溅,过道里烟尘弥漫,伸手不能见物。一个魁梧的壮汉咆哮着从烟雾猛冲出来,气势犹如怒狮般威猛。

    看到壮汉头顶那一头鲜艳的红发,孟聚福至心灵,一瞬间全都明白过来,他立即高声叫道:“刘大人,刘镇督,刘将军,刘尚书,刘元帅,刘殿下,刘陛下,您快走啊,我掩护你,大魏朝廷不能没有你啊~”

    阮振山冲出房间时,那个踹门的胖陵卫已没了影,但走道里还有一个陵卫武官,他哇哇怪叫着不知在喊什么,阮振山也懒得听,一个横拳便劈头劈脑地砸了过去。

    孟聚身子向后猛然一倾,险险躲过了这雷霆万钧的一记重拳。

    阮振山“咦”一声,望了孟聚一眼。自己一拳看似平淡,其实在迅若雷霆中暗藏几个机变,若打实了,这一拳足以让对方脑浆迸裂,那个陵卫反应倒还敏捷,能轻描淡写地躲开这杀招,看来也不是简单之辈。

    但他急着追刚才逃走的胖陵卫要灭口,一击不中他也不耽误,叫道:“老三,老五,老六,料理了这厮!我去追刚才的胖子!”说罢,他抛下了孟聚,一阵风般朝过道外冲出去。

    孟聚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房间里又扑出了三名汉子,他们手中反握着尖锐发亮的分水刺,不出声地盯着孟聚,缓缓地围了过来。

    看到来人的兵器,孟聚心下一沉,情知碰到了老手。举着大关刀狂呼喊杀是很威风,一刀下来血肉模糊也很吓人,但刀劈却很少死人的,真正能杀人的还是这种黑色的尖刺,捅进去就一个深深的血窟窿,神仙都救不了。而且三人缓缓逼近,不急躁不冒进,这更令孟聚寒心:这种默契的配合,分明是经验丰富到极点的杀人老手了!

    居中的汉子低沉地喝道:“白狼,认命吧!”他猛窜一步,举起手刺直捅孟聚面目。而在他说话吸引孟聚注意力的一瞬间,身边的两人却抢先出手,发着暗光的尖刺无声无息地朝着孟聚的肋下划过来,招数又阴又毒。

    三个老手狰狞地笑着,仿佛已看到这个陵卫武官惨叫着倒在血泊里的情形了。

    阮振山冲出了走道,跑到大堂上。听得里面打斗响动,大堂里的客人吓得早全跑了了,只有客栈的掌柜战战兢兢地缩在柜台角落里张望着。阮振山也不理他,跑出门外,只见长街清亮如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他呸一声:“这个胖子跑得倒是快啊!”放跑了活口,这下又要另找地方藏身了,阮振山心中懊恼,转身走回大堂里柜台前,伸出蒲团大手一把将干干瘦瘦的何掌柜揪起来:“喂,掌柜的,刚才你可见到那胖子陵卫?他跑哪边去了?”

    “好汉饶命,小的什么也没见到啊!”

    “真没看到?”

    听出这壮汉口气不善,何掌柜吓得梭梭颤抖,连忙变了口风:“好象,那胖子好似去了东边吧。。。是东边,东边!”

    “嘿,老家伙,这点小事都看不清楚,活着还有啥意思!”

    阮振山嘿嘿冷笑,又伸出一手捏住何掌柜的头顶,手腕用力一拧,只听“卡卡”几声骨骼脆响,何掌柜的头被扭得折向一边,脖子被掐住,何掌柜连喊都喊不出来,脸痛苦地抽搐成一团,殷红的血汩汩地从他口中流出,手脚和身子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阮振山眉头一皱,用力一抖,将尸身如垃圾一般甩了出去。他拿起了桌上的账本撕了几页纸来擦着手上的血污,骂道:“老王八,敢去告密出卖老子,让你死得太便宜了!”

    他环顾左右,看看一张桌上还有刚上来的一碟炒牛肉片,他也不在乎这菜是被人动过的,伸出大手抓了一把湿淋淋的牛肉扔进嘴里就咀嚼了起来。

    正吃着,阮振山突然背后一冷,他心头警兆起,猛然转身:大堂走道的出口处阴影处,隐隐约约地站着一个人。

    这一瞬间,阮振山竟莫名地恐惧起来:世上有人能无声无息地潜入自己身后?这莫不是什么鬼魂吧?

    “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给老子滚出来!”

    一个人从阴影里缓步走出来,他注视着阮振山,目光润和明亮,气度沉稳。

    “灭绝王阮振山吗?久闻大名,原来却是浪得虚名。”

    看到来人正是刚才走道里遇到的年青武官,阮振山一愣,喝道:“小白狼,是你?我的兄弟呢?”

    那武官也不答话,手腕一转,手中忽然多了三根手刺。黑色的手刺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里灵活地转动着,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

    看到那三根手刺,阮振山的瞳孔猛然缩小了。灭绝王一生杀人无数,早练出一副毒眼。对上敌人,只需一眼他便能大概知道敌人的武艺高低,戎马一生从没走过眼。刚才匆匆扫眼间,他便觉得这个小武官武艺低微,三个部下谁都能把他给轻松收拾了。

    现在看来,却是自己看走眼了!

    自己追赶胖子陵卫,再杀了那老头,加起来也不过片刻功夫,这个年青人不但无声无息地干掉了自己三个部下,还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潜入自己身后五尺——这个人肯定不是鬼魂,但也绝不是好相与的!

    年青武官沉渊而立,不动如山,年纪轻轻却已有了宗师气度,阮振山看着也是啧啧称奇:“北地的鹰犬里何时出了这么个了不得的人物?以前竟一点没听过?”

    奇怪的是,此人自己看着很是面熟,好象在哪里见过了?

    情知强敌在前,阮振山却毫不畏惧。他在桌上捡起一个酒壶仰头饮尽,将壶一甩,那大咧咧的架势浑没把眼前的敌人放眼里。

    喷着酒气,他醉醺醺地打个酒嗝,厉声道:“小白狼,你如何敢说老子浪得虚名?”

    “阮振山,你自号英雄,却如此滥杀无辜,对一个孤弱老头也能下手,也不怕将来报应吗?”

    阮振山哈哈大笑,似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话:“英雄?老子何时说过自己是英雄?老子从来就是一屠夫!要说报应~”

    阮振山踏上一步,蒲团大手前探,猛然抓向孟聚面目,劲风扑面,睥睨千军如无物的杀伐气势逼人而来:“——先看看你这小白狼的报应如何!”

第四十九节 诡斗

    孟聚抬手一封,将阮振山的一抓格开。两人手腕接触,都觉对方劲力沉重,非是易与之辈。两人都在前冲,孟聚一个旋身,与阮振山交错侧身。阮振山佯做劈掌,突然变招一肘砸向孟聚脑门,孟聚不闪不避,反而擎出分水刺来捅向他肋下。

    阮振山心头冷笑,自己能在战场上存活至今,最擅长的就是以伤换伤的拼命打法,他有把握,即使肋下被刺中也不过是皮肉伤,而自己那一肘足以让对方脑浆崩裂!

    这小子居然跟自己玩对招,实在是无知又狂妄!

    但在这时,令阮振山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事发生了:他一个凶狠的手肘砸了下去,分明看到是砸中了对方脑袋,但不知为何,手肘却碰不到任何东西,象是自己打中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阮振山一惊,没等他想明白,左肋下却陡然剧疼,他不由失声叫出:“啊~”

    他急忙退开两步,一摸肋下,衣服已被刺了一个洞,汩汩的鲜血正在不住流出,血水很快浸透了衣裳。令他吃惊的是,此时孟聚的招数才使了一半,手刺还没碰到自己呢!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分明击中对方却落了空,而对方的手刺遥遥就能刺伤自己!

    阮振山身经百战,但这般诡异的情形还是第一次得见。他想不明白,甚至冒出一个念头:“这人到底是人是鬼?为何我打不到他?”

    他怒喝道:“小白狼暗箭伤人,好不要脸!你使什么妖法?”

    孟聚笑道:“阮振山,你自己孤陋寡闻就别献丑。你没听过无形剑气吗?”

    听得“无形剑气”这几个字,阮振山一愣。古老相传,内功深厚修炼至巅峰者确可以发出无形剑气遥遥伤人,不过那只是传说中的宗师的,眼前这小陵卫顶多也就二十出头,打死阮振山都不相信他能练成这种绝技。

    “我呸,小白狼也忒无耻!你练得成无形剑气,老子便是无敌闵天王了!休想用那些下三滥玩意的蒙骗老子!”

    阮振山用沾血的手指在空中凭空划了几个扭曲的古怪符号,怪叫道:“玉皇神君降世,百邪辟易——破邪,杀!”他合身向孟聚扑过去,狠狠一个正拳打向孟聚面目。

    孟聚不躲不避,静立原地,任由那雷霆万钧的一拳砸在自己面目上——结果和刚才一样,阮振山再次打空,他的拳头毫无阻碍地冲过了孟聚的脑袋,什么也没打到,与此同时,阮振山腹部陡然生疼,又被捅了一刺。

    身为一流武将,阮振山斗志之坚远超常人。两次莫名其妙受伤,一般人早吓坏了,以为是碰到什么妖邪鬼魅之类邪物。但阮振山是死人堆里爬出来了,压根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他毫不气馁,继续猛攻不止,但结果却并无不同,接下来几个来回,他接连中招,手臂、胳膊、下腹各处都莫名其妙地被刺中,鲜血淋淋。

    捂着各处伤口,阮振山气得浑身发抖:这当真邪门了!对方只要刺向自己哪个部位,自己那里就必定受伤,挡也挡不住,躲也躲不开——明明是挡住、躲开了也照样受伤!好在对方象是手下留情,没往自己的要害处招呼,不然还真不知怎么办好!

    眼前这陵卫小武官身手灵活,劲大力沉,确实是足以与自己匹敌的好对手,但自己一生之中,更危险的交战经历过不知多少,不知多少次从那种被别人看做“必死”的困局中冲杀出来。凭着天生的悍勇和侵略如火的疯狂劲,那些武艺比自己更强、内力比自己更深厚的对手最后都死在了自己手上。

    但这次的交手,委实太诡异了,对方总能莫名其妙地打中自己,而自己的攻击根本总打不到对方,这样的架,没法打!

    阮振山猛然后跃一步,跃出打斗圈,他叫道:“且慢!”

    孟聚也住了手,问:“怎么?”

    阮振山打量孟聚,突然说:“我记得了,那次秦家的车队里,我见过你,你好象是姓。。。小白狼,你叫什么名字?”

    孟聚一愣,然后才答:“我是靖安署侯督察刘真,你想如何?”

    刘真?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好象那次确实听过,应该是吧?

    阮振山深深地望了孟聚一眼,沉声道:“刘真,某家不与你打了!靖安署的刘真——好身手,某家承认败了!以后有你字号的地方,某家自动退让就是。”

    “姓阮的,你滥杀无辜,今日我定要拿你归案!”

    阮振山鄙夷地望着他:“小白狼,你休要得意!你使妖法,我打不过你,但真刀实枪地干,你是斗不过我的!有种的便来追我吧,哈哈,追得上某家,大好头颅等你来取就是了!”

    仰头大笑中,阮振山转身一闪,几个大步跨出了门,孟聚追出街道,只看到那个魁梧的背影在长街远处飞快地变小、消失,街道上一路斑斑点点的,尽是他留下的血迹。

    追还是不追?

    孟聚犹豫了。若追,他是有把握留下灭绝王的——但留下此人,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虽然能博得夸奖、荣誉甚至是晋升,但这并不合自己的初衷。

    但若让此人活着出去,叶迦南怎么办?灭绝王又在外面兴风作浪的话,拓跋雄自然知道叶迦南手上没有真货,那个协议怎么办?

    权衡利弊一阵,还没等孟聚想出个究竟,阮振山已跑得远了。想到追上去的话还得一通打斗,擒下了灭绝王还要做一大堆笔录,还得忍受许多人的瞩目然后等着接受内部调查,惰性发作,孟聚干脆决定:“不追,让他滚蛋算了!”

    孟聚返身回到店里,在打斗现场匆匆检查了一番,看看是否留下什么破绽。客房里除了灭绝王外,还有四人,其中三个被自己杀,还有一个被刘真踹晕了。孟聚还想盘问一下情形,却发现这厮早已断气了。孟聚摸摸他的胸口,发现他的后脑有一处凹下去的。

    孟聚回想当时情形,这个家伙大概是被刘真一脚踹飞,后脑撞倒了什么硬东西上了吧?说起来,这厮还真是太倒霉了,这样都能死人的。

    他搜查了几具尸首,其他的也没什么异常的,但却在那个被踹飞的家伙尸首上发现了一个身份令牌和一大叠银票。孟聚也没细看,把令牌和银票都藏在了身上。

    然后,孟聚又在客房的床底下搜到两个箱子,他心下一凛,急忙将箱子拖出来,打开一看,只见到一片冰冷的金属光亮,分明是两副崭新的斗铠。

    孟聚想了一阵,他把两个箱子背到院子里,丢入院子中的水井里。

    只听得“噗通”、“噗通”两声低沉的声音,箱子已沉入井中。

    在水井边巡视了一番,觉得再无异状了,孟聚才拍着手走出来。这时客栈的大门前已经聚了一群人吱吱喳喳地议论着,看服饰,都是附近的居民,内中还夹着两个公人,探头探脑地朝里边张望着。

    见到孟聚从里面出来,人群发一声喊:“有人出来了,有人出来了!”

    “小心哇,凶手出来了!”

    “好惨,何掌柜被人害了!”

    见到孟聚出来,人群慌张地潮水般退开,只剩两个捕快依然站着原地,但他们也是大为紧张,擎出铁尺和锁链,态度倒不如何凶恶,反而很和颜悦色:“那汉子,站住了,过来,拿出你的路引和身份给瞧瞧。”

    孟聚也是做这行的,知道只要自己伸手进内襟去拿路引,这两个捕快便会立即动手扑倒自己,然后便是锁颈和反剪双手,铁链五花大绑——这都是六扇门里的基本套路了。

    孟聚当然不会平白受这皮肉之苦,远远地就擎出了腰牌:“自己人,我是靖安东陵卫的带刀御史。”

    两个捕快一愣,灯光昏暗,他们也看不清孟聚身上的衣裳,听到是东陵卫,他们态度客气了许多:“原来是东陵卫的长官?长官能否能站出来吗?那里太暗看不清身份。”

第五十节 冒功

    孟聚将手中的腰牌丢出去。一个捕快准确地接住了,看了一眼就递给了同伴。两人看了腰牌,态度更客气了,年纪较大的捕快恭敬地双手将腰牌递还孟聚:“真是得罪了。街坊和保正报告说归云客栈里闹得厉害,我们就过来看看,没想到靖安署的孟长官也在这里。刚才可是孟长官在捉拿疑犯吧?”

    孟聚摇头,脸色凝重:“我也是到不久。刚刚发生了命案,凶犯已经逃走,死者一共五个,除了何掌柜,还有四个死在里面客房里。”

    听到死了五个人,两个捕快都是脸色发白:一案五命,破不了案,大伙都得被知府大人打板子,这么大的案子,还不得屁股开花?

    好在,孟聚的下一句话将他们救了:“这个案子,东陵卫直管了,你们两个,是铁辛的部下吧?”

    两个捕快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是是,铁头儿是我们队长。”

    “那劳烦二位看守住现场,莫要让闲杂人进去捣乱。”

    接着,孟聚又写了个条子,上面只说了三个字:“红发贼。”他唤来了保正,说了地址,让他拿条子跑去交给省陵署的王柱侯督察,把这里的情况说一下,让王侯督察赶紧带人来增援。保正连声答应,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揣进了口袋里,飞快地跑出去。

    然后,孟聚和两位捕快一起站在门口闲聊等候了。两名捕快都很健谈,一个姓崔,一个姓李。知道孟聚是靖安署的主办,二人大拍孟聚的马屁,说从没见过这么年青的主办,孟长官当真是年少有为,孟聚心里好笑,心想边陲城市没见过高官罢了。要在洛京,不要说二十出头的八品官,就是十来岁的金吾卫将军或者柱国将军都一抓一大把。

    孟聚正在和两名捕快攀谈时,远远地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喝:“贼子休得猖獗~孟兄弟,我来救你了!”

    远远地冲来了一群人,看装束都是市井的混混和帮闲,他们手持棍棒菜刀,气势汹汹地冲来。而在人群的前方,刘真举着明晃晃的军刀,狂呼:“贼子莫逃~”奔跑中,他发髻散开了,散乱的头发迎风招展,气吞万里的气势俨然盖世武将。

    眼见大群人乱哄哄地冲来,两名靖安府捕吓了一跳,抽出铁尺锁链严阵以待,孟聚连忙跟他们说莫急,这是我同伴搬救兵来了。

    刘真气喘吁吁地跑来,见到孟聚安然无恙地站在客栈门口,他吓得脸色都白了,嚎啕大哭起来:“啊,孟老大,你英魂不灭,回来看兄弟了吗?啊,莫不是您放不下兄弟——弟兄回头就给你烧纸钱、纸丫鬟,。。。虽然我们交情深厚,但毕竟阴阳有隔,您还是安心上路吧,莫再要回来找我了。。。”

    他使劲地干嚎着,拼命地揉着眼睛,可是却没半点眼泪出来。

    “滚蛋吧你!”孟聚一脚将刘真踹飞:“你胖子没死,我怎么舍得死!”

    “孟老大你真的没死?”孟聚从地上爬起来,不怒反喜:“你没事?”

    “哼,被你这个死胖子出卖多两次就有事了!”

    “其实我当时并非逃跑,我只是想把那红发贼引开,好让孟兄弟你安然脱身啊!我舍己为人的无私想法老孟你居然不理解,实在太让我伤心了。”

    “少罗嗦,胖子你快跟我过来。”

    孟聚把刘真带到阮振山的客房里,看到客房和走道里的几具尸体,刘真的嘴张得老大,半天都合不过来。

    “孟、孟老大,这是你干的?”

    孟聚反问:“你觉得呢?”

    “怎么可能!”刘真一口便断言:“孟老大你这个书生,怎么可能杀人呢?可这几条咸鱼是怎么回事?”

    孟聚告诉刘真,当时红发贼率着爪牙恶狠狠地杀来,自己都以为定然无幸了,可就在这时,有一位白胡子的老和尚突然从天而降。这位老和尚武艺十分高强,举手投足便把这几个凶贼杀了,又将那红发贼打伤逐走了。

    刘真听得嘴都合不拢了:“白胡子老和尚?飞墙走壁地进来?老孟你不是做梦吧?我怎么听着象街头说书人的套路?”

    “不然你以为这几个歹徒是怎么死的?”

    “说得也是。不过那老和尚有没有留下字号?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是飞鸟大师,是西域乌里呱啦庙的和尚,来中原就是为了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的,见到那红发贼在此行凶,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仗义出手。不过他说他行事不喜张扬,让我千万不要把他的事说出去,他也不会再回来了。”

    孟聚一边说一边注意刘真的表情,正如他所料的,刘真专注地听着,眼睛里逐渐冒出了无数发亮的小星星。

    “孟老大,你说这什么鸟和尚不会再回来了?他也不愿表露身份?”

    “正是如此!世外高人总是如闲云野鹤一般,视名利如浮云,这样的人是可遇不可求,也许我们这辈子都未必再能碰到这位飞鸟大师了。”

    唉声叹气地说着,孟聚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刘胖子你能忍住这个诱饵的话,我服了你!

    刘真果然上钩。他眼珠咕噜噜地转了几圈,说:“孟老大,你说老和尚打跑了叛贼,但这个什么鸟老和尚无名无姓无来历,突然冒出这么个人来,只怕省陵署那边不好结案。。。”

    “呃?”孟聚愕然:“兄弟你的经验比我丰富,说得很是。飞鸟大师对我有救命之恩,他既然不愿张扬此事,我也不想把他说出去——那胖子你有什么办法吗?”

    “呃,这事倒有点为难了。。。除非我们另找一人,把这事顶下来,不说出飞鸟大师,那倒还可以解决。”

    孟聚唉声叹气:“我倒也想过。可惜兄弟我身材单薄,文弱书生一个,就算我说是我打跑红发贼杀了这些人,省陵署的人和叶镇督都知道我的,只怕还是不会信。”

    刘真点头如鸡叼米:“不错不错,孟兄弟所言甚是!孟兄弟你是不好出头了,我们得另找一人,不如我们就说是。。。”

    “不如我们就说是那位何掌柜吧!说他隐藏很深的世外高人,与红发贼打斗中不幸身亡,反正他也死了,只好任由我们说了——胖子,你觉得如何?”

    刘真的脸涨得通红,急忙说:“那个老家伙活着也没二两肉,瘦不拉几的,怎可能是世外高手呢?不妥不妥!”

    “说得也是。胖子你不是带了很多朋友过来吗?就请他们当中哪位冒充一下,如何?”

    “只怕人多口杂,泄漏出去也不好。”

    “要不,我们就说是哪位街坊见义勇为做的,这样如何?”

    “。。。。。。”

    孟聚东拉西扯,就是不说刘真,最后,刘真终于忍不住了:“孟老大,这件事干脆就让我认了吧!就说是我干掉了这些叛贼,如何?”

    孟聚打量了刘真一番,象是在审视他像不像大侠。良久,他叹道:“我深知刘哥你刚正不阿,要你帮着我说假话,只怕委屈了你。。。”

    刘真拍着胸口,激动地说:“没事,为兄弟两肋插刀尚可,何况这点小事!”

    “刘兄弟忠肝义胆,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孟兄弟,你不用说了!我们之间说这些东西,那不是见外了吗?”

    两人双手紧握,眼中泛着热泪,心中都在笑骂:“傻鸟一只!”

    两人商议了一阵,把口供细细对了一遍,觉得再无破绽才放下心来。孟聚建议,刘真最好赶紧把那群狐朋狗友打发了,省得让省陵署的人看出破绽。刘真赶紧出去吆喝,散了一把碎银子出去,他的混混朋友们眼看没油水可捞,悻悻地走了。

    等了两柱香时间,省陵署的增援兵马终于来了,长长一队士兵沿长街跑步而来,士兵们甲盔在身,手持长矛、刺枪,脚步声整齐宏亮。月光下,军队象是金属组成的河流一般在长街上流动着,气势磅礴。

    和士兵队伍一同抵达的,还有十几辆马车,马车上坐满了持戈待战的斗铠士们。斗铠士们都是身材高大的男子,他们全身上下都被斗铠包得密密实实,头盔下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亮光。

    先前士兵们来到时,街坊们还敢围观感叹一阵,但当斗铠士们抵达时,人群却吓得纷纷散去了。斗铠士是天生的战阵武器,他们都不需动作,只是静静地坐着,金属躯体就透出了浓烈的杀伐气息。不需解释,民众凭直觉就知道,这些金属人连靠近都是极端危险的。

    看着这样的阵势,两个捕快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本以为这是一桩普通的刑案,但看省陵署这么大的阵势,白痴都知道不对劲了。

第五十一节 隐世高手刘真

    看着这样的阵势,两个捕快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本以为这是一桩普通的刑案,但看省陵署这么大的阵势,白痴都知道不对劲了。

    捕快们吓得腿都颤了:“孟、孟主办,这、这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来了这、这么多兵马!”

    孟聚安慰道:“没事。陵署例行调查都是这样的。”

    捕快们惊叹连连:“哦哦,东陵卫真是阔气啊,这么大的派头!”

    军队行进到归云客栈门前便停了下来,队伍里走出一名军官,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按剑,高声喊道:“孟聚!孟主办何在?”

    孟聚应声道:“我在这边。”

    “马上过来,镇督大人在此!”

    孟聚一路小跑过去,在队伍中间的一架马车上见到了叶迦南。

    叶迦南一身披甲,头戴着插白羽的头盔,娇小的身躯在铁甲的包裹下显得窈窕又英气。

    “孟聚,今晚怎么回事?”

    孟聚看一眼周围的人,叶迦南善体人意,立即出声屏退左右:“现在可以说了。”

    “镇督大人,今晚卑职和刘侯督察接到线报对归云客栈例行检查,突然遭遇红发逆贼,也就是。。。”

    “我知道,你不用说。”叶迦南出声打断,不让孟聚说出阮振山的名字:“然后呢?”

    “红发贼众共有五人,他们认出我们,企图谋害我们灭口,卑职等不得不奋起反抗。交手中,客栈的主人何掌柜惨遭杀害。幸得刘侯督察大展神威,连续击毙四名逆贼,并将红发贼本人击伤,他现已逃逸了。”

    “什么!”叶迦南吃惊得瞪大了漂亮的眼睛:“刘真?那个刘胖子,他居然能杀了四个叛贼还打跑了阮振山?这怎么可能?”

    “大人,您不是一直对刘侯督察的武勇十分有信心吗?”

    “废话,我是逗那胖子玩的。不会吧,他真那么能打?怎么可能?”

    叶迦南喃喃自语,漂亮的面孔上充满了疑惑。

    省陵署做事是有一套程序的。几名斗铠士先进客栈去查探了一番,然后,他们很快出来了,做个手势示意里面没有危险。于是,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了专家们了,省陵署刑案处的刑侦官们蜂拥而进。在他们中间,孟聚看到了余书剑督察,他举着火把,对部下们大声吆喝着,显得干练又利索。

    叶迦南也跟着进去看现场,孟聚给她领路,一路讲述当时的打斗过程。在那间客房里,刑案官们正在勘验现场,叶迦南看一眼那几具尸首就走开了。

    出了客栈的门,她的神情颇为疑惑,秀眉微蹙。沉思了一阵,她吩咐道:“刘真在吗?让他来见我。”

    当刘真被带到叶迦南面前时,他的样子颇为悲惨。他面目青肿,浑身是血,走路一瘸一拐的,身上的军装破烂得象乞丐装。外表虽然狼狈,但真正的勇士自然有办法让世人看出他的不凡之处,他神情肃穆,四十五度角仰望天际,脸上流露着坚毅和顽强,眯成一条小缝的小眼睛里闪烁的不是别的,那是勇气和坚强——那造型,连瞎子都能看出,这是一位经历了苦战的勇士。

    看得刘真的惨样,叶迦南也吓了一跳。

    “刘侯督察,身子没大碍吧?要不先去看郎中?”

    “不必了,镇督大人。”刘真口气淡淡的,带着历尽艰险归来的云淡风轻:“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身为东陵男儿,我等日夜与死亡相伴。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乃是家常便饭了,不值一提。”

    “哦,哦。”

    听着刘侯督察充满了男儿气概的讲话,叶迦南哦了两声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脸上微微发红,眼光有点躲闪——孟聚吃惊地发现,她竟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小妮子该不会是看上刘真了吧?

    随后孟聚又觉得好笑,这怎么可能呢?叶迦南现在的表情该是正常。谁若是突然发现一个经常被自己轻视和戏弄的猥琐小人物,竟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那他也会这样的。

    现在,叶迦南心里应该是充满了愧疚和悔恨吧?刘真阁下的情操是这般伟大,他身怀绝技,却因为谦逊一直不肯表现,甘当无名英雄,默默忍受着同僚和上司的讥讽,这是多么伟大宽广的男儿胸怀。

    自己以前居然嘲笑和戏弄这位了不起的高人,现在想起来是多么后悔啊。

    “听孟主办说,今天你们遭遇悍匪,幸得刘侯督察出色的武艺才打退了敌人。刘侯督察以寡敌众还能擒杀四人,击退一人,如此神勇,真是令本座欣慰。”

    “镇督大人明鉴,卑职是朝廷武官,对付三五个毛贼,那是理所应当的。只可惜,那红发逆贼脚步甚快,卑职追之不上,让他逃走了实在遗憾。”

    “刘侯督察太谦了,本座知道,此次的悍匪非同一般。刘侯督察,可跟本座讲述一下擒杀他们的经过?”

    刘真谦虚地表示,这是小事而已,在他多年的陵卫生涯里,这不过是一次平常的日常巡查而已,比这更危险更艰难的交战他不知经历了多少遍,实在不值一提。但叶迦南镇督既然要听的话——好吧,上司要知道,谦虚的刘真大爷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说时慢那时快,我劈手夺过凶贼手中的分水刺,反手递过去,一脚又将另一贼踢走。只见刀光阵阵,劲风扑面,我跟红发贼打斗不休,从房间一直打到了客栈大堂里。。。”

    叶迦南听得有点糊涂,打断道:“刘侯督察,我记得你是和孟主办两人一起的吧?怎么四个逆贼和那个红发贼都来对付你了?那时孟主办在干什么?”

    刘真望了孟聚一眼,目光里带着深深的鄙视和怜悯。在他的目光下,孟聚不得不配合地低下头,一副惭愧得无地自容的样子。

    当然,心胸宽厚的英雄刘真有着金子般纯洁的心,他是不会随便说同僚坏话的。他很“诚恳”地——就是用那种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很违心、很不情愿的语气说——孟主办在这次行动中也是很勇敢的,他与叛贼们做了积极的斗争,为胜利作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

    孟聚到底做了什么?

    叶迦南再三追问下,刘真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实情:孟聚还是起了很大作用的,比方说他在身后帮刘侯督察鼓掌叫好,极大地鼓舞了刘侯督察的勇气,使得刘侯督察越战越勇,终于击败了阮振山——精神动力的作用可是非同小可啊!

    叶迦南狠狠盯了孟聚一眼,和颜悦色地对刘真说:“刘侯督察,今天你辛苦了,先下去吧。我们队里有郎中,你找他看伤,剩下的事交给我们了。”

    “镇督大人,勤劳王事,万死尚不辞,区区小伤又算什么?”

    但在叶迦南和众位同僚的劝说下,刘真最后还是退下了。落寞的英雄拖着长长的影子走在萧瑟的长街上,千人万人中,那矮胖的身影显得孤寂又忧伤。

    望着他的背影,叶迦南久久注视。良久,她叹息道:“难怪古人叹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在我麾下有这样的俊杰,而本座竟毫不知情,这是我的失职。若不是这件事,这样的贤才便要被埋没了。

    你们几个,也要学学人家,那么好的身手却甘心在基层做一个小军官,从不表现,人家的境界,可比你们高多了!”

    随从们应道:“是,卑职谨遵镇督大人教诲。”

    叶迦南转向孟聚:“孟聚,我想提携刘真升任主办,但想想他一直隐瞒了身手,只怕不肯接受。你跟他熟点,了解他的性情,你觉得他会不会接受?”

    孟聚肚里面笑得要爆炸了,脸上却不露分毫:“镇督大人说得很对。所谓大隐隐于市,高人们只是把在尘世的经历当做一种磨练。他们身处凡尘,游戏风尘,从不为世俗的功名利禄动心,讲究的是随心自然。若镇督大人您强要任命的话,卑职怕刘真会悄然离去。”

    叶迦南失望地怅然点头:“嗯,这样的话,还是让他顺其自然吧。”

第五十二节 怀疑

    刘真鼓起腮帮一通狂吹,把小女生叶迦南侃得晕头转向,但偌大的省陵署,毕竟还是有清醒的人物在的。

    孟聚刚从叶迦南跟前退下来,省陵署刑案处督察余书剑就找上来了:“孟主办,麻烦借一步说话可以吗?刑案处这边想跟你了解点情况。”

    他把孟聚带到了归云客栈的一个客房里,已经有两个书吏准备了纸墨和油灯等着做记录了。余书剑笑着说:“孟主办是我们同行,呵呵,大家都是内行人,‘如实招来’那套废话就不必我多嘴啰嗦了吧?”

    孟聚也笑:“我跟疑犯做笔录多了,但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真是报应不爽啊。”

    “孟主办,就是走个例行程序而已,不必那么严肃啦。放松点,随便说说就好。”

    余书剑说得很轻松,笑容也很亲热,但孟聚绝不会丧失了警惕。身着戎装,余书剑却有一股武官身上少见的、落落大方的儒雅气质。同样是弃笔从戎,他与自己是同类人,既有文人的细致,又有多年刑案官的经验和毒眼,在他面前乱说是很危险的。

    孟聚小心翼翼地、斟字酌句地把刘真的英勇事迹给说了一遍。他说话的时候,余书剑听得非常专心,一句话也没说,旁边的两个书吏在案上运笔如风,记录得飞快。

    孟聚讲完,余书剑将墨迹未干的供词递给他:“孟主办,麻烦过目一下,有没有哪里记得不妥的?”

    孟聚细心地读了一遍,点头道:“确实就这样了,记录并无错误,难得的是一处涂改都没有——强将手下无弱兵,余督察麾下的果然都是能手。”

    “惭愧,谁不知道孟主办你是东平陵署的破案高手,他们几个怎敢在你面前称能手呢?若没什么问题,麻烦孟主办你签字盖章吧。”

    待孟聚签好字按了指印,余书剑收好了供词,神色渐渐变得严肃:“孟主办,你刚才说的,兄弟也听了,今晚的事确实很凶险。但觉得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望你能释疑一下。”

    孟聚知道这才是关键,点头道:“余督察请说。”

    “第一个问题:打斗时你离刘真多远?为何不上前助阵?”

    “第二个问题:阮振山为什么放着你们不理反而先跑出去掐死何掌柜?难道他认为那个何掌柜比你们两个武装陵卫的威胁更大?”

    “第三个问题:三个汉子都是死在手刺下,孟主办你说,是刘真夺了他们手刺反而刺死了他们。请问,刘侯督察先夺了谁的手刺?”

    “呃,我记得好象是那个穿褐色土布衣裳的大个子。”

    “那夺第一根手刺以后,既然刘侯督察已有一根手刺充当武器了,为何还要再去夺另外两人的武器呢?刘真并不会使双手武器,要打斗只需一根手刺就够了,为何要把三人的武器都夺了?而且按常理来说,杀人比夺武器容易多了,刘真督察又为何舍易求难,先夺武器再杀人呢?有夺武器的闲暇,还不如直接捅死他们算了。”

    一连串问题问得孟聚背后出汗,他含糊道:“或许刘真艺高人胆大,压根没把这几个毛贼放眼里,他或许是戏弄他们吧?”

    余书剑摇头:“据你所说,那时阮振山还在旁边,难道刘真连灭绝王这样的高手都不放眼里了?灭绝王这样的大敌在旁边窥探着,刘侯督察还能好整以暇地慢慢戏弄着三名毛贼,而阮振山也不上来夹击,这着实让人费解。

    第四个问题,刘真随身带有军刀,为什么打斗时,他不用自己的军刀而是用从敌人那里临时夺来的、不熟手的手刺?这点也不很符合常理。

    第五个问题,阮振山被打跑时,身上受伤都在胳膊、手臂、肩头、下腹等处,为何都不是致命部位?刘侯督察难道在对他手下留情吗?”

    孟聚本还有点沾沾自喜编造出的故事天衣无缝,但在余书剑犀利的眼光下,他才发现这故事实在是破绽百出,他含糊答道:“我不清楚。。。情况太混乱了,屋子又暗,我吓坏了,记不清。。。我也不知道刘真他怎么想的。。。阮振山那悍匪怎么想的,我如何知道。。。”

    最后,孟聚被问得没办法,干脆就耍赖。他气鼓鼓地说:“余督察,你问的这些,莫不是怀疑我和刘真合伙放跑了阮振山?那样的话,你只管把我们俩抓起来好了,我也不怪你!”

    说着,他转过头去,不理余书剑。

    余书剑一时语塞。要说孟聚和刘真合伙放纵阮振山,那是万万没这个道理的。第一次是二人找来灭绝王的线索,第二次也是他们二人遭遇了灭绝王,还擒杀了四个叛党——要说孟聚和刘真有意私纵,那是绝对说不过去的,也没这个道理。

    正尴尬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一个刑案处军官探头进来:“余长官,方便吗?现场勘验已经完了,有点事向您报告。”

    余书剑对孟聚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孟主办,失陪一下。”

    他快步出去,在门外听那个军官报告。

    孟聚在房间里也听得清楚,军官报告说现场已经勘验完毕了,除了五名死者外,在阮振山房间床上的被子里,还发现了一具残破的虎式斗铠,正是那天打斗时阮振山穿的那具。

    说到后来,象是涉及什么机密,那个军官压低了声音。虽然孟聚已极力倾听,但最后还是只听到几个字:“。。。边军的。。。纹身。。。就是那样。。。”

    接着,孟聚听到余书剑兴奋地追问:“勘察确认无误了吗?”

    “大人,有确凿证据了。”

    “很好,我们要办成铁案。你再细细勘察一遍,莫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接着,余书剑满面春风地进来,神情开朗了不少。孟聚盯着他,也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好消息,心情突然变得这么好,他想起了那两具丢在井里的斗铠,心里隐隐发虚。

    “孟兄弟,你也是做这行的,该知道的,咱们陵署刑案办案的规矩就是这样,有疑点我们就要问清楚,倒不是信不过你和刘侯督察。”

    孟聚气鼓鼓地说:“余长官,不是卑职气量小,今晚卑职实在是死里逃生啊!再怎么说,卑职也是杀了几个贼子给朝廷立功了。可你们这副样子,倒象是我给贼子杀了才好?”

    孟聚借题发作,余书剑也不生气:“是是,我考虑不周,碰到这种事,谁都会慌乱的,记不清犯糊涂是常有的。这样吧,明天你想清楚了,再和刘侯督察联名交一份正式报告到省陵署来,这样如何?

    孟兄弟,今晚我们就到此为止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喝杯酒压压惊吧。刚才有得罪的地方,莫怪,莫怪。改天我负荆请罪,请你和刘兄弟喝酒赔罪。”

    当孟聚告辞跨出房门时,他能感觉得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自己背后,脊背上火辣辣的。

    他忍住回头看的冲动,大步地走出了那阴暗、压抑的归云客栈,走到了开阔的街上,心头才感觉豁然轻松。这时,他才转头望了一眼黑洞洞的客栈门口,然后快步走开。

    虽然,余书剑表现得很友好,但能做到东陵卫刑案处主管的人,绝不是什么善茬。他表现得越友好,反而令孟聚越加警惕他。这个人,必须要小心对待,最好远远地避开他,远离他的视野。

    虽然叶迦南早让刘真去找陵署的郎中包扎伤口,但胖子身上压根没伤,哪敢去见郎中?

    孟聚在人众里找到他时,胖子正口沫飞溅地向几个官兵吹嘘着:“那时候,当真是千钧一发,漆黑锋利的刺离我喉咙只有半根头发的距离,险得不能再险了!说时迟那时快,我不慌不忙,先是一个神龙摆尾,紧接着便是黑虎掏心反手擒拿,一下子抓住了敌人的手腕。。。”

    “胖子,走啦!”

    “哦,老孟,等下——那叛贼身手也非同一般,居然一个连环手格开了我黑虎掏心第一式,但我早有成竹在胸,后手突然发力,只见我一个无形暗弹腿,就这样啪的一下。。。”

    “走啦,胖子!太晚了!”

    “哦,知道知道,让我先搞死这厮再走——我一个无形暗弹腿踢出,正中那厮下腹,那厮惨叫一声,此时我已扑身上前,夺过了他手中的。。。唉唉,老孟,你别抓我的耳朵啊!”

    “走了走了!”

    眼看刘真越说越兴奋,孟聚无奈,只好抓住他的耳朵硬生生把他给拖走了。

第五十三节 斗暝双修

    二人走出老远,刘真还是意犹未尽。他的脸兴奋得涨红,一路语无伦次地说着今天的风光,叶迦南镇督是如何夸奖他,余书剑又是如何佩服他,谁谁谁又是怎么称赞他,吱吱喳喳一路兴奋地说个不停。

    孟聚听得不耐:“我说胖子,你还真当那几个小贼是你杀的?”

    “啊,这如何不是真的?连叶镇督都赞我,省陵署那么多人都说我厉害,这还能有假?老孟,我知道,你定是嫉妒我今日大出风头,但因为你平日不锻炼武艺,关键时候就没办法了。唉,平时不做好准备,即使机会来了也抓不住啊!”

    孟聚停下脚步,诧异地打量着刘真的胖脸,半响,他噗哧一笑:“哦,是这样啊?”——被众人吹捧得昏了头,入戏太深,刘真居然真的把自己当高手了!

    刘真严肃地说:“老孟,你别嬉皮笑脸的,咱们做陵卫的,锻炼一身好武艺十分重要,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所以啊,你还是得跟刘哥学,虽然你资质低驽,但刘哥也不嫌弃你,有空时教你两手绝艺,那你这辈子就受用无穷啦!”

    “是是,老弟恭听教诲,今后一定好好锻炼。”

    孟聚笑嘿嘿的,他本来还想今晚和胖子好好对一下口供,但现在看来,却是没必要了——刘真骗得连自己都相信了,那糊弄省陵署还不是小事一桩?

    “刘哥,省陵署的人要我们明天过去交一份今晚的正式材料。到时我们一起过去吧。要不,这份报告就劳您亲自执笔了?毕竟是你打了那几个毛贼,打斗过程你最清楚。”

    “唉,我来写吧。想想也是,省署刑案那群废物能干什么呢?这个红贼,上次他们出动那么多人都奈何不了人家,却被我俩三拳两脚打得落荒而逃了。省陵署那帮人的本事,也就能折腾我们罢了。。。”

    孟聚连忙说:“刘哥,主要是您三拳两脚打跑了红贼,不关我的事。”

    “没事,我这个人淡薄名利,对这些东西不是很在意。虽然老孟你没出多少力气,但大家是好兄弟,让你沾点光我也不介意的。放心,我会在叶镇督面前说你好话的。”

    “刘哥,好意心领了,还是不要了。我怎么好意思占你便宜呢。”

    刘真注视着孟聚,虚胖的脸上出现少有的真诚,他大声说:“老孟,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是那种人,刘哥我重情重义,即使达了也照样会记住兄弟的!你就安心跟我混好了。”

    孟聚一愣,笑说:“刘哥你还是抛下我算了,求你了。”

    天空中乌云密布,寒冷的晚风吹来,昭示着一场大雪即将来临,道上人迹稀疏,行人们脚步匆匆,街铺大多都打烊关上了门,巡夜的更夫已经提着灯笼出来游荡了,巡夜的衙役拿着腰刀威风凛凛地在街上走着。

    刘真在城里买了宅子,不在陵署住。看他精神亢奋得有点恍惚,孟聚不放心地把他送到了家。刘真捶了一阵门板,家里人才出来给他开门,看到他红光满面的样子,都以为他是喝醉了,好一通埋怨。

    刘真恍若不觉,回头招呼孟聚:“来来,老孟,进来进来,今晚我们秉烛长谈,跟你好好说说,哥哥今晚怎么一个打五个,怎么收拾那几个王八蛋的!”

    要被胖子洗一个晚上耳朵?孟聚宁愿再跟阮振山打一架算了,他正要答话,突然转头望向来路方向,神色凝重。

    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刘真觉察异样,也跟着望过去,问:“老孟,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孟聚转头回来,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掉了一个铜钱,看来是找不到了。”

    “一个铜钱而已,找不到就算了。快进来,刘哥给你演示祖传刀法,让你也学两手。”

    “刘哥,改天吧。今晚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晚安!”

    刘真关门进去休息了,孟聚却还留在原地。

    他注视着来路上那条黑黝黝的巷子,身形站得笔直,眼光里闪烁着幽明不定的光芒。

    巷子黑洞洞的,没有声音,没有光亮,仿佛传说中通入幽冥的洞口。

    寒月冷风中,寂静无人的长街上,一个挺拔如剑的男子,不出声地与黑暗对峙着。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连深秋虫子的鸣叫声都停止了,平静中蕴含着深深的杀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孟聚脸上微疼。他轻轻抬手一抓,展开手心看,一朵晶莹的小雪花正在手心上渐渐溶化。

    终于下雪了吗?

    后望了那个巷子一眼,孟聚长吁出一口气,轻声说:“不要跟来,我会杀人的。”

    完,他转身快步离去了。在走的时候,他没有回头,步履快捷又沉稳,很快就消失在长街尽头了。

    直到孟聚走出了老远,黑暗的巷子里才慢慢踱出两个披着风雪斗篷的人。其中一人敞开了斗篷的头罩,露出一头鲜红的短。

    另一人则全身上下被斗篷掩盖得密密实实,头脸都缩在头罩里,连手都束在了袖子里。只能隐隐看出,他身材中等,体型瘦削,腰杆挺得笔直。

    二人望着孟聚离去的方向,目光里流露不同的感情。

    “徐军师,就是这个人了!”阮振山咬牙切齿地说:“就是他害了我三个兄弟!”

    那位被唤作徐军师的斗篷男子十分沉静,过了好一阵,他才慢吞吞地说:“与你交手的人就是他?不可能吧?”

    “徐军师,莫要看他瘦瘦弱弱的,但打架着实是好手,尤其是他的武功古怪得很。。。”

    “振山,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与他交手,居然还能活着出来,这不可能吧?”

    寒风夹杂着细雪,男子抬手解开了斗篷的头罩,露出了满头黑下一张清秀而干净的脸。黑山军的第二号人物,军师徐斌笑道:“振山,能从他的手下逃生,你最近武艺可是有长进了。好险,刚才差点被他堵在巷子里了。”

    阮振山震惊:“军师,你的意思是,难道他真的练有无形剑气,不是使妖法?”

    “无形剑气?”徐斌不屑地摇头:“无形剑气算什么?这个人比无形剑气可怕十倍!

    你逃回来说打斗情形,我就猜到了,但那时我还不敢相信,这样的人已经近百年没有出现了。直到现在我才能确定:他的灵感太敏锐,精神力太强了,我们远远地望他一眼,他马上就能察觉,这样的人是根本不可能被偷袭的。。。”

    “军师,你倒是快说啊!”

    被阮振山催促,徐斌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但说得确实简洁多了:“斗暝双修。”

    阮振山倒吸一口气,脸上出现了恐惧,喃喃说:“不会吧?”

    “能从一个斗暝双修手下逃生,你够幸运的了。打斗时,你被他迟缓了五觉,一个小孩子都能杀了你。当时你先对他出手,他才出手还击吧?”

    “对。”

    “你打输了逃跑,他也没追你?”

    “他追出门外,但没怎么认真追。”

    徐斌蹙着眉,象是在思索着什么难解的问题。半响,他说:“奇怪了,倒像他故意放你一条生路似的,这人叫什么名字?”

    “刘真!他说他是靖安署的刘真!”

    “刘真,刘真——振山,你不是他对手。等办完正事,我按着江湖规矩,上门跟他道谢不杀之恩,跟他接触一下,说不定会有些收获。我觉得,这个白狼有点问题,说不定。。。”

    不定什么,徐斌并没有说出来,他的心脏还在砰砰地跳动着,并未从那一刻的心悸中挣脱出来。

    对方遇敌时不动如山的气势,由静立到转身离开的一连串动作都是完美无瑕、行云流水般流畅,由静而动变幻得洒脱自如、毫无破绽,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和玄妙节奏令他恐惧又心折。那时候,他直觉地感到,自己若是敢走出巷子一步就必然被杀——谁都救不了,谁都阻止不了,就跟明天太阳升起一般无可阻挡。

    “斗暝双修,每次出现人间都要掀起腥风血雨啊!”

五十四 清晨

    一直以来,无论再朝廷还是在民间,瞑觉师地位都是非常尊贵,号称“天之宠儿”,身值等金。

    仿佛连老天也在嫉妒瞑觉师的好运气,所以给他们设置了致命的缺陷:凡是有瞑觉天赋的人,体质都是很弱的。他们无法修炼内力和真气,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行――就象平常人怎么练都没法成为瞑觉师一般。

    同样道理,能修炼真气或者内力的斗铠士,他们也不可能具有瞑觉天赋,无法成为瞑觉师。瞑觉师与斗铠士,那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族群,几乎从没有过交集――唯一的例外就是斗暝双修。

    斗铠士与瞑觉师,谁更强?――三百年前,这两种职业诞生起,这个问题就一直存在了。人们讨论了三百年,学者和将军们争论不休,相互矛盾的说法层出不穷,却是至今还没个定论。

    但有一点,却是所有人公认的:瞑觉师与斗铠士单打独斗,胜负难测,那得看斗铠士的手更快还是瞑觉师的精神力更强;但若是换了斗暝双修,无论对上斗铠士还是瞑觉师,不用问,他赢定了!

    斗暝双修具有双重优势。对上单纯的斗铠士,他可以用精神攻击令对方失去五觉――再强的斗铠士若是落到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的地步,那也只好任人宰杀了;

    若是对上单纯的瞑觉师,他又有精神抗力,不会被对方的精神攻击迷惑――失去了精神攻击手段,体质虚弱的瞑觉师在斗铠士面前简直是一碟送上门的菜。

    所以,与一个斗暝双修对阵,这是所有斗铠士和瞑觉师的噩梦。他们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同时具备斗铠士和瞑觉师双重天赋的人出现机率极低――瞑觉师罕见,百万人当中未必能产生一个瞑觉师,但斗暝双修更罕见,一万个瞑觉师中也未必产生一个斗暝双修。

    自从斗铠士和瞑觉师诞生的这三百年间,有过很多攀至武道巅峰的斗铠士,也有过不少呼风唤雨的天位瞑觉师,但是能斗暝双修的,迄今为止,加起来也不过三个。

    阮振山不明白孟聚的恐怖,但刘斌却是知道的。他熟读史书,知道那三个人的名字:北朝的慕容冲,南朝的谢东山、陈白马。

    这三个人,活着时无不是撼动天下的人物,他们或是力挽狂澜,安邦定国,权倾朝野;或是铁骑驰骋,一生不败;或是暴戾好杀,伏尸百万,烈火焚城,流血漂橹。

    现在,北疆的东陵卫小武官刘真,即将成为这三百年间的第四个斗暝双修。

    望着孟聚消失的方向,刘斌默默地想:“刘真啊刘真,你将给这个战乱的天下带来什么呢?倘若有可能,真不愿有你这样的敌人啊!”

    可惜的是,被刘斌默想的对象目前还丝毫没有掀动天下的自觉。繁星满天,孟聚拖着疲倦的脚步回到家,打开门,他连蜡烛都没点,靴子都没脱,一头栽上床上,从骨髓里泛出的疲惫浸透了他的每一根毛发,他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弹了。

    在床上躺了一阵,他才缓过气来,挣扎着起床,点上油灯,洗漱脱衣服。在脱衣服的时候,他听到清脆的“哐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孟聚拿油灯在地上寻了一阵,发现了一个金属牌,是今天在那个死者身上搜到的,当时自己没看就匆匆揣进口袋里了。

    孟聚将金属牌凑到油灯前查看,手忽然一颤:令牌上有着虎头图案和清晰的小字:“左营前卫伍正吴山”。

    孟聚不知道左营是哪支部队,但令牌的样式和花纹却是他是很熟悉的。他自己也有一个同样款式的令牌,只是花纹是白狼头,字样则是“靖安署侯督察孟聚”。

    他在口袋里翻了一阵,又搜出了一叠银票,也是从那个死者身上搜到的,粗粗一点,竟有八千多两银子。

    “大魏朝的边军怎么跟灭绝王扯一块去了?现场还有两具新的斗铠,又有这么多银票――难道边军正在卖斗铠给灭绝王却被我和刘真撞破了?难怪要杀人灭口了。”

    孟聚想起那军官向余书剑禀报勘验的情形,越想越觉得可能,只是他还疑惑,边军纪律虽然松弛,但斗铠是军国利器,区区一个伍正小军官就敢盗卖?这未免也太猖獗了点,日后上级盘点时如何收场?

    孟聚想了一阵,却想不起来哪支部队的番号是“左营”。北疆六镇延绵一千多里,营级部队数以百计,除非有六镇都督府的部署图,外人根本无法查找一支不出名的小部队。

    孟聚也没心思追查此事。即使边军真的盗卖斗铠,但现在斗铠被自己藏起来,银票也落到自己手中,自己黑吃黑若还去招惹人家的话那真是笨蛋到家了。

    把银票和令牌藏好了,孟聚安心地上床睡觉。在窗外呼啸的风雪中,他睡得香甜无比。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门外就有人“砰砰砰”敲门,孟聚睡梦中被吵醒,挣扎着爬起来开门,却见刘真可怜巴巴地冲自己谀笑着:“早啊,孟老大!”

    “胖子,吵醒别人睡觉是犯法的,照律要判凌迟兼诛十七族。。。”孟聚呵欠连天,爬回床上把头缩进了被子里:“自己玩,自己找地方坐,我还得睡,不要吵我~”

    “孟老大,我昨晚做了一个很怪的梦,梦里我成了武艺高强的大侠,杀了几个逆贼,还把红发贼给打跑了,梦里头,我甚至见到了叶镇督和你,她和省陵署好多当官的都夸我呢――你说,这个梦是不是很有意思?奇怪的是,今早一早起来,我还能把梦里的事记得清清楚楚,每个细节我都记得,象真发生过的事一般,真是奇怪啊!”

    孟聚本不想理会他的,但这厮一直絮絮叨叨地?嗦着,孟聚实在受不了,把头探出被子大吼一声:“不是做梦,这是真的!昨晚你确实立功了!”

    “啊!”如同被人当面揍了一拳,刘真一下子呆住了。他失魂落魄地说:“原来这是真的,难怪这么真实。。。”

    “嗯嗯,知道是真的,你可以回家去了,我还得睡个回笼觉呢。”

    “可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到底是怎么收拾那几个叛贼的?”

    “一定是你当时情绪太激动了,过后就不记得了――余书剑说这种事是常有的,你去问他怎么回事好了。”

    “可是,大家都说我是武林高手,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武功?”

    “谁说你不会武功?你会黑虎掏心还会老树盘根呢,昨晚你都当着我面使出来了,你自己都不记得了?不过世外高人都是这样子的,深藏不露的高手,你要淡泊名利还要看破红尘隐世江湖还要其他什么乱七八糟东西,结果深藏得连自己都不知道了――刘真你快出去帮我关门啦,冷死我了!”

    先哲早就告诉孟聚了,人总是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而且还会自动地找出种种解释。只见刘真很认真地点头:“原来这样啊,我平时深藏不露,武功只有在危难时刻斗志燃烧时才能发挥出来,越遇强敌我的斗志越高――孟兄弟,我觉得我真是太伟大了,虽然有着不平凡的身份和超凡的本领却甘愿做着平凡的一员。。。”

    刘真眺望远方,做高瞻远瞩的庄重伟人状,胖乎乎的脸显得郑重又神圣:“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要重新考虑我人生的态度和目标了。。。”

    “对对对,刘真大爷,您伟大透了,伟大焦了,伟大糊了!求您了,快把门关上吧,冷死我了!”

    刘真梦游般恍恍惚惚出去,孟聚在被窝里差点被笑憋死,随后他就开始破口大骂,因为刘真那厮居然没顺手帮他拉上门,害得他只穿内衣冒着冷风爬起床又关了一次门。

    赶走了刘真,孟聚刚入睡一阵,又有人敲他的门了:“哐哐哐。”

    孟聚从被窝里探头出来大骂:“胖子,你这混账再不滚蛋老子剥你皮!”

    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脆声:“孟长官,对不起,打扰您了。。。我~我是小九。。。我来给您送早点来了~”

    孟聚一愣,起床开了门,看到瘦弱的王九在门外怯生生地望着他:“对不起,孟长官,我。。。我。。。那个家里给您做了早点,打扰您休息了。。。真是对不起。”

    飘雪的寒夜里,少年只穿着单薄的衣裳,脸庞冻得发青,手上提着一个篮子,手背冻得发白,孟聚微微蹙眉:“你――天还没亮呢,你怎么来了?”

    “呃,对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孟长官,刚才我看到您的房门开了,我以为您起来了,所以我就赶紧过来了,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吵醒您的。”

    飘雪的清晨,瘦弱的少年颤抖着,象一片刚刚被秋风打落枝头的叶子。

    孟聚默默看了他一阵,让开门:“进来吧。”

五十五节 女犯

    房间里燃着火炉,比外面暖和得多,进来以后,少年的身体却依然在颤抖不停。

    孟聚让他坐到火炉边暖一下身子,可他只肯站着,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到餐桌上,一个瓦罐、几个煮熟的鸡蛋和馒头、烙饼等面食。

    “孟、孟长官,趁热吃了,好吗?”

    孟聚点头,坐到了餐桌前。

    王九打开瓦罐,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他从橱柜里找到了碗筷,给孟聚盛了一碗鸡汤,小心翼翼地端到孟聚面前。孟聚说声“谢谢”接过,喝了第一口,他赞道:“好香的鸡汤,小九,是你妈做的吧?真是好手艺。”

    “呵呵,只要孟长官您喜欢就好。如果长官您喜欢,我让她每天都**汤!”

    听到孟聚夸奖,王九笑得十分开心,他给孟聚剥鸡蛋:“长官,把鸡蛋放进汤里热一下可能更好吃。”

    “嗯,好。小九,你拿个碗来一块吃吧。”

    王九吓了一跳:“孟长官,这怎么可以呢?您是长官,我是您的勤务,怎能可以跟您一块吃东西呢?”

    孟聚不悦道:“让你吃你就吃,别啰嗦了——快点,这是命令。”

    孟聚语气严厉,王九也害怕孟聚真的发火,只好犹豫着坐下了,屁股只沾着椅子一点边,战战兢兢的,象是随时准备夺路而逃的样子。

    孟聚瞪了他一眼:“快点啊,自己动手倒汤喝啊,你还想我帮你倒啊。”

    “啊,不用了,我吃点烙饼就行了,长官您喝就是了。。。”

    “别啰嗦了,这么多我怎么喝得完。你也帮忙吃一点。”

    孟聚吃了两碗鸡汤和一个鸡蛋,逼着王九也喝了一碗汤和一个烙饼。他摸着圆圆的肚子,看着王九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地收拾碗碟,问道:“你今早什么时候来的?”

    王九欢快地收拾着忙碌着,随口应答着:“长官,我怕误了您起床,卯时就过来了。不过那时你还没起来,我不敢打扰,就在外头树下等着。后来有位胖子长官来你找您,我以为您起床了,就过来了——我没打扰您睡觉吧?”

    “没有。”

    漆黑的拂晓,所有人都沉睡的时候,这个衣衫单薄的少年就这样提着一篮子早餐在寒冷彻骨的雪地里等自己睡醒起床,再看这煮得浓浓的鸡汤和冒着热气的鸡蛋、馒头和烙饼——为了准备这顿早餐,为了儿子的前程,王九的母亲怕是熬了一个通宵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

    想到这些,孟聚心头有种酸酸的感觉。从王九的打扮和衣着上,他能猜出王九的家境不是很富裕。这顿丰盛的早餐,可能是他家里整整一天的伙食了。

    他很想给对方报酬,但又觉得王九是绝对不会收的。想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三两碎银子,在手中掂量了下:“小九,你过来。”

    “哎,来了,孟长官您有什么吩咐?”

    “天气冷了,我要加一身衣裳。靖安的街我不是很熟,你照我的身材买一身厚点的衣裳回来。”

    “好嘞!不过孟长官,银子多了点,买身厚衣裳有个三、四百个铜钱就够了。”

    “多的话,你就拿着,也买身好点的外套。天气冷了,你穿得这么单薄,以后跟我出去,人家说我不体恤部下的,那也是丢我的脸——剩下的银子,你拿着,以后我有什么要买的你帮我跑个腿。”

    王九一愣,他望望孟聚,象是明白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下来了,低声道:“好的,孟长官,等街市开了我就去办这个事。”

    “好。今天太冷,我在家里猫着了。你等下去军情室那边帮我跟曹长官说声,上午我就不过去了,有什么事通知我就是了。”

    “好的,孟长官。您这边有什么衣服要换洗了吗?我拿过去洗了吧。”

    “啊,不用了吧,我习惯自己洗。”

    但是王九还是坚持,他说这是勤务该做的活,硬是搜走了孟聚的几身脏衣服。想想少年诚惶诚恐的心情,若是不让他洗他反倒会更不安,孟聚也就随他去了。

    两次被人吵醒,再睡也睡不着了,孟聚干脆起来了。他从窗户里看看外边天色,乌云密布,飞雪密集,寒风呼啸。这是今年北疆的第一场雪,倒是下得蛮大的。孟聚估计,这么大的雪,陵署里也不会有人工作了吧。

    他半倚在床上,捧着一册新买到的小品文看得津津有味。外面北风呼啸,雪花飘飘,屋子里燃着暖和的炉子,躲在暖和的被窝里看书是一件很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洛京雅墨堂新出的小品文故事很有趣,孟聚看得津津有味呢,门外又传来了粗犷的吆喝声:“孟主办!孟兄弟在吗?”

    孟聚听出是王柱的声音,连忙起身开门。门刚打开,王柱就带着一阵冷风和飞雪奔进来了,他脱下了身上的风雪斗篷,扑打着斗篷上的雪:“好大的雪!”

    孟聚接过斗篷,帮挂上了衣架上,然后递过去一碗热汤:“来,王哥,坐过火炉这边,喝口热鸡汤暖暖身子——这么大的雪,王哥有事找我?派个小厮过来叫一声不就得了?何必劳烦王哥过来,真是过意不去。”

    “呵呵,王哥找你,自然是有好事啊!”

    在火炉边上烘了一阵,王柱喝着鸡汤,却不说是什么好事,孟聚也不催他,只是随意地和他闲聊着,谈论着昨晚的事,他以为王柱是叶迦南派来询问昨晚事情经过的。

    但王柱似乎意不在此,他打量着孟聚的房间:“兄弟这房子,似乎小了点。孟兄弟你现在可是堂堂八品主办了,陵署这边就没打算给你安排好点的馆舍吗?”

    “王哥你知道的,我这个主办当上还没三天。再说我也习惯了,房子小点不要紧,反正我一个人住也不嫌挤。”

    “哦?孟兄弟,你可是马上要觉得挤了啊。”王柱冲孟聚挤眉弄眼,笑得十分暧昧。

    孟聚不明所以:“怎么了?”

    “孟兄弟,哈哈,给你个小小惊喜,所以事先没通知——来人,带进来吧。”

    房门又被推开了,两个陵卫士兵出现在门口。看到他们,孟聚的第一反应就想伸手拔刀。但士兵并没有进来,他们冲孟聚和王柱行了个礼,让开门口,只听“叮铃叮铃”的一串细碎脆声响,两个手上拷着锁链的女子被推进了房里。这么大雪的天里,她们只是披着一身宽袍,发髻凌乱。她们没穿鞋,**的脚被冻得青紫。

    两个女子都很年青,瓜子脸窈窕身材,想来必然是不错的美女。只是现在的她们可没有半点美女的风范,脸和衣裳都脏兮兮的,冷得哆嗦成一团,半蹲在地上,慌张地望着孟聚和王柱子,眼神里透着惊惶和绝望,象两只受惊的小鹿。

    王柱对士兵们吩咐一声,士兵依令上前将两个女子的手铐和铁链解开了。王柱又在衣襟里掏出两张折叠起来的纸交给孟聚:“孟兄弟,这是卖身契,这两个女犯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小心藏好了。”

    “王哥,这是干什么?这两个女犯又是谁?你怎么把她们带我房里了?”

    “呵呵,孟老弟,敢情你可是忘了?我们做敢死队的那天,你看上这两个女的,一个叫苏雯清,一个叫江蕾蕾,现在可是认不出来了?——不过也是,在黑牢里待过,十分姿色顶多也就剩下半分而已,难怪你认不出了。

    孟老弟,你的事老哥我可是放在心上啊!我特意找到管监牢的老赵,让他抓紧把这两个女的卖了。可老赵是个胆小鬼,说秦家的案子还没结,不敢卖,逼得我揍他两拳才肯松口。今后,老孟你可就是她们的合法主人了,呵呵~~”

    见孟聚脸色越来越难看,王柱愣了一下,问:“孟兄弟,可是老哥我做得有什么不妥?你好象不是很乐意?”

    “啊,不是。”孟聚回过神来,拱手道:“这是王哥的一番好意,是对兄弟的照顾,我怎么会不开心呢?只是兄弟现在还是单身,连宅子都没一处,怎么养得起女人?实在不方便,王哥的好意,我只好心领了,让王哥白跑一趟,我很过意不去。”

    没想到孟聚会拒绝送上门的美女,王柱愣住了。想了一下,他恍然大悟:“可是孟老弟担心价钱太贵?你放心好了,这两个妞姿色都不错,放到外边去确实能卖个五百一千两银子的,但我既然出面了,岂能让那帮黑心的这样坑你?我就告诉老赵了,他要是不卖我这个面子,我就每天在叶镇督面前讲他的坏话,他当场吓得就软了,什么都答应我了。

    告诉你,孟老弟,价钱绝对低廉:五十两银子一个,两个妞加起来才一百两银子,呵呵,很便宜吧?想想你也不缺这么百来两银子,老哥我就做主替你拍板买下了,你看,手续齐全,官契也出来了,你若是手头不便,以后再还我也不迟。”

    孟聚望着两个女子一眼。两个女孩子甚是机巧,知道眼前这两个武官的谈话将决定自己的命运,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孟聚。

    “这个价钱确实很实在,王哥辛苦了。但我一个人住惯了,爱清静,不喜欢身边有人妨碍——这个,王哥花费了银子,我倒是可以给王哥补上的。一百两银子,我这边还有。”

    “不会吧?孟老弟,这么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小妞,你真的不要?”

    “真的不要,谢谢王哥了。”

第五十六节 警钟

    见孟聚确实不想要,王柱很失望:“唉,这样就算了。来人啊,把她们两个带回去。”

    士兵们进房来,拖着两个女子出去,两个女子也不敢反抗,只是哀求地望着孟聚。孟聚避开了她们的目光,对王柱说:“王哥,你花了一百两银子?我手头恰好有,我给你拿去。”

    “孟老弟,这个就不用了。这两个女的,你不要,大把人抢着要。几家窑子都开出了高价,说宁愿千两银子买她们,一百两银子不算什么,卖出去以后我再从那边拿就是了——唉,老赵都说这么水灵的妞可不多见,你不要,真是可惜了。”

    孟聚一震:“卖给窑子?不是说按律逆犯女眷都是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佣仆吗?”

    “道理是那么说,但大户人家买个丫鬟能出多少钱?百把两银子就顶天了。这两个妞姿色好,几个窑子的老板都看上了她们,他们出手肯定阔多了,老赵那厮是个见钱眼开的,肯定偷偷把她们卖窑子去了——这种小事,谁会管?”

    听了王柱的说话,两个女子都是脸色惨白。一个女子,孟聚也不知道她是江蕾蕾还是苏雯清,突然挣脱了士兵的手,“噗通“一下跪倒地上了,她冲着孟聚和王柱连连作揖,泣声道:“求求大爷发发慈悲,不要把我们卖窑子去,求您了~”

    士兵正要上前将她拖走,王柱心念一动,摆手让士兵们住手。他慢条斯理地说:“姑娘,人说善有善报,我也想为自己积点阴德,打心眼里不愿送你们去那龌龊地方去啊!但这位孟老爷不肯收留你们,我也没办法。”

    听王柱口气松动,那女子又望向孟聚。她也不说话,只是拼命地磕着响头,另一位女子跟着也跪了下来,对孟聚哭道:“孟老爷发发慈悲吧!只要不把我们卖那里去,我们愿一辈子做牛做马侍候老爷您~求您了~”

    此情此景,孟聚已是无法推脱。他叹息一声,从袖子里拿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交给王柱:“王哥,这两个女的,我买下了。”

    “好,好!这两个小妞跟了你,那也是她们的福气啊,孟老弟,我们也是做善事呢!”

    王柱笑吟吟的,象是此事早在他预料之中。他看看手上的银票:“只是孟兄弟,你给多了我一百两银子。”

    “这一百两,你代我谢谢赵班头。他这次给我这么大折扣,不感谢一下过意不去。”

    王柱眼睛一亮,接过来笑笑也不说什么。他明白孟聚的意思,这一百两银子其实就是酬谢他的,只是大家称兄道弟的,怎么好意思收他银子?现在孟聚说是答谢老赵的,那王柱接下来倒也不尴尬,至于日后王柱给不给老赵——难道孟聚还会去查问吗?

    也就是这个原因,王柱很乐意与孟聚交朋友,读书人与当兵的粗鲁汉不同,人家办事细致妥当,照顾了大家的面子,比那些**裸递银子行贿的莽夫真不是同日而言。跟他相处,真是很舒服。

    把官契交给了孟聚,办完了正事,王柱闲聊几句,起身也告辞了:“午后是我当更,现在不好耽搁了,得回去准备一下。这个,孟老弟,这个。。。”他踌躇着,象是有些为难的话难以启齿。

    “王哥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我们兄弟之间,不妨直说好了。可是手头紧,短了银子?兄弟手头倒是还有一些。”

    王柱挥挥手,先把士兵们打发出了屋,才说:“不关银子的事。这事上次也跟孟老弟提过的,就是天香楼那事。。。不知有点眉目了吗?”

    孟聚一愣,随即恍然:“是欧阳。。。那事吧?”

    见孟聚记得,王柱十分高兴:“对对对,就是这事~”

    孟聚哭笑不得:“王哥,你前晚才跟我提这事的,昨天一天我都忙个不停,晚上又碰上了灭绝王那桩事,还没空暇去呢。”

    王柱有点失望,还是强笑道:“那倒也是,昨晚孟老弟你是够呛了——孟兄弟,我可不是催你,可就怕夜长梦多,被哪个王八蛋先下手了就麻烦了。”

    孟聚心想这还不是催?

    “王哥说得很是,今天雪一停我就过去跟天香楼杜老板打听口风去。”

    得了孟聚的承诺,王柱乐呵呵地走了。

    王柱等人离开,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孟聚抬眼瞧过去,两个女子蹲在屋子里不起眼的墙角里,战战兢兢的,偷偷地瞄着孟聚,象两只受惊的小兔子。

    “江蕾蕾?苏雯清?你们过来。”

    踌躇了好一阵,两个女的才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孟聚身边。

    孟聚看看她们,问道:“吃饭了吗?这里还有几个烙饼和馒头。”

    两个女子局促不安地低着头,没有答话,但眼睛都在瞄着桌上的食物。孟聚叹口气,用手指敲敲桌面:“先吃东西,再说其他的。”

    两个女子互相看了一下,说:“谢孟老爷赏赐。”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孟聚在旁边看着,两个女子吃得很快,看来是饿了好久了。但吃东西时她们依然保持着礼貌和气质,虽然吃得快但却不给人狼狈的感觉,看来应该也是出身于大家族,受过很好的培养。

    想到两人本都是良家女子,只因为在秦府借宿一晚,突然间遭遇这场飞来横祸,被抓到了黑牢里还险些要被送到窑子里,这样的无妄之灾也够凄惨的了。

    孟聚有点想问她们的家里,但想想却又作罢了。看看她们身上的长袍污秽邋遢,孟聚进里间找了几件自己的衣裳出来交给她们:“天气冷,凑合着换身衣裳吧。要洗澡的话,房间里有炉子,水缸里有水,木桶在那边。我屋里没有女眷,毛巾胰子就暂时先用我的。”

    孟聚说话的时候,两个女子都起身来很恭敬地听着。听到洗澡,她们脸上露出了羞涩的表情,绯红上脸,低头不敢望孟聚,低声应道:“是~”

    “我不在家,要午间才能回来。你们放心在这里安歇,不会有人来。如果需要什么,桌子上有碎银子,你们可以上街买——你们放心,陵署的卫兵不盘查出去的人。”

    “是。孟老爷。”

    孟聚套上了黑色的军服,拿上军刀披挂上鱼鳞甲,外面再披上了黑色的风雪斗篷。出门前,他怕两个女子听不懂,又不动声色把她们卖身的官契搁在桌子上显眼的地方,就用十几两碎银子压着——这样的暗示,应该够明白了吧?

    出门来,一阵凛冽的寒风夹带着飞雪迎面打来,吹得脸上生疼,孟聚打了个寒颤,他辨了方向,朝军情室的官署快步走去。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军情室也没什么人,连在门口执勤的卫兵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孟聚进院子里,各个官署的门都关着,唯有曹敏的官署房门半遮掩着。他走过去推门一看,却见到曹敏和王九在里面烧着火炉烤羊肉呢。

    见到孟聚进来,两人都有点尴尬,曹敏正要解释什么,孟聚笑着摆摆手:“好香的烤羊肉——我就来当不速恶客来抢吃了,给我来两串。”

    看孟聚这么一说,曹敏和王九都松了口气。在官署里面烤羊肉,这种事可大可小,碰到个心胸狭窄的上司,给你弄个“亵渎朝廷”的罪名都可以。幸好这位孟长官心胸开朗,就这样一笑置之了。

    “呵呵,今天下雪,想着不会有人来公干了,我就带着小九在这开点小荤了,呵呵。”

    孟聚笑笑,接过王九战战兢兢递来的羊肉串,咬了一片咀嚼着,果然是味道很香。他边吃边和二人闲聊着。曹敏为了奉承,还问他要不要喝点小酒,孟聚笑笑说不用——凡事都得有个分寸。没人时在官署里吃点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若是喝酒就过分了。

    曹敏一边陪着孟聚聊天,一边揣测着他过来的用意。今天下雪,好多官署都不办公了,孟聚也说不过来的,现在却突然过来,却也不说什么公务,他有什么用意呢?难道他是想查看大伙的纪律?或者有别的什么目的?

    曹敏颇费脑筋地猜测着,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上司却是被两个女人逼出家门的。

    聊着,眼看就要到午后,孟聚估计那两个女的动作若不是太慢,也应该逃掉了。他起身正要告辞走人,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铛铛铛铛”的急促钟声。

    三人都是一愣,从窗户里朝外望去。钟声是从陵署的大院里传来了,风雪中,隐隐可见一些跑动的人影。

    “怎么回事?大雪的天,也不是上下衙时间,谁脑子有问题在敲钟啊?还敲得这么急!”

    孟聚探询地望向曹敏,后者沉吟了一阵,突然失声道:“大人,好多年没听过了,我都险些忘了:这是警钟,这是敌人来袭的警钟!大人,您得立即到蓝总管那边报到了,警钟不是开玩笑的,若是迟缓要受军法的!”

    “知道了!”听着那急促的钟声孟聚也知道情况紧急,他对曹敏说:“想办法通知所有人回来集合,在官署里等我,应急待命。”

    “遵命,长官!您快过去吧,我们会在这等您的!”

五十七节 魔族来袭

    聚快步冲出官署,他辩了下方向,朝陵署总管官衙

    总管署的大门敞开着,门边肃立着两排手持长枪的士兵,士兵们站得跟长枪一般笔直。两个手按腰刀的武官杀气腾腾的站在门前,面朝着风雪傲立,带着目中无人的张扬霸气,恰好挡住了进门的通道。

    “军情室主办孟聚,应命而来!”

    两个军官望都没望孟聚,其中一人低沉地吼道:“入列!”

    “遵命!”

    孟聚急匆匆冲入了内堂。在那里,已经有先到的军官了,孟聚看到了搜捕稽查科主办古寻天、内情科主办韩离、廉清署主办周大门、兼知科主办吕长空等人。

    内堂的首席空着,没见蓝正出现。

    在座的都是靖安署的中层军官,放在平时开会,肯定要先聊天寒暄一番的,尤其见到孟聚这种新晋升的主办,大家更是要攀攀交情熟悉一下。

    但今天,谁都没说话,凝重的气氛萦绕在屋子里,军官们排成两列站立着,气氛紧张。

    孟聚站到内情科主办韩离的下首,学着大家的样子不出声地站着,脑子却在急促地转悠:究竟出了什么事?北魏军队的规矩,紧急警钟不是随便敲的,一旦钟响,必有大事,部下们必须立即到主将集合。因为事关军法,无人胆敢轻忽大意。

    在洛京陵卫也好。靖安陵卫也好。因为太平已久。紧急警钟就跟传说中地神迹一般。孟聚压根没想到这种事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屋外地钟声停下了。屋子里静悄悄地。听得到雪花落地和压抑地呼吸声。

    当蓝正在两名陌生武官地簇拥下走进房间时候。所有地目光都集到了他身上。

    蓝正走到主位上坐下。两名陌生武官分立他身后左右。环视众人一周。蓝正开口地第一句话就让众人感觉犹如天崩地裂:“从现在起。靖安署全力备战。敌人已经来袭!”

    尽管早有预感。但听闻这句话。大家还是发出了惊叹:“啊~”

    “请问大人。可是北方魔族来袭了?”

    “不错。边关狼烟急报,北魔已破长城关。前方的扶风、拓绥、田等县城已发来急报,魔族兵马汹涌破关而来,在我们左边地赤水郡和右边的武川郡的烽火台都燃起来了,魔族此次攻势十分凶猛。”

    北魏的慕容和拓跋们发家于草原,当年也是草原十三魔的一员,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把昔日的同伙称为“魔族”——何况草原民族也并不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难堪的,正相反,被这样称呼,他们还很高兴。因为在草原语中,“魔”代表地是邪恶和强大,代表的是残酷和杀戮,而这正是蛮族们喜好的。

    “敌人虽未抵达,但靖安很可能要成为战场。六镇都督府已经下令,六镇辖区内所有部队都进入战时编制,统一军令!按照拓拔大将军和叶迦南镇督的命令,我东平省陵署部队将**成军,接受东平都督府的统一调遣,共同抵御此次魔族入侵。

    叶镇督下令,靖安陵署自编一营待命,这两位是省陵署派来的曹管领和他的副手,他们将负责整编我们的事。曹管领,请给大家训话吧。”

    蓝正身后的军官站前一步,他黑塔般魁梧敦实,说起话来声音响得象打雷:“某家曹无伤,是黑室部队管领。奉叶镇督钧令,与诸位兄弟共事。军务紧迫,某家性子也急,这时也顾不得情面了,得罪的地方,诸位弟兄莫怪!”

    说着,他凶狠地逼视着众人,仿佛要从中找出哪个敢于挑衅他权威地人。

    管领是六品官,其地位与督察平级。各室的主办不过是七八品的官员而已,自然不敢忤逆。听曹无伤说话,众位主办都拱手道:“不敢,请曹管领下令,我等一定遵从!”

    “好!我来宣读叶镇督的命令:‘即日起,靖安陵即整编为东平省二师第四旅第三营,营号为‘破海营’,管领由蓝正督察担当!”

    这是理应的事,大伙都不意外。蓝正起立,朝曹无伤拱手行礼,肃然道

    将谨尊叶镇督钧令!”

    曹无伤对蓝正点头,又说:“但叶镇督考虑到蓝管领年事已大,恐怕经历战阵太过辛劳,决定特别增设一名副管领辅助蓝管领,协助处理破海营的日常事务。”

    听得曹无伤这样说,主办们顿时眼睛发亮。靖安署目前的副总管职务尚且空缺,由六品官蓝正督察直接管理一众主办。但蓝正年事已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再做两年蓝正肯定就要退休了。为接替蓝正的职务,靖安署的众位主办都是虎视眈眈地瞄准这个位置,不知明争暗斗了多少回。现在,听到上头有意要给蓝正安排助手,大伙都明白,谁能任这位副管领的话,那他以后多半就是能任副总管,将来甚至还能顺理成章地接蓝正地位置了。

    一时间,无数渴望和焦虑的眼睛都聚焦在曹无伤脸上,尤其是一些资历较深、自认有资格来争取的军官,眼神更是炙热得恨不得钻进曹无伤嘴里,揪住他舌头逼他说出自己名字来。

    在众人当中,孟聚表现得最为淡然。因为他才刚刚当上了主办,资格最浅,那个副管领怎么选也不会选到他,所以他的心态十分平和,反倒有余暇观察旁人各异的表情,还暗地里好笑呢,所以,当听到曹无伤地下一句话时,他的震惊真地是来得非常突兀了:

    “叶镇督考虑,战阵艰苦,得选择一位年纪较轻、精力充沛的军官来辅助蓝管领——孟聚,出列!”

    孟聚好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跨前一步站出来:“卑职在!请大人指示!”

    曹无伤恶狠狠地盯着他,好像恨不得卷起袖子揍他一顿,好半响,他很不情愿地出声说:“孟聚,叶镇督决定暂委你为副管领,战时加权督察衔,你接令吧!”

    大堂里顿时轰然,军官们忿忿得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了,无数仇视地目光都聚焦到了孟聚身上,令他觉得背后象是被针刺一般难受。

    他拱手道:“大人,卑职德薄才浅,如此重任恐难承受。还望大人能收回成命。”

    曹无伤望了孟聚一眼,目光里带着诧异和惊奇,他说:“孟主办不必太谦。”

    “卑职并非谦虚,此乃实情,靖安署比卑职更为德才兼备的贤才更有人在,如此重任,斗胆恳请大人另选贤能。”

    虽然觉得孟聚推掉送上门地好机会那是十足的傻瓜,但大家这时候可不会客气。

    在陵署的高官面前,靖安署的众位主办非常义气地表现出靖安署同袍的手足情深和同仇敌忾来,大伙儿纷纷出声帮孟聚说话:“这个担子太重了,省陵署不要强人所难啊!”

    “安排职务,怎么也得征求一下本人意见嘛,即使是上司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孟主办不愿,你们不能硬逼他嘛!这样吧,卑职愿意替孟主办担起这个重任来!”

    一片喧嚷声中,蓝正起身对曹无伤拱手:“曹大人,孟主办德才兼备,自然是不错的贤才。只是他年纪太轻,骤到高位只怕难以服众。既然孟主办本人也有此意,省陵署那边是不是再重新考虑此事?最好让孟主办再磨练一下,日后也好担当重任。”

    因为蓝正的资历和辈分,曹无伤对他还算客气,但态度却是十分坚决:“蓝总管,这是叶镇督的意思,非我可以做主。”

    他对孟聚厉声喝道:“此乃军令,不容搪塞!孟聚,难道你还想抗令不成——诸位,谁有意见,自己取找叶镇督说去,在这里嚷嚷什么!再吵,军棍侍候!”

    话说到这份上,那就再没什么说的了,孟聚肚里痛骂,叶迦南这次真的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了,他无精打采地拱手:“卑职遵命,大人。”

    曹无伤却摇头:“孟聚,你已加权督察衔,从六品的武官已进入将军序列,从今以后,你该自称‘末将’了!”

    孟聚只得再次拱手行礼:“末将谨遵大人令旨!”

五十八节 军法

    无伤瞥了孟聚一眼,目光里带着几分不屑和轻蔑。管领,那是靠着厮杀和血汗熬出来的。现在眼前这个书生军官,不知怎的靠着一张小白脸和油嘴滑舌蛊惑了叶镇督,居然也混到了副管领——在他这种功勋出身的正统派军官看来,孟聚这种人简直是东陵之耻,自己部下若有这种娘娘腔,自己早亲手拿刀将他砍了。

    曹无伤展开地图,在地图上指点介绍着靖安城周边的地势:“诸位,请看地图:靖安城南靠大青山,北边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无险可守。唯有北边平原上的安阳村和陆风寨两处地势稍高,足以俯眺威胁整个平原,较为险要,似可为据点。”

    军官们纷纷围拢在地图边上,为了显示他们也精通兵法韬略,他们纷纷大发厥词,或是赞成曹无伤的说法,又或是提出自己的见解。大伙讨论得热火朝天,俨然个个都是盖世韬略家——反正说了也不用负责任,不说白不说,说了也白说。

    孟聚混杂其中,心头暗暗好笑:如何布兵,在哪里开打,那是东平镇都督府要考虑的事,连叶迦南都没法决定,大伙讨论这个干什么?

    众人大发厥词,爽了一把指点江山的将军瘾,孟聚本想在人群里打混的,可惜的是,此时的他,身上象是长出了无形的刺,他走到哪里,哪里的人便走开了,几次下来,他也好意思凑近别人讨嫌了,只好孤零零地站着,象一只被雁群抛弃地孤雁。

    蓝正走过孟聚身边,欲言又止,最后叹一声:“唉~

    望着蓝正的眼神,孟聚有点心虚,他恭敬地说:“蓝总管?”

    “小孟,你太心急了啊。。。”

    说完这句话,蓝正也不说话了,摇着头走过了孟聚身边。

    孟聚明白蓝正的心思。蓝正准是以为孟聚向叶迦南求来这个职务,于是他对这个本来还很欣赏的年青人感到失望:“也太贪心、太不知分寸了,他才刚越级提拔当了主办不到三天,就想抢督察的位置了!”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以为是孟聚自己主动找叶迦南求来地官职。官场就是这样。虽然大家都想着升官。但谁若是表现出热衷权势地样子。那会遭到所有人地鄙视和排斥。

    当然。倘若孟聚真地被正式任命为督察接替了蓝正。那倒也无所谓。大伙只会来拍他地马屁。但最忌讳地就是这样。上头放出了风声却没有真地任命孟聚。这样只会让孟聚成为靖安陵署所有中层军官仇视地对象。大伙都会给他使绊子出暗招。无数地明枪暗箭会从四面八方向他飞来。

    孟聚叹口气。心里把叶迦南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小妮子做事。不经脑子地吗?她没有考虑到。这么突飞猛进地提拔一个初来咋到地新人。这样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破坏一切明规定和暗规矩。会给自己带来多大地麻烦?!

    现在。自己已成为了靖安署所有中层军官地公敌——比魔族更加可恶地公敌。不知有多少双充满敌意地眼睛在盯着自己。盼着能找出自己地岔子。好把自己拖下靖安署第二人地位置。倘若现在就上战场。孟聚肯定自己背后中地箭会比刺猬地刺还多——或者叶迦南根本就是故意地?把自己放在一个充满敌意地环境里。自己别无出路。只好更加紧密地绑上她地战车?

    他正浮想联翩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曹无伤管领停了讲话:“谁在外头吵闹?卫兵。出去看看!”

    卫兵出去了。匆匆回来了。禀报道:“启禀管领大人。靖安署刑案科高晋带刀御史来迟了。卫兵阻挡了他不让进。现在。高主办正在外头吵闹。”

    “哦?”曹无伤望了蓝正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地味道:“把高晋带进来——所有人,列队!”

    高晋被卫兵带进来时,大伙远远就可以听见他高声嚷嚷了:“怎么啦?开会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来迟一点又怎样?老子家住得远,来迟了很奇怪吗?扯根鸡毛当令箭,你们少在老子面前装蒜!”进内堂时,他狠狠将卫兵推了一个踉跄,气焰十分嚣张。

    进来内堂,骤然见武将们壁立如林,甲盔鲜亮杀气森然,高晋也吓了一跳。再看到蓝正站在文案后,脸色肃然,旁边还站着两个没见过地陌生武官,同样是一身煞气,高晋心头一跳,情知今天恐怕是撞到了铁板上了。

    他也知趣,立即单膝跪倒:“卑职参见总管大人!”

    “高晋,今日敲警钟,你为何迟迟不到?”

    “启禀大人,卑职因为在外处置公务,回来得迟了。”

    “哦,原来是处置公务。。。”

    蓝正转向曹无伤,歉意地说:“曹管领,你看,今天敲钟确实突然了,这事是不是。。。”

    他的态度明显想宁事息人,曹无伤冷哼一声:“蓝管领,警钟便是军法,不到便是不到,还咆哮执勤卫兵——军法哪有人情道理可讲!”

    曹无伤称呼蓝正为“管领”而不是“总管”,显然是提醒对方现在是战时,不留情面,蓝正叹口气,却不再出声了。

    曹无伤转而面向高晋,森然问道:“高晋,你今日迟迟不来,是何理由?”

    高晋不敢顶撞顶头上司蓝正,但对方是个不认识地军官,他胆气又壮了起来:“卑职刚才已经禀报了,卑职出去公干了!”

    “哦?公干何事?”

    “自然是公干我刑案科的事务了——这个与你何关?你又是何人,凭什么来问我?”

    “问得好!本座是省陵署地曹无伤管领,奉镇督之令前来靖安署公干!高晋,本座再次问你,你出去公干何事?何案?何人可以证明?”

    知道对方是省陵署的管领,官衔比自己高,高晋却也不大放在心上。自己是靖安署的人,瞧蓝正的态度明显要包庇自己,县官不如现管,高晋心下大定,他草草行个礼,敷衍地说:“曹长官,为了手头的杨坤鹏一案,卑职去探访证人做调查去了,卑职科里的宋若锦侯督察可为卑职证明此事。”

    曹无伤使个眼色,他身边那位一直没出声的副管领快步走了出去。曹无伤继续问道:“什么证人?住在何处?”

    高晋一愣,今早他其实是在家睡懒觉了,刚才是胡乱说的,却不料这个黑塔般的汉子这般细心地盘根问底,他也只好继续编下去了:“证人是胡二牛,住靖安西街五巷三号。。。。。。”

    “此人多大年纪?身高多少?家中有何人?你是何时去的?在何处见到他?何时结束盘问?你是走路去还是骑马去的?”

    “年纪约莫二十多吧,我是在他家中见到他的。。。他家里,好象没什么人了。。。”

    曹无伤越问越是详细,高晋已是额头出汗,支支吾吾地含糊其辞,一边哀求地张望左右,谁能出来打个岔让他有时间把谎话圆过来也好啊!

    屋里人都是目光如电的老陵卫,看情形都知道高晋定在撒谎了。不过他平时的人缘太坏,没人出来帮他解围,大伙都装作没看到高晋的眼神,各自望天望地却不出声。

    “你找胡二牛是为何事?要证明什么事?既然找到他,你做问话笔录了吗?放在何处?呈上来本座看看!”

    曹无伤穷追猛打,高晋汗出如浆,嗫嚅着不知在说什么。

    这时,刚才出去的副管领又大步走了回来,他与高晋并肩而立,拱手禀报道:“启禀管领,卑职刚才已经到刑案科查问了,根据立案材料,刑案科办理案件中并无杨坤鹏一案。卑职也询问了宋若锦侯督察,他并不知道高主办上午的去向。”

    曹无伤狰狞地笑起来:“高晋,你在说什么?大声点,给本座解释一下吧!”

    被曹无伤这么一激,高晋反而豁出去了。他嚷嚷道:“老子就是不说,你拿老子怎么样?姓曹的,你别逼人太甚了,一个管领罢了,你又不是老子的直属上司,你凭什么。。。”

    “闭嘴,高晋!你咆哮上官,不要命了吗!”蓝正厉声喝斥道,脸色铁青得象戴了一层面具。

    听得高晋咆哮,曹无伤不怒反笑,他“嘿嘿”笑着,仿佛很开心的样子:“嘿嘿,蓝管领,靖安署真是出人才啊!”

    蓝正喘着粗气,气得说不出话来。

    孟聚望着他,目光里带着同情:高晋这般出丑撒泼,丢脸的却是蓝正,外头只会笑话他驭下无力。老头子一辈子爱面子,临老却出了个大丑,难怪他难受了。

    蓝正喘了一通粗气,终于缓过来了。

    他对曹无伤拱手道:“曹管领,卑职管教无方,出此狂徒,十分惭愧。这个狂徒就交由曹管领您处置吧,我去自寻镇督大人请罪。”

    “蓝管领,这个狂徒自己找死,关你何事?军中什么时候少得了桀骜之辈?即使黑室部队中也不是没出过忤逆抗上的事,那是蠢货们自己发疯,关长官何事?这种事,斩了他人头也就是了,何须去向镇督请罪这么严重?”

    说起杀人来,曹无伤的口气十分轻松,轻描淡写的,靖安署众人却是吓了一跳。

五十九节 孟聚的求情

    晋本人更加震惊,他叫道:“姓曹的,你想杀我?你话?反了你!”

    他猛然撕开衣裳,亮出背后的狼头纹身,高声嚷道:“姓曹的,你可看清楚了!你高爷爷我可不是华族,我是国人!当年天武帝率三千勇士入主中原,内中就有我先祖——告诉你,咱可是从龙之后!姓曹的,你敢动国人一根毫毛,朝廷灭你满门。卑贱的华族,不要以为当了管领就了不起,告诉你,大魏朝始终是我们国人的,我们才是大魏朝的支柱!”

    高晋越说越疯狂,发癫般原地转着圈,到处炫耀着纹身,嚷嚷道:“来啊,来啊!来动我啊!”看着他似癫似狂,象条疯狗般到处狂吠,军官们都避开了他,目光里都流露出厌恶之色。

    曹无伤冷笑着看着高晋发癫,手已握紧了刀柄。他一声暴喝:“拿下了!”

    高晋拧着脖子嚷道:“我倒要看谁敢动我!唉呀,你~你这个混账!”

    原来却是曹无伤的副手,那位副管领突然发难,突然抓住高晋的左手,将他反剪压倒跪在地上。高晋单手被制双膝跪地无力反抗,但他的嘴巴却没停住:“你~这个小子!你敢动我~着倒霉吧!你叫什么名字?敢不敢跟老子说?老子记住你了!”

    “告诉你又怎样!”那位军官身材颀长,眉飞入鬓,目如朗星,十分英俊,他沉声道:“姓高地,你也记住了:某叫慕容毅,是黑室部队的副管领,见了阎罗王,你告我状去吧!”

    听到那军官说出名号,高晋一下子蔫了:“你。。。你是皇族?”

    拓跋、慕容和元,这是北魏皇家的三大姓。北魏朝立国就是由天武帝慕容肇立的,但三代以后,天武慕容的直系后裔断绝,兴安帝慕容汴血缘最近的宗亲是他的外甥拓跋圭,慕容汴不得不在临终前指定拓跋接位。

    经过一番激烈的明争暗斗,拓跋圭接任了皇位,大魏朝的皇族从此转入了拓跋姓。

    但拓跋氏地好景不长。同样地问题出现在拓跋皇帝后裔身上。拓跋地儿子拓跋再次无后。于是大臣们不得不又在慕容族里面挑选了慕容兴为皇帝。

    接下来地两百多年历史里。大魏朝地皇室仿佛是被上苍诅咒了一般。频繁地出现了皇帝无后地状况。碰巧地是。每次慕容氏无后时。恰好拓跋族就人丁兴旺;而拓跋族无后时。慕容又恰好能奉献出合适地皇帝人选。这就出现了历史上从没有过地奇妙一幕了。在两百多年时间里。大魏国地皇帝是由拓跋或者慕容两个家族里轮流出任地。两个皇室家族保持着微妙地平衡。和平共处了两百多年。

    但从最近地八十年前拓跋器接任皇帝以后。这种平衡有着被打破地趋势。因为拓跋器之后。拓跋族一直人丁兴旺。于是拓跋族也就一直把持着皇位。慕容家只能在一边干瞪眼没办法。文帝改制之后。拓跋氏又分出了元姓。同样是宗室姓氏。于是慕容家就离皇帝地位置更加遥远了。比起当年“半个皇帝”地气势大有不如。

    但慕容家再怎么沦落。他们都是皇室。开国皇帝地后人。处于帝国巅峰贵族地阶层。其尊贵地位都不是一般贵族能比拟地。更不要说高晋这种普通族人了。

    听得擒拿自己地人是一个慕容。高晋如同当头被淋一桶冰水。气焰全消:连皇族都在人家曹无伤手下当差呢。自己这个普通先卑国人又算什么?

    慕容毅擒下高晋。喝令卫兵:“将这厮绑了!”

    在场的卫兵都是靖安署的人,对上署里的主办,他们多少有点畏手畏脚的。慕容毅看得不耐,自己夺过绳索三两下把高晋绑得跟粽子似的,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然后漂亮地转身禀报:“曹将军,忤逆上官的狂徒高晋已经擒到,请将军示下如何处置?”

    曹无伤冷笑着:“把这厮拖出去砍了!”

    “是!”

    “慕容将军且慢!”

    喊话的人是蓝正。再怎么看高晋不顺眼,他都不好看着曹无伤就这样把手下地人砍了,不然以后这兵还真不好带了。

    “曹管领,慕容副管领,大战在即,不好杀人。

    暂且寄下高晋人头,让他戴罪立功可好?——畜生,还不好好认罪?你真要等到人头落地才知悔改吗?”

    高晋清楚得很,普通华族或许不敢杀自己,但若是姓慕容的,那就是国人内部的斗争,并不涉及国人与华族之间的大忌,对方军令在手,杀自己也就杀了,事后谁也追究不了的。他趴地上嚎啕大哭,磕头求饶,涕泪交加:“曹长官,卑职错了,卑职吃了马尿,卑职再不敢了,您饶卑职一次吧!”

    “嘿嘿,你下去跟阎罗王说去吧!”

    蓝正恳切地说:“曹长官,且看老夫面子上,饶这畜生一回如何?”

    曹无伤掉过头来不说话,看来刚才被高晋气得不轻。蓝正环顾左右,想找人来帮着求情,无奈高晋人缘太差,

    都象哑巴一般沉默着,半个出声都没有。

    这时,蓝正望到了孟聚,眼中顿时一亮。

    他知道,孟聚是叶迦南地人。论起位阶,靖安署在场的军官除了自己就到他了,而且他在叶迦南面前很有分量,他求情地话,这两个煞神该给点面子吧?

    蓝正拼命向孟聚使眼色,后者却装作没看到,专心望着自己脚尖出神。

    蓝正没办法,只得出声:“孟副管领,大家毕竟一场同事——你也说两句求情吧?”

    孟聚被逼得没办法,翻个白眼,站前一步抱拳禀道:“曹长官、慕容长官,卑职——呃,不,末将有话要禀。”

    曹无伤望都没望孟聚,倒是慕容毅回了个礼:“孟长官请说就是。”

    “是。”“孟聚一本正经地说:“二位长官明鉴,今天高晋咆哮会场,目无长官,确实可恶。二位长官说要将他斩首——高晋多年来在靖安署服役,虽然没干过什么好事也很讨人厌恶,但他毕竟是国人,看在这个份上,卑职恳请二位高抬贵手,将责罚减轻一点吧。”

    “减轻一点?孟长官你地意思是?”

    “斩首地处罚太重了,我代表靖安署全体将士恳求二位,千万给高晋留个全尸吧!求求两位大人了,高晋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会感谢二位长官的大仁大义地!”

    有人“噗哧”一声笑出来,然后立即收敛了笑容。大伙儿忍得辛苦无比,抿紧了嘴,面孔都扭曲了。

    蓝正气急败坏:“孟聚,你怎能这样说的!”

    孟聚天真无邪:“大人您不是让我求情的吗?”

    “可世上哪有这样求情的?”

    “哦,这样啊,那下官改正——曹长官,慕容长官,不必给我面子了,直接斩了他吧。”

    一阵轰堂大笑,军官们一个个弯腰抱着肚子大笑不止,蓝正被气得连连跺脚,但脸上也抑制不住地露出笑来,就连那一直杀气腾腾的曹无伤嘴角都微微扯动,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

    全场唯一没笑的是高晋。听到孟聚求情,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听到“留全尸”,还代表自己感谢曹无伤的恩德——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气晕过去。

    蓝正拿孟聚没办法,但逼其他主办还是很有办法地。在他威胁的目光下,众位主办不得出来帮忙求情,他们很敷衍地喊两声:“大人不要啊~、“大人不要这样啊~”——搞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是女孩子亲热时欲迎还拒的叫声呢。

    大伙儿暗暗祈祷曹无伤千万不要答应,最好赶紧将高晋拖走一刀砍了最清净,可惜最后还是事与愿违,曹无伤板着一张死人脸说:“既然大伙都求情,看在蓝管领、孟副管领和诸位弟兄的面子上,高晋这厮死罪就免了,但活罪不能免!来人,将他责打三十军棍——蓝管领,我会向叶镇督进谏的,此等目无法纪尊卑之辈,岂能担当陵署地主办?”

    蓝正松了口气,道:“曹管领说得是。我这就下文,将高晋撤职,到时还请省陵署核准。”

    “蓝管领赏罚分明,正是带兵正道,末将佩服。”

    几个士兵冲进来,按倒高晋当场脱了他裤子,举起军棍就一顿痛打,噼噼啪啪的军棍击打**声混杂着高晋尖厉的惨叫声,众人听得却是毫不在意:这种用刑的场面,对东陵卫的军官来说是家常便饭了。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受难的是自己同事罢了。

    被高晋打了岔,大伙刚才对孟聚的忿恨散去不少,尤其是孟聚刚才宁可得罪蓝正也不肯帮高晋求情,这更让大伙对他刮目相看:这个小伙子年纪轻轻,但做起事来还真是带种!

    稽查科主办古之寻走到孟聚身边,低声赞道:“孟长官,今天做得漂亮,大伙儿都解气!”

    孟聚笑笑:“前辈莫要叫我长官,叫我小孟就好——我不推他,也不拉他,看他命数如何吧。”

    “孟长官太谦了。唉,也唯有你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才敢这样直来直去啊!我们就没办法了,明知道高晋是泡狗屎,还是被逼着出来帮他求情,说得自己都忒恶心——呸,回家拿青盐漱口去!”

    “那是诸位前辈肚量高雅,胸怀广阔。可惜,我孟聚从来不是宽容之人,凡仇加于我,我必十倍报之——让前辈见笑了,这个毛病我从小就有,一直也改不了、治不好。”

    古之寻一愣,他不认识地打量着眼前斯斯文文的书生军官,半响,他竖起大拇指道:“孟长官,老实说,你跟高晋地事大伙都知道,高晋那厮害你不少。刚才你若是出来假惺惺扮样子帮高晋说话,我们反而会觉得你没种又虚伪。

    快意恩仇,不虚伪,有胆量,坦坦荡荡,这才是我们东陵卫的气概!孟长官,您是书生,却有一身硬骨头,我老古服了你!”

六十节 组建斗铠队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    完高晋,会议继续开。虽说是新晋副管领,但孟聚会发言不要说他,即使蓝正都没多少机会说话,会议成了曹无伤一人的独角戏,其他人只有乖乖倾听的份。

    和平多年,靖安署虽是军队编制,但早蜕化成民事行政机构了,抓几个小贼吓唬下老百姓还能凑合,但真要拿起刀剑跟魔族对砍,这种血淋淋的勾当在座人都没什么经验。署里也有执勤武士队,但执勤武士比起军官也好不了多少,最多就是镇压过乡下抗赋的民变而已。想起要在野地应战汹涌而来的魔族骑兵,军官们心下忐忑,只是谁都不肯表露出来,生怕别人认为自己胆小怯弱。

    而作为高级军官的蓝正考虑得更多,他问:“请问曹管领,我破海营归隶属哪支部队?我们接受哪位将军直接指挥?将来又会被安排执行什么任务?”

    “这个,蓝管领尽可放心。东陵卫的部队不用到第一线上去,统统作为预备队和军法督战队使用。破海营隶属东平省第二师第四旅,也就是东平省陵卫改编的旅,该旅统领就是叶镇督本人,我们只接受叶镇督的命令,不受东平都督府指派这是叶镇督与东平都督府交涉过的,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条件。”

    听到这话,军官们感激得要流泪了。大家久在边关,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军队里的黑幕看多了,边军的将军打仗不怎么行,但排斥异己暗算友军的本领那是一流。大家都肯定,若是“破海营”被被东平都督府指挥的话,准会被当做消耗品三两下就拼光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死地。能在叶镇督部下,别的不说,起码存活机会是大大增加了。

    一时间,颂声如潮,大家都赞颂叶镇督仁义、体恤部下,军官们恨不得撕开胸膛来展露忠义之心,都说决心以死报答叶镇督的关怀和爱护。

    孟聚看得好笑,心想叶迦南纵有千般不是,起码有一条好处,她真的很“罩得住”,难怪这个小妮子屁事不懂到处乱搞,居然还在下面落个好口碑。

    眼看着那个爱发脾气又自作聪明的小妮子被一群成年人说得是神佛再世一般,孟聚不由露出了讽刺的笑容不过曹无伤也好,蓝正也好,谁都没有理他。众人眼里,这厮早已是铁杆的叶迦南亲信,拍不拍马屁那只是小事一桩相反,大伙地马屁倒是拍给他听的,盼他能在叶镇督面前转述一二就好了。

    靖安陵署要编成一营,而按照惯例,一营要有四十五具斗铠和辅助的三百步兵,曹无伤问蓝正,靖安署有多少具斗铠能出阵?

    蓝正告诉他,一具也没有。

    “曹管领。库里是存有十来具贪狼型斗铠。但十几年没动用。库里地斗铠早锈得差不多了。怕是派不上用场了。要说够斗铠士资格地。署里倒还能凑出三四十个来。”

    曹无伤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者失望来:“叶镇督也估计到了。靖安署多年未经战事。怕是军务早荒废了蓝管领你无需自责。各地陵署地情况都差不多。这不是你任上地事。怪不得你。”

    “唉。总归是老夫无能。有负叶镇督期望了。”

    “省陵署手头也很窘迫。但为了让破海营尽快形成战力。叶镇督决定调拨给你们十具贪狼型斗铠。这批斗铠省得来不易。还望蓝管领您好好珍惜运用。”

    听到有十具斗铠到手。大伙儿都是眼睛发亮。十分兴奋。唯有蓝正眉头轻轻一皱。但他立即恢复了正常。沉稳地说:“那是自然。这是省陵署对我们地信任。靖安署自然不敢丝毫懈怠。我们一定会尽心竭力。运用好这批武器。请曹管领向叶镇督转达我们地衷心感谢。”

    “蓝管领和诸位兄弟这么有心。叶镇督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地。”

    会议开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散了会,曹无伤和慕容毅告辞而去,孟聚惦记着火炉和暖被窝也想回去,但却被蓝正叫住了:“孟副管领莫走,我们商议一下。大家也不要走,都留下来吧。”

    鱼鳞甲虽不及全身板甲那么重,但也有一二十斤。穿着这玩意站上一个多时辰,孟聚肩头都得压得酸痛,脚都站肿了,其他军官看来也好不到哪去,听蓝正说还要商议,大伙儿快哭出声来了:世上唯一比杀父夺妻更大地怨恨就是在拖杳漫长的会议快结束时有人跑出来说:“我再补充几点意见。。。”

    对众人脸上地沮丧视而不见,蓝正说:“大伙都知道,快打仗了。虽然曹管领说叶镇督会尽量把我们安排在后面,但战事一起,这种事是谁也说不定的。大家还是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以靖安署原来地战力,我原以为我们顶多也就负责一段城墙的防御罢了,不会太危险。但没想到叶镇督会给我们增派斗铠,这事很意外,按说省陵署手头地斗铠不多,没理由会分

    能增强实力自然是好事,但放现在来说,还不祸了。

    孟副管领,你是军情室主办,也是副管领,组建斗铠部队的重任就交你负责了。”

    说话地时候,蓝正没看孟聚,但其他军官却有意无意地瞟了孟聚一眼。大家心里有数,这事只怕和孟聚脱不了关系,叶迦南多半看他的面子才拨给靖安署十副斗铠。放在太平年间,手头平白多了十个斗铠士,那自然是大好事一桩,但这个时候,这事还真不知道是好是坏了十来个斗铠士不多不少,万一被派出城跟魔族野战或者袭营怎么办?

    孟聚一脸的无奈:“蓝长官,军情室的那些人,您也知道的,靠他们,卑职组织个养老院还差不多,斗铠部队?实在为难了些。”

    大堂里响起了一片笑声,蓝正也笑:“当然不是靠你们军情室的人。斗铠中队地人员你可以从各个科室里挑,各科的主办都在这里,都会支持你的,是吧?”

    “自然,自然,我们会支持孟副管领的。”众位主办望着孟聚,脸上带笑看到他们的笑容,孟聚打个寒颤:老虎和野狼都笑得比他们亲切点。

    散会以后,孟聚回到军情室的官衙,刚坐下,曹敏就进来了,笑容满面:“恭喜恭喜,恭喜孟长官高升了!”

    孟聚惊讶:刚开完的会,这么快外边就知道了?

    “只是战时地临时编制而已,当不得真的。曹领衔就莫要笑话我了。”

    “大人此言差矣。虽然副管领是临时编制,但权督察可是实打实的官职啊!而且这么多年来,卑职还没见过战时委任地官职事后省陵署会不承认的,等此战结束,省陵署估计就会名正言顺地任命大人为副总管了。

    ”

    孟聚苦笑:“等我有命熬到战后再说吧。”想起刚才大堂里主办们的笑容,孟聚就一阵心悸。他现在正在考虑,上战阵时是不是带两面盾牌,一块放前面,一块放背后。

    看出孟聚的心情不是很好,曹敏识趣地告辞了。孟聚关上了官署的门,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今天叶迦南突然任命自己为副管领,这事很让孟聚意外,也很让他恼火。

    “这个自作主张地小娘皮,这次把老子害惨了!”

    一直以来,孟聚都是奉行中庸,行事不偏不倚。在旁人看来,他是个有点书生气的小军官,脾气温和,人品不错,就是胆子有点小平平凡凡,庸庸碌碌,这就是孟聚想给旁人留下地印象。

    但现在,叶迦南把他搁在了万众瞩目的位置,这让孟聚长期地努力全部化为泡沫,一时间,孟聚真有种冲动,想去省陵署找叶迦南让她收回成命但他更清楚,去了也没用。不说叶迦南的性子不可能会收回刚发的命令,就算她肯收回命令,自己被敌视和遭嫉恨地处境也不会因此改变。

    生了一通闷气,孟聚又好笑,心想:“为升官而发火的,恐怕大魏朝也就自己一个吧?”

    休息一阵,孟聚出来集合军情室地部下开会,简单把今日会议的情况给众人通报。

    听到魔族大举入侵,老军官们地神色并无异样,聊天的继续聊天,打瞌睡的继续瞌睡,走神的还是在走神,抽旱烟的还是在吞云吐雾孟聚十分惊奇,他们怎么能如此镇定?

    看出了孟聚的惑,曹敏解释说:“孟长官,军情室的都是老陵卫了。当年魔族三天两头就要来一次,跟他们打仗是家常便饭,前辈们经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孟聚暗暗惭愧。今天会议,知道魔族入侵时,众人都被吓得屁滚尿流,定力和胆量比起这些老前辈真是差得远了。

    按照今天会议决定,军情室将成为靖安陵署的战备指挥中枢,孟聚没打过仗,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看部下们老神在在的镇定样子,他心念一动,恳切地说:“诸位前辈,我虽然侥幸当了军情室主办,但说起军务来,这个还真的是一窍不通。但既然在这个位置上,上头委了任务,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军务事非同小可,一旦失误差错就要有人丧命的,我压力很大,还请各位前辈能指点我,让我少走弯路错路,拜托了,谢谢大家!”

    孟聚当军情室主办没多久,但他不摆主办的官架子,也不管大伙平常开溜缺席,老军官不见得很佩服他,但倒是蛮喜欢他这个宽容性子的,对他印象不坏,何况他们无聊久了,也想展露身手表现一番:“我们这把老骨头,现在要上阵厮杀是不成了,不过以前打过几仗,经验倒还有些。孟长官既然瞧得起,那我们就献丑了!”

    (呼噜,不好意思,读者朋友,谁还有月票的可以帮忙投给猪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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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介绍:
三百年前,斗铠兵器横空出世,改变了华夏大地的命运。在天武王带领下,蛮夷贵族们入主中原,建立了辽阔的北魏帝国。掌控着十数个强大的斗铠军镇,帝国压制南唐和西蜀,威震四方,魔族皇帝们坚信,他们的帝国将万世长存。
三百年后,在帝国的北方边疆,年青的小军官孟聚和伙伴们卷动了天下风云。为了野心,为了信念,优秀的战士们驱动着各种斗铠踏上征途,就如当年的天武王,他们的目标,同样是整个天下!
(老猪继《紫川》之后的中国风玄幻新书,希望大家能继续喜欢和支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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