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确凿消息,说南唐在我们北疆——不,就在我东平省内,派遣有一名南唐的鹰侯。此人是我朝的军政官员,南唐那边给他的代号是‘破军星’——孟聚,我怀疑这次霍镇督的死就是他干的!”
叶迦南神秘兮兮,结果说了半天没点实质性的东西,就只有一个“破军星”的代号,还摆出一副多么信任自己的架势——孟聚心里痛骂,说:“大人,只有一个代号而已,无姓名无身份无职业,卑职无从着手。”
孟聚心下一凛,他当然知道叶迦南这句话的分量,这意味着自己身上将贴上了明显的“叶”党标签,真正迈入了叶迦南的心腹嫡系行列——他也突然明白了,估计也是知道了这点,所以蓝正不肯收自己孝敬吧?
“呵呵,我们兄弟是同喜啊!吏员处的人昨天来找我问名字登记,说我王柱子这个名字太土了,不合朝廷命官的身份,让我改个名字。我当场把他们骂了回去,姓名那是爹妈给的,怎能随便改呢?”
“但后来想想,好像王柱子这个名字确实也有点。。。那个,以后大小是个官了,别人笑话我还无所谓,万一连镇督都被笑话了,说她怎么提拔这么个人,那就是我对不起镇督了。孟兄弟,王哥我没读过书,也不知这事该咋办好,你是识字的秀才,帮我想想办法?”
“王哥,这事好解决。姓名是爹妈给的不能改,但我们可以起个号。你看那些朝中大臣,名字好听得很,比如说吏部尚书胡君心,‘君心’二字就是他的号了,你知道他的本名叫啥?他叫胡二狗子!”
“好好!”仿佛怕孟聚反悔拿回去似的,王柱急不可耐地说:“就这个了,我一听就喜欢!哈哈,王彦君,不错,以后谁还敢说我老王是老粗,我王彦君一拳打掉他的牙齿!”
孟聚莞尔,定好了晚上再聚,孟聚径直回了家,推开门却发现秦玄不在家中。孟聚还以为他是被陵卫发现捉走了,孟聚又惊又慌。后来,他才在桌面上发现一张纸,纸上只有潦草的几个字:“我走了。谢谢,后会有期。”
孟聚猜想秦玄离开的原因,但想了半天还是摸不着头绪,只是隐隐感觉,秦玄的自尊心很敏感,而且受人恩惠的感觉并不好受。虽然自己很客气,但秦玄还是受不了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吧,干脆就悄然离开了。
孟聚今天没穿军服,一身白衣儒生打扮,长衫飘飘,英俊又秀气。他从袖中拿出扇子一展,自觉十足翩翩俗世佳公子。但他是陵卫出身,儒雅中带着几分官员的轩昂气势,天香楼的小厮看惯人的,自然知道这个客官不是等闲人等,脸笑得都开了花:“好咯~客官您放心,您的坐骑咱们给您伺候得好好的,绝对误不了事。”
孟聚上了三楼,这是一个雅室,装修得甚是雅致,室内摆着三张桌子,几幅山水和侍女屏风将小室与其他房间分隔开来。更妙的是,小室的窗户可以凭眺楼下的风景,靖安城大街上碌碌的人群被一览无遗,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着实不错。
天香楼能做到靖安城里头号酒楼,它老板的实力和关系肯定很硬朗,这样的人物孟聚当然不会小觑。他起身朝对方拱手致意:“杜老先生尊安,在下姓孟。杜老先生事务繁忙,派个伙计过来招呼一声就行了,何必劳驾亲临呢?”
孟聚也笑:“杜老先生太过奖了。”孟聚虽然对自己容貌和风度都很有信心,但他绝不相信天香楼的老板会看到一个帅哥就马上跑过来要结识。开酒楼的,什么俊男美女没见过?若每个都见,也不用干别的事了。这位杜掌柜过来,多半是蓝正的那张帖子起了作用。
杜掌柜攀谈了几句,祝贺玩得开心之类就告辞了,话里也没有探询孟聚身份的意思,孟聚不由暗赞其识趣。虽然朝廷不禁官吏进出青楼,有蓝正的帖子,对方多半也知道孟聚是官身,但有些事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总比说出来的好。
四十一 酒宴
过了下衙时间,一众同僚络绎来到,见到孟聚都拱手庆贺:“恭喜孟长官高升了!”
“惭愧惭愧,来来,诸位兄弟快快入席。”
看到众人来到,其中却没有高晋那厮,孟聚心头暗暗欢喜。与众人谈谈笑笑一阵后,刘真也来了。小胖子环视左右,问起:“高长官呢?他今晚没来?”
大伙心知肚明,都笑道:“今天高长官没到衙,不知去了哪里。应该是来不了吧?”
“哦,可惜可惜。”
虽然说“可惜”,但孟聚也好,刘真也好,大伙都是笑眯眯的,谁都不见有丝毫可惜。
王柱来得稍晚一些,孟聚亲自将他迎入席中,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省陵署的侯督察王柱。。。呃,错了,是王彦君阁下!”他故意不提王彦君是叶迦南亲兵队长的身份,只说他是官衔,所以众人也不觉得一个侯督察有甚稀奇,大伙拱手道:“幸会幸会。”
王彦君见惯大人物,也没把这群地方陵署的小吏放眼里,矜持地拱手道:“某是王彦君,见过诸位兄弟。”
等到戌时,大伙儿入席,也不见蓝正过来。孟聚等得无奈,只好吩咐店堂先上菜。
酒席开始,孟聚是主人,又是刚升官,在座中职位最高的,很自然地他就成为了众人关注的对象了。大家都给孟聚敬酒,说孟主办年青能干,前途无量,以后还得多多关照。
在座的都是前辈,孟聚也不愿落个升官脸就阔的名声,所以笑吟吟地来者不拒,谁敬都饮,于是赢来喝彩声一片,都说孟主办实在豪爽,是个可以真交的好兄弟。
孟聚被喝得受不了,出声求饶:“诸位兄弟,大伙也不要光给我敬酒啊,你们自个也要互敬啊――还要敬敬我们的王大哥,不然你们以后到省陵署去怕是不好办事了,王大哥在省陵署那边可是很吃得开的。”
王彦君瞪他一眼:“呵呵,孟老弟老是拿我开开涮――来,今日头次见面,大家满饮了!”
于是开始了一通互敬互饮,孟聚的压力才减轻不少。王彦君开始因为不熟还有点矜持,但喝了几杯酒后,他也放开了,和众人划拳吆喝起来,连平时不放眼里的刘真都喝了两杯,“哥俩好”啊、“二魁首啊”之类猜码叫喝声十分响亮。
酒过三巡,刘真突然嚷了起来:“到天香楼吃饭喝酒,岂能无美女?欧阳青青呢?快叫她上来!”
众人跟着起哄:“对对,孟主办,没有姑娘我们可不答应啊!”
“把欧阳青青叫过来,陪大爷喝口小酒!”
孟聚笑着举手示意投降:“好好,诸位兄弟莫急。”
他唤来大堂:“店家,我听说贵楼的欧阳姑娘才艺双绝,能否有机会一见?”
大堂面露难色:“这位客官,欧阳小姐今天身子有些不适,怕是没办法给诸位表演了。。。”
知道歌姬红人应酬的多是达官贵人,不会有空来理会自己这些闲散小吏,孟聚也不在意,但两杯酒下肚的刘真却是勃然大怒,他拿出一叠银票拍在桌子上,大喝道:“伙计,太也瞧不起人了!难道以为我们没钱给吗?那个欧阳青青要多少银两才肯出场,你只管说就是,看大爷给得起不!”
众军官跟着起哄:“就是,莫要狗眼看人低!惹恼了老子,拆了你们这破楼!”
“怎么会呢,实在是欧阳小姐身子不便当,小店绝对不敢欺瞒诸位大爷。”
大堂陪笑着,为难地望向孟聚。眼前这群人虽然都穿着便装,但那股跋扈气势做不得假,这分明都是军中人士,而且订座的名刺还是靖安署总管的,不用问都知道他们是陵卫了。这些半大不小的官,最难侍候,他们未必能成多少好事,但要坏事捣蛋起来却最是拿手。
孟聚明白,那个欧阳青青多半是正在陪着哪位达官贵人,店家不敢贸然过去打扰。他不想惹事,说:“算了,胖子,既然欧阳小姐不舒服,那我们改天再来也一样。店家,找些漂亮的姑娘过来陪我们弟兄喝酒。”
在座的以孟聚官职最高,他又是主家,他既然发话,众人都不再出声了,只有刘真还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嘟两句:“这不是瞧不起人嘛。”但是也没人理他。
有了孟聚的话,大堂如蒙大赦,立即应声道:“好的,客官您稍等,美女们就来!”
众人搁下筷子,都等得心焦了,才见得大堂领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进来。这群女子都颇有姿色,穿着五彩裙服,仪态婀娜,人未走近便已香风扑鼻。女子们手中持有琵琶鼓乐等乐器,进来后她们排成一排,齐齐对众人鞠躬,脆声问好。
大堂赔着笑脸问道:“诸位客官可要点些什么曲子?我们的姑娘精通各种清唱和弹唱,拿手《边塞曲》、《烟雨调》、《梅花吟》等各种最新曲子,诸位可以尽管点。”
孟聚本还想听听曲子,但刘真这厮一下嚷起来了:“听啥调子!咱们都是粗人,听不来那些文绉绉东西,让姑娘们过来陪大爷喝酒聊天是正经!”
孟聚也是由他去了,叫道:“店家,添上椅子,让姑娘们入席吧。”
女子们又是齐齐躬身道谢:“谢过大爷赏座。”
一时间,莺莺燕燕,彩衫纷飞,娇声燕鸣不绝于耳。这些青楼女子们甚是乖巧,自动每人一个地贴上了军官们,眼见佳人在前,刘真等人也忘了刚才的忿忿,眉开眼笑,甚是开心。佳人软语温声,有人划拳拼酒,有人调笑戏谑,气氛十分热烈。
作为今天的主角,孟聚身边也分到了一个年青女子。这个姑娘约莫十七八岁,一张圆脸,笑容甜蜜。她介绍自己叫紫燕,请教孟聚大名。孟聚看着身边酒色迷醉的刘胖子,心头暗暗好笑:“刘,我姓刘,你就叫我刘官人好了。”
“是,小女子敬刘大官人一杯。”
紫燕乖巧地帮孟聚倒酒,先是敬了孟聚一杯,孟聚饮了。她待要再敬酒时,孟聚却是不肯再饮了,推说:“酒量不胜,难以支撑。”
孟聚虽然年纪轻轻,但气度甚是沉稳老练,与身边那些闹哄哄的粗鲁酒徒们气质大不相同,紫燕也不敢放肆,只是细声软语说笑着。孟聚也不轻慢,低声应答,也不象身边同伴们一般动手动脚。一时间,紫燕又是庆幸,又有点浅浅惋惜:这位刘官人俊俏斯文,倜傥洒脱,可惜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否则若能与他共寻一夕之欢,倒也不是坏事。
酒酣饭饱,美色当前,军官们正在尽情享乐着,忽然室外响起了脚步声,有两人走了进来。看到来人,孟聚急忙站起,躬身道:“大~呃,蓝老大好。”
众人跟着起身,躬身行礼。大伙都跟着孟聚的称呼:“蓝老大好!”
“唉,莫要多礼。”蓝正一身青色便袍,脸上笑容甚是和蔼。因为身处烟花之地,他也不称呼孟聚的官职,只是笑着按手让众人坐下:“坐坐,今日是为庆贺小孟的事,老夫过来不是给大家扫兴的,大家莫要拘束,继续谈笑饮酒便是。”
“是。”
虽然蓝正说莫要拘束,但长期积威之下,大家岂能放松。刘真嬉皮笑脸地起身递过杯子:“老大,您亲自过来,那真是给弟兄们面子!来,且先喝了一杯水酒。”
蓝正端起杯子,微笑道:“今日是小孟的喜事,老夫来敬贺一杯。来,孟兄弟,祝你鹏程万里,前途无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蓝老大您亲自敬贺,在下如何敢当?”孟聚恭敬地将酒一饮而尽,然后他执壶给蓝正倒酒:“蓝老大的照顾栽培之恩,在下永记心头,没齿难忘,且容在下略表敬意。”
蓝正也将酒饮尽,老脸微红。他扫眼一望,发现在座的还有个生面孔,他仔细一看,发现此人竟是叶迦南的亲兵护卫王柱。
“咦?王兄弟也过来了?原来你跟孟兄弟也是熟识的?”
王柱微微躬身。虽然蓝正是督察,但他是叶迦南的近侍,倒也不用太恭敬:“见过蓝先生,孟兄弟是在下的好友,交情深厚。”
“哦,好,好好!”
蓝正连说了几个“好”,心里却是感叹,孟聚才来靖安一个月,交游却如此广阔,连叶迦南的近侍都跟他“交情深厚”了,这个年青人果然有了不得,将来前程不可限量。自己提拔他做主办,这个人情却是做对了――即使自己不提,此人有叶迦南赏识,迟早也会一飞冲天的。
想着,他把身后跟着的人让出来,介绍道:“诸位,这是靖安城内的富商朱全有朱老板,大伙认识一下。”
那个朱全有是个魁梧壮硕的高大胖子,浓眉大眼,高鼻深目,相貌堂堂,就是眼角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斜下来显得破了相,神色阴霾中带着点戾气。
身为陵卫,大伙自然听过他的名字,蓝正介绍他是“富商”,但众位陵卫却心知肚明,此人是靖安城中有数的黑道大豪,江湖人称“猪拱”。
朱全有对众人抱拳行礼道:“朱全有见过各位掌柜老板了!蓝老大抬爱,说我是富商老板,说来真是惭愧,我的生意都还不是靠诸位掌柜赏碗饭吃的,实在不值一提。”
第四十二节 欧阳青青
刘真笑道:“猪拱你莫要逗笑了。你若还要赏碗饭吃,那我们不得讨饭啦?”
朱全有看来与刘真也是熟悉的,被说出绰号也不恼怒,反而哈哈一笑:“刘胖子你的肚子倒是日益见大了,小心被人当做了怀孕的婆娘啊!”
“我呸!猪拱你这个杀千刀的!”
朱全有转身面对孟聚:“这位孟掌柜,真是好风采,好气度!咱们是头一趟见面,以后说不定有打交道的机会。恰逢孟掌柜喜事,在下斗胆敬孟掌柜一杯,还请千万赏光。”
孟聚笑着举起杯子:“朱老板客气了。我的小小生意,说起来不成意思,以后还少不得朱大老板你今后多多帮衬。”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朱全有擦擦嘴,开怀笑道:“好!孟掌柜斯斯文文的,但着实豪爽,在下打心眼里钦佩!以后孟掌柜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通知一声俺老朱好了,老朱一定听候吩咐。”
“朱掌柜好意,在下就先谢过了。”
蓝正和众人聊了两句,很快就起身了:“好了,我们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们随意吧,尽兴点――孟聚,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点事。”
孟聚不明所以,跟着蓝正出了门。
在走廊里,看看周围没人,蓝正才低声跟他说:“你今天是不是跟高晋吵架了?”
孟聚愣道:“啊,没有吵架啊?”
“高晋下午跑来找我,说你目无长官,不守尊卑,言辞无礼,说不该提拔你――你跟他是怎么回事?”
孟聚明白过来,笑道:“上午,高长官说是靠他提拔了卑职,卑职觉得这事。。。不怎么靠谱,所以没理会他,只是告辞走了,但没有跟他动气吵架。”
“高晋说是他的功劳?”蓝正哑然失笑:“当真笑话了,他可能是想。。。”
说了一半,蓝正不说了,只是摇头。孟聚明白他的意思,高晋冒这个功劳,恐怕是想孟聚给他进贡一笔升官孝敬吧――确实无耻得很!
蓝正拍着孟聚肩头:“小孟,以后跟高晋敷衍点,不要得罪他。他有毛病我是知道的,我也讨厌他!但没办法,高晋是国人,我朝的规矩。。。你该明白才对。即使叶镇督赏识你,国人跟华族之间的尊卑是大忌,真闹大了怕镇督大人也不好保你,你莫要让镇督为难才是。”
高晋是国人?难怪这厮这么嚣张可恶!
蓝正的这话可谓是推心置腹至极,孟聚也明白对方确实是为自己好,躬身道:“这是大人对卑职的爱护,卑职明白的。以前孟浪了,卑职以后一定谨慎小心。”
“呵呵,这是小事而已,莫要坏了今天的兴致。进去吧,大伙还在等你呢,我和朱掌柜还有点事,先告退了。”
“长官慢走。”
蓝正先下了楼梯,朱全有拖着脚步落在后面,他低声对孟聚说:“孟长官今晚只管放心玩乐好了,我已经跟柜台说了,今晚的花销都挂我帐上了――等下柜台那边还有一份薄礼,不成敬意,千万莫要推辞。”
孟聚一愣,待要说什么,那朱全有已经笑吟吟地拱手道:“不送,不送!”快步出了雅室。
送走了蓝正一行,军官们望着孟聚的眼光里又多了几分尊敬。他们已经掂量出了,孟聚这个八品主办的分量不同一般,办个庆贺酒席还能惊动了总管亲自前来道贺,这个年青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倒是孟聚面临一个小尴尬。那个紫烟姑娘咯咯笑道:“刘大官人?他们都叫你孟兄弟。”
孟聚俊脸微红,好在他反应敏捷:“哦,我叫刘孟,朋友们都叫你孟兄弟。刘官人是我追美女时候的艺名。”
紫烟一听便知道这厮在撒谎,不过欢场女子,这些东西本是平常事来着,她也当然不会揭破,只是娇滴滴地在孟聚耳边轻声说:“刘官人,你们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人吧?”
“何以见得?”
“猪拱好可怕的呢,好多人都怕他,连我们天香楼的杜老板见到他都要恭恭敬敬。但他见到你却要尊敬得不得了,还说要听你吩咐,那你不是要比他厉害多了?”
紫烟温柔的眼波里满是仰慕,声音又娇又爹:“真是了不得,你这么年青,又白白净净的,象个读书人,怎么猪拱那么怕你呢?”
孟聚笑笑:“客套话而已,莫要当真了。”
惊喜并不止于此,过了一阵,那个大堂跑了进来,一脸谀笑地对众人说:“诸位客官,打扰了。欧阳青青小姐本来是身子不适的,但听说几位客官很仰慕,盛情之下,她也勉强整理了妆容,想出来与诸位见个面,不知方便不?”
孟聚一愣,但刘真等人已如狼一般嚎叫了起来:“欧阳青青!快快唤她出来!”
大堂笑着下去,过了一阵他领着一位抱着古筝的素服女子进来:“诸位,这就是我们的欧阳姑娘。”
那女子向众人浅浅躬身行礼:“小女子欧阳向诸位客官问好,诸位安康福寿,喜吉延绵。”
孟聚本以为,象欧阳青青这样出名的艺妓,应是浓妆艳扮、艳光四射的。但一眼看去,欧阳青青的样貌却甚是清秀,打扮得也很素雅,淡青色长裙俏丽生辉,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粉黛不施,双眸幽深明亮,甚是有神。她的面孔甚是精致,咋一看只是觉得很顺眼很舒服罢了,但却越看越是漂亮,竟找不出丝毫瑕疵,竟令人不忍移开目光。
一时间,满堂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小女子身上,刘真忍不住大声喝彩:“欧阳小姐真是漂亮,非一般庸脂俗粉可比。”
欧阳青青嫣然一笑:“这位官人过奖了,欧阳只是蒲柳之姿,如何敢当呢?”她眼波流转:“请问,哪位是孟大官人?”
孟聚一愣,起身应答道:“我就是。请问欧阳姑娘有何见教?”
看到孟聚一身白衣胜雪,英俊倜傥,欧阳青青也是一愣,粉脸微红。她本以为孟聚是个威严的大官或壮汉呢,不料却是个这么英俊的后生读书郎。她垂下眼帘,有点不敢看孟聚的脸,低声说:“听闻,今日孟官人恰逢喜讯,谨容小女子为孟大官人道贺,小女子不才冒昧,愿以一曲《进奏乐》为孟官人贺之,还望官人雅鉴之。”
欧阳青青的魅力是颠倒众生的,她一言既出,众人无不喝彩:“好好,欧阳姑娘,给我们孟官人好好奏上一曲!”
孟聚微笑道:“有劳姑娘了,在下洗耳恭听。”
欧阳嫣然一笑,放下了怀中的铮乐,双膝跪在案前,玉指轻弹,筝声犹如流水般娓娓响来,曲调欢快跳跃,犹如喜鹊在林间跳跃飞舞,令人闻之心情愉悦,军官们也不懂音律,只是听欧阳青青奏得欢快,大家都很赏脸地不出声倾听着。
一曲奏罢,座里爆发出一阵喝彩鼓掌声,刘真嚷嚷得尤其大声:“好听好听,当真好听!”
欧阳起身浅浅一躬,笑道:“小女子技艺粗薄,在诸位方家面前献丑了,却盼孟官人和诸位不吝指正。”
其实这种喜庆的曲调,谁来弹奏都是差不多,孟聚倒是觉得,古筝古朴高雅,用来弹奏古典音乐或者破阵乐这种军阵杀伐音是蛮不错的,但是来演奏《进奏乐》这种喜庆乐章就勉强得很了。
不过欧阳青青是美女,大伙特别赏脸,孟聚当然也不会扫兴,他笑道:“指正不敢当,我等是音律的门外汉,但也能听出仙乐飘飘,几疑是天籁之音。欧阳小姐技艺娴熟,指法圆润,已有大家风范,吾等听来,也是三月不觉肉味啊,欧阳姑娘才艺双绝,果然是名不虚传。”
欧阳浅浅躬身道:“得蒙孟官人如此盛赞,小女子不胜荣幸。且容小女子敬贺孟官人水酒一杯,预祝孟官人鹏程万里,一帆风顺。”
孟聚与她碰杯,一饮而尽。刘真在旁边看得眼红,也出声说:“欧阳姑娘,来,咱老刘也敬你一杯!”
欧阳青青痛快地与刘真也喝了一杯,脸上浮起了一抹绯红。她轻掩小口,柔声说:“诸位都是豪迈之士,小女子打心眼里敬佩和仰慕,本欲多与诸位更多畅谈的,但无奈小女子量浅,再喝就要出丑了。孟官人,刘官人,诸位官人,大家且请慢慢畅谈,且容小女子量浅不能奉陪了,还盼日后大伙再来天香楼时,再与小女子一聚。”
众人一再挽留,但欧阳青青去意甚坚。无论大伙怎么挽留劝说,她只是浅浅地笑着,最后还是走了。
第四十三节 上任
欧阳青青走了,酒席的气氛却更炙热了。大伙都说,这趟来天香楼能见到欧阳青青献艺,当真是不虚此行。有人奉承孟聚,说欧阳青青主动出来给孟聚献艺敬酒,孟官人真有面子。孟聚连忙谦虚说哪里,这是天香楼安排的,应该是蓝老大有面子。
孟聚心下有数,欧阳青青出来献艺,应该是刚才那位朱全有安排的。朱全有也算是有心人了,以他跟蓝正的关系,却还有心跟自己这种新人拉关系——难怪此人能纵横靖安黑道多年不倒,这份未雨绸缪的细心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也因为这个原因,孟聚其实心里对欧阳青青并无多少好感。开始时自己诚意去请,小妮子却摆架子不肯来,到后来黑道大豪一话,高洁的才女就立即就跑过来,然后蜻蜓点水般匆匆敷衍自己一番,这令孟聚很是不爽。
自己好歹是朝廷的正式武官,怎么分量却比不上一个混黑道的?
才女,色艺双绝——都他妈虚的!这个小妮子瞧不上我们,老子还瞧不起你呢!
孟聚恶意地想着,脸上的笑容却是人畜无害的。这时,他注意到身边的王柱神情有点恍惚,孟聚轻捅了他一下:“如何,王兄弟,有心事?”
如同在梦中被人警醒了一般,王柱慌张地说:“啊,没事。来,孟兄弟,我们喝一杯。”
两人碰杯之后,王柱斟字酌句地说:“孟老弟,今晚这个欧阳青青姑娘,你是第一次见?”
“确实第一次见。今天以前,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你觉得,这女的咋样?”
“不错啊,人长得漂亮,又会弹琴,说话也很得体,不错啊。”
王彦君张望左右,看没有人注意这边,他才红着脸凑近孟聚耳边:“孟兄弟,如果要帮她赎身,不知要多少银子呢?”
孟聚惊得身子一震,他吃惊地望着王柱,低声说:“难道,王兄弟你想?”
“嗯嗯,”王彦君脸红得跟滴血差不多了,好在大家都喝了酒,他倒不是很显眼:“嘿嘿,不怕老孟你笑话了,你说觉得不错,咱也觉得不错,嘿嘿。咱岁数老大不小了,银子也攒下一笔了,该找个伴了。”
“欧阳青青艺妓出身,虽说卖艺不卖身的,但恐非王兄弟你的良配啊。”
“艺妓怎么了?咱也不过大头兵出身,不比她高贵。咱瞧这个女娃子不错,人漂亮又懂事,性情也温和。”
眼见王柱态度坚强,孟聚只得敷衍说:“既然王哥你有这个兴趣,那兄弟这两天托人问问天香楼这边吧——不过这女子如今正当红,是店家挣钱的摇钱树来着,赎身银子恐怕不会低。最好王哥你见过她几次,跟她沟通下,如果她自个也同意跟你,这样跟店里头谈赎身银子也好说。”
王彦君脸涨得通红,低声央求孟聚:“孟老弟,老哥我以前是大头兵一个,这些事都不懂的,你见识广门路多,得多帮帮我。”
孟聚啼笑皆非,自己以前是秀才,又哪里懂这些?但王彦君恳求,他也无法推脱:“这个自然。王哥的事,我会当做自己的事一般上心来办。”
得孟聚这句承诺,王彦君心满意足,拉着孟聚连干两杯,说:“孟老弟,我的下半辈子幸福就全靠老弟你了!”
孟聚哭笑不得,他心知欧阳青青是店家的红牌艺妓,年纪又轻,这种尤物,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想染指。不要说王彦君这么个不入流的小军官,就是刚晋升了主办的自己,若是敢出手独占,只怕今后也是永无宁日。
一通杯觥交错,吃喝谈笑,直到夜色已深,街上有更夫打更时,孟聚才起身说:“诸位兄弟吃喝得开心,我也觉得很高兴。但千里无不散的酒席,明早还得上衙,兄弟就不耽误大家了,都散了吧,回家早点歇息。”
于是大伙才纷纷起身告辞散去,有些懂事的军官还凑近孟聚要塞给他个红包当贺礼,但孟聚笑着拒绝了:“自己兄弟,不必弄这些花样了,兄弟的心意我知道,心领就是。”
众人都喝了不少酒,摇摇晃晃地下楼。孟聚没喝多少酒,倒是还清醒着。他自己走到总柜台那里:“掌柜的,结账吧。”
“孟官人,您的帐已经有人结了。”大堂巴结地笑着,态度比刚才更恭敬了——连“猪拱”这样的江湖大豪也要巴结,眼前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有人结了?”孟聚皱眉:“我没让朋友结。告诉我,多少银子,我来给。”
“官人,您别为难我们小的了,是有人结了。还说您拉了个包裹在我们这,让我们等您走时给您捎上。”
看着那鼓鼓囊囊的包裹,孟聚拿起来掂量了下,分量不轻。他正要拒绝,但有人替他说了:“哦,这确实是我们孟官人的东西,拿着吧。”
孟聚抬头,见到是王彦君,心下稍安:“王哥?”
王彦君冲他眨眨眼:“老弟,结了账还不走干什么?难道想在这熬通宵啊?走了走了!”
他硬生生把孟聚拉走了,一手还提着那个包裹。
直到出了天香楼,孟聚才说:“王哥,其实刚才。。。”
“我知道。是猪拱的吧?”
王彦君把包袱递给孟聚,笑道:“其实也没多少东西,我掂量了下,也就百来两银子,还不如一张银票来得实惠。猪拱那货,就是喜欢张扬。”
“王哥,你说这钱我该不该收?”
“如何不该收?”王彦君吃惊地望着孟聚:“你晋升提拔了,他给你贺礼,这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如何不该收?”
孟聚哭笑不得,这个兵痞眼里,只要是银子就可以往口袋里塞:“我的意思是,这钱收下了,以后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麻烦?应该不会吧。孟老弟,猪拱和蓝正一块出来的,这里头啥关系你还不明白?即使有什么事,也有你们蓝老大扛着,不可能找你这个小主办的。钱也不多,就那百把两银子,你若是不收,他反而会惦记上你,觉得你这个人怕不怀好意,说不定会给你使什么手脚。虽然你不在乎,但这类三流九教人物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王彦君脾气虽粗,心眼却甚是细,一下子就把厉害关系剖析得清楚,孟聚也是佩服。他也庆幸,好在知道这事的不是旁人。自己和王彦君连一万多两的赃银都分过,这几十两银子压根就不算个事。
在分道的岔路上,二人挥手道别,临别时王彦君还特意叮嘱孟聚:“孟老弟,老哥的事,就拜托你了,你抓紧点儿啊!”
太昌八年,九月初五。
一大早,孟聚迈入陵署,找到了军情室的官衙。军情室的官衙在陵署大院西侧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外墙上长满了爬山虎和藤树叶,绿葱葱一片,生气盎然。
孟聚在门口向执勤的卫兵出示了委任令。卫兵向他行礼,然后一路小跑地进去禀报了。
很快,一大群人出来了,领头的是个干瘦的老军官,头斑白,一身陵卫军服也颇为陈旧了,但人倒还精神,他热情地冲着孟聚行礼:“孟长官,您可过来了。”
“阁下是?”
“卑职曹敏,领衔侯督察,前两天就听说了孟长官您要过来我们这边,大伙等您可是等得心急了。”
孟聚听说过曹敏,在自己没来之前,他是军情室的暂时负责人。所谓领衔侯督察,其实也就是说几个平级的侯督察军官里临时负责的,并非朝庭官职,照旧是从九品官。
孟聚客气地说:“曹领衔,幸会。我初来乍到,很多事还得你关照才是。”
曹敏热情地笑道:“长官言重了。来,让我介绍诸位同僚给长官你认识。”
曹敏一个个把部下介绍给孟聚,军情室总共也就二十来个军官,不要说比不上缉捕处一百多号人的恐怖力量,就是孟聚原来的刑案科也远远不如。更让孟聚郁闷的是,人数少点也就罢了,但他们的年龄也太大了——每个人都是胡子皱纹一大把,一通介绍下来,孟聚名字没记住多少个,倒是记得里面有几个老军官站都站不稳了,拄着拐杖哆嗦个不停:“长官好。。。卑职是某某某。。。”
这些人,年纪差不多可以做自己爷爷了吧?孟聚郁闷至极,自己到底是到了军情室还是养老院?他记起来过来时蓝正说:“他们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何止是经验丰富啊,简直是一堆古董了。
按照惯例,新任长官都要给部属们训话的。孟聚本来还准备了腹稿呢,打算搞一次鼓舞人心的演讲呢,但看到部下们老态龙钟的样子,他顿时兴致全无,草草敷衍两句:“在下初来咋到,还希望各位前辈多多扶持帮助,大家齐心协力把军情室工作干好,不辜负署里面的期待。就这样吧,大伙散了吧,回自己岗位去吧。”——他不敢再多说,再说下去万一哪个老家伙支撑不住摔倒那就很难看了。
第四十四节 军情室
众人散去以后,孟聚问曹敏:“我的官署在哪里呢?咱们过去聊聊吧。”
“请长官跟我来。”
曹敏领着孟聚到院子深处的一个房间,房间很宽敞,窗明几亮,初升的太阳照在干净的青石板上,显得光洁明亮。房间正中摆有一张红木的大文案,一张舒服的软榻和几张椅子整齐地摆在案前,墙边有宽大的书柜。
案后摆有两幅屏风,一幅是山水屏风,另一幅却是猛虎下山的屏风,那猛虎浑身斑斓,顾盼之间凛然生威,十分生动。看画风,这屏风应是出自名家手笔,但孟聚盯着看了半天还是找不到题跋,最后只好无奈地放弃了。
看到那群老头之后,孟聚就对要接任的军情室失去了信心,不料这个官署布置得简洁雅致,干净明亮,倒是蛮合他胃口的。
“不错不错,我很喜欢,曹领衔,让你费心了。”
曹敏象是松了口气:“孟主办喜欢就好。我们还担心太俭朴了,孟主办你会不喜欢。”
孟聚摇头:“我不喜欢太奢靡。曹领衔,相处久了你就明白,我这个人很随和的。”
曹敏暗暗苦笑:哪个上司初来时不是说自己很随和?日子过久了,官威也就起来了。
孟聚客气地说:“那么,曹领衔你帮我介绍一下室里的日常事务?”
知道这是对方在催促交接,曹敏很爽快地交出了军情室的官印、财物印和账本,孟聚郑重地把官印和财务印章收进了柜子里,单独留下了账本。
“曹领衔,我们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启禀主办大人,我们还有十七两二钱银子,铜钱二十贯。这是前任李主办离任时签字确认的账目,请您过目。银两都在账房那里存着,大人您随时可以动用。”
听到这个数字,孟聚松了口气:还好,自己不用刚来就面对两手空空的困窘,看来自己的前任还是很有道德的,没在临走前把银子都挥霍光。
“那么,署里每个月拨给我们多少经费?我们的日常支出有哪些?这些我都不是很懂,还望曹领衔不吝指点。”
“长官言重了,卑职自然言无不尽。署里面拨的经费,时多时少,大概每个月也就十多两银子,如果有些什么大行动还可以临时申请特支——不过这几年都没搞过什么大行动,所以特支费这笔银子我们也没拿过。”
一个月才十多两银子——搞不好昨晚天香楼的花费就有这个数了,孟聚猜,看来自己的前任为了攒十多两银子还是蛮费了不少心的。
孟聚又问军情室的主要业务,曹敏苦笑连连:“长官,您是自己人,所以卑职敢说真话了:我们的主要工作是没工作。”
“呃?此话怎说?”(16K小说网电脑站 16K.cN)
“长官,若在内地陵署,军情室这个部门还是蛮吃香的。情报收集,监督军队、军法审查,甄别军官,复核队正以上军官的任免,对都将以下各级军官进行审查,权力很大。
但可惜,这里是北疆,边军历来跋扈,不买我们的帐。朝廷规定军中将领任免需经陵卫审核,但北疆边军从来就没理会过我们,靖安守备军自家就任命书了。有些知礼的将军还懂得个函过来跟我们知会一声,但大部分人连说都不说,就当我们压根不存在似的。”
孟聚想起了叶迦南和拓跋雄的谈判,说:“曹领衔,你说的这个,是任免复核制是吧?”
“对,没想到孟主办您也知道这个。不过这个制度好多年没有实行过,已经荒废了。”
“除了任免复核制以外,我们还有其他的手段吗?”
“还有刑案追索制,不过一样荒废好多年了,长官。”
陵卫对军队进行监控的两大手段,除了任免复核制,还有刑案追索制。
东陵卫的职责是监察地方文武和民间,军情室就是专门来监督军队将领的特情部门。按照编制和职责,军情室有权对当地驻军进行审查,拘留驻军将领和军官,对他们进行审讯和调查,有权在军队中安插内线,收集情报,监控军队思想和动向,甚至有权驳回上级将领对下级军官的任命。
但可惜,在大魏朝,除了指路牌外,孟聚还没现什么事是表里如一的。军情室拥有的这些权力,统统只是理论上的。不要说审查一个镇将,如果军情室斗胆把一个喝酒闹事的小伍长给扣回来,当晚就会有几百“义愤填膺”的大兵排着队来砸了陵署。
孟聚震惊:“居然有这种事,敢砸东陵卫,不等同造反吗!难道六镇大将军和各级将领都不管吗?”
曹敏苦笑:“管,当然管——但可惜六镇大将军和各位将军都太忙了,哪有空理会这些小事。”
按照曹敏的说法,虽然整营整队的士兵抄着兵器整齐地出营,但六镇大将军拓跋雄是不会知情的,他部下的都将、副将们更是一无所知——大魏朝的北疆将领们都是很纯洁的,就跟十三岁少女不知道什么是男人一般。
事情过后,他们会睁大了无辜的眼睛,惊讶万分地说:“这帮兔崽子无法无天了!反了反了,我一定将他们好好责罚!”一些有良心的将领还会装模作样地布置个军棍秀邀请陵卫来参观,轻飘飘的五十军棍后,受罚士兵精神抖擞得可以打死老虎。
“这不是舞弊吗?怎么可以?”
“大人,这已经算给我们面子了。若是碰到个惫懒的家伙,他连军棍都懒得打了,只是个文过来说犯事官兵张三、李四、王五等人都已逃走,正在缉捕中,从此再无下文。”
“这样,难道你们就不生气?”
“我们生气又能如何呢?难不成还去下海捕令,把张三李四王五都抓回来吗?世上有没有这几个人还不知道呢!”
听到这里,孟聚沉默了。这时候,他忽然很能理解叶迦南的心情了:憋气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抓到拓跋雄的疼脚,不好好整死他如何对得起自己?
“大人,这样您也该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室里的都是一些老军官——军方不睬我们,我们就没事干,也没机会立功提拔。年青军官都找门路调走了,署里面也干脆就把那些快退休的老家伙统统配到我们室里来了,就把我们这里当养老院了。”
孟聚觉得好气又好笑:“这种环境。。。也难为曹领衔你。”
“呵呵,卑职倒无妨。我还有两年就快退休的人了,清闲点也好修身养性。就是孟主办您这么年青,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只怕以后的日子会比较难熬。”
孟聚想起了叶迦南和拓跋雄的谈判,心中有数:“我想,边军这样无法无天,朝廷也不会一直放着不理吧?情况终会改变的。”
“唉,希望是这样吧。。。”曹敏心下其实不以为然,都十几年了,也不见朝廷有空来管。不过他也不想给新来的长官泼冷水了:“长官,按规定,您这个级别的军官可以配勤务的。您有选好的勤务吗?或我们给您指派?”
孟聚本来是让秦玄来当这个勤务的,但这个少年已经失踪了,他也就放弃了:“就让室里指派吧,找个老实听话点的过来。”
“是,那孟长官,您现在还有什么吩咐?”
“把室里的旧公文和案卷拿来我看下吧,也好熟悉一下业务。”
“好的,长官您稍等。”
曹敏出去,过一阵,又捧着一堆文牍进来:“长官,这是室里的旧公文,您可以参阅一下。”
“行,曹领衔,搁这里就行,辛苦了。”
曹敏退下了,孟聚坐在案前翻阅。这些都是很老的公文了,看样子也很久没人翻过,翻开就泛起一阵扑鼻的尘土和旧纸张味。这些公文大多是边军的任职抄报、署里转的朝廷驿报和其他科室的案件通报,看日期,大多都是太昌四年、五年的,有的甚至是太昌元年的。
这些陈年故纸,孟聚翻了几份就没啥兴趣了,把案卷丢在了一边,站在窗边呆。
窗外是一片明媚的秋日景物,各种花草在秋日暖暖的和煦阳光下舒展着。天空一片碧蓝,雁群掠过深蓝的天际向南飞去。望着雁群,年青的陵卫武官眼里流露中复杂的感情,象是憧憬,又象思念。
第四十五节 业务上门
“长官。”
孟聚转过身来,却见曹敏站在门口,他身后站着一个拘谨的少年。少年穿着杂役的青色衣裳,个子不高,神情有点慌张,不过眉目倒还开朗。
“曹领衔,如何?”
“孟长官,这个小伙子是室里给您选的杂役。您看看合适不?如果不合适,我们再换人。”
孟聚打量着少年,微笑问:“小伙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报告孟长官,我叫王九,今年十六岁了。”
“哦?老家是哪人啊?”
“我是靖安本地人,刚刚被陵署录用过来做杂役的。曹长官安排我给您做勤务,我一定好好干活,让孟长官您满意。”
少年的口齿清晰,说话也算有条理,虽然还有点拘谨不敢看人,但他眼神清澈,眉目端庄,看上去倒还老实。
孟聚点头:“曹领衔,就让小王试试吧。”
“行,只要孟长官您满意就好,小王的家里我们问过了,都是本分人,应该没啥问题——小王,你就好好听孟长官差遣吧。孟长官年少能干,前途无量,能跟着他是你难得的福分,多少人抢都抢不来呢,你要好好珍惜!干好了,你家里也跟着沾光。”
王九拼命点头,诚恳地说:“是,我一定好好干活,绝不偷懒!如果我偷懒,孟长官和曹长官尽管用军棍打我好了。”
孟聚和曹敏都笑了,孟聚笑道:“没那么严重——曹领衔,辛苦你了。”
“哪里,这是卑职本分的事。没什么事的话,卑职先告退了。以后孟长官要找我,让小九过来叫我一声就好,我就在院子的那头。”
曹敏退下了,剩下一个王九局促地站在那。
孟聚问了他几句,家里人都是干什么的,爸妈还好吗,有多少兄弟姐妹之类,王九细细作答,这才稍微放松了些。
少年其实是曹敏的邻居。在少年和父母的眼里,曹长官每天威风凛凛地挎着腰刀进进出出,整天大着嗓门说话,街上的混混见到他都怕,甚至连衙门的公人都不敢招惹他。平时街坊邻里有些什么纷争,只要他一到,说出话来没有人敢不服气的,曹长官是几条街都闻名的大人物,自己能当上这个杂役,还是爹妈去给曹长官家哀求了好久还使了银子的结果。
曹长官已经是这么厉害的人物了,王九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年青英俊的孟长官,看样子比起曹长官来更了不起,连曹长官都要对他恭恭敬敬的。这个孟长官,说话和气,人也斯斯文文的,长得英俊又儒雅,若让街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看了,还不馋得她们流口水啊。
王九胡思乱想着,嘴上却回答得丝毫不错,孟聚见他回答清晰,口齿伶俐,很是满意。
“很好。小九,以后我们相处的时间很多,你不必那么拘束。现在我这头没什么忙的,你就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是,孟长官。”
少年听话地出去。望着他的背影,孟聚叹口气,看着这个听话的少年,他却总是想起另一个少年,那个桀骜的、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秦家少爷。
秦玄啊秦玄,茫茫人海,你现在在哪里了呢?
孟聚在官署里无所事事坐了一个多时辰侯,没有公务要处理,也没有人要他办什么事。以前在刑案科时总觉得案子太多太忙,但现在孟聚终于发现,有事可忙也是一种幸福。
他出去在院子里各个官署巡了一圈,想看看部下们都在干什么。他随便走进哪个官衙里,总看到部下们很认真地坐在案前看着公文,那些胡子皱纹一大把的老军官们神情专注,表情严肃,象是忙着世上最重要的事。
孟聚实在好奇,走近去一看,他们看的原来是一份太昌三年的驿报。
曹敏跟在孟聚身后,看到这种情形,他也有些尴尬:“室里一直没什么事干,我就让前辈们随便学习一下旧公文。”
孟聚忍住笑,他可以肯定,只要自己前脚迈出去,后脚部下们就把那些旧公文甩到一边,然后就是喝茶聊天开溜——不过,自己也是这样混过来的,眼看这些前辈们胡子都一大把了,又怎好意思去说他们呢?
“学习旧公文很有意义,温故而知新嘛。不过,我觉得曹领衔你最好还是找一些关于任免复核制和刑案追索制方面的规章和典籍让大家温习一下,熟悉一下业务,将来说不定能用上。”
曹敏诧异地望着孟聚,将来能用上?新长官脑子没毛病吧?学这种东西——曹敏觉得就跟考虑如何在南朝首都健康城开东陵卫分署一般毫无意义。
但对方是长官,自然他说了算。曹敏应声道:“是。卑职这就准备好规章让大家学习。”
回自己官署把旧公文又看了一遍,孟聚熬得实在难受。麻烦的是,以前在刑案科那边没事干还可以开溜回家,但现在自己就是头了,刚刚上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上任第一天就开溜实在也太说不过去了。
所以,当听到午休下衙的钟声响起时候,孟聚那愉悦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他叫来曹敏:“曹领衔,我在刑案科那边还有个案子手尾没结完,下午我要过去结一下,就不过这边来了。有什么事,你让小九来通知我,我应该在家里——四排三号馆舍”
结案子要在家里结吗?
曹敏当然不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他很诚恳地说:“长官辛苦了。卑职在这边看着,有什么事会立即通知长官的。”
孟聚本来是想下午在家睡懒觉的,但最后这个企图还是没能实现。当他在被窝里睡得舒坦时,有人怯生生地在门口叫他了:“孟长官在家吗?”
孟聚爬起来,凑到窗口处望了一下,才看到是今天才配的勤务王九。他应了一声,打开门让他进来:“怎么了,小王?军情室有事?”
“是的,孟长官,曹长官说有些奇怪的事,您若是有空的话回去看下。”
就军情室那闲得蛋疼的地方还能有奇怪的事?
孟聚问什么事,但王九却说不清楚,只知道是曹敏让他来,他就赶紧过来了。
孟聚无奈,只好穿戴整齐回到军情室。曹敏守在门口,见到孟聚回来很高兴:“孟长官,打扰您了。有些蹊跷事,得请您过来把下关。”
“蹊跷事?”
“是的,今天边军那边来了两个武官,拿着份任命文书说要让我们审核和盖章——这太古怪了,好几年都没有这样的事。卑职担心,这里面说不定会有什么问题?”
孟聚一听便明白了,这是叶迦南和拓跋雄的协议开始生效了。他轻松地说:“这不是正常的吗?审核任免军官,这该是我们军情室的正常业务才是。”
“啊,但是好多年都没有这种业务,现在却突然有人来。。。”
“来了就接待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边军的武官在哪里?”
“他们都还在院子里候着,说是要等您回来。”
孟聚迈步进去,一眼便看到了两人。两名武官都穿着灰色的军服,站得笔直,钉子般戳在院子中央。
两名陌生武官的到来给死水一般的军情室激起了层层涟漪,周围的几个房间窗户都射出了好奇的目光,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两名武官依然站得笔直。
看到曹敏和孟聚联袂进来,两名武官都望了过来。看到曹敏亦步亦趋地随在孟聚身后,他们也猜出孟聚的身份了,躬身对孟聚抱拳行礼:“卑职参见孟长官!”
孟聚摆摆手回礼:“免礼。二位是哪个部队的,过来有什么要事吗?”
年长点的武官先答话:“卑职齐鹏,刚刚接到上峰指令,将要就任靖安守备镇二师一旅三营的管领,特来请求靖安军情室批复,请孟大人核准。”
“卑职徐浩杰,也是刚刚接到上峰指令,要就任靖安守备镇二师一旅三营的副管领,请孟大人高抬贵手。”
孟聚因为心里因为早所准备倒还无所谓,旁听的众位陵卫官倒是一阵阵惊诧。军方的军官来请求陵署批准任命,这种事多少年没见过了?
孟聚的表情淡淡的,仿佛这是一桩很平常的、根本不足一提的小事般:“哦,是这个事啊。二位的晋升公文和履历都带来了吗?”
“都已带来了,请孟长官您查阅。”
孟聚接过公文,摆摆手:“二位稍等一阵。我先看看。”
两名军官很恭敬地躬身道:“是,辛苦孟主办了。”
在自己的官署里,孟聚把二人的任职文件看了一遍,又看了下二人的履历。两人都是从军十六年了,经历了数次北疆大战,熬资历好不容易熬到管领级,拼命拼来的军功,也算不容易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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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斗铠兵器横空出世,改变了华夏大地的命运。在天武王带领下,蛮夷贵族们入主中原,建立了辽阔的北魏帝国。掌控着十数个强大的斗铠军镇,帝国压制南唐和西蜀,威震四方,魔族皇帝们坚信,他们的帝国将万世长存。
三百年后,在帝国的北方边疆,年青的小军官孟聚和伙伴们卷动了天下风云。为了野心,为了信念,优秀的战士们驱动着各种斗铠踏上征途,就如当年的天武王,他们的目标,同样是整个天下!
(老猪继《紫川》之后的中国风玄幻新书,希望大家能继续喜欢和支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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