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面试(上)
柳寒又详细问了各个码头脚夫商社的掌柜,这些掌柜都是从脚夫们自己选出来的,船运商社和风雨楼都没派人进去,柳寒觉着这样不行,将来有可能出乱子。
“我们还是要派人进去,他们虽然不向我们交钱,但问题是,如果我们不派人进去,别人就会从乘虚而入,到那时,我们反倒被动了。”
“可我们刚和他们谈妥,如果现在就派人进去,有可能引起反弹。”老黄有些担忧,萧雨却点头表示支持:“柳兄所虑甚是,如果我们不动,别人就要动,我看这样,我风雨楼还有点虚名,就让楚飞出面,召集那些脚夫头们吃次饭,柳兄觉着如何。”
“楚飞的伤势好了没有?”柳寒问道,萧雨笑了笑说:“他的伤完全好了,拜你的丹药,修为还进了一层,现在达到八品巅峰,该出去作点事了。”
“那行,就让楚飞出面,嗯,带上柳罡。”柳寒说道:“楚飞将来另有用处,脚夫必须有专人联络,让柳罡去吧,将来你再找个人接手。”
“行,就这样说定了。”萧雨起身,柳寒又补充道:“告诉楚飞,明天来与老黄商量下具体怎么办。”
“好!”
萧雨摇摇摆摆的出去了,老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轻轻叹口气,俩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风刮来,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院子里变得有点阴森。
沉默半响,柳寒幽幽的说道:“今天,我看到他的脸了。”
老黄目光先是一亮,随即沉默不语。
“不是那个人。”柳寒深深的叹口气,神情中很是困惑:“可我越想越觉着就是那个人,他身上的味道那样熟悉,问题出在那呢?”
“不是就不是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不是太着急了。”老黄劝慰道。
柳寒沉默了会,摇摇头,说道:“我已经很小心了,就怕自己冲动,判断错了。”
老黄轻轻叹口气,他深知柳寒,这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几十年下来,这是他认识中最谨慎的人,或许,是因为他的敌人很强大,非常的强大,所以才造就了他的谨慎。
柳寒靠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夜空,夜空不深,有几颗星星在天幕上眨眼,弯弯的月亮斜斜的挂在天边,过往的日子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
老黄静静的喝茶,他没有看天,而是看着柳寒,这张脸比起刚遇上时,白净些,可若仔细观察,眉宇间始终带着淡淡的忧郁。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老黄终于打破沉默,漫声吟道:“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何为抱一,守定心中的宗旨,不为外部所惑,不为心中的冲动所惑,东主,咱们不着急,现在我们走在正确的路上,他迟早会冒头的。”
“话是如此,”柳寒依旧仰头望天:“可谁又能完全守住那个一呢。”
“那就试着去守一下,”老黄说道:“就以百工坊为例,它为什么如此神秘?这不正常,其背后一定有原因;其二,为什么俩人会如此相像,会不会他们是师兄弟?或者是那个人的徒弟?”
柳寒闻言眼睛一亮,深感老黄说得对,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他忽然又萌生个想法,要是能引诱那张掌柜出手一次就好了,厉岩常猛,不都是从招术中认出的吗。
“你说得对,我是身在局中,为局所迷。”柳寒露出笑容,老黄在心里稍稍松口气,他可真怕柳寒在冲动下作出蠢事。
心事过去后,柳寒的脑子又活起来了,他扭头看着老黄说:“你知道他住在那?”
老黄摇摇头,柳寒笑了:“迎客居,城北码头的迎客居!”
“迎客居?”老黄开始还迷惑下,随即睁大眼睛,失声叫道:“迎客居!!!”
柳寒大有深意的点点头,老黄背脊上冷汗直冒,心尖直发抖:“他要做什么?!!!他想做什么!!!”
“是啊,”柳寒说道:“他想做什么?老黄,看来我们还是小看了他,他是所谋甚大!”
老黄在一瞬间便明白了,那绿竹很可能不是内卫,而是,或者说可能是那个人派出来的,绿竹最先是派到犀锋身边的,只是不小心被察觉,犀锋不敢要,阴差阳错到了柳寒身边,根据柳府的监控,那个迎客居是个情报中转点,现在看来,那迎客居不是内卫的点,而是那个人设的点。
而根据柳府的监控,负责绿竹联系的胭脂水粉店,还负责与很多府内的婢女下人联络,这里面就算一半人是他放入各府的眼线,那规模也非常可怕。
“她最近出去过没有?”
老黄想了想摇摇头,柳寒想了下说:“她应该要出去,一定会出去,他们要了解我的动向,将小七,不,不能是小七,也不能是虎哥,得另外找人。”
老黄笑了笑:“这事就不用你管了,交给我来办吧,呵呵,这人布局了十多年,手下高手如云,又富甲天下,我倒很想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好,交给你了。”柳寒说着起身,伸个懒腰,像是放下一个沉重的包袱,笑了笑,出了院子。
当晚他又住进了青衿的小院,享受青衿的温柔,又仔细观察了绿竹,她的表现还算正常,似乎还没得到指令。
一宿无话,第二天,他到度支曹应卯,检查了一番警卫,今天开始有人来还钱了,不过,都是些欠得少的,最大的一笔也不过两百两银子,包括丁轩在内,那些欠了数千上万两银子的,都没来还。
柳寒有些纳闷,薛泌怎么还没还,想了会,觉着薛泌可能还在凑钱,他那当皇后的堂姐也不知能不能帮他出点银子。
延平郡王今天只是在早晨来了一趟,然后便不知道去那了,柳寒在午后,也就悄悄离开,反正现在度支曹也没什么事,要有事也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关。
醉枫楼是内城比较有名的酒楼,掌柜的是个叫荆铮的人,这家酒楼不是那种高楼,而是一间园林式的酒楼,整间酒楼没有一座两层以上的建筑,各个小院都掩映在各色枫树中,时值枫树花期,满院飘着火红的枫叶,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遍红色。
小二将柳寒引到回风舞院,枫林间隐约有琴声传来,除此之外,再没其他声音。
穿过枫林,到院子里,柳寒观察了下,这院子其实很简单,无论装饰还是布局,都很简单,却突出了一个自然,所有建筑都依照枫树而建,没有破坏枫林的一丝一毫,也没有影响整个院子的风景。
饭厅门口站着两个小太监,这饭厅并不大,两个小太监没有阻止他进去,柳寒推门进去,房间里已经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监坐在上首,而那林公公却坐在下首,麦公公和另外两个精悍汉子站在那须发皆白的太监身后。
柳寒愣了,赶紧上前一步,躬身下拜:“卑职拜见穆公公。”
“你怎么知道是我?”穆公公平静的问道。
“林公公只能坐您下首,您身后的两位大人修为精深,看其气度,修为当已跨过那道门槛,另外这院子里,还有八个高手潜伏各处,上次奉命见林公公却没有这样严密的护卫。”柳寒平静的说道。
穆公公看了看林公公,林公公微微施礼,他面前的茶杯纹丝不动,穆公公微微点头,麦公公在边上说道:“老祖宗赐坐。”
“这个地方很安静,这里是内卫的另一个产业,”穆公公的语气平和,柳寒在他对面盘膝坐下,平静的听着,穆公公顿了下问道:“你有另外一个身份,叫”
“柳漠。”柳寒补充道,穆公公轻轻嗯了声:“是这个名字。”
说完便看着柳寒,柳寒解释道:“这个身份是偶然取的,当初萧雨找上我,要与我联手对付漕帮,我是个商人,本不想参与江湖争斗,可漕运利益巨大,而且觉着有宫里支持,应该不算困难,但漕帮在江南势力巨大,我在江南设有分店,如果我以本来身份向漕帮出手,势必会影响我在江南的生意,故而便化妆前往落马湖,没成想被带入漕帮,故而干脆便用了这个身份,可没想到方帮主又派我回帝都设暗舵。”
“你和那个快刀门的那人是怎么认识的?”穆公公问道。
“在长安时,我们发生过一点冲突,我饶了他一命。”柳寒很平静的答道,他没打算交出傅三公子,这颗棋子在帝都混得不怎么地,可将来或许有用,现在就卖了,太便宜。
“长安时发生冲突?”穆公公语气一点没变,柳寒心里清楚,今天的见面,若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恐怕他便要亡命天涯了。
“我的一个下属想谋夺我的产业,与他勾结在一起。”
“就是那个死的了毕良。”
“公公明鉴万里。”柳寒诚实的点点头,心里暗惊,这内卫真是名不虚传,居然如此快的便将这些事查出来了,穆公公没有开口,林公公也没开口,柳寒更不敢开口,只是静静的等着。
“嗯,很好,这个身份可以继续用下去。”穆公公语气中丝满意,柳寒悄悄松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第453章 面试(下)
从踏入回风舞之时起,危险便笼罩在柳寒身上,他完全没想到权倾朝野,让天下人恐惧的穆公公,居然会降尊纡贵,亲自来见他,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其次,穆公公首先问的居然不是扬州盐号的事,而是他的另一个身份,这更让他警惕,好在他的理由还算充分,在江南经商,得罪了漕帮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你见过百工坊的掌柜了吗?”穆公公开始了第二个问题。
“回公公,昨天见过了。”柳寒如实答道,说话间,他的眉头微皱。
穆公公显然看出点什么,他温和的问道:“怎么?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
“回公公,卑职很为难,百工坊找到卑职,是通过百漪园的甄娘安排的,卑职也打听了下,百工坊在江湖上信誉很好,但百工坊很神秘,江湖上没人见过他的掌柜,在百漪园见到的百工坊掌柜也是蒙面的,昨天卑职逼他揭下面具,可即便如此,卑职心里还是很不安,卑职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如此神秘,卑职经商一向有个原则,不与来历不明的客人合作,但百工坊让卑职很难取舍,公公,卑职甚至差点以为这百工坊是内卫的。”
说着,柳寒抬眼直视穆公公和林公公,林公公面无表情,穆公公露出一丝微笑:“这百工坊是很神秘,内卫在五六年前便查过,可惜,,呵呵,内卫档案库里关于百工坊的情报有三尺高,可小林子研究后,认为没有一份是真的,要么是他们故意丢出来的,要么便完全是假的。”
柳寒嘴巴微张,显然非常惊讶,穆公公点点头:“可为了查到这些资料,内卫总共损失了两个好手,可小林子研究了整个过程,认为我们派出去的十二个人,全都被识破,之所以只死了两个,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想得罪宫里,至于为什么又死了两个,原因不明。”
柳寒悚然一惊,背心冒出一层冷汗,穆公公冲他微微点头:“看来你猜到了,这里面有问题,十二个好手全部被识破,全都没能靠近他们的核心组织,还在外围便被识破,小林子悄悄进行了暗查,得出的结论是,内卫被渗透了。”
“百工坊是经商的,他渗透内卫作什么?”柳寒十分不解,心里却更加警惕。
“不错,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这个问题交给你,你去查,看看他们倒底想作什么。”穆公公的神情依旧平和,眼神却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我?!”柳寒神情犹豫,好像很不自信:“公公,不是卑职不敢,可卑职无法进入他们的核心,卑职甚至连外围都进不去。”
“这点我明白,”穆公公说道:“但你有机会,扬州盐号就是机会,具体怎么作,你可以随机应变。”
柳寒沉默了会,穆公公和林公公都盯着他,过了会,柳寒开口道:“公公,卑职可以接下这个任务,但卑职要看过往关于百工坊的档案,不管那些内容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个你和小林子去商量。”穆公公顿了下,又说道:“你首先要查清的是,百工坊是不是真的仅仅是个江湖帮派或是商户,主持人是什么人,叫什么,背后有没有人。”
“卑职明白。”柳寒躬身应命。
“好好干,将来前途无量。”穆公公说着起身,柳寒和林公公也随即起身,恭送穆公公出去。
回到房间,林公公坐上首位,柳寒依旧坐在下首,麦公公还是站在林公公身后,柳寒神识悄悄在房间内外扫了一遍,心里有了数。
“扬州盐号的事,老祖宗已经向皇上报告过了,皇上已经同意,交给咱家来操办,皇上希望尽快。”
林公公看着柳寒,示意将茶水换了,柳寒立刻注意到,其实这茶还没喝过,但麦公公却一言不发的将茶水换了,趁着麦公公换茶时,林公公问道。
“你见了百工坊的掌柜?”
柳寒点点头:“是。”
“说说看,他是这个什么样的人?”
柳寒略微想想便说:“很严谨,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卑职几乎没看到他的情绪波动,对下控制很严,没有话,他的下属不敢丝毫乱动,另外便是,反应很快,不管卑职说什么,他很快便能理解,另外,和他打交道让卑职很舒服,卑职的难处,他很能理解,如果他是一个对手的话,将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对手。”
林公公点点头,沉凝下说:“今天老祖宗特地抽时间过来见你,是你的福分,你的那块狼头铜牌呢?”
柳寒不明所以,可还是从怀里拿出那块铜牌,放在桌面上,略微迟疑便推到林公公面前。
林公公那去铜牌端详下,收进怀里,然后拿出块玉牌,推到柳寒面前:“老祖宗觉着我太小气,责备我,现在,你是我内卫的供奉。”
柳寒好奇的拿起玉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玉牌上雕着一个麒麟,他不解的抬头看着林公公:“这是供奉的牌子?”
林公公露出一丝笑意,微微点头:“玉牌其实不止金鲤和牛头,原来还有一个麒麟玉牌,这麒麟玉牌乃内卫供奉的身份,供奉负有监督之责,可以监督处罚金鲤玉牌之下的所有内卫,必要时,可以调动郡国兵,也可以调动边军或禁军,但有人数限制,上限为五百人。”
柳寒倒吸口凉气,这权力也太大了,禁不住打个寒战,林公公一直盯着他,看到他神情的变化,嘴角忍不住滑过一丝笑意。
“公公,这,卑职惶恐,”柳寒结结巴巴的说道:“卑职从未干过内卫,骤然一下升到如此高位,卑职,卑职,万一,还请公公慎重考虑。”
“咱家也觉着升得快了点,不过,老祖宗认为你是行的。”林公公说道:“再说了,宗师以上的,都是玉牌,你有宗师上品修为,在牛头玉牌之上,也很正常,既然老祖宗决定了,你就拿着。”
柳寒有些惶恐,心里却比较得意,他想了下,才苦笑下说:“既然老祖宗和公公信任,卑职,卑职一定努力干好,不负老祖宗和公公的信任。”
“我们都相信你。”林公公说道:“你现在的任务是将扬州盐号办好,其次是查清百工坊之事。”
“公公,您关注百工坊已经很久了,不知您对百工坊是怎么看的?”柳寒斟酌用词,小心翼翼的问道。
林公公沉默的思索了一会,才说道:“这百工坊很神秘,掌柜的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蒙面,对外称姓张,不过,这人是不是真姓张,谁也不知道,内卫曾经查到,十年前,最初与百工坊合作的商家,当时百工坊的掌柜与现在这个姓张的掌柜不同,所以,百工坊背后还有人,这掌柜的不过是放在前面的,后面还有人。”
柳寒听得很专心,林公公接着说:“百工坊最主要的合作商家在江南荆州和帝都,这三地,其中以江南最多,帝都其次,内卫曾经查到,百工坊与淮南王有关,可咱家分析后,觉着这是个假情报,是对方故意放出来的,此外,还查到与江南陆家,虞家,漕帮,等等,所有消息都经不起推敲。”
“除了挣银子,他们还做过什么?”柳寒问道,林公公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作过,否则也容不下他活动这么多年。”
“但挣的目的是用,这么多年,百工坊至少挣了百万以上的银子,他总要用吧,不能挖个坑埋了吧,他用在那呢?”柳寒好奇的问道。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林公公说:“在内卫所有的调查中,都没发现百工坊使用银子的地方,不知道他将银子用到那去了,没有发现他买地买庄园,没有一点迹象。”
柳寒眉头拧成一团,苦笑着摇头道:“这可见鬼了,他们挣钱干什么去了?”
“唯一一次发现银子的去向是运往并州,可很快便失去线索。”林公公说道:“内卫徒劳无功的查了几年,后来,百工坊也没作什么,加上朝局纷乱,便没再继续查下去。”
柳寒明白,到后来,泰定帝病重,兄终弟及之说兴起,内卫调查方向转向,不得不放弃对百工坊的调查。
但这也让他心生警惕,内卫太恐怖了,居然连这样一个商社都没放过。
深吸口气,柳寒壮起胆子,抬头看着林公公问道:“公公,内卫有没有在柳府和瀚海商社派人?”
林公公大感意外,纳闷的看着他,柳寒的目光有些闪烁,林公公忽然露出笑容:“你在帝都的时间太短,而且,虽然你是从西域归来的,但很正常,到目前为止都很正常,内卫不是什么人都查。”
柳寒松口气,对着林公公嘿嘿干笑两声,林公公忽然觉着这柳寒挺可爱,不像曾经见过的那些宗师或大宗师,那样怪癖,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说说扬州盐号的事,这事究竟进行得如何了?”林公公问道。
柳寒轻轻舒口气,麦公公提着茶水进来,给俩人添上茶水,然后将水壶放在一边,自己安静的退到林公公的侧后,整个过程,他没说一句话。
“到目前为止,盐号进行得很顺利,”柳寒说着将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答应合股,甄娘接受到扬州主持盐号详细讲述了一遍:“公公现在答应了,接下来就要大家聚在讨论,要解决几个问题,首先是出资,每个人出的股份,另外还有人事。”
“具体的你们去谈判,老祖宗说了,半个月内,盐号要开起来,第一笔银子要入库。”林公公说着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说道。
柳寒眉头微皱,小心的问道:“公公,不知皇上的出资是什么形式?是宫里直接派人呢?还是另行指派人手?”
“你是怎么想的?”林公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宫里直接派人不可取,”柳寒思索着说:“这要传出去,大臣们会闹翻天,所以,卑职以为还是另外指派为好,嗯,最好有合法产业为掩护。”
林公公点点头,忽然突兀的问道:“交给你怎样,由你来代替,如何?”
柳寒立刻摇头:“这样不好,如果卑职代掌,加上卑职本身的股份,其他人会感到威胁,当卑职说话时,他们会下意识联手,所以,此法虽然简单,可从长远来看,会产生很多麻烦。”
“哦,这倒是,”林公公点头应道,语气一转又说道:“不过,我倒是不在意这个,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不过是想趁机分点钱,延平郡王没有封地,除了朝廷的俸禄外,仅靠城外的几个庄子收点银子,在宗室中算是很穷的,小赵王爷就更不用说了,在度支曹借了大笔银子,老赵王爷并不打算替他还这笔银子,他正下凑钱,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柳寒耸耸肩:“我建议他将赵王府抵押出去,弄笔银子,那赵王府怎么也值十七八万吧,抵押出去,把朝廷的债还了,还有点钱来投资,我计算了下,最多三年,就能还清欠款。”
“原来如此,”林公公微微摇头:“难怪小赵王爷正四处找钱庄。”
“咱们内卫在赵王府有人?”柳寒略微惊讶的问道,林公公笑了下:“度支曹追债,乃朝廷头等大事,我内卫自然要关注。”
“既然这样,那刘创是怎么回事?”柳寒立刻问道。
林公公神情微黯,轻轻叹口气:“这人已经死了,当天晚上就在廷尉大牢自杀了。”
柳寒眉头皱得更紧:“自杀?!!!怎么可能?廷尉府在做什么!!!”
林公公淡淡的说:“敢烧度支曹,这人也是个死士,死不死,都撬不开他的嘴。”
柳寒摇摇头:“有活口总比没活口好,公公,借这个机会,可以对廷尉府进行整顿。”
“这是自然,茅苇虽然是兖州人,但却是冀州许家的门生,这个时候还为田家出力,咱家看他这官也当到头了。”林公公的语气转冷,说着他拍拍手,掌声刚落,从外面进来个中年人。
第454章 破绽
中年人身体富态,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堆着笑容,穿着名贵的吴绣长袍,腰间悬挂着一块翠绿的玉佩,中年人进门之后,笑呵呵的冲林公公躬身施礼:“见过公公,见过大人!”
柳寒仔细端详后,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他正要起身,林公公已经开口说道:“这位是柳寒柳大人,现在是内卫客卿供奉,柳大人,他叫杨洸,在外城开了间粮店,主要从事粮食买卖,在帝都也有点名气,在江南也有些关系,但他的主要身份是我内卫的铁牌鹰卫。杨洸,从现在起,你归柳大人指挥。”
“是,公公。”杨洸躬身答道,随后又向柳寒抱拳:“请大人吩咐。”
“过来坐。”柳寒说道,杨洸闻言,犹豫的看着林公公,林公公端着茶杯喝水,他又看看麦公公,麦公公面无表情,似乎压根没看见他。
“怎么?我的第一个命令,你就不打算服从?”柳寒淡淡的问道。
“小的不敢。”杨洸赶紧答道,作为老内卫,很清楚内卫客卿供奉的职权,客卿和供奉不是一个身份,一般是两个身份,客卿是游历在内卫系统外,只是在某些特定时候参加内卫的行动;供奉则不一样,供奉是内卫系统内的人,职位极高,不参与普通事务,可一旦出动,必定是大事,而且这两个职务都有个共同点,便是修为极高。
杨洸赶紧在柳寒边上坐下,他略微有点不安,因为柳寒坐的便是下首,这样一坐便坐在柳寒的上首。
“不用紧张,”柳寒冲他微微点头:“你手下有多少人?”
“五个。”杨洸略微有些不安,可无论林公公还是麦公公都没阻拦。
“很好,回去以后准备好钱,到时候我会派人通知你参加会议。”柳寒说道。
杨洸稍稍松口气,赶紧躬身问道:“大人,不知要准备多少银子。”
“现在还不清楚,要商量之后才知道。”柳寒说道,林公公在边上插话道:“多少银子都行,若不够,你就找小麦子。”
“多谢公公。”杨洸松口气,赶紧冲林公公致谢。
就在这时,柳寒突然出手,杨洸猝不及防,肩井**一下被拿住,半个身子都麻了。杨洸脸色煞白,不敢挣扎,惊慌的叫道:“大人!”
柳寒缓缓松手,眉头微皱:“你的修为不过武士六品,你手下修为最高的达到几品?”
杨洸这才明白这是在试他的修为,连忙答道:“卑职修为最高,手下五个人中,修为最高的是武士三品。”
柳寒看着林公公说:“其他都挺好,可惜修为稍低。”
“内卫并不完全靠修为,”林公公说道:“有些内卫甚至根本修为,内卫的存在主要是收集情报,而行动则主要是虎贲卫执行,有些内卫可能街边的小贩,也可能是个婢女,甚至可能是老态龙钟,连路都走不稳的老头,但在很某些时候他们却能收集到关键情报。”
柳寒完全赞同,在他的认知中,这内卫恐怕与锦衣卫和克格勃相较,这两个机关都是在他们那个时间里,最恐怖的特工机关。
“公公说得对,”柳寒点头称是,略微思索便说:“嗯,当初我与百工坊商议时,便提出拉皇上入股,所以,百工坊可能清楚你的身份,所以,过几天开会时,你不用太胆怯,在会上切莫照顾我的感受。”
“小的的明白。”杨洸说道:“小的干内卫也多年了,知道该怎么作。”
“很好,”柳寒再度点头:“你要作点准备,我们都要派人到盐号去,你要准备去扬州。”
“请教大人,卑职到扬州,除了盐号以外,还有其他任务没有?”杨洸问道。
“还有便是注意甄娘和百工坊的关系,”柳寒说着又看着林公公说:“公公,卑职希望将扬州的内卫系统提供几个给我。”
林公公摇摇头:“最好不要用扬州原内卫中人,刚才咱家说过,内卫曾经派了数人去查探百工坊,死了两个,其他的都被赶出来了,我怀疑扬州地方上的内卫系统被渗透了,已经不安全了,你要做好重建扬州内卫的准备。”
柳寒轻轻点头,林公公冲杨洸点了下头,杨洸转头看着柳寒,柳寒也点点头,杨洸这才起身退出房间,这是内卫的规矩,林公公虽然官最大,但不是他的直接上司,内卫首先服从直接上司的命令。
杨洸离开后,柳寒才又说:“关于百工坊的资料,虽然不可信,但卑职还是请公公能给卑职一份。”
“行,我会尽快抄录一份给你。”林公公点点头。
柳寒露出欣然之色,松了口气,抱拳问道:“不知公公还有什么吩咐?”
林公公沉默了会才说:“其他的就没有了,扬州的事要尽快,句大人和顾大人在那边很辛苦,哼,要不是已有陈国在前,扬州已经兴起大狱了。”
柳寒闻言皱眉,微微摇头,林公公略感意外,不由问道:“怎么,你有什么见解?”
“其实这事好办,扬州门阀之所以敢一直顶着,原因很简单,走私同道还在,还可以源源不断的给他们上交银子,公公,只要将沿江税丁和郡国兵交给句大人和顾大人,切断走私通道,他们很快便会低头。”
“税丁是在句大人和顾大人手上,”林公公不动声色的纠正了一句,然后才悠悠叹口气:“他们有他们的想法,嘿嘿,洁身自好,在这个关口洁身自好,嘿嘿。”
柳寒等了一会,见林公公没再说话,便起身告辞,林公公也没挽留,柳寒便告辞而去。
林公公坐着没动,麦公公也不动,一道身影从房梁角落落下,这人落下之后也没开口,沉默的站在边上。
“你们怎么看?”林公公终于开口。
麦公公看看黑衣人,黑衣人沉默不语,麦公公迟疑下说道:“干爹,他好像不信任百工坊,可既然不信百工坊,为何又答应与他们合作呢?”
林公公微微点头,扭头看着黑衣人,黑衣人依旧保持沉默,,林公公叹口气:“你就不能说两句吗?”
“他的修为很高,即便偷袭,也不行。”黑衣人平静的说道。
林公公苦笑下摇头:“他是上品宗师,你才宗师入门,自然成功不了。我问的是,对他的印象。”
“印象会骗人。”黑衣人语气依旧冷漠。
林公公摇摇头,示意麦公公坐下,麦公公赶紧坐在下首,林公公说道:“这是个很谨慎的人,若非盐的利润太高,他肯定不会参与此事,所以,他依旧是个贪婪的人。”
“干爹不是说他是正常的吗?”麦公公好奇的问。
“百工坊最神秘的地方便是他的银子用到那里去了?”林公公说道:“从我们开始关注他开始,估计他已经挣了百万银子,他的财力绝对不在瀚海商社之下,可内卫从未发现他们在那用了银子,这个疑点一直没解决。”
神秘,有时候本身便是一个疑点,而且是重大疑点。
百工坊若是个年收入不过千两左右的小组织倒也罢了,可他偏偏是个年入十多万两银子,财力雄厚的商社,这就不能不让内卫警惕。
柳寒很庆幸,百工坊看上去没有一点破绽,可偏偏正是这点,就是最大的破绽。
当晚柳寒回到府内,立刻派人通知百工坊甄娘延平郡王小赵王爷等人,明天在百漪园开会,讨论盐号之事。
老黄看着兴奋的柳寒,手里把玩着那块玉牌,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玉牌。
“用内卫的力量去查百工坊,再引到那个人身上,算盘打得不错。”老黄淡淡的说道,柳寒嘿嘿干笑两声,躺在椅子上,在微凉的夜风中,神情中很有几分惬意。
“怎么,你觉着不妥?”柳寒听出了其中的冷意,便反问道。
“当然,太完美的事,老夫没见过。”老黄晃悠悠的说道:“你希望借用内卫的力量,可宫里那老狐狸又何尝不希望借你的力量。”
“我的力量?”柳寒略感意外,老黄淡淡的说道:“林公公说关于百工坊的资料有三尺厚,可我敢保证,关于你和瀚海商社的资料也同样有三尺厚。”
“我无权无势,也不威胁朝政,就只是想挣点钱”
老黄冷笑一声:“瀚海商社拥有百万银子,你本人有上品宗师的修为,手下还有一大帮高手,一入晋境,便与现在的骠骑大将军秋云合作为拓跋部送粮,到长安,又结交秦王近卫鹰翎卫统领犀锋,在帝都,长袖善舞,若说长袖善舞是商人本性,可你一边结交薛泌小赵王爷延平郡王,一边与风雨楼联手,赶走方震;如果以前,宫里没注意你,那么现在宫里已经注意你了。”
柳寒笑了笑,丝毫没在意,老黄也同样笑了笑:“不过,到目前为止,你的真正目的,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你最聪明的地方便是,将瀚海商社的大门打开了,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你的所作所为似乎是在建立一个世家,虽然希望渺茫,但过去上千年里,有无数人这样尝试过,所以,宫里这样判断没有错。”
“错,还是没错,都没关系。”柳寒望着星空,幽幽的说道:“只要能将那家伙抓出来,就行!”
星空中,无数繁星,弯弯的月亮,依旧像昨晚那样挂在夜空,银灰色的月光洒在院子里,竹叶在夜色中轻摆,传来轻微的沙沙声。
柳寒觉着自己现在非常强大,内卫是这个天下最强大的组织,有了他们,那家伙就算躲在阴沟里,也能找出来!!!( 就爱网)
第455章 示好?陷阱?
第二天在百漪园的会议很顺利,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自然没有出面,他们不悦而同的派出外府管家,很显然这两个管家都被叮嘱过,在会上看柳寒的。而张掌柜和甄娘都是亲自出面,柳寒主持会议,他把杨洸介绍给大家,当然没说他的真实身份,可张掌柜和甄娘心里是清楚的。
大家商议了出资总额以及各自承担的份额,还有便是股份的分配,这上面,甄娘占了便宜,柳寒特意设定了一个掌柜股份,这个股份占总股份的半成,其他的按各自出资的份额分配,百工坊的制盐技术作价两万银子,张掌柜觉着这个估价很恰当,盐号总出资为十二万银子,而且还可以增资,之所以这样多,主要是考虑,有可能与扬州地方的世家门阀拼起来。
但柳寒坚持了一点,就是任何两家的出资,所占股份不能超过五成,掌柜股不能参与决策,只有分红的权力。
柳寒既然提出,自然得到延平郡王小赵王爷和杨洸的支持,张掌柜和甄娘也就没反对。
最后,股份分配上,百工坊占一成六,甄娘出资两万,占一成六,柳寒出资三万,占两成四,延平郡王出资一万二占一成二,小赵王爷出资一万,占一成股份,杨洸出资两万占一成五,剩下的股份,半成为掌柜股,再剩下的两分股份为伙计股,归全体伙计所有。
“伙计持股,可以鼓励伙计勤奋工作,以店为家,积极为店里谋利。”
对伙计持股,柳寒还特地解释了下,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的外事主管觉着匪夷所思,可俩人来之前都被吩咐,有疑难或僵持不下时,都听柳寒的,所以,俩人尽管觉着很异想天开,依旧没有提出异议。
杨洸却皱眉反对:“柳兄,没这样的,满天下都没这样的,现在的伙计好找,到处是流民,好些店都是只管饭,没有工钱的。”
“我们经商要与他们不一样,伙计也是要养家的,没有工钱怎么行,杨兄,两分股份不多,咱们要用的伙计很多,平均摊下来,每个人也拿不到多少钱,但这么点钱,可以让伙计们清楚知道,我们是想到他们的,这感觉就不一样。”
张掌柜的没说话,从头到尾都没表情,甄娘这时插话支持了柳寒:“我听说柳兄的瀚海商社每个人都有工钱,包括那些织坊的织娘,都是有工钱,所以,织坊才发展得这样快,杨兄,我看这样行,至少柳兄已经这样办了,效果很好。”
“其实,还有个原因,”柳寒说道:“盐号设在扬州,势必遭到扬州的门阀世家的打压,我们必须上下团结,才能渡过难关,上面,我们好说,可下面呢?他们若收买几个人,弄点乱子,咱们就得手忙脚乱。”
“扬州刺史是不是可以换换,还有扬州下属的郡县,那些官们是不是也可以换一下?”张掌柜问道。
“这个慢慢来,不着急。”柳寒说道,张掌柜和甄娘交换个眼色,才点点头。
随后柳寒提出设监事和管事,由各方派人,监事由杨洸担任,管事由小赵王爷和延平郡王派出,柳寒想让百工坊也派个代表,可张掌柜拒绝了,他的理由是这会打破百工坊的经营模式,他不参与具体经营,只负责分红。
柳寒本来不想派人进去,可临时转变主意,还是派一个人进去,负责账房。
柳寒将准备好的董事会合约和账务合约条款交给众人审批,这可是个新玩意,众人都有些惊讶。
“这个呢,简单的说,咱们先小人后君子,先把规矩定好,今后做事便有了规矩,甄娘,杨掌柜,你们在扬州负责具体事务,有了规矩,什么事都好办,特别是甄娘和杨掌柜,在规章制度内行事,是赔是赚,都是可以的,可要超越了规章制度,那怕是赚钱,也决不可行!”
这一连串话,顺带几个新名词,参加会议的几个人都有点傻了,连张掌柜也不懂,好在张掌柜和杨洸都是长期经商,很快便理解了柳寒定的规矩的合理性,立刻便签字同意,杨洸还给甄娘解释了其中的意思,他说得便比柳寒通俗多了,不但甄娘听懂了,连两个外事总管也听懂了。
众人都签字同意后,柳寒让他们在第二天将钱送到百漪园,由他汇总后,再交给甄娘,这一条,众人也同意。
第二天,各人将出资的银子交到柳寒手里,小赵王爷的出资是柳寒代垫,午后,柳寒在百漪园将所有银票交给了甄娘。
“此去任重道远,有什么事,我们一时也帮不上忙,所以,你谨慎小心,有什么要尽快通知我们。”
柳寒将厚厚一叠银票交到甄娘手上,很小心的叮嘱着,甄娘微微一笑:“放心吧。”
柳寒略微迟疑,还是不放心的叮嘱说:“百工坊在江南的根基深厚,遇事与张掌柜多商议。”
“你就放心吧,奴家修为虽然没到上品宗师,可普通宗师还是能应付的。”甄娘嫣然一笑,向柳寒抛了个媚眼,那一刹那,柳寒觉着她年青了二十岁。
“我当然担心了,您是三娘的师姐,青青的师傅,您要在扬州出了什么事,她们还不把我撕了。”柳寒苦笑着说。
甄娘咯咯的笑出声来,轻挑的伸出白生生的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下:“她们敢把你撕你!奴家可不信,院子里的姐妹都在传,先生在脂粉中的修为也是上品宗师。”
柳寒嘿嘿干笑两声,他在百漪园睡的女人也有几个,每个都被弄得死去活来,可每个都对他依依不舍,但现在就两个,一个三娘,一个青青;这两个女人现在都将自己看着柳府女人了,青青已经闭院,等于是被他包了,而三娘还只收了他两百两银子,而象青青这种级别的美女,在帝都的行情都是五百两起步。
甄娘看出了他的尴尬,又噗嗤一笑,歪在案几上,媚眼如丝的看着柳寒,柳寒轻轻叹口气,温言道:“魔门的媚功如此利害,以你的境界还不能收放自如?”
甄娘噗嗤一笑,端坐起来,笑咪咪的看着柳寒:“瞧把你吓得,不过,你倒是没说错,魔门媚功,每跨越一道门槛,都有一个巩固期,这期间媚功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遇上修为比你高的,就不怕反噬?”柳寒问道。
“一般这个时候,我们都会闭关,桃花源便是我们闭关之所。”甄娘答道。
柳寒愣了下:“桃花源?”
“就是柳桃庄。”甄娘笑道:“那名字怪怪的,还是先生取的名甚妥。”
柳寒没有说什么,耸耸肩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你觉着呢?”甄娘反问道。
“越快越好,最好明天就动身。”
“明天?这么快!”甄娘有些迟疑,柳寒点点头,有些担心的说:“我估计句誕和顾玮现在承受的压力极大,若他们顶不住,退让了,那咱们就白忙活一场了。”
甄娘秀眉微蹙,低声问道:“是不是宫里有要求?”
柳寒迟疑下,没有开口,只是重重点头,甄娘轻轻叹口气:“说实话,我本不想参与这事的,可,你知道吗,这几十年里,我们魔门曾经三度进到江南,每次都被小寒山给打回来了,这一次,我若能在江南设分舵,门里一定会支持。”
“魔门的问题是内部问题,魔门三派若能团结一心,小寒山不在话下。”柳寒淡淡的说,然后起身站起来:“宫里的要求很急,甄娘,此去危险和机会并存,我这边要解决与王许田的纠葛。”
“你还没查到他们在那吗?”甄娘问道,柳寒点点头,甄娘叹口气:“王家将三公子派到帝都来了。”
“王家三公子?”柳寒有几分好奇,甄娘点点头:“这里面纠葛很多,牵扯到王家家主之争,王家的老祖宗年事已高,继承人之位却始终空悬,现在争夺这个位置的主要有四个人,二公子王桓,三公子王奋,五公子王偾,最后一个是王家老祖宗最小的弟弟,人称八爷的王泽;前段时间,与你交手的是老二王桓的嫡系,王桓损失惨重,王家老祖宗又将老三王奋派来了。”
“这王奋与他哥哥比起来如何?”柳寒问道。
“比他哥哥要强,”甄娘迟疑下,还是点头说道:“这人最大的本事便是善于藏拙,他的手下不多,但个个精明强悍,其中也有几个宗师级高手,他本人好像也有修为,只是不知到何种程度。”
柳寒不由苦笑,毕竟是千年世家,杀了几个宗师和武师巅峰,居然又冒出几个宗师,妈的,这千年世家倒底收藏了多少宗师高手?!!!
甄娘起身,整理下衣裙,走到柳寒身边,伸手轻轻抚摸下他的脸:“王许田让你很为难,他们躲在田家在城西的宅子里,我建议你不要去,那里绝对比怀泽园要危险!好了,我走了,有机会在扬州见。”
甄娘袅袅婷婷的下楼去了,柳寒站在窗前,看着她出了院子,看着院子里的客人,好些小院已经开张了,传来丝竹之声和女人的欢笑声,天边有了一丝红色。
“在想什么呢?”
一双温柔的手从后面环绕他的腰,背后贴上软软的身子。
柳寒轻轻拍了拍那双白嫩的小手,没有说话,背后的妙人儿也不说话,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天边的红色更浓时,柳寒想明白了,后面这段话,应该是百工坊让甄娘转告自己的,至于为什么,是向他示好,还是个陷阱?他还没想明白。( 就爱网)
第456章 迂回
城西。
这是一所没有门匾的宅院,但周围的邻居都知道,这是田宅。在帝都的宅院中,这种只有七八个院子的宅院并不算大,宅院的大门很少打开,主要是主人很少回这里,下人们采买走的都是偏门。
在宅院深处,初嫩的绿叶丛中,有一间小院,这个院子比较小,比起宅院的其他院子来说是最小的,也是最不起眼的。
这个院子是王奋为自己选的,他很喜欢这里的幽静,以前他就不喜欢上帝都来,就是觉着太闹腾,难找个安静的地方。
到帝都那天,王奋便下令王许两家所有人都偃旗息鼓,隐蔽起来。这个命令让两家不少人都很不满,可他手上有王许两家老祖宗的最高令牌,这些人尽管不满,却不能不遵守。
坐下树下,悠闲的躺在椅子上,手里捧着本诗集,旁边的案几上泡着新上市的香片,他对茶叶的研究并不多,也不挑茶叶,其实喝得也不多,主要是享受那股清香。
一个有些稚气的小丫头跪坐在边上,小心的守候着,不时悄悄看一眼躺着的三爷。小丫头并不懂书上的诗文,不过三爷看得很有兴致,不时还击节叫号。
“好诗!”三爷又脱口而出。
“你已经看了几天了,都看出些什么?”
小丫头连忙抬头,见龚先生背着手,慢悠悠的踱步进来,三爷抬头看着他,招呼道:“快坐,快坐。好诗啊!好诗!多少年没见着这样好诗文了,读来令人耳目一新,比起那些矫揉造作之作,可谓天壤之别。”
“三篇震帝都,诗词自然是好的。”龚先生说着在他对面坐下,朝小丫头示意下,小丫头起身施礼退下,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俩人。
“他的诗词,篇篇精彩绝伦,即便千载之后,依旧唇齿留香。”三爷叹息道,似乎十分惋惜。
“公子又惜才。”龚先生面带笑意,三爷笑了笑,翻了一页,叹息说:“百看不厌,惜乎!怎不为我所用!”
“公子已经看了六天,可曾看出什么?”龚先生问道。
“唉,世事弄人,我倒是很想和他成为好朋友,与他把臂畅游天下。”王奋叹道,满是惋惜,龚先生没说话,沉默了一会,三爷才慎重的说:“一般能写出这样诗篇的人,或是心高气傲,或是豪情万丈,或是飘然出尘,可他却偏偏是个商人,而商人又是一个锱铢必较,绝对现实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情怀;怎么会有乘风归去的浪漫;更何况,春江花月夜,那是出世修道的情怀,千万年之后,依旧传颂不已。”
“这样的诗篇,怎么会在一个人身上体现出来?”三爷长叹不已,神情之中非常迷惑。
龚先生丝毫不怀疑三爷的品鉴,三爷在这方面的品味极高,那些庸俗的诗篇从来不入他的法眼,以文观人,是三爷最擅长的。
为此,到帝都后,三爷便下令收集柳寒的所有文章,包括在凉州长安写的三首,在崔府和延平郡王府写的数首,以及他在冀州时收集的,全数收集整理成册;每日咏读,细细琢磨。
当然这不可能完全了解柳寒,但却可以推断出柳寒性格,习惯,爱好,从中琢磨出他做事的一些规则。
“你收集的情况?”三爷扭头问道。
龚先生耸耸肩:“没有更多的,除了公开的,其他的没有。”
这段时间,三爷整天在家咏读诗文,龚先生则在朝野活动,走访与王许田诸家交好的官员和商家,了解柳寒在朝中的支持。
柳寒的很多事在帝都都是公开的,比如他与秋戈交好,为秋云给拓跋部落送粮,与鲁璠是诗友,延平郡王很欣赏他,小赵王爷和薛泌是酒肉朋友,小赵王爷还曾为他在百漪园与田家交手。
在江湖上,柳寒与风雨楼萧雨交好,俩人联手将漕帮方震赶出了帝都,逼得漕帮交出彭城以北的水道。
在商场上,柳寒同样表现不俗,瀚海珠宝已经是帝都第二大珠宝店,只比鸣玉斋差了那么一点,这一点主要是皇宫采购,皇宫每年都要采购珠宝,柳寒似乎没在意这个,没有主动去抢,鸣玉斋几乎独占皇宫采购。
除开珠宝,瀚海商社这一年多发展势头凶猛,织坊染坊并起,很快抢占了帝都三四成市场,要知道帝都可是有百万以上人口的城市,每年需要的布匹就是一大笔钱。
“珠宝还好说,可织坊和染坊就不同了,帝都很多商家都涉及织布染布,青州的孔家,兖州的陈家和谢家,京兆的章家,都有织坊和染坊,受到很大冲击,仅仅几个月中,利润便少了五六成。”
龚先生叹息道:“要说经商,这柳寒真是个奇才,他的织坊织出的布,不禁漂亮,还很厚实,染出的布,颜色鲜亮,还不掉色,我试过,无论怎么洗,都不掉色。
更不要说,他采取的经营方式,可以说是绝妙,用行间的话来说,是加盟的方式,每家加盟的店,只要交一笔保证金,便可以到瀚海商社接受培训,瀚海商社还负责提供全部原料,原料费还每月结算一次。
我估算了下,照这个速度下去,要不了两年,整个帝都的染布就得给他吃下。”
“那么从朝里动手,成功的机会有多大?”三爷问道,龚先生想了想,微微摇头:“我看希望不大,除非说通潘链。”
“哦,为什么?”三爷将诗册放在案几上,端起茶杯问道。
“他与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的关系不错,这两位是新近冒起的宗室,另外,我打听到他进禁军是薛泌举荐的,如果是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羽翼未展的话,薛泌就不同了,他在中书监,乃皇帝近侍,如果薛泌要为他说话,那就很难通过朝廷之力扳倒他。”
“长袖善舞,这倒是附和商人的特性。”三爷笑道,随即又纳闷的叹道:“这么多特性,怎么会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着实令人不解。”
龚先生也不由叹口气,这么多资料,细细分析下来,更感柳寒棘手,而且,他很是不解
“公子,是不是再与老祖宗商议下,与柳寒谈判,逼其让出黄河以北水道。”
王奋苦笑下,拿出一张纸递给龚先生:“这是早晨刚收到的,老祖宗下决心了,唉,这样拼下去,恐怕只是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
这是王奋得出的结论。
龚先生是赞同这个结论的。
这次王许田三家联手对付风雨楼,目的是抢下彭城到帝都的黄金水道,这段水道联系江南到北方,江南到北方的所有物质都要经过这段水道,每年仅仅船运收入便有十万两银子。
但柳寒实在太棘手,前段时间派到帝都的高手,几乎伤亡殆尽,史老以中品宗师之能,亦折在这一阵,其他的包括泣血刀,阴阳双老,全数折损,家族实力损失惊人。
从目前柳寒展现出的实力,他本身有上品宗师的实力,手下还有数个高品武师,另外还有风雨楼协助,萧雨显然没死,正躲在柳府养伤,而萧雨背后,还有魔门。
这样一直拼下去,就算斗倒柳寒,家族的实力势必折损大半,没有十年二十年功夫,恐怕无法恢复。
龚先生迅速看过传书内容,不由苦笑下,老祖宗在传书中严厉训斥王奋退缩,告诉他,这段水道必须拿到手,要不惜代价,要多借助朝廷力量,家族已经派来援兵。
“老祖宗这次恐怕判断错了。”龚先生深深叹口气:“这样斗下去,就算抢下这段水道,家族的损失恐怕也极为惊人,而且若是能杀死柳寒倒也罢了,若是让他逃脱,恐怕从此没有宁日。”
让一个上品宗师记挂上了,那是非常恐怖的,只有千日做贼的,那有千日防贼的,想到一个上品宗师潜伏于暗处,恐怕王许两家没一个能活得安心。
“我何尝不是如此担心。”王奋叹道,越是琢磨柳寒这个人,越觉着棘手,除非能一举杀死他,可要杀死一个上品宗师,是何其难。
“嗯,要不暂停一下,还是从弹劾陈宣做起。”龚先生提议道,弹劾陈宣是老祖宗定下的,目的是将陈宣从京兆府扳倒,没成想,陈宣出了损招,让那些江湖人在校场死斗,迅速安定了帝都治安,这事正大光明,谁都无法指责,但却巧妙的化解了朝臣的攻击。
“弹劾他什么?”王奋反问道:“流民?”
王奋甩出这两个字,说明他已经向这方面想过,老祖宗这次让他到帝都来,并非只是因为柳寒,另外一个目标便是陈宣,后者甚至在前者之上,扳倒陈宣,让冀州王许两家属意的人接位。
“或许可以用这个名义上疏弹劾,另外,我听说陈宣有两房妻妾,他的小舅子在北坊当管事,手上并不干净。”龚先生说道,王奋闻言稍稍皱眉,管事不过是不入流的小官,连品级都没有,弹劾这个一个人,最多不过向陈宣身上泼点沾水,根本不足以动摇陈宣的职务。
“还有件事,”龚先生说道,王奋抬头看着他:“前几天田家老二办了件蠢事,他派了个人去烧度支曹的档案库。”
“什么?!!!”王奋惊讶之极,不敢相信的看着龚先生,龚先生沉默的点点头,王奋大怒:“这个蠢货!”
“唉,他是个蠢货,不过,好在已经灭口,”龚先生说道,王奋摇摇头:“已经打草惊蛇了!王爷怎么想的?”
“王爷倒没什么,依旧只是将以前的账户封起来了,不过,柳寒因此不再管旧档库的事了,这件事影响还不大?”
王奋想了想,摇摇头:“先生恐怕错了,这事就算王爷和柳寒不追究了,当我敢肯定,已经惊动了宫里,穆公公可不是省油的灯。”
“可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没有什么动静。”龚先生说道,王奋冷冷一笑:“过去了?!!那是穆公公忙不过来,朝廷在陈国,在扬州,事情太多,暂时没有精力来关注这个,另外,那些旧档能查吗?翻出来,不知多少人倒霉。”
王奋顿了下,赞叹道:“王爷聪明啊,知道那些旧档不能查,自己又不想背,甘脆一封了事,本来这样处理已经极好,田家那蠢货,自己找死,还要拉人垫背!”
龚先生重重叹口气,这里面的关节,他很清楚,可问题是,现在已经这样了,忽然他灵机一动,提议道:“要不这样,甘脆以此为由,弹劾廷尉魏淆,而后建议以陈宣取代魏淆。”
“这不是又”王奋本想说这又开了个战场,可说了一半便顿住了,这魏淆是徐州魏阀中人,掌控廷尉已经六年了,徐州门阀与青州门阀一向有嫌疑,与江南门阀的关系也不好,但与汝南门阀的关系较好,可汝南门阀实力较弱。
“或许这是个法子。”王奋说着便下决心了:“不过,不要用咱们的人,让雍州的人或士林中人上疏,对了最好是并州的人上疏。”
“这个方略还是先报告下老祖宗吧。”龚先生提醒道,王奋点点头:“这是自然,待会你去一趟丁大人府上,问问他手上有没有这方面的人。”
“好!”龚先生说着进屋,过了一会出来,将写好的传书送给王奋过目,王奋看过后,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撕成数条纸条,叫进下人,让他立刻发出去。
“我先出去了。”龚先生说完也不等王奋开口,便大摇大摆的出了院子。
王奋也没说话,又拿起诗集看起来,不过,很长时间没有翻一页。
皇帝很着急,塞外胡族的动作越来越大,秦王和太原王已经数次急奏,白山的匈奴人已经开始向沁水河移动,鲜卑羊角部落向南移动,侵入南部鲜卑的草场,与南部鲜卑的白驼部落发生冲突。
塞外胡族大战一触即发!
可朝廷府库依旧空空,连雍州的武库都无法填满,秋云建议将帝都武库中的装备紧急运往长安,以充实长安武库,另外自少府中拨调十万两银子,以补偿边军军饷。
但这个建议遭到少府令丁轩的拒绝,丁轩将少府的账目摆在六大辅政大臣面前,明确告诉六大辅政大臣,少府在将先帝梓宫入土后,没有十万两银子仅剩下两万银子,这两万银子还要保证今年皇宫中人的开销,绝对不能动。
面对强硬的丁轩,六大辅政大臣虽然都不相信少府没钱,可谁都没办法,少府是皇帝的私房钱,总不能去查皇帝的私房钱吧!
第457章 微澜
六大辅政大臣退出去后,皇帝叫住丁轩,皇帝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最后在丁轩面前站住。
“现在他们都出去了,你给朕说句实话,少府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丁轩躬身答道:“回皇上,少府现存银子二十二万两,另外在汇通钱庄存有一千两百万两银子,每年可收息十二万两。”
皇帝轻轻松口气,随即纳闷的问:“将银子存在汇通钱庄合适吗?”
“皇上,银子放在汇通钱庄,每年有一分的利息,放在库房,银子就只能是银子。”丁轩解释道。
“一年十二万,这不少啊。”皇帝喃喃自语,还在当太子时,便知道在汇通钱庄存钱有利钱,但却一直不清楚汇通钱庄利钱的多少,今天才知道,居然有一分的利。
“皇上不知,咱们这是存得多,才有一分利,低于千万两,五百万两以上的都是七厘,一百万到五百万的是五厘,以下逐级递减,十万两以下的,就没有利钱了。”丁轩解释说。
“那这汇通钱庄又从那生银子呢?”皇帝很好奇,丁轩笑道:“皇上不知,那汇通钱庄也不是白拿银子,他们将银子也借给别人,主要是那些生意人,那些生意人借钱也要利钱的,好像不管多少,都是三分。”
“三分!!!”皇帝忍不住叫出声来。
丁轩点点头:“这三分比起在他们那存钱是要多些,可比起城里的那些高利贷来说,那就便宜多了。”
“干嘛那些不自己作呢?”皇帝十分好奇:“就说你吧,朕还是太子时就知道,你是帝都最有钱的人,你在汇通钱庄存了多少?”
“臣那是最富的人,帝都最富的人是皇上。”丁轩恭恭敬敬的答道,不敢有丝毫逾越,皇帝在丁轩面前站住,依旧看着他,丁轩笑了下说:“臣在汇通钱庄也不过存了三十万两银子。”
“嗯,不少了,三十万,你在度支曹借钱了吗?”皇帝又问道,丁轩点点头:“臣前几年手头紧,便在度支曹借了点银子,臣这就去还了。”
“嗯,还了好,没债一身轻嘛。”皇帝点头说道,丁轩也连连点头:“是,皇上说的是,臣这就去还。”
皇帝没再说什么,丁轩小心的看看皇帝,慢慢的退出书房外。
等丁轩出去,皇帝才叹口气,国库如此空虚,少府有钱,可这钱不能轻易动,这是皇家的私房钱,是先帝十多年才积攒出来的,只有江山到了紧要关头才能动。
呆呆望着房外,皇帝忽然感到厌倦,底下的臣子各有机心,陈国的事渐渐平静,可弹劾蓬柱的奏疏势头没那么猛了,可依旧还是没停,现在又多了弹劾句誕和顾玮的奏疏,说俩人在扬州怠慢政事,整天流连青楼,视朝廷盐政革新之大事如无物,要请皇帝治俩人之罪,另行委派贤能主持盐务革新。
皇帝看到这奏疏就气得差点大骂,他非常怀疑这些人的心思,句誕顾玮在扬州的每一步都是按照朝廷拟定的方略推行的,俩人就是太软,才导致盐政革新推行不力,要换蓬柱,早已推行开来,唉,朕就是少了几个蓬柱。
穆公公悄无声的进来,他没有打搅皇帝,静悄悄的站在一边,黄公公用眼色示意,是不是要提醒皇帝,穆公公微微摇头,黄公公于是也不作声。
轻轻叹口气,皇帝自嘲的笑了笑:“父皇说当皇帝就是孤家寡人,朕现在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毋庸担心,”穆公公轻声说道,皇帝似乎已经知道他进来了,没有转身,穆公公小心的说:“皇上上次说的那张猛,臣已经查到了,他发配到凉州,服苦役三年后,按律不得返回中原,他便留在姑臧了,皇上登基,大赦天下,他也没离开,依旧在姑臧。”
“看来,他是不肯原谅朕啊!”皇帝叹口气,穆公公摇头说:“皇上切莫自责,当年的事,怪不得皇上。”
皇帝深深叹口气,穆公公建议道:“皇上不用担心,人才总会有的。”
“当年是朕负了他,”皇帝声音低沉,深深的叹口气:“派个人去,就说朕请他回帝都,告诉他,朕需要他回来。”
张猛是当年太子侍从,名义上为伴读,实际上掌控了太子府的主要权力,当年太子监国时,他是政策策划和推动的主要官员,所以在太子被冷落后,张猛被朝中大臣弹劾,泰定帝将其发配到凉州服苦役三年。
在张猛主掌太子府时,蓬柱刚入太子府不久,他获罪时,太子没敢出手保护,导致他最后被发配,为此,皇帝一直耿耿于怀。
“老奴遵旨。”穆公公应道。
皇帝轻轻嗯了声,依旧没有回头,静静的看着窗户外,今天的天气不算好,外面的天色有点阴,看上去春雨欲来。
沉默了一会,皇帝转身在案几边坐下,案几上堆着高高的奏疏,皇帝取过一本奏疏翻开,忽然抬头问道:
“那事怎么样了?”
穆公公没有问什么事,立刻答道:“已经开始了,昨天,柳寒已经召集了所有人开会,今天甄娘启程去扬州。”
“此去到扬州大约需要十天左右吧。”皇帝沉凝道,穆公公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皇上太着急了,此去扬州,怎么也要十五天,等甄娘一到扬州,事情便会有结果了。”
“十五天。”皇帝轻轻叹道,穆公公解释说:“十五天已经很快的了,这黄河才刚解冻,而且黄河还不夜渡的古训,晚上不行船,总要走段时间的。”
“十五天,再加上银子回程,这就一个月过去了,”皇帝微微摇头:“朕是担心来不及。”
“皇上不用担心,塞外的胡人要打就让他们打,反正死的不是我晋人,等他们杀得差不多了,也到夏末了,那时咱们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大军出动,一举荡平。”
穆公公的安慰起了点作用,皇帝微微点头,正要低头看奏疏,忽然又想起:“上次你说那柳寒,这个人看上去是个人才,三篇震帝都,也是他吧。”
“皇上说得没错,是他,”穆公公说道:“这人是个人才,不过,江湖味太浓,商人气息重,在凉州结交秋戈,到帝都后又结交了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长袖善舞,老奴觉着这人不适合待在朝堂上,相反留在内卫则是很好的,故而老奴将他吸收到内卫中了。”
“内卫?”皇帝先是愣了下,才点点头:“这样也好,勿使野有遗贤,反之为君王之误,先这样吧。”
穆公公没有说话,沉默的站在边上,皇帝开始批阅奏疏,穆公公满满退下,到黄公公身边,伸手将一堆批好的奏疏抱起来,黄公公连忙过来,穆公公冲他摇摇头,黄公公便没再动,看着穆公公抱着奏疏出去。
皇帝批了几本奏疏后,将笔放下,扭头看见黄公公,黄公公正在擦拭花瓶,他擦得很专心,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动静。
“朕听说太后那边最近有点不高兴?”
黄公公闻言转身,看看皇帝的神情才答道:“最近潘太师常去太后那,太师似乎多有抱怨,太后大慨是听了太师的话,有点不高兴是有的。”
皇帝听后,忍不住轻轻嘿了一声,大晋以孝治天下,太后是可以干政的,但这里有个潜规则,若皇帝年幼,太后可以垂帘听政,可若皇帝成年,太后便只能退居后宫,新君在辅政大臣辅佐下治理朝政,除非皇帝有重大失误,太后便不得干涉。
但这个重大失误的界定,却是说不清的,所以,大晋历史上有多次太后干政的事,太后是朝廷一股重要的政治力量。
“太师乃太后的叔父,太后心里有所照顾,也是应有之举。”黄公公斟酌着措词:“太后对皇上也是放心的,上次陈国的事,太后不也是支持了皇上的吗。”
皇帝依旧没说话,黄公公不敢再多说,转过身继续****的清洁,说实话,他心里对潘链此举颇不以为然,居然想找太后来压制皇帝,此乃宫中大忌,这潘链是不是活糊涂了!
将花瓶擦干净,黄公公取过边上的云竹,皇帝不喜欢花,却喜欢这细细的云竹,这书房内便养了几盆云竹和细竹。
穆公公抱着奏疏来到偏房,薛泌和舒成都在,俩人正埋头写批语,听见门响,俩人都抬起头,看见穆公公,薛泌抢先起身迎上来。
“这些家伙怎么这么懒,劳动您老,该收拾收拾了。”薛泌说着伸手从穆公公手里接过奏疏,穆公公身后的小太监委屈的分辩道:“薛大人冤枉小的了,不是小的不动,是老祖宗不让。”
“公公你这是为何。”薛泌将奏疏放在面前,顺手分成两半,舒成过来取走一半,穆公公在椅子上坐下,小太监忙给他泡上茶。
“就几步路,唉,老了,老了。”穆公公气息微微有些喘,小太监忙给他捶背,却不敢开口。
薛泌将事情规整完,然后坐在穆公公对面,他心里清楚,穆公公绝不会平白无故到这里来的。
第458章 闲聊
“舒大人到中书监已经半个月了,对朝政熟悉没有?”
让薛泌有点意外的是,穆公公开口居然是问舒成,此举不但让薛泌微怔,也出乎舒成的意料,舒成怔了下,抬头看着薛泌和穆公公,这才醒悟过来,冲穆公公笑了笑说:“谢公公关心,唉,基本熟悉了,唉,朝政艰难,皇上接了个烂摊子,流民遍地,府库空虚,朝政艰难。”
“朝政艰难正当同心协力,共渡危难。”穆公公说着,略微咳了两声,后面的小太监赶紧将茶端过去,穆公公接过来喝了两口,感到气息稍稍顺畅,又喝了一口,才递给小太监,抬头看着薛泌和舒成微微叹口气:“老了,老了,好多事都力不从心了,以后皇上就靠你们了。”
“公公说的那里话,公公乃我大晋柱石,我们还得靠公公指点。”薛泌奉承道。
“你这话听着舒坦,可,一代新人换旧人,谁都逃不过。”穆公公笑眯眯的说道,扭头看着舒成说:“舒大人,你刚入中书监,朝政的事多向薛大人请教。”
“下官明白,对薛大人,下官非常感激。”舒成连忙说道,他虽然新入中书监,可在求学多年,早存一展宏图之愿,可是,他出身寒门,没有晋身之阶,到帝都来求学兼碰运气,几年下来,终于获得薛泌的赏识,而且一下便被举荐到中书监这样的核心位置,为此他对薛泌十分感激。
穆公公看着他微微点头,随后又看着薛泌,薛泌神情平静的看着穆公公,穆公公看上去有些疲惫,眼睛浑浊,头发都白完了,老态龙钟之状尽显,可薛泌却非常清楚,这是头老虎,衰老的老虎依旧是老虎,偶尔露出爪牙,就能将人撕成碎片。
“这样好,这样好,”穆公公说道,薛泌心里有些奇怪,今儿这穆公公怎么啦?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薛泌小心的笑了笑:“公公其实勿需担心,蓬柱大人即将回来,陈国土地革新基本完成,扬州盐政革新也必然成功,朝廷府库在三年之内,必然充实。”
穆公公微微一笑,轻轻叹口气:“是呀,陈国和扬州都成了,皇上的两大新政便成了,朝廷便能安静一会了。”
薛泌随即点头:“公公说的是,这两大新政若成了,朝廷也就能缓口气,塞外的事便能解决了。”
舒成却扬声道:“塞外的事其实好解决,难的是流民,如何安置流民,这才事关社稷安定。”
穆公公眼角微凝,没有开口,薛泌摇摇头:“流民问题是难,可安置流民需要土地,朝廷上那找这么多土地,就算遣送流民回原籍,也需要不少的银子,这流民问题还得从长计议。”
“唉,若能在天下推行陈国之策,流民问题自然解决了。”舒成说道。
薛泌想了想本能的觉着不妥,他摇摇头:“舒兄,陈国新政已经引起这么大风波,在天下推行,有可能引起更大的风波。”
舒成想了想,轻轻叹口气:“要是能恢复到太祖时的土地之策,天下便安宁了。”
“若是能恢复到太祖之时,自然是好的,”薛泌说道:“可太祖之时,天下战乱初平,人口减少,现在呢,天下承平数百年,人口自然增长,已是太祖时的数十倍,而天下的土地却未增,太祖之策如何行?”
舒成顿时语塞,穆公公微微点头,有些惊奇的看着薛泌,薛泌这番言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而且十分有道理,太祖之时,由于长期战乱,人口死亡极多,荒地极多,足够分配给每个人,可现在,仅仅人口便是太祖时期的数十倍,以帝都为例,太祖时,帝都人口不过二十来万,现在已经超过百万,如果加上城外四乡的,人口恐怕已经超过三百万,天下诸州莫不如此。
“先帝时,鲜卑入侵,北方幽并两州大量人口南逃,造成幽并两州人口迅速减少,可为何并州和冀州两州流民却是最多?”舒成反问道。
穆公公微微点头,似乎赞成舒成的意见,可没想到薛泌似乎胸有成竹,他淡淡的笑了笑:“幽并二州,其北部,包括雍州,土地贫瘠,常年干旱,亩产本就不高,民多贫困,至于冀州,先帝击败鲜卑后,曾经大量在幽并冀三州安置难民和流民,所以,这三州的流民很多。”
舒成无话可说,穆公公再度点头,薛泌其实还有个理由没说,由于三州大批难民南逃,当地的门阀世家趁机占了大批土地,难民流民多安置在土地贫瘠之处,而且难民流民多贫困,稍有灾患,他们便不得不再度卖去土地,成为流民。
“可,薛大人,难道流民问题就无解了吗?”舒成有些丧气的问道,流民成灾,朝野上下都有认识,可如何安置流民,朝野争论不休,恢复太祖之策为一说,还有便是放开荫户,再有便是垦边,将流民安置在凉并雍幽四州边塞之地。
可这些策略都有致命缺陷!
薛泌苦笑下:“流民问题要慢慢解决,不能着急,总能找到办法的。”
实际上,这话就承认了,流民问题暂时无解。
穆公公赞同的点点头:“薛大人说得不错,凡事不能急,今年解决不了,可以等明年,明年解决不了,可以等后年,总有办法的,操之过急,反而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薛泌心中一闪,明白的点点头,舒成叹口气,心情沉重的低下头。
穆公公扭了肩,小太监立刻停止捏拿,向后退了一步,穆公公靠在椅子上看着薛泌,今天薛泌的见解再度让他感到意外,看来此人以往的纨绔不过表象,实际还是有才的,或者说是很有才的。
“听说薛大人欠了度支曹不少钱?”穆公公问道。
薛泌有些尴尬,冲着穆公公嘿嘿干笑两声:“我已经给家里去信,嘿嘿,再说不是还有三个月吗,很快就还上。”
“尽快还了好,免得节外生枝。”穆公公不紧不慢的说道,薛泌心里一惊,连忙答道:“是,是,公公,朝廷是不是”
“这倒没有,你就中书监,朝廷有什么举动,你还不知道。”穆公公说面带笑意。
薛泌眉头皱得更紧,神情依旧迷惑不解,他本能感到穆公公话里有话,穆公公微微摇头,温言道:“其实我是在为大人操心,到现在,到度支曹归还欠款的只有小赵王爷,当天归还了三万,以赵王府的财力,他已经尽力了,听说最近他正准备抵押城外的庄园。”
“抵押城外的庄园?!”薛泌很是惊讶,心里忍不住琢磨起来,穆公公这话什么意思。
穆公公点点头,薛泌喃喃道:“他这是做什么,有这必要吗?”
穆公公摇摇头:“小赵王爷可不是这样想的,他把庄园抵押后,弄到银子,可以归还度支曹的欠款,另外他与柳寒延平郡王等人联手,准备到扬州开盐号。”
“上扬州开盐号!!”薛泌心中有些纳闷,不知这穆公公是什么意思:“这倒是笔好买卖,”忽然灵光一动:“或许这可打破扬州盐务革新的困局。”
穆公公点点头,舒成却皱眉反问道:“王爷岂可如此糊涂!与商人联手,传出去,岂不惹人耻笑!”
朝中大臣、边军将领,结交宗室乃朝廷大忌,可商人与宗室联手赚钱,朝廷却不介意,更何况,绝大多数世家都与商人联手。
“扬州盐务革新,正陷入僵局中,”穆公公微叹道:“其背后是什么,皇上心知肚明,所以,小赵王爷此举并没有什么,甚至还有功,对了,参加此事的,还有延平郡王,还有一个叫百工坊的商会。”
薛泌再度愣了下:“连延平郡王也参加了,这柳寒可有点不够朋友,居然没给我说。”
“大人!”舒成皱眉提醒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人说的是柳寒,三篇震帝都的柳寒?!!!”
“不是他还有谁!”薛泌笑道:“这家伙为了钱,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别被他那三篇给骗了,那家伙是个地地道道的奸商。”
“奸商!?”穆公公忍不住笑起来:“何处此言?”
“这家伙看上去光明正大,实际上狡诈非常,擅长出阳谋,”薛泌笑道:“公公没见过他,这家伙面带忠厚,实则有颗七窍玲珑心。”
穆公公轻轻哦了声,舒成忍不住摇摇头,薛泌忽然明白了,穆公公今天过来便是来告诉他,柳寒与小赵王爷他们到扬州开盐号的事,怪了,他告诉自己这个事作什么?
果然,没多一会,穆公公又闲聊几句,便起身离开了,薛泌送走他后,坐在书案后百思不得其解,由于精神不集中,拟的旨出了几次错,幸亏舒成检查后发现,替他改了。
薛泌感到不妥,想找柳寒聊聊,可转念一想觉着不对,自己这样急急忙忙去找柳寒,反倒落了形迹,他可不相信自己能瞒过内卫的眼睛。
心事定了,拟旨的速度大为提高,很快便将书案上的二十多份奏疏批复完毕。
尽管知道王许田三家的藏身之所,柳寒依旧没动,他悄悄再度去了清源观见了静仁,向静仁求教阵法之道,静仁对他一点不懂阵法感到非常惊讶,找出一本《阵法基础》交给他,然后告诉他在外面找个房间,有时间便可以去教他。
柳寒于是在清源观一条街之外的地方匿名买了个院子,静仁到这个院子,悄悄部署了一个小型阵法,这个阵法没有攻击性,只是能隔音,如此可保守院子内的秘密。
虎贲卫监视虽严,但虎贲卫的主力在宫里,对清源观的监控要弱得多,静仁要出来,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上次柳寒除掉史平,他便感应到元气波动,首先赶到现场,比宫里的黑衣人还先。
但柳寒的时间太紧,抽不出更多的时间,静仁只能每五天教一晚。
柳寒很快便发现,静仁的阵法水平很高,他很想问问那个隔绝灵气泄漏的阵法,可到头来,还是没敢说,最主要的便是担心静仁去抢,总教头的修为太高,他实在没把握确定静仁是不是能胜过他,胜倒好,可若败了,那就打草惊蛇了。
而静仁也非常震惊,柳寒的理解力太强了,不管他说什么,柳寒都能很快理解,简直就是修习阵法的天才,若是灵气充沛,柳寒完全可以成为一个阵法师。
半个晚上便将阵法总纲讲完,此时依旧月朗星稀。
俩人坐在房间里,房间有点乱,柳寒没有找人打扫,这个院子高度机密,柳寒不让其他任何人来,连清洁都是自己打扫。
房间里没有灯,俩人都没有点灯的意思,俩人相对而坐,月光穿过窗户,静静的洒在房间里,柳寒静静的看着静仁,静仁已经很苍老,看上去有七十了,可精神头却不错,或许这也是修仙的效果。
“师兄,我在皇宫里发现有一处地方有灵气泄出,本想去看看,可那地方”
“那地方我知道,宫里本想让我也住进去,我没答应。”静仁淡淡的说。
“这是为何?”柳寒有点意外,静仁依旧那样平淡:“我本对修仙绝望了,知道自己无法跨过那道门槛,这才选择出山门入世,皇宫里的那道灵脉极弱,比起宗门来差远了,若要修行,我留在宗门便行了,何必入世。”
柳寒微微点头,而后皱眉问道:“俗世有大宗师之说,这大宗师的修为相当于炼体几层?”
“具体我也说不清,不过,我估计在十层以上,你现在是六层还是七层?”
“七层,”柳寒忍不住叹息:“那青灵入世岂不是大宗师了!”
静仁略微皱眉,轻轻叹口气:“他还没迈过那道门槛!”
柳寒点点头,静仁再度轻叹:“天道艰难,但愿吧。”
说着静仁站起来,起身出门,站在月光下,抬头看看月亮,柳寒正要张嘴,他感到自己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可静仁身影一晃便消失了。
柳寒走到门前,看着院子里的月光,月光将地面披上一层银纱,庞大的帝都,寂静无声,整个城市都沉睡着。( 就爱网)
第459章 兄弟会在行动
这段时间,事情忽然陷入平静,甄娘去了扬州,度支曹依旧每天冷清,似乎就没追债一事,能一次还清的,多数都还了,暂时还不上的,要么在凑钱,要么在观望;王许田三家依旧保持平静,不知在做什么。
帝都忽然变得平静了!这种平静却让人感到不安,有一种暴风雨将临的感觉!
将各处检查一遍,又将各处的暗记设好,然后才悄然离开。
他从不在这过夜,每次教完课后便离开,无论多晚都要离开。
悄悄走过巷子,避开巡逻的城防军,这些城防军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不过是摆设。
到路口时,他略微踌躇,转身向有凤来仪走去,这些天先是度支曹,后是扬州盐号,没顾得上张梅那,好几天没见她了。
于是他转身向有凤来仪奔去,到了城隍庙,他忽然停下脚步,向巷子口的墙面贴,整个人便隐入黑暗中,气息完全收敛起来,,没一会,街道那边过来三道黑影,黑影迅速走进对面的巷子。
柳寒心里咯噔一下,略微沉凝,屏息提气,内息刹那间流转全身,身形展开,犹如一道青烟,呼吸间便越过街面,到了对面的屋顶,屋里传来阵阵鼾声。
伏在屋顶,神识展开,向四下探视,四下里很安静,柳寒没有展开身形,而是悄悄的慢慢的向邻居摸去。
巷子里很黑,大部分月光被两边的屋脊给挡住了,只在巷子中间有点亮光,三人好像很怕碰出响声,脚步并不快,走了一会在一处房门前停下,柳寒眉头微皱,正是有凤来仪门前。
前面那人正要上前敲门,中间那人一把拉住,指指旁边,随后又摇摇头,低声吩咐,前后俩人迅速隐身于黑暗中,中间那人整整衣衫,腾身而起,脚尖在屋顶一点,便越过前厅,落在院子里,黑影迈步走到窗前。
“啪,啪,啪!”
里面传来轻微的骚动,过了会,动静平静下来。“谁?”
“大道通天下,水流到四海。”
“豪气填不平,兄弟同风雨;敢问阁下何人?”里面的范举问道。
“江上源头一小溪,山上孤松一根针。”
屋里传来一声低呼,很快亮起灯,门开了,那人影闪身进去,而后门关上了,过了会,范举出来了,打开店门,外面守候的俩人也随即进入店内,店门很快便关上了。
“会主,您怎么来了!”范家嫂子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人穿着灰袍,面容瘦削,鹰鼻利目,颌下短须,看着很是精干。
“到帝都办点事,顺便来看看你们。”会主说道。
范家嫂子连忙让坐,又忙着准备烧水泡茶,会主摆手止住她:“不用忙,待会我就走。”
范家嫂子闻言也就不作了,只是倒了碗水放在会主面前,这时范举也进来了,随着会主来的俩人依旧留在院子里。
“咱们有多少兄弟在城卫军中?”会主看着进屋的范举问道。
范举在心里迅速清点下:“不多,也就六个,最高担任假军侯,剩下的兄弟多是队正什长。”
“能够统帅的兄弟有多少?”会主问道,范家嫂子眉宇笼罩一股淡淡的忧色。
范举又盘算一阵,才抬头答道:“大约七百人,会主,您这是?”
会主没有回答,低头想了想会,才轻轻叹口气,范家嫂子低声说:“会主,内卫在帝都防范很严,咱们的人稍有不慎便会暴露,况且还有邙山大营,帝都八关,这贼皇帝在帝都附近足足有十万兵力,皇宫里还有虎贲卫和禁军,会主,在帝都举事,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我没说要在帝都举事。”会主说道:“朝廷最近动作连连,陈国土地清查,闹出大事,塞外胡族也不安宁,这狗皇帝很快便要忙不过来了。”
房间里陷入沉默,范举夫妻互相交换个眼色,迟疑下,范举才说:“会主,属下反对在帝都举事,属下反对现在就举事。”
范举看上去有些着急,又有些担心:“会主,老会主时,我们举行了七八次起事,间隔最短的时间只有两年,会里兄弟牺牲无数,老会主最后时刻醒悟,认为我们太盲目了,会主,我们还是该守时待机,不要寻求一时的轰轰烈烈。”
会主扭头看着范家嫂子,范家嫂子也点点头:“我赞同我们当家的,会主,现在真不是时候,咱们的力量是比以前强了,可与,别说朝廷了,就算虎贲卫,咱们也挡不住,再等等,等朝廷乱了,咱们再寻机起事。”
会主满意的点点头:“我没看错你们,我问一下情况,并不是就要立刻起事,只是有些老兄弟摁奈不住,想在陈国起事,可这次朝廷的狗官反应够快,很快便封锁了进入陈国的路,咱们的大队人马就不能进入陈国。”
“越军师提出一个计划,将力量集中到司隶,具体点便是京兆府帝都,在帝都起事,攻入皇宫,控制住皇帝,而后挟天子以令天下。”
还没说完,范举夫妻便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范举坚决摇头:“属下坚决反对,这是请君入瓮,会主,朝廷除了皇帝外,还有众多宗室在地方,齐地有齐王,雍州有秦王,并州有太原王,淮南还有淮南王,这些宗室完全可以起兵,到时咱们十几万人,就得全部被围在帝都。”
“难道他们就不管皇帝了?”会主反问道。
“先不说宫里的两位大宗师,还有虎贲卫和禁军,咱们就一定能控制住皇帝?!!皇帝跑了,或者死了,怎么办?越军师这是书生之见!不能听他的。”
“小声点,当心隔墙有耳。”范家嫂子见范举有点激动,连忙提醒道,范举将声音压下来,低声说道:“会主和老会主都说过,这大晋是个树,首先将树的根拔掉,然后才可能将树推到。”
会主沉默的听着,范举夫妻说完之后,俩人紧张的看着会主,似乎非常当心他的下一个决定。会主站起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望着黑暗的天空,良久,才重重叹口气,转身关上房门。
“压抑的愤怒,就要爆发,有些老兄弟太着急了。”会主叹息道:“在帝都集结,而后突然发起进攻,嘿嘿,这计划,把内卫虎贲卫当瞎子了吗。”
“当年老军师曾经拟定过一个计划,将天下分成四十九个分舵,同时举事,让朝廷手忙脚乱,彻底推翻燕家天下,荡平门阀世家,”范举神情非常遗憾:“可惜这个计划被否定了,长老会觉着这个计划太缓,非要急切的举事,可,结果呢!!!”
兄弟会的组织有点奇怪,外人只知道会主,其实兄弟会还有个长老会,这个长老会负责辅助会主,同时也有监督会主的作用,在重大决策中,会主要与长老会商议。
“这个计划没有被完全否决,老军师知道举事不可能成功,所以,他预作了安排,抽调了部分骨干,现在,我们已经有三十二个分舵了,另外十七个分舵正在筹建中。”
“真的!”范举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会主点点头,范家嫂子也非常高兴,不过她还极力保持稳重。
“会主,那你这次过来是?”范家嫂子有些纳闷。
会主轻蔑的笑了笑:“我就是来看看,哼,宫里那位穆公公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我会在帝都吧。”
“帝都分舵还需要继续加强,你们有什么办法没有?城卫军和禁军,还有邙山大营,我们的人能进去吗?”
“邙山大营主要是从边军中抽点,不对外募兵,主要是从各地州军和边军中抽调,所以,要进入邙山大营首先要先进入州军和边军。”范举说道:“另外,可以吸收邙山大营的下级军官和士兵入会,但要谨慎,一定要小心。”
“这是自然。”会主说道,范举和范家嫂子都是会里的老兄弟,这些老兄弟江湖经验丰富,是会里的宝贵财富,这次到帝都,特意来看看他们,除了表示关心外,还想听听他们对会里下一步行动的意见。
“我们以前是不是太注重下层了,会主,”范家嫂子忽然说道:“我在想,我们可不可以利用门阀世家的力量,尽量靠近朝中大臣,我们这样只能收集一些公开消息,若是能靠近朝廷中大臣或者宗室,如此,可以收集到更多情报,有些时候对安插人手进禁军,甚至虎贲卫都有好处。”
“这个想法倒是很有意思。”会主说道,兄弟会没有什么财源,多数靠兄弟们集资,或者抢贪官抢门阀的财产,所以,无法提供更多的钱供他们开展工作,就说范举夫妻在帝都的开支,都是他们夫妻起早摸黑挣出来的。
另外,出于对门阀世家的仇恨,兄弟会也不愿与门阀世家打交道。
“还有,帝都四周的红枪会也可以争取发展。”范举提议道。
会主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兄弟会在帝都可不只是范举这一系人马,但出于保密,每系人马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其他的便只有会主和左军师知道,兄弟会的军师分左右两位,左军师负责这些暗舵和情报收集,右军师负责辅佐会主,刚才提到的越军师,便是右军师。
柳寒依旧伏在屋顶,他没有靠近范举的房子,他已经很清楚,来的肯定是兄弟会中人,对于兄弟会,他没有敌意,也不想去举报,只要他们不妨碍自己就行。
默默的在夜风中注视着那黑黝黝的小院,小院内很安静,房间里亮起灯,月光正悄然坠向西边。
又过了一会,房门开了,三人出来了,门又迅速关上,三人沿着墙边,向北边走去,柳寒想了想,悄然跟在他们身后。( 就爱网)
第460章 逼债
三人没有走大道而是从小巷中穿过去,很显然,三人对帝都的街道并不熟悉,几次走错方向,不断调整,让柳寒跟得很辛苦,不过,在天蒙蒙发白时,三人终于走到城南,从后面翻上一间旅店的二楼,柳寒绕到旅店的前面,看看店面,这家店叫悦来旅社,店并不是很大,只有一栋两层小楼,一楼还经营饮食,只有二楼才是住宿。
柳寒站在旅社对面,沉思了片刻,才转身离开,这间旅社看着很平凡,可那三人绝不会随随便便选这间旅社住宿,但这不是他的问题,这悦来旅社与兄弟会有没有关系,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是大晋朝廷和穆公公的事。
不过,这一打岔,再去有凤来仪便不合适了,他想了想甘脆回度支曹,在衙内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在衙内巡逻的官兵还都很认真,或许是前些天刘创给大家伙敲了警钟。
没过多久,度支曹的官员便纷纷到衙,柳寒也随着大家一块进来,装着是刚到的样子,几个下级官员与他打招呼,这些官员都很有眼力,知道延平郡王看重柳寒,柳寒将来大有前途,趁现在还有机会,赶紧套套近乎。
延平郡王比较晚才来,很显然他是从宫里出来的,脸色有点不好,到衙后便将负责追债的大小官员叫到公房内,众官员看延平郡王脸色不好,一个个都屏息禁声,不敢开口。
“皇上今天又在问了,要求尽快收回欠款,度支曹现在能拿出多少银子,诸位大人心里清楚,塞外胡人挑衅,朝廷居然连边军将士军饷都拿不出来,却有大批银子被挪借出去而收不回来,这成何体统!荒唐!”
延平郡王看上去似乎在皇帝那受了不少气,在前面来回踱步,猛然站住,扭头看着众官:“皇上有旨,收回欠款不是三个月,是四十天!现在,我们要在四十天内,收回全部欠款!”
“啊!”众官员面面相觑,几乎同时发出惊呼。
阎智和王洵互相看看,阎智小声说道:“三个月时间,是朝廷宣示天下的,这忽然改了,这是朝廷失信。”
“你是说皇上失信?!”延平郡王冷冷的反问道。
阎智沉默没有开口,王洵见状连忙说道:“王爷误会了,阎大人的意思是朝廷”
“本王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皇上已经下旨了,现在不是讨论此事,而是商议如何执行!”延平郡王叹息道,刚才他就在皇上面前力争,认为朝廷已经颁旨,三月为期,现在才不过过去半个月,现在就改,难免授人口实。
“唉!”王洵重重叹口气,想了下才说:“这样吧,不是还有四十天吗,咱们先给所有人去公函,告诉他们时间变了。”
“如此甚好,”阎智说道:“大家都有转圜余地。”
延平郡王沉默了会,才点点头:“好吧,就这样办!给小赵王爷太原王丁轩薛泌诸位大人的信,由本王亲自写,今天所有公函都必须发出来,诸位,都赶紧动起来。”
众官散去,阎智和王洵协调,延平郡王提笔写了数封公函,盖上公章,叫过柳寒,让他将公函发出去。
柳寒接过公函正要转身出去,延平郡王将他叫住,让他将公函交给下属去办,然后回来。
柳寒将公函交给程甲,让程甲分别派人去送,自己转身进入延平郡王的房间。
延平郡王坐在案几后,沉默的喝着茶,看到柳寒进来,示意柳寒坐下,然后挥手让下人退下,房间里转眼便只剩下他们俩人。
“王爷心里很烦。”柳寒先喝了口茶,然后才笑眯眯的说道。
延平郡王轻轻叹口气,柳寒也笑了笑,没有再说,沉默的喝着茶,过了会,延平郡王不悦的说道:“本王是很烦,唉,这追债,唉,真难。”
“怎么啦?”柳寒有些不解,追债就追债,这是皇帝交下来的工作,当初接下这个活,便应该想到。
“前天,尚书台诸位大人请求皇帝从少府拨银子,以补偿边军军饷和长安武库装备,可丁轩居然说少府没钱,剩下那几十万是给先帝梓宫入陵准备的,嘿嘿。”
“可能少府真没钱吧。”柳寒试探着说,延平郡王摇摇头,凑过来低声说:“少府至少能拿出五百万两银子。”
“啊!”柳寒十分惊讶,不信的看着延平郡王,延平郡王沉闷的点点头,然后说道:“丁轩替皇上挡了尚书台,皇上对他势必更加信任,可他还欠着几万两银子,我担心皇上态度有变。”
柳寒心里咯噔一下,眉头微皱:“皇上态度有变?这话怎么讲?”
延平郡王叹口气:“丁轩号称天下首富,现在很多人都盯着他,他若还钱,其他人可能便会跟上,他若不还,恐怕其他人也不会还,而在在这个时候,皇上又信任他,恐怕这银子就更难追了。”
柳寒听后忍不住摇头:“王爷此言差矣,皇上追债的决心不会变,王爷勿需担忧。”
“哦!”延平郡王目露惊喜的抬头看着他,柳寒郑重的点点头:“王爷,追债是皇上下了明诏的,若追不回来,王爷固然要受到斥责,可皇上脸上同样无光;其次,从陈国清查土地还有扬州盐务革新来看,皇上对他要推行的国策还是坚守的,蓬柱在陈国被弹劾多少次,句誕顾玮在扬州也同样被弹劾多少次,可皇上还是在支持他们,王爷不必担心。”
延平郡王想了想,终于安心的点点头,可随后又担忧的叹口气,柳寒略微想了想便明白了,他试探的问道:“王爷是不是觉着得罪的人太多?”
延平郡王略微迟疑,很快便点点头,柳寒诡异的一笑:“我给王爷出个主意,可以让王爷少得罪些人。”
“哦,什么主意?”延平郡王将信将疑。
“出飞贴。”柳寒说道。
“飞贴?!”延平郡王很是纳闷,柳寒说道:“对,飞贴,将那些欠钱人的名字和欠钱的数目,全数写上飞贴,然后四下张贴,铁别是要贴到太学和国子监,另外还有各大书院门口,太学国子监那些博士和士子,会怎么看他们,势必群情激愤,如此造成强大的压力,逼他们还钱。”
“这法子,”延平郡王沉凝着,柳寒又补充说:“不过,这事最好迟缓几天,毕竟咱们的公函才刚出去,缓上几天。”
延平郡王沉默了会,终于点点头:“试试看吧,实在不行,就只有请旨抄家了。”
“放心吧,咱们先礼后兵,谁也怪不着咱们。”柳寒笑呵呵的说道。
“唉,这几天,雍州并州凉州,连椟急奏,塞外胡族愈发不安分,可朝廷却拿不出钱来,春入还有一个月时间,皇上着急了。”延平郡王说道。
这段时间,度支曹成了朝廷属目的中心,曹内官员几乎一个人当两个用,清查各处库房,飞牒各地,催促尽快将春入入库,一旦入库定了,要尽快启运。
“王爷不必担心,这烂摊子不是您造成的,怎么也算不到您身上。”柳寒好整以暇的说道,似乎一点不担心。
“你呀!”延平郡王再度重重叹口气,柳寒皱眉问道:“各地总有预估吧,预估大约多少?”
延平郡王苦笑不已,半响才叹口气:“今儿皇上也问,我给他报了,从各地汇总来看,今年的春入大约在三百万两银子不到,就算有所出入,也绝超不过三百万。”
“三百万,”柳寒不是很明白这个数字代表的意思。
“这样给你说吧,三百万银子,听起来不少了,可朝廷用度,从现在排出来的便有三百七十万两,我勉强压到两百八十万,可若出塞作战,这点银子够什么使。”
“这出塞作战要多少银子?”柳寒纳闷的问。
“一万人,”延平郡王竖起一根手指:“一万人,出塞作战十天,每天消耗三两银子,这里面包括士兵的军饷,粮食,马料,箭矢,民夫的费用,全在这三两银子中,这次若要出塞作战,至少得出去五万人,每天就是十五万银子,你算算,这点银子那够。”
柳寒倒吸口凉气,这窟窿差得也太大了。
“这战争就是打两点,钱,粮,没有这些支持,打什么打,王爷,我看得另想办法。”柳寒说道。
“另想办法?有什么办法?”延平郡王反问道。
“穷则变,变则通。”柳寒随意的说道:“大不了将那些质子杀两个,看他们老实不。”
延平郡王不由笑了,看着柳寒直摇头:“这质子那有那么容易杀的。”
“如果质子没有威胁,要质子来做什么。”柳寒不以为然,在西域他对付过那些胡人,大多数胡人很朴实,可那些胡人贵族就不同了,一个个野性难驯,且又狂妄无比,被他杀过几次后,那些胡人便老实了,再不敢吞他的货。
延平郡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柳寒,心里却不以为然,柳寒还是不懂军国大事,尽管他有上品宗师的修为,在这方面还是差了点。
柳寒也没说话,他觉着朝中这些官员简直矫情,军费不足,新君刚刚继位,人心不稳,流民遍地,国内问题多多,却想着要出兵塞外,真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不过,延平郡王还是采纳了飞贴建议,也采纳了他的延后几天的建议。
在度支曹待了半天,下午柳寒便不打算去了,他刚离开度支曹,便看见薛泌的一个下人在街角,那下人看到他出来,便立刻跑过来,告诉他薛泌在百漪园等他。
柳寒有些纳闷,薛泌在这个时候找他做什么,不过,他还是很高兴,薛泌没有直接上度支曹来找他,说明这小子也学会谨慎了。
赶到百漪园,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薛泌正在三娘的房间里喝茶,三娘在边上陪着说话,薛泌看到他过来,也站起来,依旧歪靠着,笑着招呼他过去。
“老兄,你急忙忙的叫我过来,有什么要紧事?”柳寒坐下,三娘给他倒上茶,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便下楼了。
秋三娘的身影在楼梯口一消失,薛泌才笑嘻嘻的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找你喝茶聊天,这多少天都没见着你了,怪想你的。”
“想我?!”柳寒不禁哑然失笑,他端起茶杯喝口水,然后才说:“行啊,有件事我通知你,我给延平郡王出了个飞贴的主意,将那些欠债人的名字和欠款,全写上,然后贴在太学国子监,还有各大书院的门口,另外还有青楼妓院,反正一句话,全城都贴上,给这些家伙扬扬名。”
“啊!”薛泌瞪圆了眼珠子,脸色腾地变得雪白。
第461章 解惑
良久,薛泌才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个混蛋,这样的绝户计都拿得出来!我可怎么办?!!我还差着四万两银子呢!”
柳寒撇撇嘴,轻蔑的笑道:“我说薛大人,不就是四万两银子,你上那弄不到四万两银子,皇后娘娘,河东,随便那犄角旮旯,扫不出四万两银子。”
“你说得倒轻巧,随便那扫不出四万两银子?有那么容易?你给我去扫扫!”薛泌不满的叫道。
柳寒耸耸肩:“所以,我提前给你说,你也好作准备。”
“准备?!”薛泌苦笑不已,仰身躺下:“我能作什么准备!现在我家里最多能拿出两万,这两万,最多能拿一万五,老兄,你可把我坑苦了。”
“怎么是我坑你呢,”柳寒摇头说:“这钱可不是我借的,也不是我用的,我怎么坑你了。”
“哼,”薛泌腾地坐起来,看着柳寒说:“你和小赵王爷和延平郡王到扬州办盐号的事,怎么没给我说,这种赚钱的事,却不叫上我,你够朋友么!”
“你呀,别被银子蒙住了眼,”
柳寒淡淡的说道:“这银子可不好挣,要得罪扬州的几乎所有门阀,所以,我没拉你进来,我希望你能干干净净的进尚书台。”
薛泌先是愣了下,片刻后,他苦涩的说:“那飞贴一出,还谈什么进尚书台,我已经向皇上保证还钱了,皇上要知道,别说尚书台了,能不被罢职就算好了。”
柳寒摇摇头:“你错了,你是什么样,皇上还没登基就知道,所以,他一直不敢用你,而现在,你表现尚好,皇上对你有了些信心,更主要的是,你支持了他的政策,而潘链则在暗地里反对,潘链在陈国土地清查,还有扬州盐政革新后面使了什么招,你不知道,但内卫一定清楚,要说潘链没收银子,打死我都不信。所以,潘链一定会被拿下,尚书台人事,一定会调整,具体,我看就在句誕顾玮回朝之后。”
“那对我有什么用,”薛泌愣愣的看看柳寒:“我现在职务就不保,皇上还会用我?!!”
“当然!”柳寒毫不客气的说道:“皇上要的不是完人,是能干活的人,你要是完人,皇上信吗?不信,皇上还敢用你吗?所以,有点缺陷不要紧,只要在关键地方上是对的,那就不要紧。”
“关键地方。”薛泌喃喃自语,柳寒点点头:“皇上清楚你以前纨绔,拉下亏空,是很正常的,若是没有,反倒不正常了,皇上就会想,你在这段时间是不是收钱了,若是收钱,收的是谁的钱,皇上心里存了这个怀疑,还会用你吗?!”
薛泌似懂非懂的点点,随后又觉着不妥,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击,柳寒叹道:“你只要让皇上知道,你在努力筹银子就行了,到时候,皇后会出面的,对了,你有没有找皇后?”
薛泌苦笑下:“皇上很廉洁,娘娘给了我一万两私房钱。”
“啊!”柳寒大吃一惊,额头上冒出了一条条黑线,敢情这货自己只有五千两银子。
“要不,我把城外的园子卖给你,五万两银子。”薛泌痞赖的说道。
“说的什么话。”柳寒皱眉,不悦的答道,随即皱眉道:“你怎么不明白,这事对你入尚书台没有丝毫影响,唯一受点影响的是你的声誉,可你的声誉很好吗?”
薛泌苦笑连连,不过,他还是比较安心,只要不影响自己进尚书台,那就万事大吉,心情便又舒畅起来。
俩人说了几句闲话,话题又转到朝政上。
一说到朝政,薛泌便忍不住连连叹息。
“朝局太难了,皇上每天都处理奏疏到深夜,在中书监值班,苦不堪言。”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的苦日子是为了将来的好日子。”柳寒也叹道:“那行那业不苦呢,所有人都只看到风光,可谁知道风光背后的辛苦。”
薛泌点点头:“这话很有道理,朝政现在有几件大事,陈国土地清查,扬州盐政革新,塞外胡族动乱,三件大事,现在只有陈国土地清查快完结,另外两件都还没着落。”
柳寒摇摇头:“在我看来,最好解决的是扬州盐政革新,陈国土地清查看似结束了,可后患不小,至于塞外胡族,坦率的说,现在不是解决塞外胡族的时机。”
“可皇上很想出兵塞外。”薛泌说道。
“皇上太着急了,现在绝不可出兵塞外,”柳寒说道:“朝局未稳,此战只能胜不能败,所以,现在不能出兵塞外。”
“这是何意?”薛泌惊疑不定的看着柳寒,柳寒轻轻叹口气:“薛兄,朝局不稳,是因为天下不稳,中原江南,流民遍地,陈国清查土地,引得门阀士族不满,方回灭门,并州军心不稳,朝廷府库空虚,朝中大臣心中惶恐,这么多因素加在一起,此战不战便败了,所以,出兵塞外,万万不可。”
薛泌想起陈国清查土地时,引起的大量风波,陈国谋逆案,魏典哭宫案,几十个官员被废黜,林林总总,都在脑子里闪过,他郑重的点点头:“你说得对,现在不能出兵,可,皇上若坚持呢?”
“这才是真正的麻烦。”柳寒叹口气,现在这皇帝,说好听点是意志坚定,说不好听点是刚愎自用,认定的事便一定要干,那怕付出巨大代价,也一定要干下去,所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服皇上。
“薛兄,你在皇帝身边,要见机行事。”柳寒提醒道,说这话时,他不由想起在帝都为质子的拓跋鹰,这家伙好像突然消失了,上次见面后,便再没见着他了。
“那拓跋鹰在做什么?”柳寒随口问道,薛泌也随口说道:“谁知道呢,恐怕还在太学念书吧。”
“胡族质子可以入太学吗?”柳寒问道,薛泌点点头:“怎么不可以,让那些蛮子入学,乃教化之效,朝廷一力举之。”
柳寒轻轻的哦了声。
接下来,俩人也没什么话了,薛泌喝了几杯茶,起身告辞,柳寒也不挽留,就让他走了。
待薛泌走后,没一会,一阵香风刮来,一个曼妙的身影走过来,在柳寒身边跪坐下来,白皙的皓腕拿起茶壶给他添上茶水。
柳寒伸手将她揽入怀里,青青痴痴的望着他,小嘴撅起,似乎有些不满,自从那日之后,柳寒居然再没到她院子来,只是三娘对外宣布,青青被柳寒包下,再不用出来接客。
此言一出,百漪园居然起了一层小小的涟漪,园子里的姑娘们看着柳寒的目光更热切,可惜的是,柳寒却再没在那个姑娘那流连,来了数次,都在秋三娘的房间里,与人会面,说完事后便自行离去,不但没留在秋三娘的园子,也没去青青那过夜,让人看不明白,于是又有流言说柳寒已经对青青失去兴趣。
流言传得很快,可无论青青还是秋三娘都不理会,俩人心里有数,不过,青青却越发想柳寒了,今天听说他来了,于是便悄悄过来,一直等在楼下,待薛泌走后,便上楼来。
柳寒在红嘟嘟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下,青青先是甜蜜的享受了,随后便是热烈的反应。
一记长吻之后,青青故作幽怨的说:“主子爷忘了奴。”
“你这小妖精。”柳寒将她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手自然而然的伸进了她怀里,却没有进一步,只是揽住她的细腰,青青满足的靠在他怀里。
柳寒也不说话,端起茶杯,送到青青唇边,青青微张双唇将茶水吸入。
对青青,柳寒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很享受她的痴情,也很愿意与她**,可对她却没有青衿那种感觉,但现在青青却已经离不开他了,从身到心,都已经离不开了,她是他的炉鼎。
炉鼎,柳寒以前不清楚,秋三娘其实也没说清楚,但静仁却说明白了,炉鼎其实就是一种消耗品,存在的价值在于主人,与奴隶无异,甚至不如奴隶,完全被主人操控。
俩人静静的坐到傍晚,红霞满天,中间三娘悄悄进来看过,没有打搅他们便下楼了,吩咐下面的小丫头谁也不准上楼。
“我得走了。”柳寒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不留下吗?”青青的语气有些失望。
“过段时间,这段时间太忙。”柳寒低声说道,青青轻轻叹口气,也没多说,挽着他的手臂随他下楼。
到了楼门口,柳寒转身抱抱青青,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下,然后松开她,自己独自一人出门了,青青站在门口,看着满天彩霞落在他身上。
柳寒今天的计划是回有凤来仪,已经很多天没在那露面了,再不露面,可能会引起范举夫妻的怀疑,其实,他经常外出,这个破绽很明显,他觉着范举夫妻应该看出点什么,只是他们可能不知道身份已经被看破,还在与他周旋。
到有凤来仪之前,柳寒悄悄去了一处院子,这院子是租来的,平时是他的下人石柱住在这里,石柱主要为他的这个身份提供支持。
每一个身份都需要支持,没有支持,半个月都玩不下去。
从石柱那出来,柳寒已经换成一副行商打扮,挑着一担茶叶,茶叶按类分别包装得好好的,包装纸上将茶叶的名字写得清清楚楚。
出了街道,他叫了个脚夫,让他挑起担子,自己则背着手走在后面,俩人施施然向有凤来仪去,快到有凤来仪时,柳寒将脚夫打发走,自己挑着担子向店里去。( 就爱网)
第462章 张梅的小心思
出了大街,象往常一样临时叫了个脚夫,说好价钱,将钱给了,然后让他担起挑子,自己则施施然跟在后面,到店时,范家嫂子正在店里,与张梅聊天,看到柳寒回来,有些埋怨的数落她出去这么长时间。
柳寒嘿嘿的没分辩,将挑夫打发走,自己提着担子进屋,让张梅将茶叶收好,左兰负责记录,自己端了杯茶在边上歇息。
“我说你也一点不担心,把两个女人自己丢屋里。”范家嫂子依旧不放过,追进来数落着。
“嫂子,这是帝都,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了,我这不是为了家里吗,不挣银子,吃什么,对了,染布坊的生意怎样?还好吧?”
“好倒是好,”范家嫂子一拍大腿,乐呵呵的说道:“还得多谢你,这个月咱们赚了十二两,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扩大呢,正找妹子商议呢,可妹子却说要你回来拿主意,你就拿个主意吧。”
“扩大?”柳寒想了想摇头说:“瀚海染布坊提供的原料即这么多,再说扩大了,要招伙计,地方也要扩大,咱们的本钱可够?嫂子,我看现在就这样吧,嗯,”柳寒忽然想到昨晚的事,这兄弟会是不是有什么动作,于是便改口说:“要扩大也行,不过,嫂子,你可要想好。”
“吓,这有什么好想,我去和瀚海商社的人联系,让他们多给点,咱们每月便能多染一倍,伙计?这满大街都是人,还怕没有!”范家嫂子看上去已经考虑得差不多了,语气很快。
柳寒笑了笑,张梅端来盆水,拧了把毛巾递给他,边说道:“嫂子这些天就在嘀咕这事,我估摸着等你回来,我又不懂这些,一直不敢应承。”
“你呀,这又什么不敢的,嫂子我还害你不成,这可是我们两家的生意。”范家嫂子似乎略有些不满,抢白道。
张梅嫣然一笑:“嫂子,你知道的,这家,这么大的事,我可作不了主。”
范家嫂子连连摇头,神情惋惜,柳寒擦过脸,将毛巾丢进水盆里,这毛巾可不是棉布的而是麻布的,很是粗糙,远不如棉布的柔软。
“嫂子想作大那就作吧,嫂子,当初咱们说好,一家一半,你打算再投多少银子?”
范家嫂子胸有成竹:“份子还是不变,这几个月,除了分红外,总共赚了还有十六两银子,我想着将边上的那块院子租下来,我问过了,只需要三两银子一个月,这样咱们就可以砌上三个灶,架三口锅,招上五个伙计,这就成了。”
“那边呢?瀚海商社同意多给染料吗?”
“我问过了,他们不管,我们要多少给多少。”
“那成,就按嫂子说的办,”柳寒略微沉凝,又说:“嫂子,这染坊都是你在忙活,我们也插不上手,这份子,对半开,嫂子太吃亏,要不改改,分红的时候,你拿五成五,我们拿四成五。”
“你这说的什么话,嫂子还能占你便宜,这不行。”范家嫂子先是微怔,随即连连摇头。
“这还真不是占我便宜,没有嫂子日夜操劳,这作坊早垮了。”柳寒诚恳的说道,范家嫂子还是摇头,连说不行。
“就这样,份子还是那样,对半开,不过分红的时候,你拿五成五,我拿四成五!就这样定了。”柳寒决断道。
范家嫂子看看张梅,张梅依旧笑眯眯的,似乎正沉浸在柳寒的归来的喜悦中,她只好笑了笑,应承下来。
范家嫂子乐呵呵的去瀚海商社联系了,张梅这才撅起嘴,有些不高兴,柳寒只好先哄哄她,左兰收拾了东西,便含笑到前面去了,再不在后院露面。
柳寒从怀里拿出个珍珠项链,给张梅戴上,又哄了一会,张梅这才转阴为晴,喜滋滋的拿着铜镜看着脖子上的项链。
“他们家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柳寒从背后环住张梅,低声问道。
张梅稍稍愣了下才明白说的是谁,她微微摇头:“没什么变化啊,我整天都在,没见她家有什么。”
“染坊那边呢?”
“左兰也没见着,对了,爷,”张梅顿了下,有些迟疑,柳寒微感纳闷,张梅对他一向什么都说,没有一点迟疑,今儿怎么啦,张梅显然有些犹豫,迟疑半响,好像下决心似的,低声说:“爷,左兰在咱们家也有一段时间了,爷觉着她怎么样?”
柳寒有些纳闷,不知她想说什么,随口答道:“挺好,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呢,”张梅低着头,靠近柳寒,小心翼翼的说:“爷,奴也觉着她挺好,可。”
“怎么啦?”柳寒奇怪的问,从内心来说,他觉着有点对不起张梅,想在能对她好时,尽可能对她好。
“爷,甘脆把她收了。”张梅声若蚁语,目光闪烁,不敢看柳寒。
柳寒眉头微皱,十分不解,张梅怎么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
“你怎么啦?”柳寒坐下,将她拉过来,坐在旁边。
张梅依旧低头不语,柳寒摩挲着她的手,脸色微变,她的手很光滑,拇指食指之间的虎口有厚皮,这是长期握剑造成的,当然,也可以解释为长期劳作造成的,但指节和手掌上的茧却瞒不过有心人。
“我这些天不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柳寒温言道。
张梅螓首轻摇,忽然象下决心似的抬头,可一看到柳寒的眼睛,她又胆怯的低下头,柳寒轻轻叹口气,将她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你今儿怎么啦?给我说说,”柳寒忽然拉下脸:“要老实交代,否则,打屁股。”
张梅噗嗤一笑,贴在他怀里:“爷在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
“为什么这样想?”柳寒纳闷的问道。
“嫂子说,爷在外面可能有女人了,所以这才三天两头往外跑,”张梅说道:“要是,你可以把她接过来。”
柳寒闻言不由哑然失笑,在她粉脸轻轻上拧了一把,怜爱道:“你这小傻瓜,你要混江湖,不是被人卖了,就是被人骗了。”
张梅抬起头,疑惑不定的看着他,柳寒低声说道:“她这是在试探你,你想,他们身份隐秘,我经常不在家,他们会不会怀疑,肯定会,可他们又不知道我倒底去干什么了,所以,他们才试探你,让你来问我,然后从你的反应中,推断我的行踪,从而判断对他们是不是有威胁。”
张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犹豫下又问:“那,爷外面是不是”
柳寒哈哈一笑,将她的脸扳过来,在她挺鼻头上轻轻一点:“你这傻丫头。”
张梅放心似的甜甜一笑,环住他的脖子,腻声道:“爷在外面几天了,要不要”
话没说完,便柳寒便倒在床上,她也被带倒在他身上
左兰始终在茶铺里,上午喝茶的人少,只有偶尔来买茶的,柳寒的眼光很好,有凤来仪的茶叶在附近几条街中渐渐有了名气,生意还是很不错。
送走一位茶客后,她的目光向后院飘去,后院没有动静,那扇门始终关着,当她的目光落在门上时,脸上微微发烫,眉宇间竟然有着淡淡的幽怨。
“小娘子,来壶香片。”
左兰扭头看,却是两个年青的书生,前面一人穿着靛青蓝的棉布便袍,头上随意的系了缁撮,两缕黑发垂在两边;后面那人穿着月白色的锦缎长袍,长袍上绣着点点梅花,头上带着逍遥巾,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
左兰回头,前面那书生先是呆了瞬间才恢复自然,左兰连忙招呼他们坐下,很快端着香片过去,又送去一碟瓜子,然后才问还要什么。
“你店里有什么好东西!”靛青蓝书生望着左兰,含笑问道。
“有点心,南瓜饼,玉香糕,红豆糕,要不,您自个看。”左兰说着将菜单递给靛青书生。
书生没有接,笑嘻嘻的看着左兰:“小娘子,你给推荐一个,你的必定是好的。”
左兰顺口说:“那就南瓜饼吧,南瓜饼配香片,很合。”
说完左兰转身便走,书生看着摇曳的腰肢,眼睛渐渐发亮,月白长袍书生见状忍不住摇头,低声劝道:“秋兄,这会喝茶,是不是早了点。”
“早?早什么早!正当其实。”秋戈回道,目光依旧追着左兰,轻轻叹道:“这地方居然还有如此女子,真正让人想不到,我说乐兄,就你那老夫子样,怎懂欣赏美色,这美色就是要及时欣赏,过了,就没了。”
乐范不由摇头,这段时间,龙门书院举行辩难,俩人都跑去看热闹,秋戈纯属去找乐子,乐范倒还是想见识下有名的龙门辩难,可让他失望的是,这次没什么有名人物,下场的多是龙门书院的学生,可他还是在书院内留了七天,秋戈也在龙门山上玩了七天。
回来之后,秋戈整天拉着他四下游玩,让乐范有些烦,又不好说出来,本想让吕修陪着,可吕修也没见着人影,只好不清不愿的陪着。
其实,秋戈拉着他在帝都各府游戏,也给他介绍了不少世家子弟,但这些世家子弟的作为,让他很不以为然,他们大都荒诞不稽,昨天在附近的陈家别院,厮混了一宿,今天秋戈忽然又拉着他到城隍庙烧香,烧过香,这家伙便在这附近闲逛,逛得口干舌燥,便看见这有凤来仪,然后便进来了,然后便看见了左兰。( 就爱网)
第463章 偶遇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秋戈摇头晃脑的吟道,乐范也同样摇头叹息,青楼妓寮中那么多风情万种的美女,秋戈都看不上,没想到却看上了这破旧茶楼的茶娘。
左兰站在柜台后,红晕满面,心里暗骂,她本离得比较远,可秋戈的声音挺大,她听得真真的。
乐范没理会,只顾自的吃起南瓜饼,几块南瓜饼,没有一会便下肚了,秋戈依旧还在摇头晃脑,直勾勾的盯着左兰。
左兰渐渐有些不耐,抬头狠狠瞪了秋戈一眼。
秋戈大乐,鼓掌高歌。
“茶寮有佳人,绝世而**。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左兰秀眉微蹙,面露愠色,可又不能甩手走了,只好不时瞟下后院,心里直埋怨,这主子每次回来都这样,急得不得了,要真这么急,干嘛一出去就这么长时间。
好在秋戈只是在那唱,却没有过来直接,这让左兰稍稍放心。
“拿纸笔来!”秋戈叫道,左兰连忙从柜台下拿出纸,送到秋戈面前,然后又拿来笔砚,放在秋戈面前。
这些东西从开业第一天便备下了,只是很少使用。
“小娘子,磨墨!”
左兰淡淡的说:“公子请自便。”
秋戈慨然叹口气,乐范笑道:“见你作诗多次,还从未见你作画,好,今儿,我给你磨墨。”
乐范向砚台里倒了点茶水,拿起墨,先闻了闻,只是街上普通的墨。
没一会,墨成,秋戈挥毫作画,从落笔那瞬间,便没再看左兰一眼,手腕移动极快,没一会,一个娇俏的女子出现在纸上,女子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眼中却有一丝异样,手托茶盘,旗袍微微飘起,露出一丝春光,让人遐思无限。
“好画!没听说你擅画。”乐范细细端详,秋戈将笔一扔,拿出小印,叫道:“印泥!”
左兰叹口气,又将印泥送过去,心里非常无奈,这登徒子还作画,居然还敢留名。
过来一看那画,左兰更加恼怒,秀眉微蹙,面带不愠,将泥盒在茶桌上重重一撂,转身边走。
秋戈看着她的背影,嘿嘿一笑,拿起印章重重的盖在画上,拍了乐范一下:“这题跋就交给你了。”
乐范也不推辞,略微想了想便一挥而就。
“至治元年初春,帝都春暖化开,城隍庙前”
秋戈念毕,哈哈大笑:“好!好!小娘子,裱糊过后,就挂在这正堂上!”
“裱糊?!”左兰冷笑道:“这得掌柜的说了算,我说了不算!”
“你们家掌柜的呢?”秋戈问道。
“掌柜的不在,出去了。”左兰朝后面瞟了眼,那扇门依旧关着。
秋戈看出了,也朝后面看了看,乐范笑道:“这可是帝都大名鼎鼎的秋戈秋公子,有他这幅画挂在你这小店,你这小店势必宾客盈门!生意兴隆!”
左兰闻言一笑,讥讽道:“公子的大名,帝都谁人不知,就算九重之上的皇帝陛下也知道,把你的画挂在这,风吹日晒的,岂不是糟践了,要不,我给你挂神龛上。”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秋戈不以为意的笑道,乐范则看着秋戈和左兰,笑眯眯的。
左兰冷着脸,一向温柔的她也不知道为何看到这两个书生便心生厌恶,可除了抢白了两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只能先将画收起来,等柳寒来作决定。
左兰将画收起来后,秋戈和乐范也没走,继续在茶店里聊天,又要了一碟红豆糕和南瓜饼。
过了一会,左兰听见后院有动静了,她的脸稍稍红了红,悄悄向后院看了看,那扇门已经开了,院子里有张梅的身影,左兰心里微微纳闷,每次之后,都是柳寒出来,张梅要休息好久,今儿怎么反了。
张梅出来一会,又进去了,过了一会,柳寒才出来,他还是象以前一样,没有到店里来,而是拿了本书,躺在阳光下,惬意的看着。
“小娘子,你这糕点很好,是怎么作的?”秋戈摇摇摆摆的过来问道。
左兰淡淡的说:“这是小店的秘传,公子见谅。”
“哦,”秋戈非常惋惜的叹口气,眼珠一转:“那再给我来五个南瓜饼五个红豆糕,包起来,我带走。”
左兰没答话,转身进去,很快拿出两个纸包,包扎好交给秋戈,秋戈拿出十两银子,很慷慨的说道:“不用找了。”
“多谢公子。”左兰干瘪瘪的答道。
秋戈同样不以为意,笑呵呵的接过糕点,与乐范一同走了,左兰看看时间,快中午了,便拿起那幅画到后院,将画交给柳寒,然后问想吃什么,柳寒接过画,边展开边回答随便,他在吃上面很少计较。
“秋戈!”柳寒看到印章忍不住皱起眉头,左兰听见了:“那公子是叫这个名字,主子,这画要挂吗?”
“这,是你吧。”柳寒抬头看着左兰含笑问道,左兰脸微红,没有回答,柳寒笑了笑说:“你要喜欢就挂你房里。”
左兰一听便有点着急:“主子说的什么话,这登徒子的画有什么好!”
柳寒哈哈大笑,上下打量左兰,左兰满脸通红,柳寒打趣道:“他的画不错,嗯,人也挺有眼光。”左兰稍怔,随即红着脸啐道:“还主子呢!”
说完转身便去厨房,张梅推门出来,看到那幅画,好奇的问:“谁画的?”
“一个叫秋戈的人。”柳寒笑道,张梅歪着头看了会,没看出什么好,便说:“那挂店里就行了。”
“行!你说了算。”柳寒将画卷起来交给张梅,顺口说:“待会拿去裱了。”
张梅应下来,将画拿到店里,放在柜台下,然后便拿起抹布将柜台擦了擦。
这样的生活很平静,也很舒心,没有太多纠葛,如果不是,,江湖
张梅轻轻叹口气,要是不在江湖就好了。
吃过午饭,左兰依旧守在店里,范家嫂子拉着张梅去了染坊,柳寒继续看书,他也不去度支曹应卯,反正这段时间,度支曹基本没事。
下午,陆续有客人来去,店里的小吃在周围渐渐有名,来买这个糕点的人比较多,他们多在下午来,几个老客在喝茶聊天,两个客人在下棋,边上有几个人在看。
左兰感到有点困,坐在柜台后面瞌睡。
店里很安静,除了偶尔棋盘落子的声响。
“掌柜的,来壶瓜片。”
左兰抬头看,从门外进来两个年青女子,这两个带着面巾的年青女子,两女都穿着白色裙袍,区别在于,一个的白裙镶着绿色花边,另一个镶着粉色花边,两女容颜秀丽,眉宇间都有些淡淡的疲倦,头发略微有点乱,手里也都提着宝剑。
“客官请坐,马上就来。”左兰习惯性的浮现出笑容,招呼道。
两女朝店里看了看,然后选了在里面一点的座位,店里的客人一看两女的宝剑,眉头微皱,却也没理会,大晋不禁刀剑,帝都行人不少都佩刀挂剑,不值得大惊小怪。
左兰给两女送去茶,顺口又问要点什么小吃,两女犹豫了,交换个眼色后才点点头。
柳寒依旧在看书,这书是大街上买的,不算什么高深的东西,可夹在里面的却是《阵法基础》,外面的只是一个套。
柳寒已经数次碰上阵法,以前在杀手营时,三归堂有无数典籍,里面也有阵法类,可他看过半本后便扔掉了,觉着太匪夷所思,完全不符合还有前世思想的他的认识,可现在,他很后悔,现在他不得不把这一课补上。
这阵法分两大类,一类是按照五行布阵,金木水火土,以其中一种为主,或以木灵气为主,或以土灵气为主,但每一种都要有相当的灵气,主要是灵晶配合,简单的说,现在柳寒可以布下的便是以火灵气为主的阵,攻击方式多是仙家之法。
第二类便是按照伏羲六十四位布置,按照六十四位流转来布,利用其中的巧妙,加以攻击,但同样要施加元气,对,是元气而不是灵气,攻击方式多要配以机关。
这阵法很难布好,在清源观遇上的,便是阵法,而那疑似总教头的院子中,便是机关,连阵法都不是。
这个发现,让柳寒有些气馁。
原本以为可以确定的总教头和百工坊,现在都蒙上一层面纱,虽然还有疑点,可过半嫌疑已经洗去,这让柳寒很是气馁,心里有几分着急。
悄无声的叹口气,将书合起来,柳寒抬头看看天色,不知不觉已到申时末了,他合上书,将书揣进怀里,这本书并不厚,放进怀里根本不显。
在院子里舒展下筋骨,他到前面店里来看看,左兰的精神好了些,提着水壶在客人中,给他们添水,柳寒扫了一眼,目光立刻落在角落的那两个年青女子身上。
“她们怎么来了?”柳寒心里疑云顿起。( 就爱网)
第464章 彭城讯息
柳寒当然记得这两女,两女便是素衣双娇,秦晚晴和温晚云,在城外的漕帮庄园和江南都曾见过,没想到,这两女又到帝都来了,可她们为什么到帝都来呢,而且还进了自己的茶楼,是偶然还是刻意?
瞬间,柳寒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他慢慢走出茶楼,来到巷子里,这里距巷口并不远,巷子里的人并不多,几个孩子在巷口玩耍,广场上传来锣鼓声,显然有走江湖卖艺的,柳寒心念一动,朝巷口走去,神识却已经展开,留意后面的人。
很意外,素衣双娇没跟出来,柳寒眉头心里更加纳闷,难道真是偶然?不,还不能确定。
广场上围着的人已经不多,可卖艺的依旧还是很卖力,两个小伙子正对练,单刀破枪,那枪耍得花团锦簇,单刀神出鬼没,周围的观众不时叫好。
柳寒冷眼看着,人群中有两个黑衣大汉,那是城隍五鬼的人,风雨楼倒了,城隍五鬼将城隍庙四周七八条街全占了,势力更大了,前段时间参加校场决斗,又夺下双槐街道及其附近,这双槐街有几家妓院和赌场,财源较城隍庙还厚。
“好!”
柳寒注目一看,场上的表演已经结束,一个小孩拿着簸箕收钱,班头出来说着场面话,小孩走到柳寒面前,柳寒看了眼簸箕,里面有稀稀拉拉的十几个大钱,还有两个银角子,大小估摸着有半两银子的样。
他摸了一个银角子,感觉下有二两的样子,放进簸箕里,小孩子一见,连忙冲他施礼:“谢谢大爷!”
柳寒叹口气,这些跑江湖卖艺的多是些散落的习武之人,修为是有,可是很低,多是武徒,甚至连武徒境界都没有,只是刚刚踏入习武之途。
锣声再度响起,这次出来的两个女子,穿着红衣的拿着双刀,另一个浑身素白手里提着单剑,俩人出场后,先四下施礼,然后便摆开架势。
柳寒看清那素白女子,心里又是一震,那女子居然是俞美。
俞美看上去瘦多了,浑身素白,手持单剑与那红衣姑娘斗成一团,看上极为精彩,可落在柳寒这样的大行家眼里,就处处是破绽,举手便能破去。
可俞美怎么会到这里?还有蔡勇呢?蔡勇在那?
柳寒抬头四下张望,没有发现蔡勇的身影,奇怪。
转头再找了一圈,依旧没有,却见素衣双娇从巷子里出来,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俩人的精神状态恢复得不错。柳寒悄悄向旁边移了两步躲在人群中,神识却锁定双娇,锣声更激,场中的对战更激烈,俞美展开身法,在刀光中翩飞,霎是好看,引得四周的观众纷纷叫好,几个豪爽的汉子向里面扔了几个钱。
双娇住脚看了会,没有向里面扔钱,俩人转身向街的另一边走去。
柳寒略微沉凝便悄悄跟上去,两女没有注意,走过两条街道,两女进了一家小客栈,在楼下吃饭。
柳寒觉着奇怪,这两女看上去好像很闲适,没有什么事的瞎逛,她们到帝都总不是来游春的吧。
左右看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再看小客栈,这小客栈也很普通,丝毫不出奇,在帝都只能中等偏下,里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略微想了想,他轻轻叹口气,决定暂时不管,先把俞美的事解决了。
转身回到城隍庙前,戏班已经收摊了,班主正招呼众人,两个半大孩子正在玩闹,今天的收入不错,足够大家好几天的花销,所以众人的心情都挺好。
班主看到柳寒过来,走江湖的人都有一双敏锐的眼睛,他从柳寒的穿着和举止,觉着此人不同常人,便暗暗警惕起来。
“是俞美俞师姐吗?”柳寒走到俞美附近,没有靠近,冲着俞美叫道。
俞美正在收拾刀枪,将刀枪捆扎在一起,她的神情落落寡欢,在周围兴奋的情绪中,显得有点异样。
听到有人叫她,俞美抬起头,看到柳寒,先是疑惑了下,而后才认出柳寒。
“柳兄!”俞美略感意外,开口叫道,周围班子里的人听到她的话声后,都松口气,知道他们是熟人。
“我还以为认错人了,”柳寒好像松口气,随即纳闷的左右看看,试探着问:“师姐,这是,怎么没见着蔡兄呢?”
俞美闻言神情泣然,柳寒心知有异,转头向班主说道:“这位大叔,我和俞师姐是旧识,还请大叔容我们说会话。”
班主有近五十岁,肤色黝黑,额头上满是皱纹,头发有些稀疏,勉强扎了发髻,身上披了件麻衣褂子。
“行,行,俞美,我们就先走了,你们说完,便到客栈来寻我们。”
“多谢大叔!”柳寒冲班主抱拳致谢。
班主带着人走了,柳寒走到俞美跟前,先深深叹口气:“我家就在这,到家里说话吧,梅子也在家。”
“梅子?!”俞美抬头看着他,当初张梅突然消失,随后听说柳漠来将张梅接走了,当时飞燕门与快刀堂连战连败,被迫退出彭城,门里姐妹虽然没散,可也人心惶惶,快刀堂也不知退到那去了,蔡勇没了消息,此刻却传来柳漠接走张梅,如何不让门里的姐妹们羡慕嫉妒。
“梅子好吗?”俞美低声问道,柳寒笑了下说:“到家问她吧。”
俩人没说两句便到了有凤来仪,就这一会,店里的客人已经了一多半,就剩下围在一起看下棋的。
“主子,这是?”左兰看柳寒出去没一会,便领了个女人回来,很是意外,帝都城里女人多,西坊的人市里,十两银子可以领一个黄花闺女,城外的流民中,几个馒头便可以带走一个大姑娘,柳寒经常不在家,她们虽然怀疑他在外面有了女人,可柳寒却从未向家里领过女人。
“梅子的姐姐,哦,去买点肉,对了,董家铺子的烧鸡,梅子挺喜欢的。”柳寒说着拿出一张五两银子的银票交给左兰,左兰应了声便进去,不一会,提着菜篮出来,临出门还打量下俞美,心里纳闷,这姐姐妹妹怎么不象。
左兰出去了,柳寒只能自己看店,他请俞美坐下,给她倒上茶,端上一碟南瓜饼。
俞美在他忙碌时,打量四周。
“这是你的店?”俞美好奇的问道。
“对,我和梅子到帝都后,就开了这家店。”柳寒说着提壶给俞美倒上茶,将南瓜饼向她前面推了推:“前段时间,与隔壁的范家联手开了家染坊,今儿下午,梅子和范家嫂子就去了染坊。”
柳寒看看天色:“你来得正好,待会便回来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才小心的问:“你怎么会到帝都来了,蔡兄弟呢?还有飞燕门呢?”
俞美苦涩的摇摇头:“飞燕门没了,勇哥死了。”
“什么?!”柳寒眉头一皱,有点意外:“究竟怎么回事?”
俞美捧着茶杯,深深的叹口气,沉默了一会,才说:“你们走后,突然传来常猛死了,门里的姐妹很高兴,大家伙想着该反攻,夺回彭城,可没等我们开始反攻,落马水寨便进攻了,他们很快找到快刀堂的藏身之所,一晚时间,快刀堂被打垮了,堂主死了,勇哥也死了,门主得到消息后,便带着我们向东撤到青州琅琊去,我们在琅琊待了几个月,日子越来越难,门主觉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准备上北海。
我们在琅琊托庇在当地的三山寨中,就在我们准备走时,三山寨受到七星群盗的偷袭,门主战死了,门内的姐妹死伤无数,剩下的也就十几个人,大家伙商议,便决定返回彭城,如果实在不行便南下投奔漕帮。”
说到这里,俞美又长叹一声,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茶杯,剩下的不说,柳寒也猜到了,飞燕门在江湖中本就是小门派,全靠门主撑着,可门主也仅仅六品武师,门主一死,门内失去实力支持,再加上失去经济支持,这帮女人在江湖上的未来不问可知,她们自己恐怕也知道前途未卜。
“回到彭城后,我们遇上快刀堂的几个失散弟子,我们才知道快刀堂的详细情况,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勇哥死了的消息。”俞美神情木然,没有多少悲伤,想来已经悲伤过了。
接下来,在彭城,她们与快刀堂残部联手向落马水寨一部发起反攻,试图夺回城外的部分地盘,可这次反攻再度失败,飞燕门就剩下七八个人了,这次失败彻底瓦解了飞燕门的士气,没多久,飞燕门便各自散了,俞美先回家,在家待了几天,便又出来了,没敢去彭城,在路上遇见这戏班,便加入进去,四下卖艺。
柳寒长叹一声,没想到飞燕门垮得这样快,看来,落马水寨已经牢牢控制住了彭城和落马湖。
在与冀州王许门阀的争斗中,他最担心的便是落马水寨,如果王许在帝都无法得手,转而攻击落马水寨,他们驰援不及的情况下,落马水寨要是失守,整条水道便断了。
所以,柳寒想不明白,王许为何一定要在与他较劲,而不是去进攻落马水寨。
从战争发起时,他便给何东去了几封信,雷纳还亲自到落马水寨与何东联系,商讨联合作战,何东倒是不在乎,落马湖宽广,王许联军要是过来,他往湖里一躲,王许奈他若何,在地面上,他不是王许的对手,可在水里,落马水寨压根就不怕任何人。
柳寒低声安慰了俞美几句,俞美则沉默不语,柳寒也无法,这姑娘还是太单纯了,这恐怕还是她第一次走江湖,那里知道江湖的残酷。
“这就是江湖,”柳寒叹息道:“这会把酒言欢,下会便阴阳相隔,以前我走大漠时,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我们商队碰上三百多马匪,本来按照习惯,马匪抢了东西便不杀人,可这火马匪特别凶残,不但抢东西还杀人,我们只能拼死抵抗,我们三十多个镖师,加上商队自己的人,总共五十多人,拼死打退马匪,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人,镖师中就剩下我一个。”
柳寒再度重重喷出股粗气,正要接着说下去,那边下棋的结束了,几个人收拾着棋子棋盘,叫着结账,柳寒赶紧过去给他们结账,送走他们之后,店里安静下来。
柳寒再回来,俞美已经将盘里的南瓜糕吃完了,他不动声色的坐到俞美对面。
“别伤心了,江湖就是这样,生生死死,寻常事。”柳寒说道:“那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俞美不答,柳寒叹口气,正要开口,外面传来范家嫂子的大嗓门,柳寒起身到门边,范家嫂子和张梅俩人过来,张梅看到柳寒在门边,很是兴奋,她以为这是柳寒在接她,赶紧加快脚步。
“哟,这可是望眼欲穿,”范家嫂子笑着打趣,柳寒微微一笑:“怎么样,说好了吗?”
范家嫂子点点头:“已经租下来了,工匠明天来搭灶台,”正说着,范家嫂子一眼看到店里的俞美,略微有点意外,俞美一看便不是来喝茶的客人。
“家里来客人了?”范家嫂子好奇的问道,柳寒点点头,张梅一听,赶紧过来看,正好遇见俞美往外看,张梅先是怔了片刻,随即高兴的叫起来:“师姐!”
范家嫂子神情微变,瞬间又恢复正常,可这已经落在柳寒的眼里。
“梅子。”俞美勉强笑了下,张梅几乎跳着进去,拉住俞美的手,不停的问:“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这的?家里好吗?师傅她们好吗?勇哥呢?他们好吗?”
一连串问题,让俞美不知该怎么回答,柳寒微微摇头,这张梅还是小孩子性格,可说实在的,她还真是个小姑娘,到现在还没满十八岁。
“嫂子,该做饭,范哥马上就回来了。”柳寒说道,范家嫂子笑着拍拍腿上的灰,笑呵呵的说道:“可不是,就不耽误你了。”
范家嫂子说着便开门进屋了,柳寒也转身进屋,忽然回头,瞧见左兰提着篮子回来了。
“进屋说话吧,别在这堵着门。”柳寒招呼两姐妹,张梅拉着俞美到里面,柳寒从店里拉过几根凳子,左兰这时也回来了,张梅让左兰做饭,自己和柳寒陪着俞美说话。( 就爱网)
第465章 夜探(上)
张梅又问起飞燕门的情况,俞美只好将飞燕门之事再次重复了一遍,张梅听着忍不住泪珠连连,柳寒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随后立刻岔开话题,问起俞美将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跟着这草台班子吧。
“咱们染坊不是要扩大吗,就让师姐留下,帮帮我。”张梅看着柳寒说道。
实际上,自从见到俞美,柳寒便在考虑这个问题,可要将俞美留下却有诸多不便,这主要是他的身份问题,他经常外出不在家,张梅对他盲目信任,左兰身份卑微,不敢问也不敢怀疑,这俞美会吗?
可看着张梅的目光,这个不字说不出口,他笑着点点头,张梅高兴的笑了,拉着俞美的手:“师姐,你就留下吧,那戏班子有什么好,整天东奔西跑的,瞧你都瘦了。”
草台班子当然不如留在这里,可刚才柳寒的迟疑让俞美看在眼里,她迟疑下摇头:“你这也不方便”
“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张梅连忙打断她,转头对柳寒急切的说:“你说是不是,爷!”
柳寒笑着点头:“俞师姐,我也希望你留下,那卖艺班子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这好歹比他们强,我经常出去,不在家,你给梅子左兰做个伴,若你觉着对不住那班主,没关系,我们可以出点银子,算是报答。”
“不,那倒不必。”俞美连忙说道,实际上,一进院子,她便被这吸引了,这小院,这茶楼,还有染坊,张梅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相比她呢?让她留下,自然是千情万愿,她只是担心柳寒的态度,很显然,这个家,是柳寒在当家。
现在柳寒既然开口了,俞美也就点头接受了,卖艺班子的确不是长久之计,家里又回不去了,常年在外,已经不习惯田的活,而且,家里的情况也不好,父亲在她在琅琊时病故,剩下一个哥哥在家劳作,很是艰难,她在家也就待了半个月就出来了。
张梅立刻起身,从屋里抱出一床棉被,拿到左兰的房间,又拿出张麻布毛巾,告诉俞美这是她的毛巾。
“今后呢,大家就在一口锅里吃饭,”柳寒趁着这时间给俞美提个醒:“家里呢,也没什么规矩,左兰是我们买下的,从身份上说是我们的奴隶,可实际上呢,我们也没把她当奴隶,算是一姐妹吧,家里呢,也没那么多事,就是这茶楼和染坊,嗯,你这身,明儿,让梅子带你买上点布料,做几身衣服。”
“不,不用了,我还有衣服。”俞美连声说道,柳寒摇头说:“你那些衣服不合适,咱们开的茶楼,店员的规定是旗袍,你必须要有两身旗袍一身套裙,另外,发型也得换,你看看左兰和梅子的发型,还有鞋,鞋子必须是高跟鞋,左兰和梅子都有高跟鞋,这些着装上的规定也适合染坊前店,你记住就行,凡是店里要接待顾客的,都是这样的着装。”
俞美似懂非懂的点点,柳寒略微迟疑,又说:“家里的事,不能往外说,家里不管什么事,都不能往外说,还有,我经常要外出进货,我不在时,你们要特别注意。”
俞美再度点头,张梅从偏房出来,恰好听见后面一句,便笑道:“师姐,你不知道,他呀,三天两头往外跑,今儿,也是上午才回来的。”
说了会,左兰过来招呼吃饭了,柳寒张梅将桌子搬出来,就在院子里坐下吃饭,俞美见左兰也在同一张桌上吃饭,这才相信柳寒所言,并没有将左兰看作外人。
吃过晚饭,柳寒看看天色尚可便陪着俞美到客栈,将行李拿回来,张梅也跟着一块去,三人到了客栈,找到班主,班主倒是没刁难,俞美本就是路上加入,现在有了好去处,自然不会再留下。
“以后要有了难处,就到帝都来找我,在下一定帮忙。”柳寒也挺客气,临走还送班主十两银子,感谢他们对俞美的照顾,班主也没客气,班子里的其他人看着俞美的目光显然有些羡慕,这个班子并不大,男女女女,老老少少,加起来也就十四五人,若是另一个身份,也安置得下,但现在这身份,要安置便困难了。
俞美的行李不多,也就一个包袱,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再无其他。
回到家里,张梅依旧里外忙碌,左兰则在算账,倒是俞美不知该做什么,在屋里坐了会,觉着有些闷,便到前店里来,看着左兰算账。
账目每天都要算,俞美并不懂如何记账,好奇的看着左兰打算盘。
“美子,你先去洗澡吧,我这一会便完。”左兰低着头,边拨弄算盘珠边说,账目并不复杂,每天都算,很快便能完。
“不急,待会再洗也不迟。”俞美随口说道,左兰依旧没有抬头:“晚上都要洗的,烧水很麻烦,尽量分开。”
俞美闻言略微有点诧异,洗澡在这个时代是很麻烦的事,也是成本很高的事,城里没有柴禾,柴禾都要买,要每天洗澡,这样的生活成本很高。
俞美到厨房烧水,张梅已经在那了,俞美连忙说自己来,于是张梅便起身让她,自己回房了。
“你过来。”柳寒低声将她叫进里屋,张梅乖乖的进屋,坐在他身边。
今天她既高兴又悲伤,悲伤飞燕门的覆灭,高兴师姐的到来,至少,后一件事对她影响更大,而柳寒在这事上的态度更让她高兴。
“咱们的事,暂时不要让俞美知道,”柳寒低声说着,张梅这才想起,这家店的功用,她先是点点头,随后便有点发愁。
“爷,不是我不听,可这事能瞒多久,每周都有度鸟飞来,师姐一看便知道了。”
柳寒一想也对,俞美不是左兰,有江湖经验,度鸟来往,代表什么,一看便知。
“这几天,你先观察下她,如果没什么问题,就悄悄告诉她,嗯,你看能不能将她安排到染坊那边去住?”
张梅想了想说:“那边住的都是些大老爷们,师姐一个女人住那边,合适吗?”
柳寒闻言苦笑,叹口气:“那就先住这边吧,你要小心观察她,明天你带她去买点布料,按照左兰的服装作几身衣服,嗯,以后,她的工作主要放在染坊那边。”
张梅点点头,然后轻轻叹口气,坐到柳寒身边,挽住他的胳膊,低声说道:“爷。”
“怎么啦?”
“师门就这样没了。”张梅有点难受,柳寒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江湖就是这样,弱肉强食,飞燕门这样的小门派,一旦卷入漕帮风雨楼这样的大规模战争中,覆灭极快,门主就不该卷入这场争斗。”
张梅低着头没说话,柳寒将她揽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香肩,张梅顺从的靠在他怀里。
俩人就这样安静的坐着,过了一会,柳寒才幽幽的说:“我在通汇钱庄存了点银子,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你到通汇钱庄找到掌柜的取出来,我用的账号为柳张梅,记住密码,密码总共三个,第一个是三七二一,第二个四九三六,第三个是一一八七;这三个密码,你一定要记住,一个都不能错。”
张梅惊讶的抬起头,有些慌张的问:“爷,你这是?”
柳寒微微摇头:“没什么,这只是预作安排,或许没那一天。”
张梅稍稍安心,柳寒叹口气:“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倒是担心,你多久没练功了,我不指望你练出多高深的修为,可总要有逃命的能力吧。”
尽管柳寒一再提醒,可每次他一离开家,张梅便自动停下来,所以,尽管有丹药相助,修为进展还是不大。
“要不,咱们悄悄走了,反正”
“说的什么话!”柳寒在她脸蛋上拧了一把:“做人得讲信义,答应人家的事,就要做到,不能说危险,便躲开了。”
张梅羞愧的低下头,柳寒打趣道:“当初,你不是豪气满天,参加会盟吗,这会怎么怕了!”
张梅娇俏的撅起嘴,撒娇道:“爷!”
说着,贴在柳寒的胸口:“奴想爷了。”
柳寒却摇摇头:“我马上要出去,你洗澡之后,自己先睡,”说着在她耳边低声说:“身上不许穿衣服。”
张梅先是愣了下,随后害羞的低下头,小拳头在他胸口捶了两下,柳寒轻轻一笑,起身将她放下,推门出去,旁边的澡房里传来洗澡的声音,偏房中也有动静,想来是左兰在屋里。
听了听范家的动静,没有什么动静,他身影一闪,悄无声息的到了屋顶,随即跃下街道,整整衣服,而后便消失在黑暗中。
顺着记忆中的道路,他很快找到那小客栈,他没有冒冒失失的进去,而是站在黑暗中看了一会。
客栈里面隐隐有些声音传来,门口挂着一对灯笼,跟帝都多数客栈没有任何区别。
但,柳寒怀疑,这是漕帮的另一个暗舵,其实,作为联络江湖人的暗舵,客栈比茶馆更合适,不过,他主要是打听传递消息,当然茶馆就更容易掩饰身份。
观察了一会,没有发现什么,柳寒悄没声上了隔壁的屋顶,这是一家小饭铺,店主人正和老婆说着话,丝毫不知屋顶上已经有了人。
在这屋顶上又观察了一会,柳寒才一溜烟越过两边之间的小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落在客栈屋顶上。( 就爱网)
第466章 夜探(下)
柳寒小心的在屋顶移动,一个一个房间的找,小客栈住宿房间并不多,很快他便找到素衣双娇的房间,两个女人正在房间里,两女似乎在等什么人,有点坐卧不安,柳寒很有耐心的等待看着等待着。
秦晚晴走到窗户前,将窗户推开,柳寒往上一躲,屏息凝神,内息流转全身。
“关上,”温晚云低声说着,过来将窗户关上,转身对秦晚晴说:“师叔不是说了,这次到帝都,要隐秘,不要声张。”
柳寒心念一动,秦晚晴叹口气:“咱们都等了一天了,师叔也不知怎么安排的,派度鸟传书不就行了,干嘛非要让咱们走一趟,那人什么时候过来。”
“等着吧,总会来的。”温晚云说着回去,倒了杯水,秦晚晴叹口气也不再开口,坐了会推门出去,不一会就回来,提着一壶水,将水倒进盆里,开始洗脸,洗过之后,温晚云也过去洗了。
将水倒了,剩下的水倒进旁边的木盆中,秦晚晴开始洗脚,透过窗户,柳寒正好看见她的脚,她的脚白生生的,小巧玲珑,很是漂亮。
“明天上那去?”秦晚晴问道,温晚云慵懒的说道:“再说吧,对了,师妹,咱们银子可不多了。”
柳寒有点意外,这看上去比较强势的秦晚晴居然是师妹,而比较温和的温晚云才是师姐,是俩人中真正拿主意的。
“明天再说吧。”秦晚晴的语气中有几分无奈,素衣门一向不宽裕,弟子们出门经费一向不多,若一时有短缺,主要是自己挣,或靠江湖朋友支援。
素衣门在江南,与漕帮关系较好,但在帝都,朋友却不多,名声也不甚响,漕帮撤离帝都后,素衣门在北方的活动大为减少,今次若不是师门所派,两女也不会到帝都来。
沉默了会,秦晚晴忽然说道:“要是那贼子也在帝都就好了,这次绝不放过他。”
温晚云笑着点点头,秦晚晴洗过脚,端水出去倒掉,顺路又提了一壶水进来,温晚云倒水洗脚,秦晚晴换上便装准备睡觉,柳寒又等了会,觉着没什么,正要放心离去,这时,秦晚晴忽然开口:
“方帮主说的那有凤来仪,你觉着可以和他联系吗?”
温晚云还没回答,柳寒心里便一激灵,方震怎么会将他这暗舵告诉外人,这两女是什么人?难道是漕帮中人?
“咱们今天去过了,方帮主说那人还不是漕帮中人,咱们暂时还是先等等,如果明天那人不来,再与柳漠联系不晚。”温晚云说道。
柳寒心里纳闷,更不想走了,贴在屋檐下细细窃听。
“王”
“师妹,隔墙有耳,忘了师叔的话。”秦晚晴刚说一个字,立刻被温晚云打断,秦晚晴冲她吐吐舌头,也就在这一刻,才露出一点姑娘的娇俏。
柳寒心里暗笑,这两姑娘的江湖经验还是太浅,如果有人偷听,她们已经泄露了太多秘密。
两女也不再说此行的事了,而是说起江南的事来,柳寒听着,好些在情报里都没有,比如漕帮内部有分歧,以少帮主方杰为首的一部分年青人,觉着应该竞标扬州盐政革新,趁机拿到盐引;可另一部分老成的帮众则认为暂时不要动,先看看再说;双方不时争论,方震本人则渡江到江南去了。
其次是江南会,江南会再次被击败后,退回吴县后,开始重新整顿,开展大练兵,江南会属下的各门派和秘密加入的世家,都在开展练兵。
最让柳寒意外的是小寒山,小寒山是江南武林的泰山,小寒山五峰两观今年夏季将举行四年一度的大比武,在江南武林,小寒山大比武是一场盛事,小寒山将邀请江南各门派帮会和世家的头面人物上山观摩,彼时,小寒山将封山,没有请帖的人一律不准上山。
两女显然拿不到请帖,俩女的语气都有萧索,显然都对无法出息这样的盛会感到遗憾。
不过,虽然小寒山极力封锁消息,可依旧还还是有不少消息透露出来,这些消息也不知真假,五峰两观冒出的几个修为很高的年青人,这些年青人都要出现在这次大比武中。
两女提了几个名字,柳寒也没在意,他不相信这些在温室里长大的年青人能与杀手营那种血腥之地成长出的杀手相比较,那个人手上的年青人恐怕更恐怖。
两女准备**睡觉,这个时代普通人没什么夜生活,两女也没什么事,早早的洗漱之后,便准备**睡觉。
柳寒无声的叹口气,他对两女等的人很有兴趣,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如此神秘。
想着便翻身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左右看看,便准备离去,忽然,从对面过来一条人影,柳寒心念一动,身体往墙上一贴,随即游上梁柱,再注目看去。
那人站在巷口,就像刚才他那样,盯着这客栈,久久没动,一队巡逻的城防军从街上过去后,那黑影动了,身法展开,就像一只蝙蝠,轻巧的掠过街面,落在屋顶,同样几乎没发出声响。
黑影似乎知道找谁,很快找到,在一处窗户外停下,他采取的几乎与柳寒相同的方式,倒挂在房梁上,探头向屋里看。
柳寒一眼便断出,黑影停留的地方正是素衣双娇所在房间,连位置都与他几乎相同。
过了会,黑影拿出个东西吹管,向里面喷出股烟,过了会,黑影收起吹管,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等了一会,听着里面的动静,这样过了半袋烟的功夫,黑影确定里面的双娇已经倒下,这才推开窗户,大模大样的走进去。
黑影将窗户打开,让里面的烟雾尽快散去,秦晚晴倒在床上,温晚云趴在桌上,由于准备睡觉,两女都已经换上贴身便装,便装贴身,尽显曲线。
“臭****,从江南追到帝都,竟是放不过我!哼!哼!小****,这下跑不掉了。”黑影自言自语道,丝毫没察觉,柳寒已经悄无声息的移到窗户外,正盯着他。
灯光下,黑影穿着黑衣,脸上带着黑色面巾,此时面巾拉下来,此人肤色较白,棱角分明,清秀中带着淡淡的狂野,盯着两女的目光带着几分忿恨。
“妈的!臭****!”黑影又骂了一句,看着秦晚晴,扬手迅速点了她数个**道,随后又点了温晚云的**道,然后开始在房间里翻起来,没一会翻出两个包袱,将包袱打开,里面有几个银角子,还有几张银票,剩下的便是女子的衣物,最后是一封信。
黑影将银子银票收进怀里,然后拿起那封信,略微沉凝便将信打开,看后神情微变,随即冷笑起来:“想不到,一向自称超脱清贫的素衣门却与朝廷宗室有染,啧啧,这要传到江湖上,这素衣门的脸可怎么放,啧啧!”
柳寒心里一惊,这素衣门居然与宗室有染,是谁?淮南王?不对,淮南王就在扬州,素衣双娇用不着千里迢迢送到帝都来,那宗室定在北方,延平郡王?小赵王爷?还是齐王?
柳寒很快否定了齐王,齐王不在帝都,素衣双娇要送信,定是送到齐地,犯不着绕个圈子,跑到帝都来。
“秦王殿下向有贤名,没想到居然与江湖人士来往如此密切。”
没容柳寒接着猜测,黑影已经帮他解脱了,柳寒心里巨震,居然是秦王!!!
秦王远在雍州长安,却与江南的素衣门有联系,这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秦王的形象立刻在他眼里模糊起来。
虽然秦王不断向他要银子,可柳寒依旧觉着这王爷不过是被财政所困,加上内部流民成灾,外面还有胡族作乱,被逼无奈,并没有多大野心,可如今看来,这王爷的野心不小。
素衣门远在江南,可秦王依旧与她关系密切,他究竟想作什么!
房间里,黑衣人依旧在翻检,但再没翻出什么东西,黑衣人看着两女骂骂咧咧:“两个穷鬼!还跟着老子到帝都!妈的!”
说着,黑衣人还气不过,提起秦晚晴,啪啪,给了她两耳光,秦晚晴依旧没有反应。
秦晚晴已经换上睡装,衣服很贴身,一抓之下,难免接触肌肤。
黑衣人浮现出一丝**笑,在秦晚晴脸上拧了一把:“臭娘们还有几分姿色!不是说老子是**贼吗!妈的!老子又没强迫,你情我愿的事,关你何事!妈的,不是说老子是**贼吗,老子**给你看!”
说着,黑衣人伸手去抓秦晚晴的****,隔着衣服狠狠的揉了两下,**笑道:“****还挺挺,妈的!还是个雏吧!”
柳寒眉头微皱,却没有进去干涉,依旧在窗外看着。
不过黑衣人没有继续,而是将秦晚晴扔下,过去抓起温晚云又是几个耳光,就这一会,温晚云嘤咛一声,慢慢睁开眼。
温晚云睁开眼便看到一张脸正恶狠狠的盯着她,她吓了一跳,想要先后躲开,却发现身体动不了了。
“你,你,”
“是我,呵呵,想不到吧,你们终于落在我手上了!”黑衣人很高兴,语气依旧恶狠狠的。
温晚云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恐惧的看着黑衣人,黑衣人很得意,提起杯子,泼在秦晚晴的脸上,然后转头看着温晚云。
“你,你,你要做什么?”温晚云恐惧的看着黑衣人,黑衣人哼了声:“我要干什么,你说呢!你们不是说我是**贼吗?你说我要做什么!”
“你,你,你就不怕我们素衣门追杀!”温晚云试图大声说话,引起隔壁或店里的注意。
“叫吧,叫吧,”黑衣人很警觉,立刻察觉她的用心,冷笑道:“你要把人都叫来了,我就把你们剥光了,让大家都看看,素衣门都是些什么东西!”
温晚云恐惧之极,不敢乱动,也不敢大声说话。
秦晚晴慢慢醒过来,感到脸上火辣辣的,随即发现身体动不了,睁眼看看,却又看不到什么。
黑衣人看出来了,冷笑一声,将她搬过来,与温晚云面对面。
“你,你是夏牧!你,你这**贼!”
“别叫,你要再叫,我就把你剥光了,吊在城隍庙门口的旗杆上,你信不信!”夏牧淡淡的说,秦晚晴露出恐惧的目光,不敢再说,夏牧又转向温晚云:“你也别暗中运气,没有我的独门解药,非到明天巳时解不开了。”
柳寒依旧沉默的看着,忽然心念一动,将面巾慢慢摘下来,然后将脸上的化妆慢慢抹去,回到柳寒的面貌上。( 就爱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