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洞房花烛夜
张之洞主张修筑芦汉铁路,李鸿章对这个计划内心是赞同的,但他并没有急于表态,只是将张之洞草拟的奏折递给了李经述。因为李鸿章猜到了,张之洞提出修筑芦汉铁路,北段由直隶总督主持,南段由湖广总督主持,实际上是他自己想当湖广总督了。
在清朝,湖广总督,正式官衔为总督湖北湖南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简称为湖北湖南总督,是清朝九位最高级的封疆大臣之一,总管湖北和湖南的军民政务。因湖南、湖北两省在明朝时同属湖广省,因此通称为湖广总督。当时,湖广总督正是李鸿章的哥哥李瀚章。
而张之洞当时担任的两广总督,管辖的是广东、广西两省,虽然也是清朝的封疆大臣,当时广东、广西经过太平天国的农民起义,盗贼较多,加上当时中国虽办洋务,但主要是农业国,到了明朝中后期,就出现了“湖广熟,天下足”的说法,并且此后再也没有改变。显然,以今湖北、湖南为中心的长江中游平原已经取代苏常,成为全国粮食基地。而且长江转输便易,非他省比,故两广总督地位不如湖广总督,也不如湖广总督有油水。要有一番大作为,湖广的财政比两广的财政要好,更有前途。
李经述对张之洞内心的想法并不知情,心想张之洞这人,还是有一些本事的,现在应该是真心实意要投入到洋务派的怀抱了,现在是拉拢他的大好时机,便对李鸿章建议说:“芦汉铁路如能修通,汉口、武昌便坐实了九省通衢的地位,实乃一件大好事。”
李鸿章皱了一下眉头,说:“修铁路是好事,但钱从哪里来,这也是一个大难题呀。”
李经述说:“钱的问题,其实好解决,可以成立铁路公司,发行股票,然后放出风去,说朝廷将有大笔资金投入,暗中叫商人把股票价格抬高,有钱的士坤还不如蚁附膻,为国捐资?”
张之洞一听,喜笑颜开,当李鸿章的面夸赞李经述,道:“早闻李公子是一位奇才,真是智慧超群,将来必成大器。听闻公子大婚已近,本官也一定备上厚礼,到场恭贺。”
李鸿章还是没有表态,当时丫鬟又上来添茶水,他岔开话题,又和张之洞闲聊了几句,感觉张之洞去了两广之后,和洋人打了交道,这张南皮确实和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逐渐面色缓和了不少,对张之洞刮目相看。
转眼间,李经述大婚的日子就到了,他的婚礼很特别,因为是同时娶两位新娘子。容雪和席慕兰她们都不愿意做小,只好同时娶她们过门。李鸿章当时权倾朝野,他亲生儿子的婚礼,当然极为隆重。慈禧太后都让光绪皇帝下旨,赏赐一对百宝如意柜当贺礼。淮军上下和北洋水师的军官们也备了厚礼。
袁世凯专程从朝鲜汉城赶回天津,他送的礼物更是用心,他知道李经述喜欢西洋那些科技玩意,给李经述送了一辆在欧洲重金购买的三轮汽车,这在当时可是一件稀罕物,是德国人卡尔·本茨在1885年研制成功的现代汽车雏形,袁世凯托了中国驻德国公使李凤苞才买到。
李经述的洞房也很讲究,墙壁都是用红漆及银殊桐油髹饰的。洞房门前吊一盏双喜字灯笼,鎏金色的大红门上有粘金沥粉的双喜字,取“开门见喜”之意。洞房内金玉珍宝,富丽堂皇。前檐通连大炕一座,炕两边为紫檀雕鹤,炕几上有瓷瓶、宝器等陈设,炕前左边长几上陈设一对双喜桌灯。喜床上铺着厚厚实实的红缎双喜字大炕褥,床上用品有明黄缎和朱红彩缎的喜被、喜枕,图案优美绣工精细,富贵无比。
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夜已经深了。李经述走进洞房,床里墙上挂有一幅喜庆对联,正中是一幅牡丹花卉图,靠墙放着光绪皇帝御赐的那对百宝如意柜。
古代的婚礼确实是繁琐,入洞房后,掀了新娘的盖头,新人还要一起吃一次饭,饮点酒,所谓的“合卺礼”,就是民间所谓的“喝交杯酒”。
“合卺”,本意是把剖开的瓠合为一体,古时多用之盛酒。把各自瓠内的酒掺和到一起,共饮,即是“合卺”。这种交杯酒,不是现代婚礼上互饮对方的酒杯,而是各自喝掺到一起的酒。李经述心想,这样也好,可以把双方的情趣调节到位,也算是上床前的一种**手段。行完合卺礼后,就该上床了。
容雪、席慕兰都不胜酒力,多喝了几杯,躺在婚床上小憩。尽管精疲力竭,她们仍然觉得自己幸福极了。容雪还爬了起来,站到穿衣镜前,甜甜地欣赏着里面的自己。晶莹的珠链,绚丽的头饰,流光溢彩的脸庞,使她心里充满柔情。她和李经述认识了七八年,经过爱情长跑,虽然还挤进了一个席慕兰,但终于是修成正果,做了李经述的新娘,洞房花烛夜的特殊氛围让她陶醉不已。她那黑亮而纯净的眸子里,流露着对李经述的迷恋与渴盼,眉宇间和嘴角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席慕兰望着床头的“喜”字,也轻轻舒了一口气。她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胸脯,轻唤起心灵深处的柔情,“我的梦想,也终于成真了”,有时候爱情确实也是要主动争取的,还好自己没有放弃。
三人谈笑融融,回忆往事,最后并排躺在床上,李经述在中间,容雪在他厚实左肩膀上,感受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与安宁。席慕兰在他的右臂弯里,她凝视着他,心里漾起一层幸福的涟漪,柔情蜜意迅速浸透了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的眼睛在李经述那英俊面容上凝注,心底深处流淌一股暖流。
李经述白天迎来送往,有点累,而且喝多了点酒,故意闭上眼睛逗她们。容雪和席慕兰对视了一眼,道:“姐姐,这些日子,相公真是累坏了。今天更是疲于应酬,难道我们的洞房花烛要自己过吗?我们要叫醒他吗?”
“今天府上真是宾客如云,相公焉能不醉?”席慕兰轻轻坐在床沿上,心疼地望着李经述,想叫醒他,又觉得他不会睡沉,因为今晚也是他的洞房花烛之夜啊!她伸出一双滑脂般的玉手,顺着李经述的脸一直往下摸,直摸到他凸起的胸肌。
李经述眯着眼睛,看到容雪、席慕兰两人着急的样子,便睁开眼,抓住席慕兰的纤纤玉指,笑道:“你们,想要吗?”
容雪见李经述醒了,知道他是故意装睡,红着脸嗔道:“相公,你好坏,我想要……”
李经述一听,道:“想要什么?”
席慕兰解了自己的薄衫,目送秋波,也娇嗔道:“相公,你说呢!”
李经述这时也按奈不住了,将她们脱到最后只留一个红色兜肚,少女的身体明明白白地呈现在眼前。李经述当时没有男女房事的经验,第一次见到两位异性的身体,喉头发干,耳际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混饨,他呆呆望着席慕兰丰润的双唇和修长的身姿,不知道干什么。
席慕兰见李经述呆呆盯着自己,问:“相公,我好看吗?”
“好看,宛如玉兰。”李经述笑道。
“那我呢?”容雪也问道。
“也好看,胜似白雪。”李经述说。
仔细端倪了两人一会,李经述这才开始进入角色,口中喊着“娘子”,扯掉两位夫人身上的绣花红肚兜,抚摸了一阵她们丰满柔软的身体,浑身燥热,在两人柔软的身体上留下千百个湿吻,她们嘴里哼哼唧唧回应。
三人荷尔蒙爆发,眼看**,就要烧得噼里啪啦,关键时刻,李经述却又没经验,犯了糊涂,容雪的两腿都快被掰成“一”字,磨蹭了半天,还是进不去。容雪心急了,反客为主,把李经述压在身下,双腿缠紧李经述的身体,婉转求欢,随着她一声痛苦的叫声,被单上落红点点。
席慕兰那晚的表现,也和白天温婉的大家闺秀判若两人,两人颠鸾倒凤,汁液横飞,李经述没想她那晚也能如此狂野,差一点就吃了自己!
这洞房花烛的良夜,李经述尽享齐人之福,精疲力竭,搂着两位佳人,进入梦乡,似乎忘了自己是置身风雨飘摇的世界。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自私,自己幸福了,就会忘了社会的黑暗与不公。自己过得好,就认为社会是公平正义的;自己混得不好,就认为社会是黑暗的。
不过,有时人身处一个变革的大时代,很多事情,还是无法逃避。李经述和容雪、席慕兰在欧洲度完蜜月,李鸿章就告知李经述,醇亲王准备到北洋水师视察了,让他好生准备,不得有任何纰漏。
李经述心里一琢磨,联想历史上醇亲王要挪用北洋水师的军饷去给慈禧太后修颐和园,心想这次醇亲王恐怕也是来者不善,不会就视察那么简单,自己确实应该好好想个好办法去应对,否则大清国恐怕又要重蹈甲午战败的覆辙。
...
第五章 李鸿章的苦衷
那日,在直隶总督署的正堂,李鸿章把李经述叫到跟前,详细交代醇亲王视察的事,说:“此次醇亲王视察,可谓代天子巡视,西太后也会派代表参加。接待工作一定要做好,此事关系北洋水师以后的发展,万万不可马虎。”
李经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道:“西太后的代表,应该就是太监总管李莲英吧,他跟家父关系一向不错,问题不大吧?家父为何如此紧张?有何苦衷?”
李鸿章叹了一口气,道:“人言可畏呀。你我父子二人握重兵在手,现在淮军和北洋水师都出类拔萃,朝中不免有人非议。醇亲王这次与其说是来检阅北洋舰队,还不如说是来检阅我们父子。”
李鸿章跟李经述讲起朝廷最近发生的一件事。原来,树大招风,如今的李鸿章身兼五职,跟当年的曾国藩有得一拼,分别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总理衙门会办、海军衙门会办、大学士,主要是前两个牛逼。
直隶总督,总督是清朝最高地方行政长官,主管一省或多省的军政要务,共九位,直隶总督担负着保卫京师的重任,是天下第一总督,而且直隶不设巡抚,李鸿章等于总督、巡抚一肩挑。1870年,李鸿章就任直隶总督了,不到半年,又兼任北洋大臣。北洋大臣又称北洋通商大臣,由“办理牛庄、天津、登州三口通商事务大臣”演化而来。
比较起来,北洋大臣比直隶总督的含金量更高,因为这相当于是无冕的外交部长。外交大权一般应该是中央政府管的,清政府1861年也成立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简称总理衙门,算是外交部的雏形,但并没有发挥外交部的功能。因为清政府死要面子,觉得泰西各国都是蛮夷之邦,没有资格与文明大国的中国平等对话,各国驻华大使有什么事,还是找地方上的北洋大臣解决!
这样一来,洋人有什么事,都跑到天津找李鸿章;总理衙门有什么事情,也先向李鸿章通报,听取他的意见和建议;驻外外交人员有什么事情,也找李鸿章汇报,请求指示;李鸿章名为总理衙门的下属,但往往成为总理衙门的代理,成了“有实无名”的“外交部长”,李鸿章在天津的办公衙门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外交部”。不过,李鸿章多次以钦差大臣的身份被特派去签订不平等条约,替软弱无能的清政府背了一口又一口黑锅,当了“背锅侠”,就是这么来的。另外,北洋大臣负责辽渤海的海防,而直隶总督负责陆防,李鸿章身兼北洋大臣、直隶总督两个职位,海陆防务李鸿章都得管。
北洋水师这提法,最早是江苏巡抚丁日昌提出的。他提议清政府要建立三支海军:北洋水师、中洋水师、南洋水师,防区大概相当于今天的北海舰队、东海舰队、南海舰队,分别负责黄渤、东海和南洋的海防。
新成立海军衙门后,李鸿章当了海军衙门的会办,相当于海军副司令。因为清政府是毕竟是爱新觉罗的家天下,在抓权这问题上毫不含糊。海军衙门的性质与总理衙门大约类似,在海军建设中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真正主持海军建设和管理工作的还是北洋大臣和南洋大臣。
也就是说,李鸿章当了直隶总督,就掌握了直隶最高军政大权,当上了北洋大臣,掌握了外交大权和创办海军的权力。但清政府是满人的政权,既要让李鸿章干活,又要防着李鸿章造反,李鸿章心里对此非常清楚。
总理海军事务衙门正式成立后,官员设置仿照总理衙门,由光绪帝的生父醇亲王奕譞主办,派庆郡王奕劻和李鸿章会办,由兵部右侍郎、曾国藩之子曾纪泽帮办。同中央政府的官制一样,满汉双规,以满清王大臣为统领,平衡各方势力。
但李鸿章的权力太大,满清朝廷内眼红的人是不少的,尤其是“清流”大臣。就在1886年1月,一封告李鸿章状的奏折打破了清廷的宁静,矛头直指李鸿章。此人是朝中著名的“翰林四谏”之一的黄体芳,和张佩纶名气差不多,文笔犀利,气势逼人,他说李鸿章身为大清国的封疆大吏,事务繁忙,平日里没有时间打理海军,战事一开又不听调度,中法战争期间福建水师告急,朝廷让北洋舰队派“超勇”号和“扬威”号前去增援,可北洋舰队竟然抗旨不遵,现在让他担任海军衙门会办,只怕恶习难改,只会以保护京师为名,行拥兵自重之实,不听朝廷调遣。他还说李鸿章用的都是些贪赃枉法之人,到时候只怕海军难当大任,最后他建议去掉李鸿章的海军衙门会办一职,让曾纪泽回国顶替。
黄体芳有两句话很是恶毒,在奏折上说如果让李鸿章进入海军衙门,只怕“水师非中国沿海水师,乃直隶天津之水师;非海军衙门之水师,乃李鸿章之水师”,他还说只怕过了几天,等李鸿章羽毛丰满之后,到时候中国海军“恐用以御敌则不足,挟以自重则有余”。
历来君主最怕的就是臣子拥兵自重,满族入关一直把防范汉人作为基本国策之一,黄体芳作为汉人站在满人朝廷的角度向李鸿章发起猛烈攻势,他相信就算朝廷不把李鸿章弄出海军衙门,也不会拿他怎么样,最多批评几句就完了,反正借此可以敲打敲打李鸿章。
可是这一次,黄体芳却错了。李鸿章并不替自己申辩,表示如果朝廷问责,自己可以按惯例引咎辞职。
二十年来的洋务和军务基本是李鸿章一手操办,在国内的资历和威望以及实力已经无人能敌,不断式微的清政府不依靠他来苟延残喘,还能依靠谁?见有人攻击李鸿章,慈禧竟然勃然大怒,狠狠地批评黄体芳,说他“妄议更张,迹近乱政”,把黄体芳交给户部议处,要给他定一个罪名。
户部官员以翁帝师为首,与黄体芳一个鼻孔出气,有意替他维护,给他定了一个“妄行条陈”也就是乱打报告的罪名,做出了降一级使用的处理意见,同时认为这是因公事而起,所以两相抵消,免予处罚。户部的想法与黄体芳相似,都以为慈禧会就此作罢,可是这一次他们也错了。慈禧为了拉拢李鸿章,对这个处理意见非常不满,再次大发雷霆,表示户部判得太轻,有失公允,有包庇之嫌,这次她干脆直接给黄体芳做出了降两级使用的判决,并且要求户部赶紧落实,黄体芳最终降为通政使
总的来说,慈禧太后对李鸿章的是很信任的,但是海军衙门成立的时候,规定每隔三年,需要举行一次南北洋会操的大阅兵。所以醇亲王是为清廷海军创建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阅兵。
而醇亲王刚取代了恭亲王,李鸿章能否与之建立亲密的私人关系,成为这次阅兵中对李鸿章的最大考验。为此,李鸿章才不敢有丝毫轻慢,天津城内一派忙碌景象,为迎接醇亲王到来做着各种准备工作。
李经述听了李鸿章的絮叨,才明白李鸿章在清廷的地位其实也很尴尬,也有很多苦衷,才明白李鸿章为什么说办洋务要“崇尚实干”,于是认真准备北洋舰队的演习去了。
不久,醇亲王率领200多人的各色随从启程,先乘马行40公里,到通州换成长龙坐船,沿北运河南下,抵达天津。
李鸿章带领文武官员乘小轮船出迎恭候,淮军各军统领全身披挂,领队在20公里外沿途跪接。一起随行的,果然是慈禧心腹太监李莲英,为防口舌,醇亲王和李莲英都极尽低调。
李经述看了醇亲王一眼,他体态微胖,头顶花翎,身着朝服,胸前还挂着耀眼夺目的朝珠。李莲英则显得瘦高,毕恭毕敬跟在醇亲王的后面,唯唯诺诺,像个家奴。不过,其实李莲英代表的是西太后,在外人看来,他过于谦卑低调了。
实际上,满清吸取了明朝太监乱政的教训,太监的权力实际上受到了很大的制约。早在乾隆年间,就在紫禁城竖起了“禁止太监干政”的铁牌,铁牌高一丈,宽六尺,详细规定了限制太监的章法:“太监不得外出为官,也就是说不再当监军、监税、监矿;太监出宫门必须得到军情处的批准,私出宫门一步者,斩;太监品级不能高过四品;不许结交外官;不许使弟侄亲戚暗相交结;不许假弟侄等人名字置买田屋”,但凡犯法干政、窃权纳贿、嘱托内外衙门、交结官员、越分擅奏外事、上言官吏贤劣者,即行凌迟处死,定不姑贷。
李莲英虽然是西太后眼前的第一红人,但出门在外,也就十分低调了。
...
第六章 亚洲第一舰
醇亲王率众到了天津,先和李莲英视察了天津武备学堂,也就是北洋军官学堂,观看了段祺瑞指挥的炮兵演习,任命满洲正白旗人廕昌当武备学堂监督。廕昌这人在光绪十年入德**事学校学习军事操作技术一年,毕业后奉派押运地雷返国,交给北洋新军,李经述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于是接受了。
然后,醇亲王等人又乘船赴旅顺,检阅北洋舰队,观看打靶演习。为展示北洋舰队的实力,给醇亲王留下一个深刻印象,李鸿章指示李经述,一定要亮出北洋舰队最新装备,还从淮军的经费里给北洋舰队划拨了白银十万两,充当演习花费。
福建水师覆灭后,朝廷拨款预购4艘铁甲快船,供台澎使用,让李鸿章代办。李鸿章分别向英国和德国订购了两艘战舰,即“致远号”、“靖远号”、“经远号”、“来远号”。这4艘战舰划拨北洋舰队,算是醇亲王给了李鸿章一份大礼。这时候,北洋水师真正做大,拥有了炮艇、铁甲舰、巡洋舰以及鱼雷快艇等各型船只,从形式上具备了一支完整的现代化海军的模样。加上李经述、琅威理、刘步蟾、邓世昌等人的训练,北洋水师现在成了亚洲第一水师,在远东,连沙俄海军都畏惧北洋水师几分。
李经述在琅威理、刘步蟾、邓世昌的帮助下,花了三年时间,将旅顺建成了中国最好的海军基地。旅顺是易守难攻的军港,近似一个封闭海湾港口,东西长4公里,南北宽2公里,整个海湾又分为东、西两港,那座弯曲的干滩,很像老虎的尾巴。醇亲王要观看的这场规模空前的海军演习,就选在旅顺港隆重举行。
此前,李经述等人在旅顺征上万民夫,大扩航道,疏浚港湾、填海、筑炮台、建港池,使旅顺口成为当时闻名的军事要塞,被称为世界五大军港之一。他在陆地海岸构筑了多处炮台,配备了近百门火炮――仅在模珠礁炮台就置炮8门;另为战时需要还建起多座弹药库,比如南子弹库。最为关键的是,李经述修筑的旅顺口,这军港由宽近300米由两山对峙而成的出海口,只有一条91米的航道,每次只能通过一艘大型军舰。而且旅顺军港的险要之处全存于航道两侧的山上,那里隐蔽着许多火力机关,交叉成网、互相支援,敌舰很难靠近。
李鸿章陪同醇亲王,同船乘坐客轮,摇摇晃晃地驶出了大沽口,在黄澄澄的海涛中,李经述带领北洋最精锐的五艘战舰欢迎他们。李鸿章注视着旅顺基地中开出的“定远”号和“镇远”号等五艘主力战舰,心潮一如海浪拍打,一时难以平静,采购这五艘军舰的艰辛,瞬间涌上心头,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斗智斗勇的政治格杀,宛若轻波在他的记忆中慢慢荡开,北洋水师的建立,太不容易了,中间还因购舰风波,把他最信任的李凤苞搭进去了。
只因李凤苞并非正统科举出身,他此前在德国订购的铁甲舰“定远”、“镇远”和穹甲巡洋舰“济远”遭到言官弹劾:说李凤苞所订军舰质量窳劣,甚至从“数百万巨款一人开支,难保无收受花红等弊”开始推测,发展到参奏其“购买铁甲船二只,价三百万两,以二成折扣,侵吞六十万金以肥己囊。又闻包修船屋糜费巨款数十万两,将来船之好坏不可知,而该员已盈箱充橐”者有之;说李凤苞在购买“定远”等三舰时,与洋员翻译金楷理朋比为奸,侵蚀至百万上下者亦有之。”此时已经交卸公使职务回国、正在李鸿章幕中协助办理北洋军务和天津水师学堂有关事务的李凤苞,在千夫所指的气氛中,终于被革去职衔,黯然回籍。所以在“济远”舰抵达大沽后,李鸿章亲赴大沽口验收军舰,他写信告诉醇亲王奕譞:“王霓等所指各弊未尽确实。”在这场名为针对李凤苞个人,实则针对他背后的李鸿章,收敲山震虎之效的“购舰风波”中,李鸿章心力憔悴,所以也力邀醇亲王亲自去北洋舰队走一走,看一看,以正视听。
过了半个时辰,醇亲王一行人登上“定远”号的甲板,李经述亲自给醇亲王介绍“定远”号和“镇远”号:“这两艘军舰装甲厚重,抗打击能力超强,主炮对角分布,射击扇面大,作战能力上完全是世界一流。这两艘战舰,都由国际一流设计师亲自操刀,德国伏尔铿造船厂生产,在装甲技术和火炮设置技术上,都超越了世界上已有的铁甲舰,名副其实的远东第一舰。”
听到这,醇亲王喜笑颜开,李鸿章内心也有一种“铁甲壮士在手,试问天下谁敌手”的豪情。醇亲王有意考考李经述,问:“这定远舰和镇远舰有什么区别?从外观上看,几乎一样呀。”
李经述笑道:“这两艘战舰确像是一对双胞胎,以致于很多人错把定远当成镇远,把镇远当成定远,它们只有极其微弱的区别,而且从外型上根本看不出来,一艘用的是全钢装甲,一艘在水线下参用了熟铁甲;定远舰有三座发电机,而镇远舰只有两座。从性能上看,定远舰才是北洋舰队的主旗舰,也是亚洲第一舰。”
李鸿章也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面带微笑插话:“这两艘舰,还是老夫亲自给它们取名。铁甲艇是大海之上的巨无霸,船体巨大,全钢结构,舰载巨炮,吨位超大,打击能力和抗打击能力都是一流,可以在大海之上横冲直撞,无所顾忌。如今拥有这种军舰的,都是一流的超级大国,比如英吉利和法兰西。”
醇亲王笑呵呵地说:“很好,我们大清国有这亚洲第一舰,就可以镇住倭夷了。他们没有这么大的战舰吧。”
李经述心想这时正是大好机会,向醇亲王揭露日本人的野心,便不顾李鸿章的眼色,回答道:“只是暂时没有,不过倭人最近正在急起直追,到处买铁甲战舰,中日难免会有一战。”
醇亲王的脸色顿时变了,偏着脑袋问:“倭夷也要买这么大的战舰?”
李经述道:“战舰的战斗力,不在乎吨位,只要航速、火力猛,一样能取胜。还有鱼雷艇,有时候也给以给铁甲舰以重击。最近,我听说英国阿摩士庄造船厂正在造一艘航速极快的4000吨巡洋舰,希望中国买下。我们不买,倭寇就要抢着买了。据说为了筹措资金,明治天皇的额娘连自己的金银首饰都捐出来了,圣母皇太后……”
李经述旁敲侧击,想说慈禧太后应该支持北洋舰队的发展,但他的话还没说完,李鸿章就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李经述的讲话,对醇亲王说:“我们先看水面舰只射击表演。”
李经述只好让邓世昌挥舞令旗,宣布演习开始,只见一串串火炮掠过深蓝色的海面,几里开外的木船靶子,立刻被炸得粉碎,海面上激起巨大的水柱和浪花,顺利击中目标。
李鸿章很有面子,脸上乐开了花。醇亲王也夸赞李经述训练北洋水师有方。
第二个项目是鱼雷艇射击表演,效果同样很好。最后是海岸炮台射击表演,黄金山上的炮台连环发射出大口径火炮,准确地击中七八里开外的目标,震慑了醇亲王和李莲英的眼球。演习非常成功,军舰消耗炮弹100发,炮台消耗炮弹100发,鱼雷1枚,水雷8枚,折合白银共1万多两。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光绪皇帝马上就要亲政了,醇亲王那天心情很好,兴致勃勃地亲手点燃了一颗旱雷。随着一声巨响,远处的沙土被高高掀起,被吓了一跳的醇亲王乐得哈哈大笑,觉得很有成就感,也有领导视察时应有的优越感。他一高兴,就打赏北洋水师,扔给了北洋舰队官兵13000多两白银,可谓人人有赏。
醇亲王很时尚,还随行带了一个摄影师,给北洋官兵每个人照了一张相片,让演习的官兵与军舰合影。那个年代,不比现在,照相是个稀罕事儿,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人生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临别前,醇亲王满怀深情地吟诵《赠汪伦》以示不舍之意和留恋之情:“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中堂送我情。”李鸿章心花怒放,他知道醇亲王对这次北洋阅兵是满意的。
送走了视察的醇亲王和李鸿章,李经述一个人站在旅顺黄金山炮台,望着泊在水面簇新的新式军舰,心情非常复杂。既喜,且忧。既兴奋,又惆怅。
因为这次检阅北洋水师,对醇亲王来说,仅仅是一番海上游览而已,但从威海卫归来,他那贵体还是吃不消了。当他重又把那肉多油多的身子放进总督衙门的太师椅里,仿佛劫后余生,口吐真言了,对李鸿章说:“你知道本王是为什么而来吗?检阅北洋水师只是个幌子罢了,本王实话说给你,本王是伸手向你借钱而来。皇太后操劳国事数十年,也该颐养天年了。圆明园旧称万园之园,附近不乏有山有水的地方,再修个园子,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修园子的钱从哪挤呢?”
当时,李经述就在李鸿章身边,心想,修颐和园可万万不能挪用海军经费,但李鸿章但却紧闭嘴巴,一言不发,什么话也没说。送别醇亲王时,李鸿章还表态说“一定支持颐和园的修建”。
李经述的内心很清楚,慈禧执意要修颐和园,醇亲王作为光绪皇帝的老爸,也希望慈禧太后到颐和园颐养天年,李鸿章又支持,这颐和园是一定会修建了,北洋水师今后几年恐怕都得自己筹备经费了,而满清朝廷的堕落,就要开始了,自己又一次站在了历史的十字路口,是随着满清这艘破船堕落下去,还是革了满清朝廷的命呢?这时的中国,到底要往何处去呢?这个问题,他需要静一静,好好想一想。李经方给他发来了电报,这时的日本,已经颁布宪法,开始施行宪政了,民智已经要开了,福泽谕吉的著作和译著《西洋事情》、《劝学篇》、《文明论之概略》、《文明教育论》等都在日本开始流行起来。
李经述对中国的未来,有自己的想法,他要建立一个平等、民主、文明的新中国,要颁布人民的宪法,建立法治的政府,将人民的国家,从官僚手中还给人民,但这些,对于当时一个百分之九十的人口是文盲的农业国家来说,确实是很遥远的梦而已。海风拂过冰凉的面庞,李经述心想,即便这条路十分艰难,也不能不迈出步子,怕,就先输了!还是得面对严酷现实,勇往直前!
...
第七章 特大旱灾
送走了来北洋舰队视察的醇亲王和李莲英等人,李经述的内心对中国的未来产生了极大的忧虑,但他对中国的现实也还是清醒的,知道要改变这个有几千年历史的农业社会和人情社会,任重而道远。不久后发生的一件非同寻常的大事,更让李经述深刻认清了晚清中国社会的现实,那大事就是中国很多省份发生了特大旱灾。
那一年,天津的天气极其反常,大半年不见一滴雨,空气异常干燥,城里人一会不喝水,喉咙就如火烧般难受,皮肤像要爆裂。
早上,李经述洗完脸,左眼皮就跳个不停,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中午,回国探亲的袁世凯,带着他的兄长袁世敦的家书来拜访。袁世凯面色焦虑,说他的家乡河南出现了吃的问题!一伙千人的饥民围攻袁世凯的老家袁寨,不知道寨里的团练能撑多久。袁世凯说,河南当地的地方官员也派兵弹压暴民了,但饥民人太多,急求支援,希望李经述能够帮忙。
李经述让袁世凯别着急,袁世凯也是一个孝顺的人,他七岁过继给叔父袁保庆,少小离家,在江宁也就是南京生活,同治十二年,也即1873年,袁保庆染霍乱病死,十四岁的袁世凯陪嗣母牛氏乘马车扶灵柩回项城袁寨生活过,他说:“俺一家七十多口人,都困在袁寨,俺虽然在袁寨生活的时间不长,怎么能不着急呢?”
李经述问道:“袁寨能守多久?”
袁世凯说,袁寨是一座方形石腰寨,坚固厚实的石头墙绕寨而筑,寨墙高十米多,拐角处垒起六座高高的炮楼,互为犄角之势,俨然一坐小城池,外围还挖了长长的护城河,每个炮楼上都有土炮旁。当时的河南,经过了长毛十余年的祸乱,捻贼的残部活动也反复无常,所以像袁寨这种自卫式的寨堡相当普及,仅项城一地就有一百多处,都是官绅地主的住所,袁寨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光是饥民,如果没有火炮,寨内如果粮食充足,守个半年没问题,但就怕出现意外。
李经述后世出身底层,知道那些饥民也多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便对袁世凯说:“碰到大旱灾,农民没吃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立刻去给当地官府发电报,千万别发生流血冲突。我这就去见家父,问问赈灾情况。”
李经述送走袁世凯,便去天津的直隶总督署见李鸿章。因为事发突然,没等管家通报,他就急匆匆跑到李鸿章的书房。管家见李经述面色焦急,便没有阻拦。
书房的门没有关,李鸿章穿着灰色长袍,坐在桌前,埋头翻阅厚厚的一叠灾报,看着看着,就流下热泪。李经述在门外看到李鸿章流眼泪,十分惊诧!此时的李鸿章,年过花甲,什么大世面没见过,为何哭呢?就在几年前,李鸿章的老母去世,李鸿章也没当自己的面哭过。李经述敲了敲开着的房门,李鸿章抬头瞅见李经述,用长袍的袖子擦拭了眼角的泪滴,语气哽咽,道:“你来得正好,为父正准备派人去找你。”
李经述道:“父亲刚为何流泪?发生什么大事了?找我跟这事有关吗?”
李鸿章道:“去年南方遭遇大暴雨,北方各省干旱,直隶全省遭蝗灾,灾情之惨烈,两百年未见,千万农夫颗粒无收,老夫全力救灾,几乎耗尽国家粮仓,才稳住灾民。原本想今年老天爷会赏百姓一口饭吃,不想旱情和蝗灾变本加厉,保定以西,河间以南,旱蝗相乘,灾区甚广,灾民春间犹采苜蓿、榆叶、榆皮为食,继食槐柳叶,经年不见谷食者,十室而五;流亡转徙者,十室而三。现在灾情特别严重的是山西、河南,全省缺粮,现已无树皮草根可挖,数万饥民饿死,很多村庄甚至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闻此灾报,深感心痛,不禁流泪!”
李经述听了李鸿章痛心诉说,面色沉重,他拿出袁世敦的家书,道:“袁世凯刚也来找我,说河南闹大饥荒,但河南并非直隶地界,自有父母官,我们插手此事合适吗”
李鸿章说:“河南巡抚兼东河河道总督李鹤年已将灾情上报朝廷。今年不只河南,山西、直隶、山东、陕西都遭遇了大灾,灾民过千万,皇上已经下了罪己诏,还命老夫为钦差大臣,坐镇天津,统筹全国钱粮,救济灾民。河南灾情严重,人口又众多,你把手头的事暂放,代我去实地查探灾情。祈愿老天爷能让灾民们熬过这个寒冬,不然,民为邦本,食为民天,天塌了,饥民必揭竿而起,天下必乱,重蹈长毛之大祸,我们洋务的前程也将毁于一旦!”
李经述道:“人命关天,万事自当以赈灾为急,孩儿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李经述去河南之前,跟容雪辞别。当时席慕兰已经去美国生孩子,容雪也刚有身孕,但她坚持要求跟李经述一起去灾区,让她的《华报》也为赈灾出一份力。
李经述说:“你身怀李家的骨肉,行动不便,还是不要去了。让《华报》派一个记者去就行。”
容雪摇摇头,说:“我怀身孕还不足一月,不碍事。《华报》可以鼓动各地乡绅和国外华侨捐款救灾。这次我一定要陪着你。我要带着孩子,跟你一起去看看他即将来到的世界!”
李经述知道容雪的性子很倔强,便没多说什么,带着她一起去了河南。
李经述带着李鸿章的亲笔信,和容雪同乘一辆蓝幄青绸马车去河南。袁世凯亲自带五十马兵护驾,一行人日夜兼程疾驰,赶往河南省会开封,去见河南巡抚兼东河河道总督李鹤年。
到了河南境内,灾情比李经述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一路千里,成群的蝗虫,像苍蝇一样,密密麻麻,在空中嗡嗡乱叫,目之所见,皆系鹄面鸠形,耳之所闻,无非男啼女哭。枯骸塞途,绕车而过,残喘呼救,望地而僵,饥黎饿殍载道。
李经述一行人到了开封地界,已是正午,太阳病怏怏地挂在天空,大地都开裂了,像张开的鳄鱼嘴巴。道路两旁的树木,一片叶子都没有,树皮都被灾民剥光了!冷风一起,山丘上黄土飞扬,满目苍夷。大约五十个面黄肌瘦的灾民私立大纛,上书“王法难犯,饥饿难当”八字,拦住了李经述他们的马车,要求给点吃的。
见其中有的灾民手握锄头镰刀等凶器,袁世凯骑在马上,拔出腰间的毛瑟枪,朝天“砰砰”开了两枪,厉声喝道:“你们这些匪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礼义廉耻,连官府的马车都敢拦?”
袁世凯身后的骑兵见状,也马上端起火枪,手指紧贴扳机,枪口对着这伙拦路抢劫的灾民。
这伙人是一个村的,为首的一位七旬老人,衣衫褴褛,人瘦得像一根竹竿,风一吹就能倒,他听袁世凯也是河南口音,胆子大了一些,丢掉手中的镰刀,扑通一声跪在了袁世凯的马前,抱住马腿,哭丧着脸,道:“青天大老爷,俺们也是没有其他生路了,你就可怜可怜俺们吧,赏俺们一口饭吃。俺儿子和儿媳已经饿死,家里只剩三岁的孙子,他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也快饿死了,你们给点吃的,救救他吧,你们的大恩大德,老朽来世作牛作马必报!”
身后的五十多位村民见老者下跪,也跟着跪在了李经述的马车前。
李经述的马车刚突然停了下来,他掀开马车的帘子,见拦路的并不是土匪,而是老弱病残的灾民,便松开紧握住的容雪的手,下了马车,示意袁世凯和侍卫兵收起枪,然后亲自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老者,问道:“河南上报的‘常平仓’,有九十五万余石谷,官府难道没有开仓放粮赈灾吗?”
常平仓源于战国时李悝在魏所行的平籴,即政府于丰年购进粮食储存,以免谷贱伤农,歉年卖出所储粮食以稳定粮价,灾荒年就开仓济民,几千来,历代统治者都这么做,清朝也不例外。在去开封的路上,李经述大致向袁世凯了解了一下清廷是怎么赈灾的,按常理,河南官府这时候应该开常平仓放粮了。
老者泪流满面,摇摇头哭诉道:“回大人的话,要是有救灾粮,俺儿子和儿媳也不至于饿死,他们很孝顺,把家里仅存的一点粮食,留给了俺和孙子!俺们县里的灾民,前几日一起到县衙请愿放粮,结果县官大老爷在前一夜就带着家眷逃走了,我们打开县里的常平仓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连老鼠都饿死了!”
李经述一听,心想这王八蛋知县肯定是一贪官,虚报了常平仓的储粮,灾难临头却开溜了,让我逮住了非就地正法不可!看来这场大灾荒,既是天灾,也是**,不知道河南巡抚兼东河河道总督李鹤年知不知道这情况,自己这次面临的救灾形势,肯定更加严峻。看到这些面黄肌瘦、老弱病残的灾民,李经述心乱如麻,对袁世凯说:“把我们的干粮都给他们,我们抓紧时间赶到开封府衙,晚一天,就会多成千上万的人饿死。”
袁世凯说:“俺们今天急着赶路,都还没吃东西,粮食都给他们吗?”
李经述看着这群灾民,说:“给容夫人留一点。其余的男人,和我一起忍一下,我们赶去见李鹤年,到他的府衙吃饭。”
袁世凯便给容雪留了两白面馒头,把剩下的两大袋干粮都分给了那些灾民。容雪了解到现场的情况,也下了马车,对李经述说自己也不饿,亲手把两个馒头递给了刚跪在地上的老者,道:“老伯,这馒头,你拿回去给你孙子吃吧。”
那跪在地上的老者感动得泪流满面,抓着白面馒头哽咽着说:“姑娘,你们真是好人,好人有好报,谢谢啊。”
...
第八章 开仓放粮
李经述一行人匆匆赶到开封府,天色已近黄昏,他们又累又饿。到了府衙仪门,袁世凯报了身份,门房称巡抚大人正在后院和家人吃饭,他马上进去通报。
“不必了,我们这就去见你们家老爷!”李经述抬头看天,天空还残余几丝残云,心想李鹤年这点就吃晚饭,还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加之刚在路上得知开封境内六县均未开仓放粮赈灾,李经述对李鹤年“清廉”的印象大打折扣,心生一股怒气,让门房不必通报,直接让袁世凯带人在前面开路,他准备去好好羞辱一番这不知体恤民情的河南巡抚。
李经述到了府衙后院,只见院子中间摆放了一张大的方桌,胡须花白的李鹤年身穿打了补丁的旧官服,正和十二个家人围坐方桌吃饭。见李经述怒气冲冲带官兵闯进来,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问道:“你们是何人?”
李经述亮出腰牌和李鸿章的亲笔信,表明身份,李鹤年行礼道:“下官不知提督大人驾到,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李鹤年的官阶,当时是河南巡抚加右都御使衔,和李经述的提督官职同级,但李鸿章是钦差大臣,李经述又是钦差特使,所以李鹤年自称下官。李经述听了,也没跟他客气,走到桌子旁,出语讽刺:“本官一路上看见大人的治下,饿死的饥民成千上万,李大人倒是在这敞亮的府衙后院开小灶,吃得欢呢。这么早吃晚饭,也不怕把自个噎着…”
李经述的话没说完,自己就先噎着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走上前去,本想看看李鹤年和家人到底吃什么山珍海味,结果,他发现偌大的桌上,就一大盆飘着泛黄玉米渣的稀饭,上面浮几片黑绿的苦菜叶,那稀饭清透见底,李经述在稀饭里都能看见自己的身影。
李经述再一看李鹤年的家人,他的两个儿子瘦得只剩皮包骨,三个孙子也一个个面黄肌瘦,李经述的内心大受触动,这堂堂一省巡抚,家人竟都如此,可见河南灾情有多严重。他这才知道,李鸿章对他说李鹤年是一名清官,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自己误会了。
李鹤年听了李经述的话,知他误会了,便解释道:“下官不才,如今河南逢此千古奇灾,是铁石心肠亦当泪下。老夫刚下乡察看灾情,并非在吃晚饭,而是我和家人的中饭,我们现在一天就吃一顿,剩余的口粮,都拿出去接济饥民了。李公子见笑了。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来吃点。”
李经述听到此,知道李鹤年是个大清官,为自己刚才的莽撞大为羞愧,赶忙认错致歉。但他依然不解地问:“河南上报的‘常平仓’,据说有九十五万余石谷。灾情如此严重,李大人为何还不开常平仓赈灾?”
李鹤年摇摇头,叹息道:“贪官污吏害死人呀。下官这三个月来,一直在核实全省的常平仓储量,发现各地虚报严重,实际粮食不足上报的十分之一。下官一得知了这个消息,马上就上奏了朝廷,将这些虚报的官员免职入狱,但这于事无补,河南现在十户之中,受灾的有六户,加上很多农民种植了罂粟,手里没有余粮,下官想等到冬天再开仓。不然,天寒地冻,老百姓会大批饿死。”
李经述一听,粮食产量放“卫星”,从古到今,都是无良官僚的制度性**,即便李鹤年是包青天再世,也改变不了河南现在的灾难。更为严重的社会问题是,农田种植了罂粟!因为晚清时同种植粮食等农作物相比,种植罂粟、生产鸦片的比较效益高得多,受利益驱动,贫穷无靠的农民纷纷改种大烟。一时之间,全国各地,无论是大江南北,黄河上下,还是长城内外,漠北滇南,罂粟花到处开放,摇曳生姿,加重了各地的灾情,这才饿死了很多人!
李经述这时才了解到,历史上林则徐禁烟是一大功绩,但他死后,烟土并没有从中国禁绝,上海的《申报》还登载了《抑弛自种鸦片烟土禁论》的文章,提出了全面弛禁,广泛种植、生产鸦片,课取重税,以增加国库收入、限制吸食的主张。直隶总督李鸿章在同治十三年也奏请弛禁,以抵制洋烟的涌入,“既不能禁英商之不贩洋烟,即不能禁华民之不食洋烟”,而禁止内地各省种烟,势必使洋烟四处贩卖,掠取厚利。因此,应“暂弛各省罂粟之禁,而加重洋药之税厘,使外洋烟土既无厚利,自不进口”,这样“不但夺洋商利权,并可增加税项”。当时李鸿章官高权重,提出的主张又冠冕堂皇,似乎切实可行,因此影响很大,以至于弛禁的主张左右当时政局,种植鸦片终于被清廷允许了。刚开始中国内地不少省份私自小规模地种植,后来,在弛禁的呼声和官员的默许、鼓励下,罂粟的种植迅速发展,全国各行省在都种植罂粟,清廷对土烟收税,但较洋烟税率为低,从而鼓励了土烟生产,到光绪十一年,清廷规定洋烟每百斤收税银86两,而对土药征收60两。云南、贵州等地罂粟的种植面积几乎占了农田面积的一半,陕甘晋等西北地区干旱少雨,这里的气候条件也适宜罂粟的生产,还有山西省鸦片种植、产量都很大。河南、山东的鸦片产量也不少。
李经述听李鹤年讲起河南灾情,心想清廷实施的“以土抵洋”的鸦片政策,无疑饮鸠止渴,鸦片烟不仅毒害百姓,而且遇到大灾之年,北方的粮食远远不够吃了。事已至此,只有向外求援了,于是李经述对李鹤年说:“本官在路上就已经看到有村庄饿死人了,你赶紧组织官差开仓放粮。我马上奏请中堂大人,把江南的漕粮和东北的库米运来支援灾区。”
和李鹤年交接完赈灾的事,安顿好了容雪,李经述和袁世凯带四十骑兵,连夜赶回陈州府。到了袁寨门前,发现袁寨的寨门紧闭,袁世敦亲自带着团练在炮楼上放哨望风,他们手里拿明晃晃的刀子,背着洋火铳,守在土炮旁。
袁寨前围了一千多个灾民,黑压压全是人头,李经述一看,这些人也并非暴徒,有一半是抱小孩的妇女,嘴唇开裂,有的掏出干瘪的**,让饥饿的孩子含在嘴里,但没有奶水,孩子饿得不行,咬出血来也无济于事。有一位中年农民,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被一阵风吹倒后,四肢着地爬行,没力气站起;一位母亲肩上扛着快死去的儿子,嚎啕大哭。再往前走,看到两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断气了没有。
此情此景,让李经述彻底认清了现实:中国将近四万万农民,还要靠老天爷赏饭吃,对他们而言,被命运捆绑在土地上,即便作牛作马,也要让家人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这才是天底下最最重要的事!什么民主,什么自由,什么平等,都要等到吃饱肚子之后才考虑的事!!
见到眼前悲惨的一幕幕人间惨剧,李经述和袁世凯面面相觑,李经述对袁世凯说:“我估计这些灾民是饿极了,才到袁寨来。你回去劝说一下家人,要是有余粮,先拿出来给灾民们分点,我按照市价给你买下来!”
“中!”袁世凯红了脸,点点头,说:“俺们袁家世受皇恩,救济灾民,也是理所当然!”
“大爷,赏点吃的吧。”这些灾民看到李经述、袁世凯身穿官服,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有一队背着火枪的骑兵,可怜巴巴喃喃自语,让开了一条道。袁世凯他们没受到多少阻拦,就进到袁寨,主持家政的袁世敦赶忙下炮楼来迎,一见到袁世凯,就像遇到了大救星,拉着袁世凯的手说:“四弟,你可回来了,这次带回了多少人马?外面的饥民你看到了吧,上千人呢,在袁寨外已呆了快两个月,赖着不走,俺派人报官,官兵来驱赶了两次,他们就是不肯走。”
袁世凯黑着脸,没有回答袁世敦,反问道:“大哥,这就是你在家书中说的官兵弹压不力?”
袁世敦在家书中确实夸大其词,他替自己辩解说:“刚开始来袁寨乞讨的灾民少,几十个人,我们袁家一向乐善好施,还能搞点稀粥救济;现在灾民越来越多,上千人了,袁寨的粮食自给也不够了,你赶紧想办法赶走他们,不然日久生变,那些饥民可不管什么王法,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做得出来!”
袁世凯问:“袁家还有多少储粮?”
袁世敦见袁世凯只字不提赶灾民走,反而问起家里的粮食,起了疑心,道:“四弟,你又不住家里,问这干什么?我们袁家虽分了家,但如今是荒年,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家族里谁被饿死,所以袁寨现在有一百来张嘴要吃饭,储粮估计只能熬到明年夏天。”
袁世凯坚定地说:“开仓放一半的粮吧,明年开春俺想办法再买。”
袁世敦一听不乐意了:“四弟,你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我们一大家子人的救命粮。今年北方九省大灾,粮食一天一个价,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袁世凯说:“如果不放粮,恐怕外面的饥民,熬不过今年冬天,就会一把火烧了袁寨。”
“这就是我为什么写信给你求援呀,你派兵把他们赶走!”袁世敦说,“俺们自家人都顾不上,哪有余粮救济别人。别人饿死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今年饿死的人那么多,我们救得过来吗?”
袁世凯摇摇头,对袁世敦说:“那些人都是手无寸铁的灾民,俺怎么派兵去赶?更何况,李公子还在外面看着呢。”
袁世敦见弟弟竟然不肯帮家人的忙,大怒说:“好呀,四弟,你当了大官就忘了本!你到外面耍威风去,这个家还是俺作主!俺绝对不会把家人的口粮送出去。谁要敢进来抢,俺就让家丁格杀勿论!”
袁世凯面色平静地说:“你说这话已经晚了。俺刚进寨时,就已命人去开袁寨的粮仓了。俺会向李公子禀明,说是你自愿捐给灾民的,说不定还能给你请功捐官!”
“俺才不稀罕当啥破官呢!”袁世敦一听袁世凯已经派人去开仓放粮,赶紧跑到后院的仓库。袁世凯已和管家打开一半的粮仓,带兵在分袁家的粮食,灾民们在排队领小米。
袁世敦气得七窍生烟,把管家叫上前来,劈头盖脸大骂一顿,还让袁世凯马上走人:“这个家,从此不欢迎你!”
“中,俺这就走!”别看袁世凯在外面很风光,但因为是庶出,在家里袁世凯并没啥地位,面对暴怒的哥哥,他只好收拾东西走人。不过袁世凯临走前,告诫袁世敦,说:“哥,你好自为之吧,俺开仓放粮,也是为了家人好!在这大灾之年,手里抓着多余的粮,很可能会惹祸上身!”
...
第九章 大移民计划
袁世凯和哥哥袁世敦因为开仓放粮闹得不欢而散,面色沉重,李经述过去也深受与哥哥李经方不和之苦,对袁世凯现在的处境感同身受,安慰袁世凯说:“在这大灾之年,你哥也是为了家人的口粮着想,不必责怪他。”
袁世凯叹了一口气,道:“俺这哥哥,心眼倒是不坏的,就是糊涂。在这大灾之年,囤积那么多粮食,不是惹火烧身吗?李公子不必管他,俺们即刻赶回开封府。”
袁世凯辞别家人,第二天一大早,便带人马不停蹄护送李经述回开封。到了府衙,已是中午,河南巡抚李鹤年忧心忡忡来找李经述:“大人,出大事了,英国浸礼会传教士李提摩太带着一群洋传教士到开封赈灾,跟谢家福等一帮乡绅起了冲突,被扭送到府衙来了,涉及到洋教的事情,非同小可,下官不敢擅自作主,故来请示。”
李经述一听,这洋教士来救灾,好事呀,怎么会跟乡绅们闹起来了呢?连忙问,“李提摩太他们现在何处?”
李鹤年回答说:“谢家福等乡绅情绪激动,要求传教士们必须马上离开河南,否则就暴力驱赶洋教士,他们就有生命危险。李提摩太等人也很固执,执意不肯离开河南,我怕洋人们在外有危险,把他们暂时请到大牢里保护起来了。”
李经述一听,大吃一惊,道:“李大人,你把他们请到大牢里了?有这么保护的吗?这不是胡闹吗?洋教士好心来救灾,你却把他们关进大牢,这要传出去,洋人会怎么看中国人?会酿成重大外交事故!此前已有太多教案,让家父焦头烂额了!”
李鹤年说:“谢家福等一百多位乡绅闹得很凶,下官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李经述心想,满清闭关锁国两百年,乡绅地主和老百姓都被愚弄,以为洋人都是妖魔鬼怪,怪力乱神,非驱逐不可,但其实很多传教士还是很友善的,他们很多人信仰坚定,是上帝的忠实信徒,对中国人还是怀有极大善意的,便说:“赶紧带本官去大牢里接他们出来,这样才能显出中国人的诚意。”
进到阴森灰暗的监牢里,李经述见到一百来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农民,他们被关在一个充满臭味的大牢里,戴着沉重的枷锁和脚链,于是顺便问了一句:“怎么这么多犯人?”
李鹤年解释说:“这些人都是目无王法,到大户人家抢粮的农民,大灾之年,不得不严刑峻法维持治安。”
李经述摇摇头,对李鹤年说:“都放了吧。中国的农民最老实,不是活不下去了,不会干这种事。他们当中很多是为了家人活命才去抢粮。朝廷救灾不力,不能怪他们。一路上我们遇到不少这样的人了。”
李鹤年点点头,吩咐随行的狱卒照办,放了那些抢粮的农民。
李经述和袁世凯等一行人一直走到监牢最里面一间干净点的牢房,才见到李提摩太等洋教士。
李提摩太站在大牢里,并没穿牧师的黑袍,而是穿了一件儒生最常穿的灰色长袍,脑袋后面还拖着一条假辫子,他胸前挂了一个银色十字架,双手放在胸前,正在祈祷,李经述抬手示意李鹤年等人停下脚步,安静下来,等李提摩太祈祷完了再进去。
李经述看到李提摩太身处监牢还在祈祷,明白了在晚清时期,确实有一些人是真正靠信仰活着的。当时来华的洋教士中,很多是随列强的利炮坚船来到中国寻找发财致富的机会,但也有很多教士,怀着毫无利己的动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当上帝的使者,凭借其执着的精神传播上帝的福音,以仁慈的善行来感化中国人,李提摩太就是这样一位值得尊敬的牧师。
毫无疑问,无论是当时的清廷,还是乡坤、老百姓,多受儒家三纲五常、礼义廉耻的文化影响,信佛教和道教的多,对基督教的教义,对这类真正的传教士难以理解,也不欢迎。比如基督教有一条教义,足以让中国人将所有传教士拒之门外:当时无论是天主教还是新教,都对中国的祖先崇拜毫无顾忌地抨击,认为这世上只能有耶稣一个“天父”,但中国人敬奉祖先,每到清明、七月半拜祭列祖列宗,是融入到每个人血液里的传统,是维系家族关系的纽带,不可能被任何文化改变。数典忘祖就是不孝,会被所有中国人唾弃!从中国近代史来看,中国贫苦的农民,亲近教士,也只是想从教士那得到一些医药和物质救助。而一些地主乡绅的儒家信仰更是根深蒂固,将洋教士视为“无君无父”的“魔鬼”,这种文化的差异和文明的冲突,是谢家福等乡绅跟李提摩太起了冲突的根本原因。
李经述进入大牢后,用英语自报身份后,跟李提摩太解释,这完全是一场误会,请他们到大牢里,完全是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着想,还说自己完全能理解他们这些基督徒,“我的妻子,席慕兰一家都是基督徒。”
李提摩太对李经述这样的高官二代能娶信基督的女子为妻感到高兴,还见李经述还会说英语,大为惊讶,决定结交李经述这个朋友,道:“上帝会保佑中国人的。”
李经述对李提摩太等人的赈灾表示感谢,两人一见如故,讲起灾情,李提摩太
用生硬的中国话给李经述提了一个建议:“你可请令尊上奏朝廷,把灾区的饥民迁往满洲,那里谷物便宜,价格只有河南的十分之一。”
李经述摇摇头,心想这李提摩太太不了解中国的复杂政治,满洲是满族人的龙兴之地,清廷不可能把大批汉人迁去那里。不过,李提摩太的这条建议提醒了李经述,一个大胆的主意,大移民计划在李经述脑海中产生:把上千万灾民分批迁往朝鲜、越南、台湾、琉球等地开荒,还有菲律宾,这些地方现在多是中国的附属国,菲律宾虽然有些地方在西班牙人手里,但西班牙现在已经没落了,海军实力和北洋舰队差了一大截,可以抢过来,这样一箭双雕,中国人多了,可以更好控制这些地方,将这些地方变成中国的殖民地,他准备找机会跟李鸿章说这建议,争取他的支持。
&
第十章 夺取菲律宾 1
这场大灾荒举世罕见,李经述建议李鸿章借机占领菲律宾,把华人迁往当地,形成事实占领。为了取得国际舆论的支持,容雪的《华报》将中国的大旱灾如实报道,《申报》随后也派记者加入其中。
在李鸿章的支持下,李经述还邀请《纽约时报》、《泰晤士报》等报纸的驻华记者去灾情一线报道,很多来中国的传教士也被允许加入救灾的队伍。在媒体的鼓动下,南洋、日本、美国的华侨捐款捐粮,一向坐等灾民上门的江南士绅们,也主动走出家门,深入到华北灾区腹地救助,救灾华北俨然成为中国全民的自发行动。
清廷中,反对大移民的守旧官僚也不少,比如翁同龢,他认为“饿死事小,民众失节事大”,李鸿章拿“重蹈长毛之祸”吓唬他们,慈禧太后第一个出来表示支持,因为太平长毛对于她来说,就是噩梦,她老了,再也不想经历成天提心吊胆的日子。清廷最终采纳了这个建议,并且任命李鸿章为钦差大臣,调动全国的资源和力量来做这事。在李经述的建议下,盛宣怀在上海牵头成立了万国红十字会,盛宣怀担任第一任会长,李鸿章担任名誉会长,发动全国商界人士赈灾。美国、德国、英国也对中国的大移民计划表示“理解”,中国四万万人口,不往他们的国家或殖民地移民,不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为了显示西方文明和人道主义精神,还租大船给中国,帮助救灾。
对于从西班牙手中夺取菲律宾,李经述建议李鸿章先下手为强,速战速决,因为美国、德国也对菲律宾有所企图。李鸿章问道:“现在新式淮军一共六万,除去驻守直隶、新疆、内蒙、东北等地的军队,能够外派的淮军大约有二万军。这仗能打赢吗?”
李经述说:“在朝鲜,袁世凯现在已经训练将近一万新军,刘铭传也在台湾训练了八千新军,西班牙王国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政局一片混乱,在菲律宾也只有4。2万军队,实际上只有1。2万人能打仗,其余多是老弱病残。海军也仅有一些旧式木壳军舰。我估计北洋舰队彻底消灭西班牙的海军没有问题。”
李鸿章长期主管外交,属于睁眼看世界那一类大清高官,对西班牙也有所了解,说:“为父现在主要担心的是淮军能否消灭西班牙的陆军?毕竟西班牙的陆军战斗实力在欧洲不算弱!”
李经述道:“我之前已经派人暗中联系菲律宾的苏丹,马上就要到夏季了,天气炎热,欧洲人必难以适应。如果消灭了西班牙海军,切断岛上物资供给,和岛上的军民里应外合,天时地利人和,都对淮军有利,西班牙陆军估计会不战而降。”
李鸿章问道:“这次出征的主帅,你有合适人选了吗?”
李经述道:“北洋舰队我可以亲自指挥,陆军统帅,还得请老将刘铭传出马!”
李鸿章道:“为父也是这么想的。刘六麻子到台湾后,也没荒废军事。”
李经述信心十足,道:“只要拿下菲律宾的首府马尼拉!整个菲律宾群岛,都将是中国的,一个岛也不会少!”
当时中国大多数淮军军官,并没有睁眼看世界,不知道西班牙人在太平洋还拥有舰队。李经述看过有关美西战争的历史书,十分清楚,西班牙人不仅在太平洋拥有菲律宾群岛,还拥有关岛、马里亚纳群岛等殖民地,不过这些殖民地,只是由一支老掉牙的西班牙舰队驻守,不过西班牙在菲律宾驻扎4。2万陆军,装备了先进的毛瑟步枪。所以中国的将领,必须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还要适应在海岛上的作战,思来想去,李经述决定请台湾的刘铭传重新出山比较好。此时的刘铭传,身体还很硬朗,脸上的麻子也金光闪闪,头上的白发都很少,精神倍棒。
刘铭传到台湾就职后,修铁路、开设大学堂,开煤矿,创办电讯,改革邮政,发展航运事业,促进台湾贸易,琉球和钓鱼岛在台湾的治下,也发展不错。刘铭传还购置新军舰,在台湾练水师,台湾舰队拥有千吨级的战舰八艘,三千吨级以上的军舰两艘。
李经述此前就电告刘铭传,早做准备攻占菲律宾。刘铭传在国内战争期间身经百战,威名远扬,他这老将出马,淮军士气大振。而且刘铭传不仅作战勇猛,而且对战局有独到战术慧眼和洞察秋毫的分析能力。在离开台湾之前,刘铭传找到了所有关于菲律宾群岛的资料,还得到了菲律宾水域的海图。
菲律宾位于亚洲东南部,和台湾北只隔了巴士海峡,遥遥相对。西濒南中国海,东临太平洋。总面积不到三十万平方公里,却共有大小岛屿7000多个,其中吕宋岛、棉兰老岛、萨马岛等11个主要岛屿占菲律宾总面积的96%,海岛上大多是乔木林,常见野水牛、眼镜猴、鼠鹿、刺猬、老鼠出没。
菲律宾人的祖先,是亚洲大陆的移民,很多是来自中国福建闽南泉州、漳州、厦门等地。华人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尤其是引进国外技术、资本与生产设备,开创初期的农耕与手工业。
十四世纪之前,菲律宾群岛上未形成国家,多以土著部落形式存在。1390年。苏门答腊岛移民米南加保人建立了菲律宾历史上第一个国家:苏禄苏丹国。国境位于今菲律宾南部棉兰老穆斯林自治区西端的苏禄群岛,还有巴西兰省、塔维塔维省中间,巴拉望岛、婆罗洲北部及其他环苏禄海周围的群岛,首都位于和乐。1726年,苏禄国王再次遣使到清廷朝贡,相当于承认中国是菲律宾的宗主国。但到了1851年,西班牙侵略者侵占和乐岛,迫使中国的藩属国苏禄王国与清朝的交往中断,所以李经述决定赶走西班牙侵略者,收回菲律宾,这是一场正义的战争,英国和德国、美国等国无话可说,他们还想如果中国战败,自己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尤其是德国,都准备好了五艘军舰,准备北洋舰队一旦战败,德国就趁虚而入。
为了取得英国、美国的支持来防止他国干涉,李经述还找英国的英格兰银行借款三千万英镑,找美国的大沽洋行借了二千万美元,作为对西班牙作战的经费。对借款打仗,李经述有自己的考虑,打仗是要烧钱的,历史上,中国就吃过不借钱的大亏——甲午战争失败后,中国赔款的2。3亿两白银在交付日本时,直接被英格兰银行“扣除53%的英国战争借款”,也就是说,日本有近1。2亿两白银向英国的战争借款,所以英国才对日本才那么大力支持!
李经述心想,菲律宾境内,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主要有铜、金、银等20余种,菲律宾的女人也就是菲佣,以后可以出口到欧洲和美国当仆人,还有在中国也可能有广阔的市场,可以挣很多钱。现代菲律宾老在南海跟中国过不去,李经述查阅过菲律宾的资料,知道菲律宾铜蕴藏量约48亿吨、金1。36亿吨,十分可观,如果把菲律宾收归中国,光矿产和菲佣,跟美国和英国这点借款很快就能归还,最主要的是有了英国和美国支持,现在德国不敢乱来。德国的海军现在跟北洋舰队相比,也不占明显的优势。
于是,1888年初,在茫茫台湾海峡,刘铭传从台湾基隆港口登上了“基隆”号巡洋舰,指挥台湾舰队的八艘战舰南下,带着八千新式淮军,驶往香港,保持充足的燃煤,逼近马尼拉。刘铭传为舰队购买了一艘运煤船和一艘补给船,命令整个战舰入坞,对机械部分大修,把船体水下部分清除干净,并将军舰白色的船舷一律漆成不起眼的灰色,以防止在海上暴露目标。
为了搞清西班牙舰队和菲律宾岛上的设防情况,李经述派了四个密探去马尼拉潜伏,让刘步蟾带人化装成游客,从到香港的西班牙人那儿刺探情报。不久,打探好了西班牙在菲律宾的军事部署,李经述给刘铭传发去一封电报:“速率兵前往菲律宾,和邓世昌的北洋舰队汇合,开始行动,尽力俘获或摧毁西班牙舰队!”
于是,刘铭传带领台湾舰队的八艘军舰南下,轰隆隆直奔菲律宾的首府马尼拉。李经述和邓世昌率领北洋舰队的“定远号”、镇远号”等十二艘军舰,也在马尼拉待命了。二十艘中**舰,桅杆上高高飘扬着五爪黄龙旗,升起了重炮,黑乎乎的钢铁炮口,对准了菲律宾的国土,杀奔吕宋岛的马尼拉湾!
而马尼拉港湾,如一条蓝色的丝带,飘于吕宋岛西南部,三面为陆地。吕宋岛的地势很低,西班牙军队便在马尼拉海湾的入口处,排布了水雷阵,这被西班牙人认为是牢不可破的防线,西班牙舰队在海军少将蒙托霍的带领下,躲进马尼拉港湾,坚守不出。
蒙托霍少将手中唯一有战斗力的军舰,是三千吨级的“克里斯蒂娜”号装甲巡洋舰,排水量约3500吨,主炮口径6。2英寸,另一艘巡洋舰“卡斯蒂利亚”号,是一艘老掉牙的木质炮舰,靠其本身的动力,还开不动。此外是5艘军舰,排水量只有500吨到1100吨,这种十八世纪的装备,打打菲律宾那些土著还凑合,这和拥有“定远”号、“镇远”号两艘七千吨级别的海上巨无霸的北洋舰队来说,差距相当大。
李经述知道,一场大战就在眼前,而这一次,整个菲律宾群岛都将是中国的!一百年后,将不会再有一个小国苍蝇一样在南海嗡嗡乱叫。
...
第十一章 夺取菲律宾 2
一轮昏黄的落日,从蔚蓝的海平面缓缓下沉,明亮的天空渐渐变暗了。夏天夜幕降临,湿热的海风呼呼吹到菲律宾总督蒙托霍烦躁的脸上,他的胡子显得浓密而萎靡。这个中年人,刚到菲律宾当总督,日子过得很奢靡,跟欧洲的君主差不多,他独断、暴戾、严酷,娶了十来个棕色皮肤的菲律宾土著女人当老婆,每天选两个侍寝,生了一大堆混血的孩子。
在菲律宾,西班牙海军少将蒙托霍手下的军队就是殖民地的统治者,他的话就是菲律宾的王法,他对岛上任何人都有生杀大权,从来都是别人怕他,包括他的老婆孩子。此刻,蒙托霍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他站在“克里斯蒂娜”号的甲板上,目不转睛望着日落的方向,感到很不安。
作为欧洲人,蒙托霍对中国人的印象,来源于欧美报刊和舆论甚嚣尘上的偏见,他对中**队有点恐惧。因为在历史上,中国很强悍,三度打到了欧洲,第一次是在4世纪至5世纪:东汉初年,匈奴分裂为北匈奴和南匈奴,南匈奴附汉称臣,东汉联合南匈奴击败北匈奴,迫使部分北匈奴西迁。西迁至欧洲的匈奴人对罗马帝国不断征伐掠夺,致使西罗马帝国和东罗马帝国衰败,间接造成了西罗马帝国灭亡,改变了欧洲的历史进程,使当时的欧洲人闻风丧胆。
第二次中国人攻到欧洲,发生在11世纪至12世纪:部分西突厥部落西迁至西亚,建立了多个国家和王朝。突厥人对东罗马帝国的征伐引发了十字军东征,最终突厥人建立的奥斯曼帝国灭亡了东罗马帝国。
第三次进攻发生在元朝,这一次杀得欧洲人胆战心惊的是蒙古人:拔都率领的蒙古第二次西征在攻占布达佩斯后,前锋攻至维也纳附近的诺伊施达,主力渡过多瑙河,攻陷格兰城。这次蒙古西征在欧洲大地引起一片恐慌。蒙古人通过三次大规模西征建立起疆域庞大的帝国。中国的火药、指南针、活字印刷术等一系列先进发明正是这时候传入欧洲。
到了19世纪,晚清帝国衰落,俄国人巴枯宁在1873年的著作中称中国是“不可避免地从东方威胁俄国的危险”。巴枯宁认为中国人口过度繁殖,必将向全世界移民扩张,直接威胁西伯利亚。后来,他看到日本的崛起和中国大办洋务的情景,更加起劲地鼓吹“日本和中国的军事威胁”,这些舆论把中国人视为洪水猛兽,加之中国在中法战争中大胜法国,北洋舰队当时的实力又在世界排名第六,蒙托霍有点害怕和李经述率领的中**队正面交锋。
西班牙这欧洲国家,在1588年,“无敌舰队”被英国的海盗德雷克击溃,就丧失了海上强国的地位,开始衰落。到拿破仑取得法国政权后,将扩张的目标对准西班牙。西班牙在**战争中丧失了绝大部分海外殖民地。而到1837年,女王伊莎贝尔二世上台,从1843年到1868年亲政时期,西班牙的自由主义反对派力量也日益扩大,宫廷阴谋和政变革命层出不穷,她靠频繁更换政府来应付,25年中西班牙更换了34届政府,颁布了7部宪法。发动了15次暴动,形形色色的佞臣集团纷纷上台执政。1874年12月,保皇派将领阿塞尼奥·马丁内斯·德·坎波斯发动政变,迎回伊莎贝拉之子阿方索十二世,波旁王朝得以复辟,经过长时间的动荡,此时西班牙国力大减。所以李经述才建议北洋舰队占领菲律宾。
蒙托霍的副官,西班牙海军中校卡特尔站在他的身边,也面色焦虑。卡特尔的年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典型的欧洲人,个头很高,身材很匀称,棕色皮肤,金黄色卷发,大眼睛有点像科普特人马赛克画上的眼睛,鼻子高挺,他望着马尼拉港湾外波涛汹涌的海面,表面很自信,但内心却焦虑不安,除了马尼拉湾外的地雷阵,他只有默默祈祷上帝能给西班牙的舰队带来好运。
卡特尔对蒙托霍说:“将军,一旦马尼拉弯地雷阵被中方军舰突破,除了上帝,没有人能在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中救得了西班牙舰队。我们该怎么办?”
蒙托霍说:“卡特尔,我也知道,西班牙舰队在海上的机动作战中,没有任何希望可能打败中国舰队。但作为西班牙帝国的海军,为了荣誉。我们要坚持作战到底,哪怕全军覆没,按照既定的作战方略准备去吧。”
“是,将军。为了女王陛下,我们誓死战斗到底!”卡特尔站直了身子,给蒙托霍敬了一个军礼。
根据蒙托霍的部署,卡特尔把七艘西班牙军舰都在马尼拉湾锚地抛锚,把西班牙的军舰当成要塞舰队,支援海岸炮兵,准备随时轰击进入马尼拉的北洋舰只。
李经述率领的中国舰队,包括“定远”号、“镇远”号两艘七千吨级的巡洋舰,还有“基隆”号等八艘三千吨级的战列舰,这些军舰的总吨位有5万吨,载有大约200门巨炮和快炮,其中半数的口径大于8英寸,速度超过23节。中国舰队在去菲律宾的途中,做了最后的战斗准备,包括昼夜战斗演习,演练北洋舰艇的灭火,并拆除所有木制部件以防止炮战时火情加剧。
七月中旬,夜幕降临,星星一个接着一个升上海岛静谧的天空,冰凉的月光从云层间挤出。李经述先派邓世昌的舰队搜索了深水港苏比克湾,结果未能发现西班牙舰队。
李经述站在“定远号”的甲板上,对邓世昌断言:“苏比克湾没有西班牙军队,现在我知道西班牙舰队的位置了!”
身边邓世昌、刘铭传不约而同地问:“你觉得西班牙舰队躲在哪?”
李经述手指前方马尼拉港湾漆黑的前方,笑道:“蒙托霍以为躲进三面为陆地怀抱的马尼拉湾当缩头乌龟就没事了,头脑太简单。”
邓世昌点点头,道:“这港湾看起来一片安静。港湾的航道上也不见敌舰,肯定已经布满了水雷。”
李经述说:“这我早料到了。刘大哥已经从台湾带了秘密武器对付这些水雷。之前让你联络的潜入菲律宾的探子怎么样了?跟当地以前的‘苏丹’联系上了吗?”
邓世昌脸上露出喜色,递给李经述一封信,道:“这是他们送回的信,只要我们军舰的炮声一响,他们就和吕宋岛上的起义军一起暴动,赶走西班牙人。”
李经述看完信,交给刘铭传。刘铭传接过信,看了一眼,问邓世昌道:“信中说的菲律宾苏丹?他是什么人?”
邓世昌道:“回刘帅的话,菲律宾苏丹是菲律宾王室一位十二三岁的小男孩,长着一张马脸,苍白的象牙色皮肤,大嘴巴,一双小眼睛,穿着黄色的绸布外套,裤子和莎笼,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土耳其毡帽。陪着他的还有两位摄政王,都是他的近亲,穿着深色的裤子和短衣。他们后面还有一群侍卫官,穿着破烂的棕榈衣服,一个捧着国剑,另一个拿着长矛,第三个拿着敲槟榔的工具,第四个拖着盘子,给大家散烟,每一支都像雪茄那么大,是粗草叶制成。”
刘铭传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邓世昌回答道:“其中一位摄政王告诉我们,他们有四千多名可以战斗的男人,还可以联系岛上的其他部落,一起攻击西班牙人,不过他们的武器,大多是长刀和弓箭,少量的土铳。”
刘铭传摸了摸光亮的前额,对李经述道:“经述老弟,这菲律宾岛上的义军,看起来跟台湾的土著居民差不多,恐怕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李经述点点头,和刘铭传商定,决定利用夜幕的掩护,将“定远”号等八艘军舰驶入港湾。而邓世昌的率领五艘军舰,则在远离科雷希尔岛的深水航道上待命。
中**舰快驶入马尼拉湾时,二十来个穿着连身黑色橡皮衣裤的中年海女,出现在“定远号”的甲板上,有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李经述好奇问道:“大哥,这就是你说的‘秘密武器’?”
刘铭传笑着说:“老弟,你可别小瞧她们,她们都是本帅从台湾岛上精挑细选的。年轻时她们的男人跟日本人打仗战死,全靠她们在海里捕捞鱼虾贝壳当食物,换取粮食,有的海女,生下孩子半个月就下海,在水底憋气是好手,一个人抵得上十个水下排雷兵,今晚就靠她们立奇功了。”
李经述点点头,台湾海女确实是排雷好手。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这些台湾海女果然是潜水的好手,他们跳进冰冷的海水里,经过她们排雷后,中国舰队在午夜刚过,就抵达了马尼拉湾,几乎没有触及任何水雷。
李经述连夜命令中**舰进攻。北洋舰队悄无声息,几乎要全部顺利地驶入时,在睡梦中的西班牙炮兵才惊醒,几门岸炮仓促开火,但定远军舰的炮火,很快就对它们进行了压制,岸上的四个炮台悉数被北洋舰队炸毁。
李经述指挥着八艘铁甲军舰,排成“一”字队形无一损伤地进入了马尼拉海湾,黎明时,舰队逼近马尼拉,开始搜寻西班牙舰队。城里的炮兵猛烈开火,可惜大炮的射程不够远,炮弹全都炸在了海湾里,激起滔天的浪花。蒙托霍为了使马尼拉城免受炮击,果然就把他的舰队部署在城外,李经述在这儿找到了它们。
为了节省弹药,提高命中率,李经述一直逼近到离西班牙舰队只有5000码的距离,才下令对着蒙托霍乘坐的“克里斯蒂娜”号开火。八艘军舰在西班牙军舰前往复航行,不断地进行射击,“克里斯蒂娜”号和三艘西班牙军舰几次企图冲击中“定远”舰,均遭重创。一个小时的炮击,蒙托霍带领的七艘军舰不是冒起浓烟,就是葬身海底,或是被弃了,“克里斯蒂娜”号在激烈的海战中,驾驶舱被“定远号”的炮火击中,西班牙舰队就全军覆灭,蒙托霍本人也被炮火击中而死!
当李经述下令停火时,西班牙军队在这场战斗中,伤亡581人,而中国舰队,只有5人受轻伤,北洋舰队朝西班牙舰队开火,至少命中了170发炮弹,而缺乏射击实践的西班牙水兵,仅仅命中了15发。
西班牙海军丧失殆尽,于是,李经述就命令邓世昌的舰队在马尼拉附近海面抛锚,防止外来军舰的干扰。这时,5艘德国铁甲军舰现身。原来,德国人一直在寻找机会,一旦中国舰队在菲律宾战败,他们就准备马上把菲律宾掠为自己的殖民地。遗憾的是,北洋舰队在菲律宾大胜,毫发无损。邓世昌率领北洋舰队迅速上去拦截,德国舰队一看北洋舰队毫发无损,就当自己是路过了。
北洋舰队在赶走德国舰队的路上,兵不血刃就占领了西班牙所属的关岛,岛上的总督竟然不知道已经中国和西班牙已经爆发了战争,这时,中国也并未正式向西班牙宣战。
随后,在北洋舰队强大的火力支援下,刘铭传率淮军1万多人在马尼拉湾登陆。在短暂的炮击之后,西班牙岸上的一万多无心再战的守军投降,中**队遂进攻马尼拉城。
城内马尼拉的几千土著起义军,见中**队开始攻城,也开始暴动!在他们和中国陆、海军的联合攻击下,马尼拉城里的三万西班牙军队群龙无首,还遭到内外夹击,刚开始还很拼命抵抗,后来,夏天岛上的天气湿热,很多西班牙士兵患上了热疫,北洋舰队封锁了菲律宾附近的海域,不允许任何商船进入,缺医少药的三万西班牙陆军又苦无外援,竟然象征性的抵抗一下之后,就宣布停火,向中国投降。
这时,菲律宾王室的“苏丹”派人送信给刘铭传,要求菲律宾自立,恢复王位。刘铭传一听,火大了,训斥使者:“妈的个巴子,老子带领淮军兄弟出生入死,浴血奋战,辛辛苦苦赶走西班牙人,一个十二三的小毛孩自立个屁呀”,随即,刘铭传解除苏丹土著的武装,把菲律宾的土著和王室赶到了深山老林中,要求菲律宾**的分裂分子,被刘铭传屠杀了上千人,从此他在菲律宾得了一个“刘屠夫”的外号,菲律宾的小孩,听到刘铭传的大名,都吓得哭不出来!
李经述随即宣布在菲律宾群岛设置总督府,由移民到当地的华人组建政府,华人位为菲律宾第一等人,享受法律特权。为了开发菲律宾,李经述还让龙兴集团在菲律宾设立东南亚分公司,享受税收特权,专门出口菲律宾矿产,还有菲律宾女人。菲佣被运到欧洲和美国当女仆,这些菲佣价格便宜,深受世界各地的欢迎,为李经述赚取了大量外汇,这些钱被李经述投到中国灾民救济中。
...
第十二章 卢汉铁路
李经述和刘铭传率兵拿下菲律宾后,北洋舰队和淮军的声威,在全国大振,民众欢欣鼓舞。清政府往菲律宾移民了大约二百万,菲律宾事实上成了中国的殖民地。李鸿章在朝野中的声望也蒸蒸日上,张之洞再次去天津直隶总督府拜会李鸿章,提出修筑卢汉铁路的计划。
卢汉铁路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京汉铁路,张之洞的提议,实际上是让清政府准备修筑自己的第一条铁路。从武汉到北京,一千多公里,这么浩大的工程,可以吸纳数百万的灾民就业,大修铁路也是李经述和李鸿章提出的赈灾措施之一,张之洞觉得这一次李鸿章肯定会支持他。
晚清时期,在中国修铁路,必须要找李鸿章支持。因为修铁路,在清廷是一件犯忌讳的事情。1876年,英国怡和洋行擅自在上海修建了中国第一条十余公里长的铁路,随即就被清政府买回后拆毁。1881年,李鸿章力推建成第一条中国人主持修建的唐胥铁路,却因“烟伤禾稼,震动陵寝”,一度只能用骡马牵引。在1888年,除了李鸿章多以个人之力推动修筑天津至大沽铁路外,朝廷几乎没有官员会主动给清廷上修筑铁路的奏折。张之洞这一次,也是铁了心要大干一场,以追上李鸿章在朝野的威望。
这一次陪张之洞造访天津直隶总督府的,还有他的洋文秘书——清末“怪杰”辜鸿铭。李经述知道辜鸿铭,这人是名副其实的“学历帝”,一人共拿了13个博士学位。但辜鸿铭的狂妄也前无古人,不管面对平民百姓还是高官达贵,他说话从来都是口无遮拦。张之洞非常欣赏此人,常找机会和他聊天,可辜鸿铭毫不领情,嘲笑奚落之语不绝于耳。
见了面,李鸿章出于客气赐座。辜鸿铭也毫不客气和张之洞一起落座。张之洞向李鸿章介绍,辜鸿铭生于南洋马来半岛西北的槟榔屿。早年,他祖辈由中国福建泉州府惠安县迁居南洋,积累下丰厚的财产和声望。他的父亲辜紫云当时是英国人经营的橡胶园的总管,操流利的闽南话,能讲英语、马来语。他的母亲则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人,讲英语和葡萄牙语。没有子女的橡胶园主布朗先生非常喜欢他,将他收为义子。自幼让他阅读莎士比亚、培根等人的作品。1867年,布朗夫妇返回英国时,把十岁的辜鸿铭带到了英国。临行前,他的父亲在祖先牌位前焚香告诫他说:“不论你走到哪里,不论你身边是英国人,德国人还是法国人,都不要忘了,你是中国人。”辜鸿铭14岁就被送往德国学习科学。后回到英国,掌握了英文、德文、法文、拉丁文、希腊文。1877年,辜鸿铭获得文学硕士学位后,又赴德国莱比锡大学等著名学府研究文学、哲学。此时,辜鸿铭获文、哲、理、神等十三个博士学位,会操九种语言。
李经述见辜鸿铭其貌不扬,倒也算半个天才,恭维他说:“辜先生声名远扬,我也听说了,听说先生还在英文报纸《字林西报》上发表题中国学的文章,将《论语》、《中庸》译成英文,相继在海外刊载和印行。后来又翻译了《大学》。真是了不起。”
要是一般人,听了这等夸赞,早会说谦虚说“哪里哪里”,但辜鸿铭却抓茶在手,自负地说:“哦,确是有这么回事。”
李鸿章对辜鸿铭的不礼貌很不爽,但面不改色,没表现出来。张之洞提起修铁路的事,李鸿章会见张之洞时,已经在考虑支持张之洞的提案。但碍于不想让张之洞一个人独享这“功劳”,犹豫着不答应。
李鸿章婉转对张之洞说:“现在国库空虚,修筑卢汉铁路,恐怕要向洋人借款。太后和皇上恐怕不会支持。”
张之洞回答说:“每年拨款200万两银子即可够修路之用。”
李鸿章问道:“几年可以建成?”
张之洞说:“以我之见,五年即可建成。路网观成,则行程万里无胼胝之劳,转运千吨有瞬息之效。”
李经述心想这时的张之洞却是想干一番事业,便表示支持,点点头对李鸿章说:“一旦卢汉铁路修成,内地粮商很快地利用起这一改善了的交通条件,通过汉口把湖南,湖北,河南等省的农产品迅速地散往全国各地,以后发生大灾,救灾就容易多了。”
李鸿章道:“京汉铁路全长一千多公里,每年200万两银子,对庞大的工程,无疑是杯水车薪。”
李经述说:“卢汉铁路可实行官督商办,由各省富商集股修建,张大人如能奏请朝廷,设立铁路总公司,以天津关道盛宣怀为督办大臣,统筹卢汉铁路的修建,则大事可成。”
张之洞此时才缓过神来,心想也是,要是一点好处也不给李鸿章,这卢汉铁路万万那是修不成的,于是点头同意李经述的提议,道:“盛宣怀久历商场,由他来主持,必是极好的人选。”
李鸿章还在犹豫,对张之洞说:“湖广总督现在正是老夫的兄长,两广贫苦,恐怕他不愿意去。”
这时,张之洞已经脑洞大开,知道自己不得不妥协,道:“从广州到汉口的粤汉铁路,张某也可上谕修筑,官督商办,可由李瀚章大人主持。”
有盛宣怀负责卢汉铁路的筹款,李瀚章大人主持粤汉铁路,李鸿章这才松了口,问李经述:“痴儿,你看张大人的方案如何?”
李经述支持张之洞修铁路,还有一个长远的考虑。因为李经述知道,铁路是压死清廷的最后一根稻草。李经述知道,要推翻清政府,最好的办法,是让朝廷损害百姓的利益。历史上清廷被推翻,导火索不是什么资产阶级宣扬的自由、平等价值观,而是清廷在官股仅占2%的情况下,贸然宣布川汉铁路国有化,强令民间集资转为股票,几乎让几十万老百姓的血汗钱打了水漂。老百姓就是这样现实,不管朝廷怎么**堕落,只要不触及他们自身的利益,他们就只会无动于衷。一旦朝廷让老百姓破产,自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李经述想通过这次大修铁路,搞官商督办,把国内的股票市场搞起来,到时候一旦洋务企业破产,股票如废纸,千万民众就会对清廷心怀不满,到时候推翻清廷就会容易得多。
李经述心想这时候拉张之洞一把,至少在清廷会多一个办洋务的朋友,便说:“卢汉铁路于官于民于兵事,作用都很重大,我看卢汉铁路可行,早一日完工,中国便早一日富强。对了,提起修卢汉铁路,关于总工程师的人选,我北洋舰队里倒是有,还可以推荐给张大人。”
张之洞问:“谁可堪当此大任?”
李经述道:“詹天佑。他原来在美国学的专业,就是有关铁路方面。我没记错的话,詹天佑入耶鲁大学学的事土木工程系,主修铁路工程。”
张之洞说:“如此佳才,求之不得。”
李鸿章点点头,表示同意支持詹天佑当铁路总工程师,让张之洞回去准备上奏朝廷。
张之洞欣喜若狂,第二天就向朝廷上奏,建议修筑卢汉铁路,没想到张之洞这一举动,在朝廷引起轩然大波,第一个得罪的,就是帝师翁同龢。
张之洞年轻时,是著名的清流派,这时候竟然跟到李鸿章屁股后面要修铁路,这让翁同龢有一种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感觉。
当张之洞为如何通过修筑卢汉铁路,建设好湖广地区绞尽脑汁时,翁同龢指使大理寺卿、正三品官员徐致祥在背后狠狠地参了张之洞一本,列出了张之洞的六大罪:“第一、张之洞兴居无节,号令不时,要别人围着他的时间转,经常耽误公事。第二、张之洞用人不看操守,只看对不对自己的胃口,喜欢的下属,可以一个人给十几种职务。第三、张之洞贪污挥霍,数额特别巨大。第四、张之洞办理洋务轻信人言,浪费严重。第五、张之洞犯了错误不及时报告,欺上瞒下。第六、张之洞夸夸其谈,沽名钓誉,专门讨好朝廷高官,比如李鸿章,居心叵测。”
徐致祥这人,其实不坏,他比张之洞早三年中进士,资历更老,两人又曾是翰林院的同事,但张之洞现在颇得慈禧和光绪信任,很有继续上升的势头,自古文人相轻,而且徐致祥奋斗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升了正三品,张之洞却是一夜之间连升四级,徐致祥对张之洞羡慕嫉妒恨,这一封弹劾的奏章,写得很毒辣,张之洞感受到了大清官场的险恶和莫大的危机,对翁同龢等人也恨得咬牙切齿。
而李经述知道,联合张之洞搞掉帝师翁同龢的时机,就要到来了!!!
...
第十三章 搞掉翁同龢 上
光绪皇帝收到徐致祥弹劾张之洞的奏折,这是他亲政后要处理的第一件大事,让年轻的皇帝头疼不已。帝师翁同龢在身边打小报告,说张之洞这人人品确实不咋地,而且地位远不如李鸿章,可以查办。但光绪皇帝很纠结,他心里很清楚,张之洞也是慈禧太后欣赏的汉臣,他动不了。贸然动了,亲爸爸肯定是要怒的。
光绪皇帝四岁进宫,对“亲爸爸”慈禧的母老虎发威是有心理阴影的。打光绪进宫开始,慈禧就千叮万嘱必须教导光绪皇帝称她叫“亲爸爸”。慈禧太后对待光绪极端严厉,光绪小时候,慈禧每天都要训斥他,管他皇帝不皇帝的,在她眼中,光绪就是一个小屁孩,有时甚至还要鞭打他,或让他长跪不起。光绪有时候读书不够用功,慈禧就对着跪在她面前的小皇帝大声训斥,吓得光绪浑身颤抖。
徐致祥弹劾张之洞时,张之洞已得到李鸿章的支持和慈禧的首肯,由两广总督调任湖广总督,光绪皇帝圣旨都下了,张之洞明显属于二品以上的封疆大吏,按例涉及二品以上的人事,光绪皇帝要请示慈禧太后。
早在光绪十二年,也就是1886年,光绪皇帝虚龄16岁时,按中国传统观念,他已成人,具备了“披阅章奏,论断古今,剖决是非”的能力。当年六月初十日,慈禧太后颁布“懿旨”,著钦天监选择吉期,为光绪皇帝举行亲政典礼。
对慈禧这一决定,光绪皇帝的老爸醇亲王奕譞很心慌,他二十年多前就和慈禧一起搞辛酉政变,杀了肃顺等人,知道慈禧心肠毒辣,喜欢权力胜过任何一切。尽管“牝鸡司晨,不祥;女主当权,国危”是中国几千年封建社会根深蒂固,慈禧作为一个女人,却把持清廷最高权力数十年,使满汉王公大臣及中国的四亿之众拜倒在其裙下,她很享受这种快感,绝对不可能轻易交权。
思前想后,醇亲王奕譞以退为进,在慈禧太后准备让光绪帝亲政的“懿旨”颁布后仅五天,就上奏称与各位王大臣审时度势,合力恳请慈禧太后从垂帘听政改为“训政”,并表示皇帝“将来大婚后,一切典礼规模,咸赖训教饬诫”。
醇亲王当时刚取代恭亲王,知道自己的权力是慈禧给的,所以在训政上破费了心思,他提出训政的模式:“必须永照现在规制,一切事件,先请懿旨,再于皇帝前奏闻”。
慈禧太后本来也没准备这么快归政光绪,只是那帮清流大臣在耳边唧唧歪歪,听得心烦,才表示要让光绪皇帝亲政。此时光绪的老爸提出还可以“训政”,她自然心里很高兴,顺水推舟,表示接受奕譞的训政请求。这年十月,礼亲王世铎就跳出来,就训政的细则奏报慈禧太后允准,其中一条是“凡遇召见引见,皇太后升座训政”,也就是皇帝要召见谁,皇太后还要去看着,这就让慈禧牢牢把握了“人事大权”。慈禧的权力实质上与垂帘听政并没有什么区别。
按照《训政章程》,训政期间慈禧仍然可以在召见内外臣工的时候升座,前面设纱屏为障,凡是臣工的升降罢黜的人选,仍然按照垂帘时候的规矩,都要太后自己审阅,由太后发布懿旨,由内外臣工奏下。
到了光绪十三年,光绪又长大了一岁,慈禧太后便强行把自己的内侄女、都统桂祥女叶赫那拉氏嫁给光绪做皇后,即后来的隆裕太后。慈禧的侄女跟光绪帝是表亲关系,比光绪帝大三岁,是嫡亲的大表姐,小时候经常进宫,跟光绪帝玩过游戏,算是童年的玩伴之一。
光绪帝做梦都想不到,这么丑的表姐,会成为皇后的候选人,她其实就是“剩女”,二十一岁还没有找婆家,身高不矮但有些驼背,脸型不短却时常哭丧着脸,没有一点儿讨人喜欢的地方。按当时的标准,女子二十一岁是个应该隐讳的年龄了。光绪帝在洞房中扑在既是表姐又是皇后的隆裕怀里痛哭流涕,然后例行公事,估计床上的滋味也不爽。不过慈禧为了安慰光绪,还是给他选了两位“姊妹花”——瑾嫔和珍嫔进宫。
幼帝一经大婚,便要亲理朝政,这是大清国的祖宗之法,慈禧再强势,也只好搬出皇宫到颐和园去“颐养天年”。为加强对朝廷控制,慈禧在文武官员的安排任命上多用对其效忠之人。为便于把握光绪帝的动向,慈禧将光绪帝读书的书房由毓庆宫改在颐和园附近的西苑,要求光绪帝每日到颐和园向她请安,亲政后的光绪帝必须将朝中大事向她“禀白而后行”。光绪每天要到慈禧住处请安,有时中午还要陪慈禧看戏。
尽管慈禧太后仍不断以各种方式箝制着他,然而作为一个年轻人,光绪皇帝总还要施展一下自己的政治抱负,他与慈禧太后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已经不可避免。光绪皇帝能依仗的,就是以翁同龢为首的“帝党”,尤其是在光绪帝亲政之后,皇帝“每事必问同龢,眷倚尤重”。
翁同龢的家世其实很显赫。江苏常熟翁氏家族,父子宰相,同为帝师;叔侄联魁,状元及第;三子公卿,四世翰苑。翁同龢自己还是咸丰六年状元,先后为同治、光绪两朝帝师,历任刑部、工部、户部及吏部尚书,军机大臣兼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在晚清政坛举足轻重。
翁同龢在朝中有一个办洋务的政敌李鸿章也就够了,这时候冒出一个张之洞,跟在李鸿章屁股后面要修铁路,翁同龢当然不能容忍。他建议光绪皇帝立即指派原来的湖广总督李瀚章彻查张之洞。
翁同龢选人查办张之洞是有讲究的和考虑的:李瀚章刚被从富裕的湖广地区调到了不愿意去的两广,肯定不会包庇张之洞,而且李瀚章是李鸿章的哥哥,就算不扳倒张之洞,也至少可让李鸿章和张之洞闹翻。
张之洞这次被弹劾,提供黑材料的就是他的学生周锡恩,曾是张之洞得意门生。张之洞过生日时,周锡恩送给他一篇抄袭之作为贺礼,张之洞开始以为这文章牛气冲天,特地裱了挂在自家客厅,后来经人提醒才知是怎么回事,自此疏远了周锡恩。周锡恩因此怀恨在心。
张之洞感觉不妙,专门进京,到湖广会馆设宴请李经述出主意,陪同的还有山西协同庆票号的老板刘庆和。
李经述笑着对张之洞说:“翁同龢让我的伯父去查你,显然是想挑拨我们两家的关系,用心险恶。伯父这个人呢,喜欢钱,只要刘老板肯出手,我看眼前的危机不算什么。”
刘庆和敬了李经述一杯酒,笑道:“有什么在下能帮张大人的,实乃荣幸。”
“晚辈这里有个计中计,可以一箭双雕,既可以解除张大人的危机,还可以扳倒翁同龢这只老狐狸。”李经述说,只需如此即可。
张之洞听了李经述的计策,,哈哈大笑,说,这个好办。
李经述说:“那就先帮张大人度过眼前的危机,我们正好可以借机扳倒翁同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之洞连连点头,拍手称“妙,这一次,一定要把翁同龢这只老狐狸赶出朝廷。”
李瀚章去广州的路上,刚开始心里很不悦,他觉得两广本来就穷,张之洞在任时又做了不少大事,新建广雅书院,创办广雅书局,扩建了黄埔船厂,试制浅水轮船。粗略算一下,财政亏空应该有2000万两银子,这个烂摊子,让他去收拾,他很不爽,刚好可以借机整整张南皮。
李瀚章到了广州,没想到张之洞拉住他的手,说:“李大人,你来了,两广省库还有200万两银子,都留给你用吧。”
李瀚章惊得张大了嘴巴,按说,他敌视张之洞,就算有盈余,张之洞也应该挥霍一空,不给他留分文,没想到,张之洞却选择“退一步”,为李瀚章的上任铺平了道路。加上李经述为张之洞这人说了很多好话,李瀚章对张之洞再也恨不起来,调查也就应付公事了。
翁同龢对李瀚章的调查很不满,本来还想继续找人查张之洞。张之洞主动登门拜访翁同龢,说有李鸿章的把柄要交给翁同龢。
翁同龢大喜,吩咐管家带张之洞来见。张之洞见了翁同龢,客套寒暄了两句,就表明来意,愿意将李鸿章的把柄交给翁同龢,让老翁不再追究他。
翁同龢说:“那要看张大人带来的是什么东西了!”
张之洞行完官礼,便从袖子中拿出一个花名册,打开后足足有一米长,上面秘密麻麻写了李鸿章在赈灾中“卖官鬻爵”的名单和得到的银两,张之洞把花名册呈给翁同龢,说:“此名单是我从吏部拿到的名单,经查实,李鸿章在灾年共计卖官1221个,得白银一百二十万两,规模之大,亘古未闻,翁大人可奏请太后和皇上严惩,以振朝纲!”
翁同龢显然对扳倒李鸿章很感兴趣,打开花名册,面露喜色,但又心存疑虑,问道:“这名单哪里来的?”
张之洞呵呵一笑,道:“翁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表兄张之万可是吏部尚书。不过下官拿到这名单,也破费周章。下官得到这份名单,献给大人,是为了表明张某人虽然也想修铁路,但那是为了强国富民。下官和李鸿章绝对不是一路人。张某的心还是向着皇上和翁学士的。”
“好!想不到他李鸿章也会有今日!还请张大人和本官一起进宫作证!”翁同龢见张之洞表情淡定,听张之洞的话也不像在说谎,加之拿到李鸿章的把柄,越看心里越高兴,也没有多想,放下茶盅,带着名单和张之洞就直奔皇宫,去找光绪皇帝。
光绪皇帝看到李鸿章在赈灾中“卖官鬻爵”的名单,心里大怒,对帝师翁同龢道:“好他个李鸿章,仗着亲爸爸的信任,竟然干出如此勾当。朕马上就去找亲爸爸,撤了他的职务,收回他的黄马褂,拔去他的三眼花翎。”
翁同龢见光绪皇帝发怒,心里很高兴,本来他只是想搞掉看着不爽的张之洞,没想到意外逮到了李鸿章这只大老虎。
...
第十四章 搞掉翁同龢 下
翁同龢拿到李鸿章“卖官鬻爵”的花名册,教唆光绪皇帝这次一定要干一件载入史册的大事,将李鸿章拿下法办,就像当初康熙拿下权臣鳌拜一样。
年轻的光绪皇帝也很激动,要是拿下李鸿章,“后党”肯定大受打击,皇帝的威严必然能在朝廷树立起来。但他内心的疑虑更重,问翁同龢道:“老师,这李鸿章可不比张之洞,亲爸爸十分信任他,她年纪越大,对李鸿章就越信任,好像产生了一种依赖心理,办海防也好,赈灾也好,洋教案也好,只要一出事,就找李鸿章。上次黄体芳弹劾李鸿章,亲爸爸不仅没有追究李鸿章的过失,还勃然大怒,说黄体芳妄议更张,迹近乱政,把黄体芳交给户部议处,给黄体芳定了罪名。我们贸然再去请奏太后,罢免李鸿章,会不会又惹亲爸爸生气?”
翁同龢摇摇头,说:“皇太后也是明事理的人,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归政,这一次我们证据确凿。皇太后就算想偏袒李鸿章,恐怕言官们也不会就此罢休。”
光绪皇帝一拍龙椅,说:“好,朕这就去颐和园见亲爸爸。”
这时,光绪已经开始亲政了。早在光绪十四年,光绪帝就谕内阁,宣布将清漪园加以整修,并更名为颐和园,以备慈禧归政后居住。
因为那里的西苑距皇宫也不是很远,乾隆皇帝曾经在这里驻跸,殿宇尚多完整,稍加修葺,可以养性怡神。而且园中万寿山前的大报恩延寿寺,是乾隆帝为庆祝其母六十大寿修建的。光绪皇帝和醇亲王就把旧名清漪园谨改名为颐和园,殿宇一切亦量加葺治,以备慈禧临幸,作为慈禧太后六十华诞的贺礼。
颐和园的整修工程与光绪帝亲政、大婚,以及慈禧太后完全归政,都在两三年间就完成了。光绪十五年二月,慈禧太后也就将帝国的政务交给光绪皇帝,表面上退出政坛,荡漾于颐和园山水之间,颐养天年。
为了试探慈禧太后是不是真的完全归政,翁同龢还指使御史屠仁守向朝廷递交了一份奏折,大意是建议慈禧太后在这次完全归政后,继续操控或者说实际上掌握政权,建议外省密折、廷臣封奏,仍按照训政时期的体制仍书皇太后、皇上圣鉴,俟皇太后披览后再施行,并建议皇太后继续住在慈宁宫,以方便对朝政的处理。
慈禧太后看了屠仁守的奏折,极端震惊和愤怒,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试探她归政的决心。慈禧大怒,便表示垂帘听政本属万不得已之举,鉴于前代流弊和教训,特饬及时归政,上符列圣成宪,下杜来世口实。这是不容再作讨论的事情。现在按照屠仁守的建议,归政伊始,又降懿旨,饬令内外奏折仍书皇太后圣鉴,仍由皇太后指示,这不是让皇太后自坏规矩,自损名声吗?
表完态,慈禧太后还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大骂屠仁守的这个建议既与朝廷先前的决策相违背,又开后世妄测訾议之端,所见甚属乖谬。此事关系甚大,若不予以惩处,无以为逞臆妄言紊乱成法者戒,让光绪皇帝下旨免去屠仁守的御史之职,并被宣布屠仁守永不叙用。屠仁守就这样成了翁同龢的挡箭牌,只好回老家教书去了。
光绪十五年二月初三日,少年天子光绪帝在王公大臣、蒙古王公,以及满汉文武百官山呼万岁声中驾御太和殿,举行亲政仪式,宣布大清帝国在他的领导下,必将在过去三十年洋务新政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大清王朝一定能够再现昔日辉煌,告慰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
不过,光绪皇帝这时并没有完全昏了脑子,从紫禁城到颐和园,也有三四十里地,乘坐龙辇,路上就得花一个时辰,但光绪皇帝还是保持着早请安晚汇报的好习惯,军国大事,都请慈禧太后定夺。搞掉李鸿章这么大的事,当然先要去和慈禧商量的。翁同龢也做了周密的准备,他藏了一件“秘密武器”——那就是左副都御史张佩纶。
张佩纶流放回天津后,对李鸿章不计前嫌收留感激涕零,表示愿效犬马之劳。翁同龢此时并不知道张佩纶的思想已经发生巨变,更不知道张佩纶秘密加入了李鸿章的幕僚,见他戍边期满,原来又是“清流牛角”,也猜到慈禧太后本来对张佩纶的才华很欣赏,于是做了个顺水人情,举荐他为御史,想拉拢他。荣寿公主也给慈禧太后吹耳边风,赞张佩纶是个人才,不用太可惜了,慈禧太后一高兴,便让光绪皇帝下旨,让张佩纶官复原职,署左副都御史。
光绪皇帝那日照例去颐和园给慈禧太后请安,然后就汇报李鸿章在灾年“卖官鬻爵”,翁同龢等大臣强烈要求惩办的事。
慈禧太后一听又有人弹劾李鸿章,面色不悦。她确实年纪越大,对李鸿章就越信任。加上最近慈禧太后推荐一个四川布政使司布政使,结果却因不学无术被亲政后的光绪皇帝给否了,慈禧强烈感觉到,光绪皇帝和翁同龢的“帝党”,越来越威胁到自己一言九鼎的地位,这时见翁同龢竟然要朝李鸿章下手,当时就黑了脸,但碍于这次翁同龢弹劾李鸿章的罪名是“卖官鬻爵”,性质很严重,不好公然袒护,便召他们几位当事人和重要的御史大臣前来清漪园议议。
不到一个时辰,醇亲王、翁同龢、李鸿章、张佩纶、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刘坤一先后赶到,翁同龢首先发难,拿出花名册,打开后足足有一米长,上面秘密麻麻写了李鸿章“卖官鬻爵”的名单和得到的银两,他把折子跪呈慈禧太后:“禀皇太后,此名单是张之洞从吏部拿到的名单,经查实,李鸿章利用钦差的身份还有皇太后、皇上的信任,在三年灾年共计卖官1221个,得白银一百二十万两,规模之大,亘古未闻,罪无可恕,请太后和皇上严惩,以振朝纲!”
醇亲王、刘坤一等大臣听了翁同龢的话,对李鸿章卖官鬻爵的行为颇为震惊,窃窃私语,这李鸿章怎么会干这种事呢?李鸿章难道还会缺钱?
慈禧连奏折都没接,看着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的李鸿章,缓声问道:“李中堂,翁师傅所说这事,可属实?”
李鸿章到颐和园之前,李经述就跟他说过翁同龢估计要弹劾他之事,建议他承认此事。李经述还微笑着对李鸿章说,他去准备酒宴,庆祝即将发生的大好事。
李鸿章也觉得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面不改色回答慈禧道:“句句属实,不过翁师傅说少了,老夫共计出售官衔和爵位1556个,得白银一百八十万两。”
醇亲王等人一听就明白了,李鸿章卖的是官衔和爵位,根本就不是实职官位。慈禧自然也明白,翁同龢只是想借题发挥而已,于是松了一口气,原本准备了解此事。正要发话,翁同龢见李鸿章没有抵赖,用鼓励的眼神看了一眼张佩纶,暗示张佩纶站出来大胆攻击李鸿章。张佩纶便站出来,说有话说。慈禧她很久没有听张佩纶慷慨激昂陈词了,问张佩纶怎么看这事。
张佩纶不紧不慢下跪,道:“回禀圣母皇太后,下官也有一折子也要上奏!”
张佩纶的折子,上面也是密密麻麻,字还比翁同龢折子上的小一号,李莲英一打开,拉出来,竟然有五十多米长,惊世骇俗!
慈禧太后喝了一口参茶,问道:“张佩纶,你这奏折上的东西又是什么?”
张佩纶说,这是一部分冤魂的名单,都是山西、河南、山东等地饿死的灾民,共计三百一十万人……下官要弹劾主管户部的协办大学士翁同龢渎职,翁同龢因与李鸿章之间久怀父兄之仇的宿怨,屡谋报复,在这次千古奇灾中,翁同龢还居心叵测,手握权秉,估势弄权,迟迟不拨付赈灾款项,导致数百万灾民饿死,冤魂遍野,所谓聚九州之铁,不能铸此大错者!此罪罄竹难书,虽凌迟处死也不为过!李中堂不得已,才出售虚职,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翁同龢却又欺上瞒下,搬弄是非,歪曲事实攻击李中堂,实乃小人行径,不配再做帝师。
张佩纶这一番话文采飞扬,翁同龢本来已经闭上眼睛,想听一听他如何把李鸿章骂得狗血淋头,万万没想到,张佩纶竟然调转头来背后捅自己一刀,顿时目瞪口呆,更让他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张佩纶又拿出一折子,上面有二十余名清流大臣的联名,弹劾翁同龢,上面写着“协办大学士翁同龢办事多不允协,以致众论不服,屡经有人参奏,且每于召对时咨询事件,任意可否,喜怒见于词色,渐露揽权狂悖情状,断难胜枢机之任”。
张佩纶这背后一刀又快又狠,翁同龢气得浑身发抖,头上冒黑烟,指着张佩纶,口中道:“你…你,休得胡言乱语……”
翁同龢的话还没说完,张之洞站出来又补了一刀。张之洞按照和李经述的约定,站出来证实,户部在救灾过程中,确实对南方各省的救灾物资存在拖延转运,他几次上书都未见效。
颐和园内的形势马上发生了惊天的逆转,翁同龢一时成了众矢之的,那些原本准备攻击李鸿章的御史,也觉得翁同龢实乃小人。
光绪皇帝听到这里,也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苦口婆心教导他仁义爱民的老师,竟然节操碎了一地,只顾私人恩怨,置万民的生死于不顾,李鸿章救灾的事,翁同龢也敢从中作梗,不觉内心对眼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五味杂成。
慈禧太后听后震怒,同时觉得这正是打击“帝党”的好机会,一声尖锐的暴喝:“翁师傅,你还有何话要说?哀家看张佩纶说得对,聚九州之铁,不能铸此大错!来人呀,剥去翁同龢的双眼花翎!翁同龢之滔天大错,本应查明究办,予以重惩,姑念其在毓庆宫行走有年,不忍遽加严谴,翁同龢著即开缺回籍,以示保全!”
“太后,且听老奴……”翁同龢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哀声道。
见慈禧怒气冲天,李莲英得令,三两步就走到翁同龢的面前,动手去拔翁同龢的双眼花翎,一点也不给心急的光绪皇帝面子。
...
第十五章 妹妹的婚事
在颐和园,年轻的光绪皇帝见慈禧太后发了雷霆之怒,要把他的老师翁同龢赶回江苏老家,惊得目瞪口呆,他见过慈禧无数次发怒,这一次“亲爸爸”最火大,于是浑身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醇亲王这时考虑到光绪皇帝刚亲政,如果此时把翁同龢开缺,帝党就垮了,为了儿子不误入歧途,这时站出来说情,说翁同龢多年来对大清忠心耿耿,教光绪皇帝也尽职尽责,这次攻击李鸿章也是一时糊涂,请太后恩典,留翁同龢在朝中查看。
慈禧太后本来想给醇亲王面子,准备改变主意,张佩纶又站了出来,炮轰翁同龢。对于如何扳倒翁同龢这样的高官,张佩纶是有经验的。
张佩纶23岁中进士,第二年就进入翰林院,四年后被擢为侍讲学士,可以单独上书。这份话语权他用得很足,九年言官生涯共上书127件,三分之一说的都是得罪人的话,但也由此扬名立万,其中最受瞩目的,是弹劾军机大臣王文韶一事。王文韶16岁以前是资深赌徒,年纪虽小,手笔却大,几乎要把家产全败光;16岁那年,突然间幡然醒悟,丢下赌徒这份没有前途的事业,回头奔科考的光明大道。没几年就考中进士,这位高智商的少年进入官场后更是一帆风顺,精明圆滑,那年他被牵扯进一桩要案,御史们连番上书,上面只是置若罔闻。张佩纶一口气上了四道奏折,让他灰溜溜地离开了军机处。
这一次斗争,张佩纶几乎是全力以赴,巧舌如簧。话从他口出,仿佛放大为千军万马,横扫天下,又可以缩小为一把精致的小李飞刀,很优美地旋转着,直抵要害。对比之下,翁同龢本人的辩解显得干瘪灰暗,因此理屈词穷。但决定翁同龢命运的关键人物,是慈禧,她长于御人之术,把控清廷时不时地打一打,拉一拉,让臣子们摸不清楚她的底牌,才不能含糊她。拉拢很简单,打击则比较复杂,弄不好就一片哗然,要想让人没话说,就得找个靠得住的抓手,而写得一手好文章,愿意说话敢于说话的张佩纶,正好给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打击借口。符合她心意的,就小题大做,不符合的,可以装聋作哑,有选择地加以利用后,慈禧对于张佩纶还是比较满意的。此时翁同龢,正是慈禧要严厉打击的对手,上次屠仁守的奏折事件,慈禧就怀疑幕后主谋是翁同龢,碍于帝师的面子,才没有追究翁同龢。
最终,李经述顺利实现自己的打击目标,翁同龢被开缺回老家三年,张佩纶一炮打响,在“清流”当中重执牛耳!李鸿章不但没有受处罚,还被额外赏赐了三眼花翎,这是清朝皇亲贵族才能得到的赏赐。翁同龢主管的户部,由两江总督刘坤一接管。没了翁同龢等清流在朝廷上唧唧歪歪,张之洞主张修筑的卢汉铁路,很快就开工了,当然,启动资金是找洋人借款。因为光绪皇帝大婚、重修颐和园花了几千万两白银,清廷的国库空虚了。
中国借款筑路的消息一经传出,美、英、法、比利时等国的公司派代表蜂拥来华,竞相兜揽。张之洞找盛宣怀、李经述商议,认为其他国家胃口太大,而比利时是个小国,钢铁资源丰富,铁路技术成熟,最主要是他们“于中国无大志”,比较让人放心。
比利时驻汉口领事法兰吉见张之洞面商筑造卢汉铁路事宜。经过谈判,清政府最终与比利时人达成了协议,《卢汉铁路比国借款续订详细合同》和《卢汉铁路行车合同》正式签订,清政府向比利时公司借款450万英镑,年息5厘,9折付款,期限30年。李经述也觉得找比利时挺好的,因为他知道三十年后,比利时这个国家就被德国干掉了,不存在了。
光绪十五年,李鸿章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李鸿章第五次出海巡视他的北洋海军舰队。他兴奋地看到,致远、靖远、经远、来远,四艘英德制造的新锐穹甲战舰悉数归国,在李经述的指挥下,北洋水师业已成军;林泰曾、刘步蟾、邓世昌、叶祖珪等一大批受过系统西式海军教育的忠勇将佐,集聚一堂。朝堂上,也几乎没有了政治对手。李鸿章高兴作诗一首:“雕弓玉带出天阊,士女如山拥绣裳。照海旌旗摇电影,切云戈槊耀荣光。佽飞禁旅严千帐,罗拜夷酋列几行。德协谦尊齐赞颂,力辞黄屋福威扬。”
李经述这时也成为了北洋海军实际上的总司令。自此,他手握兵权,位极人臣,统领一方,李鸿章也是坐镇北洋,遥执朝政,凡内政外交、枢府常倚为主,在汉臣中权势最巨。这一年,李经述的妹妹李鞠耦已经是二十三岁的大姑娘了,还待字闺中。很多人都为她的婚事忙碌起来。包括李经述,他甚至想把李鞠耦介绍给谭嗣同。
李鞠耦的大名,按辈分叫李经璹,听起来,非常男性化的名字。李鸿章给她起这个名字,表达自己的喜爱,《说文解字》上说:“璹,玉器也。从玉寿,声读若淑,殊六切。”也就是说“璹”,其实就是八寸长的玉璋,古时候王侯佩戴的一种长方形玉器。李鸿章对她寄予厚望,把她看作自家的珍宝。
那天,时节已是深秋,寒露已过,秋风渐凉。李鞠耦去找李经述,说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李鞠耦站在院子中,拉住李经述的手说:“经述哥,我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去跟父亲说说,不要再介绍那些公子哥给我相亲了。那些媒婆介绍的,我一个都不喜欢。小妹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李经述笑了笑,问道:“是张佩纶吗?要是有人知道中堂大人的东床快婿,竟然会是一名朝廷的刑满释放人员,那我们李家还不没人笑话死?更何况张佩纶还中年丧妻呢?”
李鞠耦听了这话,一脸伤心,抬头望着蓝天上飘荡的白云,天空中有一只白色的鸽子飞过,她问道:“难道就因为我爹地位显赫,我自己就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爱人吗?”
李经述问道:“张佩纶到底哪一点好呀?竟然打动了我妹妹的芳心?”
李鞠耦说:“我也说不好。刚开始就是觉得他孤苦伶仃,有点可怜,后来接触后发现,这人还是挺有才华的。不光诗文写得好,连八股文也写得文采飞扬。”
李经述说:“文如其人,这只是表面的。穷酸臭的文人,这世界多了去的。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爱情这东西,就是自己骗自己的。想过的人多,见过的人少。”
李鞠耦问道:“经述哥哥,你也像经方哥哥那样讨厌张佩纶吗?”
李经述摇摇头,说:“我倒不讨厌张佩纶。而且父亲也并不讨厌他。
听说李鸿章不讨厌张佩纶,李鞠耦两眼放光,说:“父亲也不讨厌他?父亲不是讨厌那些年轻的言官,曾说此辈皆少年新进,毫不更事,亦不考究事实得失、国家利害,但随便寻个题目,信口开河,畅发一篇议论,藉此以出露头角,而国家大事,已为之阻挠不少。”
李经述按了一下妹妹的额头,笑着说:“张佩纶和其他言官不一样呀,他被流放那三年,吃了不少苦,我看他的变化很大。父亲对张佩纶可谓照顾有加。父亲念旧情,当年在安徽打太平军时,他跟张佩纶老爸张印塘有生死之交。当年张佩纶母亲去世,循例丁忧,父亲特地写信给他安排差事,后来张为庶母迁葬,父亲一出手就赞助纹银千两,两人书信来往不断,实在是热络得紧。我看你要是真心喜欢张佩纶,就自己去跟父亲说,我想他不会太在意张佩纶的身份。不过说实话,我真的觉得张佩纶配不上你!”
...
第十六章 朝鲜暴乱
李鞠耦和李经述一起来到李鸿章的书房,李鸿章正在批阅一封电报,袁世凯来电,说朝鲜最近的情况有点不妙,日本浪人在朝鲜一下子多了很多,蠢蠢欲动,不知道有何阴谋。这时李府的丫鬟给李鸿章送来瓜片热茶,李鞠耦顺手接了过来,给父亲送过去。李鸿章坐在椅子上,头也没抬,说:“茶先放下吧。”
李鞠耦见李鸿章把她当家里的丫鬟了,不高兴地说:“爹,是我。”
听到女儿的声音,,李鸿章才抬起头,眯着眼睛,笑道:“哦,是鞠耦呀,爹忙着呢。你有什么事吗?”
李鞠耦红着脸,吞吞吐吐,半天不好意思开口。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张佩纶也来书房找李鸿章。张佩纶成了李鸿章的幕僚,总要给领导李鸿章汇报工作的,跑跑李鸿章书房是难免的。但当时的女子一般是不放便见外人的。
李鞠耦是大家闺秀,看见张佩纶,急急忙忙要避让。李鸿章却也大度,让李鞠耦与张佩纶以礼相见。
李鞠耦这才仔细瞧了一眼张佩纶,此公年纪四十了,短脖子、鼓眼泡、凸肚子,跟自己想象中的伟岸男子形象相差太远,真是人不可貌相,嘴角不经意间竟露出笑意。
李经述看到鞠藕脸上的笑意,看了一眼张佩纶,因他的长相而想到了一句成语——“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闲聊了几句,李鞠耦也就退出了李鸿章的书房。李鸿章贵为当朝权贵,对女儿的婚事也颇为体贴,有意无意对张佩纶闲话:“老夫这个女儿,也早到了婚嫁的年纪,可就是没有意中人。比当初给经述请家庭教师还难。”
正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张佩纶瞬似乎从中窥到了可能潜藏着的机会,问李鸿章道:“中堂大人,这小姐的终生大事,要以何种门第出身为标准?”
李鸿章随口回了一句,道:“老夫择婿,没有门第之见,有你这样的学术、文章就行。”
李鸿章说这话,是对张佩纶学问的褒赞。说实话,李鸿章对张佩纶一直不错,即便张佩纶在充军的日子里,李鸿章仍然十分关心张佩纶,给了他很多鼓励,并拿钱给他,叫他到那边照顾好身体,没钱花就找他。
张佩纶一生最大的挫折是在福建水师任职期间,水师在马尾巷被法军军舰打败,几乎全军覆没,成了承担责任的官员,被革职查办,断绝了一步步成为封疆大吏的官路,李鸿章也没因此嫌弃他,爱才之心,李经述自然看在眼里。
李经述知道妹妹是真心喜欢张佩纶,为了妹妹的幸福,有心成全两人,那日两人出了书房,李经述便叫住张佩纶,让他准备上李府上提亲。
张佩纶一愣,他内心虽然很欣喜,但支支吾吾,道:“这,中堂大人会答应吗?”
李经述道:“没听见父亲大人今天说吗?我们李家择婿,没有门第之见,有你这样的学术、文章就行。你就偷着乐吧。为了我妹妹,装疯卖傻一回。”
张佩纶一脸疑惑,问道:“怎么装疯卖傻?”
李经述道:“你就赶鸭子上架,找人向我家提亲。这样你张佩纶要成为李家女婿的事情就在外面广为流布,让我们家有种木已成舟,不得不答应的压力,本来我妹妹就过了婚嫁的年纪,你就可以实现了人生逆袭。”
张佩纶对于这事没有把握,支支吾吾,道:“这样真能行?”
李经述道:“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要是以后你敢对我妹妹不好,你就等着瞧吧,我会让你再流放边疆几十年。”
张佩纶说:“多谢李公子,哦,不,多谢妹夫。”
望着张佩纶远去的背影,李经述一声叹息,心里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心想有些缘分,还真是天注定的,尽管张佩纶比鞠藕大十七岁,在局外人眼里,这场婚姻大为奇怪,历史上就有人嘲笑妹妹这段婚姻,说“老女配幼樵,无分老幼;东床即西席,不是东西”,但是缘分来了,确实不能用墙挡住。否则,后世没有了张爱玲,岂不可惜?
张佩纶第二天托好友张之洞到李府提亲,李经方刚好也在家,他极力反对这门亲事。李经方甚至带人将张佩纶的聘礼扔出了李府,大骂张佩纶无耻之极,欲手刃张佩纶。
李鸿章夫人赵继莲知道了消息,大为恼怒,指着李鸿章骂道:“你这老糊涂虫,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高不成,低不就,千拣万拣,这会儿倒要给一个四十来岁的囚犯!你糊涂,我可明白。休想!”
李鸿章依旧不温不火,问李经述的意见,李经述说:“这婚姻大事,关系妹妹的一生。还是问问她的意见比较好。”
李鸿章点点头,说:“也是。”
李鸿章便去询问李鞠藕的意思,李鞠藕说:“婚姻大事,但凭父亲做主。爹爹眼力必然不差的。”
李鸿章叹了一口气,道:“以你的才学,也只有张佩纶能配得上了。”
李鸿章最终同意了张佩纶和女儿的婚事,不过条件是张佩纶入赘。张佩纶的父母早亡了,同意入赘李家。
李鸿章便广告淮军将领和朝中好友,宣布在天津直隶总督府,为女儿李鞠藕举办婚礼。
而在朝鲜的袁世凯收到这个消息,便借机带着亲信阮忠枢一起从朝鲜赶回国内参加李鞠藕的婚礼,顺便给李经述和李鸿章报告朝鲜的内乱。
因为李经述找俄国无政府主义者干掉了伊藤博文,历史已经发生了转变。
西乡从道积极筹备对华战争,短短两个月,他将日本陆军从四万人扩充到六万人,还派人秘密潜入朝鲜,伺机闹事。
在日本浪人的鼓动下,光绪十五年,朝鲜出大事了,一个死人“复活”引发农民大暴动,将中国、日本、俄国拖到了战争的边缘!
这个死人,就是崔济愚,他在1860年为对抗天主教、基督教,自创东学教。崔济愚和洪秀全是一路货色,不过,他比洪教父有文化,提出了“人乃天”的唯心主义“哲学”思想,跟主体思想差不多。
当然,对朝鲜这样一个百分之九十九的民众是文盲的民族来说,当年崔济愚拉拢教徒,主要还是靠宣称每天念东学教的十三字教义,拍拍手就能祛除百病,长生不老,教徒一度达到数万人。当年朝鲜是大院君掌权,他果断取缔东学教,把崔济愚等骨干教员以“传播邪教”罪处死。
崔济愚虽然死了,但东学教存在的土壤没灭,闵妃执政后,闵氏集团的**更加严重,加上大灾之年,李经述迁了二百万华北灾民到朝鲜,开荒地不够,占了朝鲜贵族和平民的部分土地,朝鲜内部矛盾更加激化,民不聊生,东学教的死灰提前复燃,星火燎原,到了光绪十五年,仅在忠清道,第二代教主崔海月就聚集了十万教徒,他上书国王,要求给崔济愚平反,取消对于东学教的禁令,为争取民心,还提出“惩办贪官污吏”、“斥倭斥洋”,十万农民军击溃了朝鲜军队,直扑汉城!
朝鲜暴乱,日本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侵略机会,不请自来!此时,日本天皇已下诏颁布了《日本宪法》,日本首相大隈重信本来还想多搞几年经济建设,但西乡从道等陆军元老再不能忍,以保护各国驻朝公使馆和八千日本侨民为由强行出兵,直扑朝鲜。
袁世凯收到情报,东学教的第二代教主崔海月,带着十万教徒在朝鲜南部的全罗道起事,这些农民手执竹棒和锄头,径直杀入全州府,接着攻下庆尚道,不到十日,又攻下忠清道,一个月内接连占了三省,势如破竹,整个朝鲜南部杀气腾腾,各省教徒密谋聚众北上,意欲攻下汉城,改朝换代。日本人又来势汹汹,在朝鲜待下去会很危险,袁世凯便借机化妆成平民,和亲信阮忠枢一起逃回了国内,对李鸿章和李经述的交代,则是以参加李鞠藕迟来的婚礼!
...
第十七章 中日大战 上
袁世凯回天津后,找到李鸿章,跟他汇报朝鲜的变故,要求调回国内。李鸿章在书房见了袁世凯,一言不发。
李经述当时也在现场,为了打破尴尬的沉默场面,问袁世凯道:“项城兄弟,你看现在中国能失去朝鲜吗?”
袁世凯说:“卑职愚见,朝鲜一国,居亚细亚要冲。其西北诸境与吉奉毗连,为中国左臂。朝鲜存,则外捍大洋,内拥黄海,成山釜山之间,声援联络。津沪数千里海道直达,斯神京门户益固,而北洋一带无单寒梗阻之忧。朝鲜若亡,则我之左臂遂断,藩篱尽撤,后患不可复言。所以断然不可失。”
李鸿章这才开口说话,道:“依老夫看,项城贤侄所言极是。故泰西论者皆谓朝鲜之在亚细亚,犹欧罗巴之土耳其,为形胜之所必争。自我大清兴东土,先定朝鲜,而后伐明。当康熙乾隆朝,无事不以上闻。几无异内地郡县,其与越南之疏远,缅甸之偏僻,相去万万。而二百余年,字小以德,事大以礼,朝鲜讬庇宇下,得以安全,恩深谊固,相安无事,可谓幸矣。乃至于今日,北有至强之俄罗斯与之为邻。盖俄自得桦大洲全岛,又经营黑龙江之东,屯戍图们江口。高屋建瓴,久有实逼处此之势。朝鲜危,则中国之势日亟。故论中国今日之势,不能没有朝鲜。即便为此与日本一战,也断不可失。”
李经述心想1889年,北洋水师完全可以从海上压制日本,于是对李鸿章说:“考泰西通例,属国与半主之国与人结纳,多由其统辖之国主政。又考泰西通例,两国争战,局外之国,中立其间,不得偏助,惟属国乃不在此例。今欲救朝鲜,可以与日本一战。日本海军现在还不是我北洋水师的对手。我早就想和日本人一战,日本这种国家,如果不早日铲除,日后必定为中国崛起之后患。”
李鸿章也认为朝鲜必不可失,上奏朝廷,让李经述和袁世凯一起带兵尽快回朝鲜平乱。
李经述知道朝鲜农民被李朝统治者闭关锁国愚弄了好几百年,一群乌合之众,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凶悍,能打到汉城?
袁世凯回答说:“有可能是日本人在背后捣鬼,在朝鲜的浪人好像比以前多了很多,卑职已经让唐绍仪暗中查探了,相信等我们赶回朝鲜,就会知道答案了。”
李经述心里有了数,于是和袁世凯一起带了八千新练的精锐淮军在仁川登陆,然后命令水师副提督琅威理指挥“定远”号、左翼总兵林泰曾指挥“镇远”号、中翼总兵邓世昌指挥“致远”号巡航警戒,封锁对马海峡。
李经述和袁世凯率军在仁川登陆,他们一上岸,唐绍仪就带五百淮军赶来了,他一脸愧色,递给李经述一份报告,说:“少川有愧两位大人重托,先前我以为教民皆为农民,只要严惩朝鲜的贪官污吏,分给他们土地,他们自然就会回乡务农。不想,根据我军最近抓获的俘虏交待,日本陆军参谋部次长川上操六,秘派了以内田良平为首的一千余名浪人混入东学教,策动了叛乱。这帮浪人的战斗力不低,朝鲜派出镇压的军队都被打败了。”
李经述恍然大悟,说:“我说这些朝鲜农民,怎么会战斗力猛增,一路势如破竹攻下朝鲜南方三省,原来又是日本军部在背后捣鬼!日本人对外称在朝鲜的侨民有八千,我看包括这些浪人在内。”
李经述听说这次朝鲜叛乱是由川上操六在背后操控,对袁世凯说:“这个人不简单,我们要万分小心应对。他到过天津和朝鲜,当时我还没在意。”
袁世凯问:“李大人跟他打过交道?”
李经述说:“我和他在天津见过面。而且我曾经要我哥哥搜集日本军部的高级将领资料给我,这个川上操六是萨摩藩士川上传左卫门第三子。早年于藩校造士馆求学。1868年日本戊辰战争中鸟羽,伏见战役以小队长从军。1871年7月25日初任陆军中尉,任御亲兵第二大队副。后来还当了近卫步兵第3大队长,近卫步兵第2联队大队长,1876年任陆军省第二局参谋。此人战争经验丰富,参加过日本西南战争。他于1884年2月16日随大山岩陆军卿出国,赴欧美考察军制,回国后实行兵制改革,主张依德**制改编日本军队。1885年晋升陆军少将,任参谋次长,后来还赴德国留学,归国复任参谋次长,和儿玉源太郎一起组建了日本陆军大学,聘请德国梅克尔少校讲学。”
袁世凯说:“这人听起来确实不简单。”
川上操六确实不简单,他为了发动这次朝鲜战争,亲自到朝鲜和中国进行实地考察,考察了朝鲜的釜山、仁川、汉城等地之后,乘船经烟台转赴天津。他在天津停留了一个月,参观了天津机器局,访问了武备学堂,观看了炮兵操演炮术和步兵操练步伐,并亲自登上了北塘炮台观看山炮演习。在驻华使馆武官神尾光臣的陪同下,川上操六还对天津周围的地形偷偷地进行了考察。这次中国之行,就是李经述接待的,虽然他了解到李经述率领的北洋水师和陆军学堂不错,但他也进一步了解了清政府的极端**,而且对清军战力及地形、风俗人情均作了详细考察。川上操六回国后,草拟了《征清大计划》,预备在河北平原和清国主力进行决战,加上精通制海权的海军大佐山本权兵卫修订后,正式形成了日军的作战计划大纲。当时只欠一个引发战争的导火索,刚好朝鲜提前发生了东学党叛乱,朝鲜农民起义军领袖全琫准领导的队伍很快发展到20多万人,控制了全罗道、忠清道、庆尚道等大片国土,派去镇压的朝鲜官军被打得落花流水。川上操六指示黑龙会头子内田良平带一个名叫“天佑侠”谍报团打入东学党朝鲜农民起义军内部煽风点火,在中日之间设法挑起争端,以便出动日军,把中**队赶出朝鲜。
当时内田良平还有点犹豫,怕黑龙会的人到了朝鲜之后就是送死,川上操六安慰他说:“为给大日本帝国出兵朝鲜制造借口,要设法怂恿清国政府出兵朝鲜,镇压东学党之乱,巧妙地把清国政府拖入日本预设的战争陷阱之中!要想迅速解决时局,就需要一个点火者。一旦大火燃起,灭火就是我们的任务,大日本皇军将立刻赶赴现场,进入攻击阵位!”
川上操六得到西乡从道的支持,还去和日本外相陆奥宗光磋商,陆奥宗光担心主和的首相大隈重信那通不过,川上操六就耍花招,欺负大隈重信在军事上是外行,搞不清军队的实际编制,就由陆奥宗光在内阁会议上提出先派一个旅先去朝鲜保护侨民,平时一个旅也就2000人,大隈重信心想也没啥事,也就答应了,可川上操六这回派了个有加强工兵、炮兵的混成旅,足足有7000人,由大岛义昌率领在牙山就和聂士成的3000清军开打了,大隈重信才知道上了当,可是对已经打了胜仗的陆军发火也是白搭。
川上操六为了操纵日本国内的舆论,把事态引向中日战争,接待了《国民之友》杂志和《国民新闻》报的主编德富苏峰。苏峰在《社会与人》文章中透露了一个秘密,前往朝鲜的参谋军官福岛安正中佐和上原勇作少佐,正是频繁策划和一味主张开战的人物。日本诱使中国出兵的计谋得逞后,在参谋本部设立大本营,建立了直属于天皇的战争体制。川上操六在同一天指示日本驻华兼驻朝公使大鸟圭介,在到达仁川的同时,立即率领日军由仁川进驻汉城,占据战略上最有利的地形。
日本的海军现在不行,川上操六就租借了英国的商船,以便由海上向朝鲜输送军队,保证日本军队顺利出师。
李经述权衡再三,觉得川上操六等日本军部的人,中国必须要个强有力的将领,便让段祺瑞接收唐绍仪指挥的两千淮军和三千朝鲜新军,带着十八门克虏伯重炮,火速赶往全罗道、庆尚道、忠清道平乱,并嘱咐他擒贼先擒王,先除掉内田良平等日本浪人,对他们格杀勿论。
李经述自己和袁世凯带着八千新式陆军,驻扎汉城外。日本这时已通过租借的四艘英美军舰,以保护侨民为由抢先运送一批陆军到朝鲜,先期部队约五千精锐陆军驻扎汉城外,领兵的正是日本驻朝公使大鸟圭介,他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汉城并没发生暴乱,朝鲜没邀请日本兵前来,所以没放日本兵进汉城。中日双方在汉城外驻军对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沙皇亚历山大三世接到俄驻朝公使的报告,刚开始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多了一个“0”,专门发电报确认,才知道日本是派了30000而不是3000陆军到朝鲜,他立刻明白了,狡猾的日本人,根本不是去保护侨民和各国使馆的,一旦日本吞并朝鲜,俄国在东亚和远东就寸步难行,他马上下令,俄国派出一万士兵到朝鲜,当然,名义上也是保护俄国公使馆和俄国侨民。
一时间,朝鲜半岛局势紧张,阴云密布,充满了火药味,中日俄军队随时都可能开战!
...
第十八章 中日大战 中
李经述得到情报,西乡从道和川上操六为了筹备这次战争,在日本征兵三万,俄国派了一万兵,他们的陆军装备不比新式淮军差,于是发电报给李鸿章,说八千淮军不够,请求国内支援。李鸿章收到李经述的电报,再次派淮军老将叶志超从国内调兵两万,火速支援李经述。年过半百的叶志超早在1862年淮军刚组建时就跟着李鸿章了,在剿灭太平军和捻军时战功赫赫,此前朝鲜政变,他曾率军进入朝鲜,熟悉汉城。
叶志超得令,带着大同镇总兵卫汝贵、高州镇总兵左宝贵、毅军总兵马玉昆、侍卫丰升阿等率军二十九营,共计二万余人由东北陆路入朝,火速到达朝鲜,驻防汉城外的牙山。
李经述见叶志超不到一周就开到了汉城,大喜,马上让袁世凯通知叶志超,让他带兵进驻汉城,以保护朝鲜王室为由,控制景福宫,只要能将朝鲜国王李熙和闵妃控制在手里,一旦段祺瑞平息东学党的叛乱,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朝鲜国王下诏,请日本和俄国退兵。而且叶志超率军进汉城,还可以保护各国驻朝使馆和侨民,一箭双雕。
叶志超这个人,向来狂傲自负,他是淮军的创业老将,此时年过半百,担任直隶提督,武职从一品官员,但负责拱卫京师,是李鸿章的爱将,他觉得自己的官衔比李经述要高半级,加上他年纪比李经述大得多,战功也显赫,这次李鸿章让叶志超听从李经述的调度指挥,叶志超觉得很憋屈,不把李经述放在眼里,虽然他也知道进驻汉城控制朝鲜王宫的战略意义,但因为这主意是李经述出的,袁世凯三番五次催促他,叶志超竟然置之不理,屯兵汉城外的牙山,既不派兵南下帮忙剿灭东学教乱党,也不进驻汉城,每日与诸将置酒高会,日日笙歌。
李经述一看叶志超按兵不动,为了不影响大局,便告知叶志超负责牵制日本驻朝公使大鸟圭介的五千日军,自己带八千淮军进入汉城,马上派军保护各国使馆,还控制了朝鲜王宫,让李熙下诏,明确拒绝日本出兵;另外,让他发布《罪己诏》:当前朝鲜混乱的局面,都是由于国王的失德和官吏渎职**造成,朝廷将承诺改革,满足乱民提出的部分要求,包括停止迫害东学教徒,自愿回乡者既往不咎;查明贪官污吏,一律严惩;改善起种贱民的待遇;不强制白丁戴平壤斗笠;允许青年寡。妇再嫁;废除一切扰民的苛捐杂税。
这些改革措施,都是李经述根据唐绍仪的报告有针对性地提出的,朝鲜国王的《罪己诏》发布后,朝鲜南方民心大稳。段祺瑞本来在北洋军官学校就表现优异,又以官费入柏林军校,学习一年炮兵,在著名的埃森克虏伯兵工厂实习了半年,此时指挥炮军作战,如鱼得水,不到半个月就收复了忠清道、庆尚道,轰死打死日本浪人六百多人,还派兵包围了全州府。
内田良平一看这段老虎比唐绍仪凶狠何止百倍,加上制造暴乱让日本出兵的任务已经完成,于是赶紧带着浪人撤了,剩下的东学教徒,都是一些衣衫褴褛的农民,朝鲜朝廷一说既往不咎,他们带着锄头就回家了,东学乱党很快溃散,崔海月最后带两千教民开城门投降,暴乱基本平息。
正当李经述觉得大局已定,汉城外传来一阵轰隆隆的炮响,叶志超的两万淮军和日本驻朝公使大鸟圭介带领的五千日军打起来了。
当时中日两军阵地很近,牙山地势较低,日本人积极备战,早修筑了炮台,九门重炮居高临下,占据炮火优势,一阵乱轰。叶志超根本就没想到大鸟圭介这文弱公使,就敢凭五千日军单挑他两万淮军,每日照常醉酒笙歌,炮声一响,仓促备战。
叶志超靠着李鸿章,带领的淮军经过十来年的休养生息,战斗力大大下降。面对日本人的炮轰,叶志超异想天开,竟然派两千骑兵杀出,企图闪电夺取日本人的阵地。大鸟圭介惊讶之余,命令日军集中炮火攻击,淮军的骑兵跑到半路,就被炸上了天,可怜淮军骑兵死伤一千二百多人,锐气尽失。
淮军骑兵大败,日军反而士气高昂,继续发射杀伤力比较强的榴霰弹,这种炮弹弹壁薄,内装火药及小钢珠或钢箭、钢珠,弹头装有定时引信,能在预定目标上空爆炸,杀伤敌方。
高州镇总兵左宝贵不懂这新式武器,大鸟圭介亲手发射了一发定时的榴霰弹打到他的身边,刚开始没有爆炸,他竟然毫不知情,继续指挥火炮发射,还击日军。结果,榴霰弹过了一会爆炸,弹片击中的左宝贵的右眼,他伤重殉国。
如果叶志超能带领淮军坚守阵地,李经述带着城里的淮军杀出,内外夹击,日军肯定大败。但左宝贵一死,叶志超面对日军强大的火力,心理防线竟然奔溃,带一万多名兵狂逃一百多里,退守平安府。
当时,天空下着大雨,叶志超带着残兵败将,恐日军截杀,不敢走大路,光挑荆棘密布的羊肠小路,很多士兵的军服和脸都被荆棘所破,惨不仍睹。日军一路追杀,淮军死伤六千余人,而日方只损失两百人。
李经述带五千淮军出汉城,叶志超早已逃之夭夭,王士珍一看叶志超驻防的牙山,对李经述说:“此处地势低洼,孤险无援,叶志超竟然在此驻兵,真是没用兵常识,天下第一等蠢材,难怪会大败!”
李经述默然不语,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他决定立即接管叶志超的淮军,于是带兵连夜赶往平安府,叶志超竟然给李鸿章发电报,谎报军情,说牙山一仗,淮军大捷,淮军死伤二百,日军伤亡两千!
李经述收到消息,强压住内心的怒火,把叶志超和一些淮军将领请来营帐中议事,叶志超到了之后,李经述马上命袁世凯带亲兵把叶志超五花大绑,叶志超反抗,大叫:“老子也是提督,你凭什么抓我?老子跟中堂大人打仗时,你还光着屁股呢!”
李经述听了面色突变,拔出袁世凯送的匕首,众将以为李经述要杀叶志超,一半默然不语,也有将领站出来替叶志超求情:“提督大人,大敌当前,杀大将恐会乱军心!”
叶志超长期习武,体格非常健壮,长着稀疏的胡子,脖子圆滚粗胖,脑袋后面拖着一条粗壮的辫子。袁世凯带着两个亲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按倒在地。
李经述拿刀上前,怒斥叶志超:“我全权指挥在朝军队,你不听军令不入汉城在先;两万淮军对付五千日本陆军,竟然不到两个时辰就溃逃,贻误军机,导致淮军伤亡惨重;兵败之后,竟然还谎报军情,还有,中堂大人每年拨付给你的军费,一年少说也有几十万两,你去营地看看,你的兵,连一双像样的鞋都没有,他们打仗时穿草鞋,平日则赤脚,士兵们五年没发新军装,只在胸前和背后缝上‘兵’的大布块!你自己却天天酒宴笙歌!这样带兵,打起仗来能不溃不成军吗?刚开始不惩罚你是怕动摇军心,今日若不严惩你,莫说死去的几千兄弟们不答应,你的兵都不答应!”
说完,李经述抓起叶志超又黑又粗的辫子,一刀割掉,这在当时,等同于“杀头”,李经述道:“今日两军对阵,我姑且念你跟随中堂大人多年,暂且饶你不死,收押入狱!”
叶志超本来就贪污军饷,飞扬跋扈,李经述逮捕了叶志超,大快人心,众将惊愕,对李经述大为信服。李经述收编了剩下的一万多名淮军,整编成二十营,多派北洋军官学校出身的军官指挥,和自带的五千淮军一起,迅速回攻汉城外大鸟圭介带领的日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