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大败法军
早晨,白色的雾气,笼罩了整个山西太原城。城外的丛林中气温较低,不一会,雾气便凝结成了冻雨,霹雳啪啦砸在了地上腐烂的落叶和浑浊的泥水里。不过山间的冻雨下得快,停得也快。
李经述将指挥所设在了太原城北的山头,便于察看敌情。刘永福和袁世凯正在山头的指挥大营内商议作战计划,刘永福的大儿子刘成章来报,法军的先头陆军部队逼近太原城了。
李经述问:“法军来了多少人?”
刘成章回答道:“大约三四百人的样子。”
袁世凯大为不解,问道:“孤拔的陆军不是有三千来人出征吗?怎么到太原的这么少?”
刘永福说:“这三四百法军应该是侦察部队,刘某多次跟法国人作战,发觉法军很狡猾,一般大部队出动前,肯定会派一小股侦察部队先探路。”
李经述马上和刘永福、袁世凯外披雨衣,到附近的山头上察看军情。当时雾气已经散尽了,在山头的制高点,李经述举着德国制造的单筒望远镜,远远看到法军先头的步兵分为三类:燧发枪兵、掷弹兵、来复枪兵。
李经述以前在容雪带回来的《战争论》里看到过,法国的燧发枪兵和掷弹步兵通常排成较紧密的队形,从而发扬火力。来复枪兵则会形成散兵线,进攻时,用来动摇敌人防御阵线;防御时,用以打乱敌人进攻节奏,十分强悍。而且来复枪的精确度较高,射程较远。而且,法军其他的武器和辎重也很先进,燧发枪兵用的是击发枪,队伍后面还有四门重型加农炮,火力更是凶残,开几炮估计就能把太原城门轰塌。
李经述对刘永福和袁世凯说:“在火力上,我们的淮军和黑旗军并没有占太大优势,不能和法军硬拼,否则即便打赢了,也容易伤亡惨重,只能占据不错的地利搞伏击。”
刘永福和袁世凯也同意这个作战方案。李经述对刘永福说:“不过这次为了重创孤拔的法军,还需要有一个诱饵!还得委屈刘将军,你的黑旗军先去和法军交战吧,只许败,不许胜,将法军引入野狼谷后面的山头,袁帮办你和我一起去山头那伏击法军。”
刘永福道:“你们为什么不在野狼谷伏击法军,那里是羊肠小道,是伏击法军的最佳位置。”
李经述对刘永福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来越南前调查过孤拔,他比你杀死的法国上校李惟业要强百倍,孤拔是法国海军名将,在非洲殖民地身经百战,这次领兵征战越南,还专门研读了中国的孙子兵法,我们能想到最佳伏击点,孤拔也会想到,要完全击败他,就要用奇兵!你先带一千黑旗军去野狼谷设伏,诱敌深入!”
这一番独到的分析,显示出李经述不仅看过大量兵书,还颇懂奇谋,这让刘永福对李经述刮目相看,便听从了他的指挥。
在通往越南太原城的路上,孤拔的先头部队五百人,由法国陆军上校奥朗琪率领,在山西森林泥泞的小道上前行,随行的法军军靴沾满了黄色的泥巴,队伍后面,四门当时最先进的加农炮格外耀眼。奥朗琪察觉到了野狼谷附近有黑旗军的埋伏,但他仗着法军火力优势,丝毫不把黑旗军的埋伏放在眼里。
奥朗琪骑着高头大马,他蓝色眼睛里,闪着野狼一样孤傲的幽光。在他看来,前些时候法军被黑旗军打败,完全是法国上校李惟业无能,他甚至故意让法国的士兵放慢脚步,让刘永福在深山老林里的黑旗军与之决战。
深山的空气冰凉,奥朗琪带着五百多名法兵到了野狼谷附近,埋伏在那里的黑旗军“嗖嗖”地开始放冷箭,奥朗琪一看,黑旗军的装备还是古老的弓箭,这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马上下令士兵排好队形,梯队射击前进,还下令法国的加农炮开火,刘永福很快率领黑旗军半真半假溃逃。
看到溃逃的黑旗军,奥朗琪大笑,对身边的副官马西里说:“马西里,黑旗军还活在石器时代呢,只会耍大刀长矛,如此不堪一击,怪不得二十年前中国皇帝也被我们法兰西的枪炮吓得逃到热河。”
马西里也没想到黑旗军战斗力这么弱,奉承奥朗琪道:“是上校的英勇把中国人吓破了胆,这次我们可以乘胜追击,全歼黑旗军。”
于是奥朗琪下令法军继续前进,追杀黑旗军,过了狭长的野狼谷,两旁茂密的松树林异常地安静。这时候,树林里又下起冻雨来,雨滴啪啪砸在法军的加农炮上,在雨水里,这四门加农炮的重武器反而成了法军前进的负担。
李经述和袁世凯已经率领两千新式淮军到野狼谷前面的山头设伏。
过了一会,一阵冷风吹来,林子中的飞鸟突然大群飞起,向天空展翅飞去。
“来了,法国人来了!”刘成章气喘吁吁跑来,向李经述汇报。
李经述忙举起单筒望远镜观察北边的山道。果然,一大队法国的军队出现了,他们排成很疏散的一字队形,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显然。这是法军的前哨部队。
“袁世凯,你亲自去传我的命令,孤拔的大部队没有进入包围圈之前,谁也不准开枪,否则军法处置!”李经述立即下达了命令。
“是!”袁世凯响亮回答道。
过了半个小时,奥朗琪的法军打跑了刘永福的黑旗军,没有发现别的危险,他便向主帅孤拔报告。不久,大批的法军便出现在了野狼谷的山道上。
孤拔虽然读了孙子兵法,但他没有预料到,李经述用兵很有一套战术,在最好的伏击位置野狼谷,李经述并没有安排主力精锐士兵设伏。因此,孤拔的法军在完成哨兵摸索敌情的任务后,大胆向看起来并不太危险的前方急行军。
李经述第一次指挥这么大规模的伏击,有点紧张,进入他眼底的法军,少说也有3000人以上的规模,七八个营的兵力,要知道,第二次鸦片战争,法国和英国组成联军侵略中国,从广州一路北上打到北京城,也只用了几千兵。另外的三千法军因为李经述下令驻扎在北宁的淮军进攻河内,被牵制住了。
孤拔率领三千主力部队进入了中**队的埋伏圈。战斗的时间很快到了,李经述扔了望远镜,拔出腰间的指挥军刀命令道:“命令桂系淮军、云南系淮军立即潜行占领高地,十分钟后配合袁世凯的新军发动攻击。”
大约七八分钟后,指挥所北边大约三百米的山头上。“砰砰砰”响起了一阵机枪声。随即,天龙步枪的枪声和克虏伯炮的爆炸声响起一片,山谷的宁静,骤然被中**队震天的喊杀声淹没。
杀贼先杀王,袁世凯也跳出战壕,掏出转轮手枪,瞄准了奥朗琪,他扣动扳机,枪口里飞出的一颗子弹,“砰”的一声击中奥朗琪的胸膛,溅出血花,他高大的身躯缓缓倒在泥水里,睁着大眼睛,缓缓倒在了越南的丛林里。
同时,大批装备了天龙步枪的淮军从森林里冲了出来,转眼间树林里响起一阵阵枪响,牛高马大的法国侵略者成了靶子,哀鸿遍野。李经述还指挥一路新式淮军迂回到法军的背后,林中滚滚的喊杀声和枪声,让法军吓破了胆,他们狼奔豕突,迎接他们的,却是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的子弹网。
因为孤拔的法军在通过最危险的野狼谷后,就不知不觉地放松了警惕,也就在这一刹那,袁世凯训练的新式淮军居高临下用飞龙机枪和天龙步枪猛烈射击,枪弹和弹片劈头盖脸般向法军飞去,一时间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惊天动地,毫无遮蔽的法军血肉横飞,尸体横七竖八躺满山坡。法军的尸体挤满地,连下脚的空隙都没有。
这是通向地狱的山道。中国的机枪,向法军扫射,法国的士兵都被割草般地射倒。
不过,法国的高卢兵也不是吃素的,在短暂的混乱和伤亡后,立即窜下了山道,各自找着天然的掩护物向着两边的高地、丛林开枪反击。两个营的法军,大约六百人,在加农炮的掩护下,猛攻桂系淮军的高地,试图抢占这个制高点。
孤拔先命令一队燧发枪兵密集开火,再派一队高卢掷弹步兵投炸弹反击,淮军山头上顿时浓烟滚滚,被炸掉了好几米,然后,孤拔命令法军的来复枪兵形成散兵线,强攻山头。
眼看桂系淮军挡不住了,李经述朝袁世凯喊道:“抽出四挺飞龙机枪,立即到高地压制法军火力。”
四挺重机枪到了桂系淮军高地,大约六百名法军的火力被有效压制,法军四散,炮火减弱,李经述下达了大决战的命令。
这一仗,法国人惨败,死了将近一千人,被俘两百多人。那一晚,雨越下越大,地上的水慢慢被法国侵略者的鲜血染红,顺着低地势朝峡谷旁的小河流去。
山西初战,中国告捷!李经述指挥淮军和法军激战八个多小时,大败孤拔的法军,这是法军在亚洲伤亡最惨重的一次,打破了孤拔“常胜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也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次打败这么大规模的欧洲强**队,极大鼓舞了在越南的中**队、越南本土军队抗法的决心和士气!
容雪的《华报》,刊发了李经述提供的中**队在山西大捷的独家新闻,夸赞新式淮军战斗力强悍,大大扬了国威,报道中有很多山西大捷的特写场面,许多好看的战场细节,因而一炮而红,销量一个月从三千份涨到两万份。上海的股市,也重新涨停!
...
第三十二章 李鸿章复出
在越南的山西初战,法国海军中将孤拔率领的三千法国陆军死伤过半,狼狈逃回河内,他额角流血,心里也在滴血。但孤拔毕竟是久经非洲战场的名将,心想法军跟大清军队在越南的深山老林里打,确实不占优势,他随即冷静下来,想到自己是海军中将,便有了主意——陆战不在行,海战还打不赢你大清国么?当年各国侵略中国,都是从海上打开了通道。越战不行,孤拔就寻思着从海上给中国致命的一击,他迅速将在越南红河的四艘军舰和在中国东海的八艘军舰整合成远东舰队,浩浩荡荡带三千法军朝福建马尾港开去。
此时,历史的日历,加快翻到了1884年。年纪轻轻的张佩纶,已经接受了慈禧太后的任命,挂着三品卿衔趾高气昂到了福州,掌管福建船政水师和海防。
张佩纶虽然在紫禁城的大殿上慷慨激昂地要会会法国人的坚船利炮。可等孤拔率“巴雅”、“凯旋”、“尼埃利”、“达拉克”等法**舰浩浩荡荡开进福建闽江口,张佩纶一看十二艘钢甲巨舰在海面上一字排开,巨炮已经升起,吓得脸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多么痛领悟,对身边副将沈超说:“敌我船数略相等,而我小彼大,我脆彼坚,如之奈何?”
当时孤拔的舰队,十二艘军舰,总排水量近两万吨,都是铁甲舰,重炮100门,官兵3000人,后面还跟了两艘欧洲最新款的鱼雷艇。而张佩纶指挥的福建水师,当时只有万年青号、湄云号、福星号、伏波号、安澜号、镇海号、扬武号、飞云号、超武号、靖远号、振威号、济安号、永保号、琛航号、大雅号等木制战舰十五艘,另外从国外购得海东云号、长胜号、建威号,一共18艘军舰,多是木肋兵船,每一艘吨位在三四百吨左右,加起来吨位不足孤拔舰队的一半。这就相当于在拳击比赛中,以轻量级选手挑战重量级选手,根本就是找死。更要命的是,法**舰配置的是大口径线膛炮,还有每分钟开火六十发的哈乞开斯五管回转炮,福建水师的火炮总共44门,都是旧式滑膛炮,填上一炮都要半个小时,火炮的威力还有差距,法国的火炮可以轻易击穿福建水师的木肋甲板,福建水师的火炮对法国舰队的铁甲,打中七八炮都不一定能打出拳头大的窟窿。也就是说,从吨位、防护能力、火力上看,法国舰队有着太明显的优势。
硬件上的差距不说了,再看看两军主帅,孤拔毕业于巴黎综合理工大学,那所学校是法国当时最好的大学,没有之一,学院校旗和格言是拿破仑所赠,常被昵称为x,这个x不是傻x的意思,x来自其校徽,代表两架交叉在一起的大炮,可见这学校的军队背景深厚,孤拔是海军中将,他1849年就进入法国海军,拥有35年海上作战经验,还在新喀里多尼亚担任了三年总督,在北非中亚法属殖民地指挥过多次侵略战争。
而张佩纶,海军实战经验为零,陆军战斗经验也是零。他从小读的是四书五经,但孔夫子不教兵,只教射箭呀,这时总不能拿弓箭去射法国人铁甲军舰吧?张佩纶最擅长的本领,就是在朝堂上,穿着他那套京城里卖断货的竹布长衫,慷慨论天下事,属于那种自己不干事,总以为干事的人愚蠢,还把干事的人骂得哑口无言的奇葩。他身边副将沈超还算海军中的人才,跟着张佩纶在福州沿海前线视察了好几天,知道这海战根本没法打,赶紧劝张佩纶:“大人,卑职以为,我们不能干等,应该赶紧跟朝廷求援,让朝廷把其他海军军舰派几艘来呀。”
张佩纶这时如梦方醒,明白了为什么李鸿章一再要坚持议和,海战大清国没有可战之舰呀。但这时已晚,自己已经在朝堂上吹牛皮要教训法国人,只好硬着头皮电告朝廷,要求增派其他水师的军舰来增援。
当时大清国除了福建水师,还有北洋海军,南洋海军,广东的水师三大舰队,其中北洋的水师因为要扼守北京的门户天津海港,又是李鸿章办的,实力在这三支海军中最强。慈禧先问新任北洋大臣、直隶总督张树声的意见:“张佩纶求援,北洋能派出几艘军舰支援?”
“回禀太后,一艘都不行!”张树声也不傻,北洋水师定制的定远舰和镇远舰还没回国,这时派其他军舰去福建必定有去无回,于是一口回绝道:“中堂大人回家丁忧前,曾特意交代过为臣,北洋的水师守护渤海,拱卫京师,责任重大,一旦离开,法**舰会趁虚而入,说不定大清国又会重蹈当年英法联军直入北京城的悲剧……”
慈禧太后最不愿意听人重提当年英法联军直入北京城的血泪史,当时咸丰皇帝带着她一路狂逃到热河去,她的绣花鞋都在路上跑掉了,法国佬还烧了她家的圆明园,于是赶紧打断了张树声的发言,道:“哀家知道了,北洋海军确实肩上责任重大,援救还是算了吧”。
然后,慈禧又问南洋海军督办、两江总督曾国荃:“曾大人,南洋的水师方便借几艘战船给张佩纶吗?”
南洋的水师倒也买了几艘两千吨级别的钢质巡洋舰,比如“南琛”级巡洋舰,由德国伏尔锵厂制造,排水量1905吨,火力也不错,船上有8寸阿姆斯特朗炮4门,37mm哈乞开斯5管机关炮2门等,曾国荃是湘军老将,曾国藩的九弟,他一听实力第一的北洋海军都不派军舰,凭什么要派第二的南洋海军支援呀?而且,南洋水师负责的海域为江浙一带,主要在上海和南京,天津重要,上海和南京难道不重要?一旦上海和南京有失,按照清廷失地就要问斩的制度,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于是也一口回绝了慈禧,不愿派军舰支援。即便曾国荃想要派军舰,估计他也派不出,因为这时南洋外海兵船统领是李鸿章的心腹大将吴长庆。
慈禧问了一圈,最后只有广东水师碍于老太后的面子,愿意派两艘木质战舰去支援张佩纶。张佩纶收到朝廷北洋、南洋海军不来支援的回复,心头一千头草泥马在翻滚,他想了想,觉得靠天靠地靠朝廷,不如靠自己!海战不行,可以和法国人陆战,于是赶紧到马尾炮台检查!
检查的结果,让张佩纶两眼一黑,气血攻心,急晕在了炮台上:刺眼的阳光照在马尾炮台上,这里一共只有八门口径十二厘米的老式滑膛炮,一千来个清军,武器装备全是老式前膛枪,一开火就黑烟滚滚,火力比朝鲜的鸟铳强不了多少。
身边的副将沈超和清兵一看,还未开战,主帅张佩纶就被太阳晒晕了过去,那还了得,赶紧让还是处子的士兵解开裤子,用童子尿浇头,把张佩纶弄醒,搀扶了起来。
张佩纶醒了过来,舔了舔嘴唇,鼻子里一股尿骚味,赶紧站起身推开搀扶他的士兵,环视马尾港。他吹着海风,望着茫茫的大海,那里波涛汹涌,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他看到一轮血色的太阳慢慢沉向海底,很想就此跳进海里了却残生!
张佩纶沿着栈道,慢慢走向海边,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生“疑兵计”,当即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命令副将沈超带领清军把整个港口插满各色军旗,营里的军旗用完了就去城里的布庄买,一夜之间,整个马尾港口彩旗飘飘,这样法军就不知道岸上有多少清兵了,说不定跟司马懿一样会被吓跑。张佩纶这时又得意洋洋,差一点要为自己的天才而大摆筵席了。
可惜,孤拔这家伙学过《孙子兵法》,完全无视张佩纶那些**用的彩旗,他以为那些彩旗是欢迎法国舰队到来用的,感觉大清国的**官员真是太热情好客了,于是给张佩纶下了最后通牒:限福建水师下午五点前,退出马尾港!
张佩纶还是很有爱国觉悟的,也很勇敢,接到孤拔的通牒很气愤,马尾港是我们中国人的,凭什么要中方的军舰离开呀?无理取闹!打就打吧,他乘着“振威”号炮舰,浩浩荡荡带着十一艘福建水师的木质军舰去战孤拔,但孔老夫子说了,先礼后兵才能体现泱泱大国范,张佩纶还想跟孤拔好好谈一谈天朝先礼后兵的传统,命令“不要先开火”。
孤拔的最后通牒被张佩纶义正言辞拒绝了,一看张佩纶都带着军舰出战了,那还等什么呢?于是命令“凯旋”号集中火力,给“振威”号先来两炮。
张佩纶乘坐的“振威”号一下子被击中了左舷,舱室开始进水,船开始下沉,张佩纶很勇敢,命令还击,清兵的水勇们,开始往老式滑膛炮里慢慢填充**,慢慢瞄准“凯旋”号,慢慢开火,一炮击中!可惜击中的不是“凯旋”号,而是它旁边的“窝尔达”号,成功炸死了五个法国水兵!
还没等张佩纶命令“振威”号开第二炮,“凯旋”号又补了两炮,“振威”号马上摇摇晃晃从海平面上缓缓下沉,哀乐起,张佩纶扑通一声,跳进冰冷的海水中。
接下来的场面,不忍详细描述,清军将士们奋勇爱国,可惜主将张佩纶跳海了,没人指挥他们,福建水师的福胜号、永保号、建胜号等十艘军舰相继被法军的炮火或鱼雷击沉,马尾船厂被炮火击中,大火顺着海风剧烈燃烧,熊熊的大火吞没了整个马尾港,张佩纶安插的疑兵彩旗也烧焦了,到处可见滚滚的黑烟,身上着火哀嚎的清兵“扑通扑通”直往东海里跳。
战事就这么结束了,张佩纶竟然大难不死,抱着一块木头爬上岸,他浑身湿透了,披头散发,两眼发红,提着一把折断的指挥刀呆立在闽江边上,看着马尾海港上冲天的大火,还有被鲜血染红的海水冲上岸的一具具清军尸体,失声痛哭,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悲凉,此刻,他这个翰林才子,才终于知道什么叫战争,心里突然对李鸿章充满了理解和敬仰。
这一战,福建水师全军覆没,消息传到清廷,北京朝野震动。张佩纶这败军之将,虽然侥幸大难不死,但他一时成为众矢之的,人人皆曰可杀!昔日被他参倒的官员、和他一样眼高手低的清流同僚、福建的士绅百姓、那些失去亲人的士兵家属、湖南湖北那些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儒生们,一个个跳起脚来骂张佩纶是“无能鼠辈”,“百无一用”,“祸国殃民”……张佩纶的污名,很快盖过了所有曾被他骂过的人,在中华大地上顶风臭万里,老弱妇孺皆曰他臭不可闻,很多年轻人当即把家里的竹布长衫找出来烧了,大骂自己过去瞎了眼,竟然把张佩纶这样下三滥的人当“偶像”!左宗棠,翁同龢、李鸿藻这些当初力荐张佩纶去福建的朝廷大员,这时也一声不吭,好像他们万万没想到张佩纶会战败一样。
这时,整个大清帝国,只有一个人勇敢站出来替张佩纶说话,这个人竟然是复出的李鸿章!慈禧太后根据“金革夺情”,也就是战事紧张,强迫李鸿章解除“丁忧”,官复原职,还是任北洋大臣、直隶总督,他对慈禧太后说了一句大实话:“罪错不在张佩纶,谁去福建和法国人打结果都会一样!”
慈禧太后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今天,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张佩纶,也绝对不可能放过这扳倒恭亲王、李鸿藻、左宗棠等一帮主战的军机大臣,还有翁同龢等清流大臣的机会,慈禧让光绪皇帝下旨,严惩主战的官员,借机把亲光绪皇帝的军机大臣和清流大臣全部扳倒。因为光绪皇帝又长大了一岁,再等两年,慈禧太后就得靠边站了。
张佩纶战败,左庶子盛昱很大胆,先上奏折弹劾李鸿藻保举非人,建议朝廷给予处分;并说军机大臣奕欣、宝鋆了解内情却不加阻止,亦应负一定责任。慈禧太后先以“委靡因循,战事不力”的罪名,把恭亲王为首的军机大臣全部罢黜,硬说恭亲王有病,让他安心在家养病,没有太后的懿旨,不许再踏出恭王府半步;军机大臣宝鋆原品退休,军机大臣李鸿藻、景廉降二级调用;左宗棠退出军机处;翁同龢退出军机处,革职留任,依然回毓庆宫教光绪皇帝读书。
这样一来,武英殿大学士宝鋆、吏部尚书李鸿藻、兵部尚书景廉、工部尚书翁同龢都被逐出军机处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慈禧将合作了二十余年的恭亲王集团一举扫荡,从此大权独揽,跟李鸿章一起把持朝中大权,再也没有大臣敢在她的耳边唧唧歪歪。而李鸿章,在朝堂上有分量的对手,也就只剩下左宗棠了,左宗棠虽然退出了军机处,但接替曾国荃任两江总督去了。
而清流“牛角”张佩纶,上书要治他罪的大臣从乾清宫排到了午门外,人人皆曰“要杀”,李鸿章看张佩纶还年轻,为人还算正直,从寒门考中进士也不容易,便替张佩纶说情,慈禧太后给李鸿章面子,张佩纶最后才没死,被流放到察哈尔戍边三年。
李经述在越南得知李鸿章复出的消息,还有清廷这场权力争斗的大地震,不得不佩服李鸿章对朝廷局势的洞察力,大龙方蛰,李鸿章又一次在权力争斗中站队正确,一飞冲天!
...
第三十三章 台湾保卫战 1
张佩纶率领的福建水师全军覆没,慈禧怕法国舰队又从天津进攻北京,便请李鸿章复出,本来是让李鸿章再去跟法国人和谈,没想到在朝堂上,李鸿章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力主和法国人开战!
这时以恭亲王为首的五大军机大臣已经全部被慈禧撤换,新的军机处由礼亲王世铎、户部尚书额勒和布、阎敬铭,刑部尚书张之万、工部侍郎孙毓汶五人组成,礼亲王世铎为领班大臣,他们都是比较听慈禧太后话的人。见李鸿章突然腰杆子硬起来主战了,新上任的五个军机大臣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礼亲王世铎说:“中堂大人,西洋人坚船利炮,我大清国无可战之舰呀,中堂大人不是说北洋海军从德国购买的大型战舰还没归国吗?拿什么跟法国人打呀?”
李鸿章面色坚毅,正义凛然道:“太后,此一时,彼一时也。没开战之前,和谈是必要的,现在打到一半,再去求和,法国人必定狮子大开口,提出无理要求。海战不行,淮军可以陆战。”
慈禧心里也有点忐忑不安,怕法国人打到北京城,于是力劝李鸿章道:“还是先和法国人谈一谈吧,谈不拢再打不迟。”
李鸿章便和醇亲王奕譞一起去天津,跟法国政府谈判代表、新任的法国驻华公使脱利古谈判。恭亲王倒台后,醇亲王奕譞便主管总理衙门了。
谈判之前,法国驻华公使脱利古就收到了孤拔在福建重创福建水师的电报。所以谈判时,趾高气昂,一开口就要中国把越南和台湾割让给法国,还索赔八十亿法郎的战争赔款,要求必须“十年内还清”。
色当战役法国战败,法兰西皇帝被俘,也只赔了德国50亿法郎,现在法国一开口就要索赔80亿战争赔款,明显是想趁火打劫,狠狠宰中国人一笔。醇亲王奕譞有点耳背,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大声问了脱利古一句:“你们想要大清国赔款多少?”
脱利古放慢了语速,又说了一遍:“80亿,法郎。”
这明摆着不想谈了,李鸿章神情严肃,站起身,握紧双拳,当面朝脱利古挥了挥,道:“你回国去吧,中法各自准备大战吧。”
说完,李鸿章留下目瞪口呆的脱利古和醇亲王,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鸿章懂得外交礼仪,在外交场合一般都笑对列强代表,温和儒雅,脱利古头一次见李鸿章这老头生这么大的气,竟然甩下脸就这么走了,望着李鸿章决绝的背影,他心里有点发虚了,猜测中国是不是已做好大战准备了,赶紧回法国驻华使馆发电报回国,问内阁总理茹费理能不能降低一下对中国索赔金额。
“中堂大人!中堂大人!”醇亲王奕譞见李鸿章生气撤了,便也站起身,去追李鸿章,回了总理衙门。
在总理衙门的大堂,李鸿章也没坐下,站直了身子,握紧拳头,对醇亲王说:“醇亲王,全力和法兰西一战吧。大清地大物博,可以持久战斗。就这么启奏太后!不然,老夫还回合肥老家为母丁忧去了。”
醇亲王是光绪皇帝的老爹,硬骨头还是有几根的,他也觉得法国人的要求太过分了,割让越南也就算了,还想要台湾,另外索赔也太多,与其将80亿法郎赔给法国人,不如拿这钱当军饷,全力一战。
于是,醇亲王和李鸿章回京城后,都向慈禧太后请战,上奏慈禧定夺。
慈禧太后见李鸿章坚持要战,便也转变了态度,李鸿章率领淮军身经百战,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作战经验丰富,她一向信任李鸿章,既然李鸿章说这仗能打,那就打吧。
李鸿章要对法作战的全权作战指挥权,慈禧太后二话没说,说:“中堂大人办事,哀家放心,从现在开始,大清国一切海军、陆军,都归你节制,一切战事你都可便宜行事,不用跟礼亲王领班的军机处汇报了。”
礼亲王世铎一看老太后都这么说了,赶紧也表态:“军机处将全力配合中堂大人备战,要人给人,要军饷给军饷。”
于是,李鸿章开始调兵遣将。他铁了心要跟法国佬大战一场,几乎把当时淮军名将和主力全用上了:吴长庆率领庆字营三千精兵驻守山东;周盛波、周盛传率领盛字营五千精兵驻守直隶;刘秉璋率领“良军”三千精兵驻守浙江;丁汝昌带领北洋舰队驻守渤海湾,扼守天津港口;张树声率领“树军”五千精兵坐镇广东、广西,转运枪械资粮;长江口的吴淞口和江阴炮台,由盛宣怀率领淮军装备最先进的开花炮队和两千精兵驻守。
另外,老将冯子材统率一万五千清军,死守广西“镇南关”,刘铭传调任福建巡抚,率领六千五百名“铭”军驰防台湾。
李经述知道孤拔的下一步目标,肯定是台湾,但他知道1884年朝鲜也会发生内乱,便让袁世凯带一千新式淮军赶回汉城,他自己带着两千新式淮军去台湾,协助刘铭传防守法军。
刘永福见袁世凯走了,李经述身边心腹武将较少,担心他的安全,便让义女苏小芸、和苏小玉这对双胞胎姐妹花随李经述一起去台湾,保护李经述。
李经述见她们头裹黑巾,腰束红色宽布腰带,手里拿的还是大刀,掏出护身的一把黑色天龙手枪,这款手枪是根据美国人德林格发明的德林格手枪改进而成,这款手枪当时风靡全美国,1864年美国第16任总统林肯遭刺身亡,凶手使用的就是这种手枪。天龙手枪采用了雷汞击发火帽装置,采用熟铁加工而成的带膛线的枪管,提高了手枪的射击性能。
李经述拿着手枪,对刘永福笑道:“刘将军,让这两姐妹守护我?还是算了吧,我不保护她们就不错了,现在已经是火器时代了。战场是男人的事,女人还是别去了。”
苏小芸两弯柳眉,一双凤目,好看的瓜子脸,面不敷粉而雪白,唇没涂朱而红艳,看似柔弱,她走上前,迅速出手夺了李经述的手枪,黑乎乎的枪口指着他。
苏小芸出手太快,枪被夺了,李经述还没反应过来,对她刮目相看。
刘永福哈哈大笑,对苏小芸说:“小芸,不得对李大人无礼。”
苏小芸便将李经述的手枪还给了他,道:“李公子,得罪了。”
苏小玉也走上前,她长得和她姐姐一模一样,咯咯一笑,上前调皮对李经述说:“李公子,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功夫,我也和姐姐一样厉害哦。”
李经述看出刘永福身边的人都不简单,有两下子,便答应收苏小芸和苏小玉这对双胞胎当私人侍卫。
刘永福笑道:“小芸,小玉,你们姐妹,今后要寸步不离跟在李大人身边,不能让他有半点闪失。”
“是,义父。”苏小芸和苏小玉异口同声地说。
苏小芸和苏小玉姐妹俩,从小跟着刘永福在越南深山老林里长大,听说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虽然是去打仗,但也很兴奋,便收拾了行李,跟李经述和淮军走了。李经述带着两千淮军,还有这两姐妹,先去上海和邓世昌会合,然后坐军舰去台湾。
原来,为了支援刘铭传,李鸿章还从南洋、北洋海军抽调军舰援台,北洋水师援台的“超勇”、“扬威”二舰,分别由管带林泰曾、邓世昌编队抵达南洋水师基地上海,南洋舰队也派了“南琛”、“南瑞”、“开济”、“澄庆”、“驭远”五舰会合北洋军舰援台,并以“开济”为旗舰,由提督衔总兵吴安康统帅。
李鸿章这严密的针对法军全盘布局,充分体现出李鸿章是知人善用的北洋领袖,他的军事指挥才能和在中国“定海神针”的巨大能量,在1884年的大清国,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后来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视李鸿章为“大清帝国中唯一有能耐可和世界列强一争长短之人”,不是瞎掰的。慈禧太后也知道李鸿章的能耐,不是翁同龢、张佩纶之流能污蔑的,所以宁可不相信恭亲王,也要信任李鸿章,请他指挥全局,跟欧洲强国法兰西一战。
法军的统帅孤拔在马尾击溃张佩纶率领的福建水师后,带着法国远东舰队到东南沿海游弋,想找一个突破口登陆,但孤拔拿着军用望远镜瞪大蓝眼珠,找了半天,也找不出李鸿章沿海布防的漏洞,他急红了眼,凭感觉认为当时大清国还没怎么开发台湾,那里应该贫穷落后,而且和大陆隔着大海,应该好占领,便带着远东舰队浩浩荡荡地杀奔台湾的基隆港,刘铭传、李经述等人保卫台湾的第一场大战就要在基隆打响!
...
第三十四章 台湾保卫战 2
在漂洋过海去台湾的军舰上,苏小芸和苏小玉以前很少出越南,很好奇外面的世界,缠着李经述给她们讲讲台湾的历史。
李经述站在甲板上,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波涛起伏,他告诉她们,台湾物产丰富,盛产茶、糖、樟脑,又称“宝岛”,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秦朝称为“瀛州”,在明朝万历年间,中国才正式启用“台湾”地名,现在台湾设置了台湾府,隶属于福建省,府治设在台南。
苏小芸对李经述的博学很钦佩,望着李经述的眼睛,笑道:“李公子,你以前去过台湾吗?你的脑袋也不大,为什么能装得那么多东西呢?”
李经述想了想,自己还真没去过台湾呢,前世也没去过。在现代大城市,虽然台湾也可以自由行了,但也还需要办旅游签证什么的,手续麻烦,花费也不低,于是道:“我懂得多呢,是因为我看书多。每个人的脑细胞都差不多。”
妹妹苏小玉又问:“什么叫脑细胞?”
李经述一想,还是算了,这姐妹俩问题要是问起来,肯定没完没了,便回船舱里睡觉去了。
苏小芸和苏小玉也跟他挤在一个船舱里,寸步不离保护他的安全。每晚等李经述睡了,她们才休息,李经述很感动。
李经述率领两千新式淮军入台后,立即发现清军的布防重南轻北。因为当时的台湾,淡水、基隆、高雄都相继开港,居民已超过200万人,多数是来自福建、广东的移民,到处可见说闽南语做生意的人,他们多居住在经济发达的台南,台北当时还没有大开发,几乎是一片不毛之地。
此时,台南有台湾道刘璈置的重兵三十营,而台北方向,只有曹志忠六个营、孙开华三个营和刘铭传带来一百三十多个亲兵。
刘铭传被授福建巡抚,加兵部尚书衔,他自己没等大部队集结,就带着铭字营的一百三十多个亲兵,从福州乘着一艘木质战船抵达基隆,第二天即巡视要塞炮台,检查军事设施,并增筑炮台、护营。
李经述知道孤拔的法军主攻方向一定是台北方向的基隆和淡水,所以也率两千新式淮军赶到了基隆和刘铭传会合,加强台北防务。
刘铭传上次和李经述去朝鲜,就成了忘年交,两人以兄弟相称,刘铭传见李经述身边带着苏小芸和苏小玉这对双胞胎姐妹,取消他道:“经述老弟,你好福气呀,来台湾打仗都带着两位小美女!”
李经述知道刘铭传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老婆,笑道:“刘大哥,你可别小看她们,她们是刘永福的义女,从小习武。你要是不怕展如大嫂吃醋,她们也可以当你的保镖。”
刘铭传连忙罢手,笑道:“你大哥我可没这福气消受。你展如大嫂要是知道了,非得让我跪搓衣板不可。”
苏小芸这时也笑道:“我常听义父说起刘将军的威名,想不到刘将军这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竟然会怕老婆!想必夫人肯定温柔贤惠,知书达理。”
“一物降一物!不过话说回来,怕老婆的男人也会有出息呀。展如真是聪明绝顶,我刘六麻子真心佩服!我本来是一山野粗人,受她教导,才捧起书呀。”刘铭传大笑。
闲聊了一会,切入台湾防务的正题,李经述问刘铭传的大军什么时候到。
刘铭传说:“大概还有半个月吧。”
李经述说:“那来不及了,法国人肯定会从基隆登陆,我们去向刘璈的营地调兵吧。”
刘铭传点点头,道:“我这两天察看了一下基隆,也觉得台北的防务需要加强。”
于是,李经述、刘铭传去台南找台湾道刘璈调兵。
刘铭传抵台后,慈禧担心淮军实力不够,又派两江总督左宗棠以钦差大臣身份抵达福州,督办福建军务。刘璈是台湾最高行政长官,湖南岳阳人,出自左宗棠部下,于是便受左宗棠节制,不服刘铭传的调遣。
刘璈颇有战功,对自己的防守战略很自信,加上当了台湾道台多年,他在当地颇有家产和势力,便说:“台湾首府一直在台南,政治和防务的重心也一向在南部,台南尚为首郡,乃士气民心所系,且粮饷、军需及各项储备均在彼府库,确关台湾根本,倘有疏失,影响非同小可,必须重兵把守。”
李经述说了半天,刘璈都嗤之以鼻,说法国人去台北那些不毛之地干什么?硬是搪塞着不给调兵。
李经述当机立断,将刘铭传叫到一边,小声商议将刘璈拿下,以贻误战机为名把他绑了,夺了他的兵权。
刘铭传看了一下台湾道府,刘璈的手下有上千人,自己带来的亲兵也就五十来人,李经述也就带了苏小芸和苏小玉,刘铭传觉得这样做有点危险,道:“我们初来乍到台湾,就夺台湾道的兵权,恐怕会遭人非议,朝廷那边也不好交代。”
李经述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孤拔的舰队估计还有十来天就到基隆了,再晚就来不及了。台湾要是有失,法军得到了补给基地,福建就危险了。”
刘铭传说:“好吧,那只有放手一搏了!”
于是,李经述让苏小芸、苏小玉将刘璈拿下,刘璈身边的四个带刀侍卫也意识到不对劲,上前阻拦,很快被苏小芸、苏小玉打倒。
绑了刘璈,他带的上百营兵这时也听到动静,全冲了进来,刘璈趁机狡辩说:“我是朝廷命官,奉左钦差之令,驻守台南,没有朝廷的旨意,万万不可随意调兵”。
刘璈的部下举起毛瑟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李经述、刘铭传他们,双方剑拔弩张!
眼看局势就要逆天,刘铭传一脚踢翻了客厅的木桌子,拔出佩刀,一刀砍断了方桌的一条腿,虎目一瞪,大声呵道:“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刘六麻子现在是福建巡抚,统领台湾防务,管他什么左钦差,右钦差,胆敢违我令者,斩!”
刘六麻子的大名,二十年前就在大清军队中如雷贯耳,看他如此坚决,刘璈的亲兵赶紧把手中枪、刀子哐当哐当扔到地上。刘璈被绑着带走,还回头朝刘铭传喊:“刘六麻子,你私绑朝廷命官,左钦差不会放过你们的!”
刘铭传不管那么多,火速派亲兵接管了刘璈的全部营兵,全台震动,刘铭传的威信也一下子树立了起来。
李经述和刘铭传商量,掉了一半台南的防军去台北,另外,由他的淮军驻守台湾东北方向的基隆港口,刘铭传驻守台湾西北方向的淡水港口,也就是沪尾。而且两人一致认为,应该扬长避短,进行陆战,先让法国兵登陆,然后围而歼灭。
果然,孤拔认为,台南从同治年间就有淮军驻扎,不容易突破,于是声东击西,从台北突破。只派了两艘军舰去台南做幌子,自己带着法军主力奔袭基隆。
孤拔刚打了大胜仗,见识了张佩纶的“疑军计”,门牙都笑掉了,以为清军将领都是张佩纶,所以骄傲轻敌。孤拔的先锋官、法国海军上尉利士比率领四艘法**舰先抵达基隆港,派了一名传令官上岸,给李经述送了一份劝降书。
李经述送了利士比一只绿毛海龟,让传令官给他带回去。利士比一看这只缩头绿龟,不解其意,问身边的中国翻译马世阁:“这龟是什么意思?”
马世阁很了解中国国情,聪明绝顶,说:“恭喜上尉大人,龟即是归也。这清军将领要投降,但又不好明说,所以送一只龟。”
利士比大喜,但他觉得要先兵后礼,给清军一点颜色瞧瞧先,于是指挥法舰炮轰基隆炮台,很快把基隆老旧的炮台摧毁,让李经述见识了法军的炮火威力,然后带着二百八十名海军陆战队员,趾高气昂上岸接受清军的“降归”了。
登陆很顺畅,利士比带着二百八十名牛高马大的高卢兵基隆抢滩,基本没遇到抵抗。他命令急行军,跑步到李经述驻扎的山头收降。
那山头距离基隆港大概十里地,已经在法**舰火炮的射程之外。李经述在山头上很淡定地数着利士比带来的法军,一、二、三……靠,才二百八十人,也别浪费克虏伯炮和飞龙机枪了,直接命令埋伏在山谷里的兄弟拿天龙步枪点射开火。
这天龙步枪已经是第二代了,还真好使,弹仓内装8发枪弹,可以连续击打。三面夹击,二百八十个法军赶紧把军装的衣领高高竖起,把头缩进去。因为当时法军陆战队的军服是绿的,李经述手下的淮军一边打,一边还高喊:“缩头乌龟”,这时利士比才明白李经述送他绿毛海龟是什么意思。他命大,在法兵重火力的掩护下,一个人狼狈逃回舰上,马上把翻译马世阁扔到海里喂鲨鱼。
在基隆取得首场胜利后的李经述,并没有头脑发热,他料到孤拔肯定会亲率舰队来攻打基隆。因为当时的军舰是蒸汽船,要烧煤的,孤拔的舰队在东南沿海游弋消耗了太多的煤,必须来基隆补充,接下来基隆肯定会有一场更加惨烈的战斗。
李经述知道孤拔一心要攻占煤矿,补给战舰。以防万一,李经述先下令将基隆煤矿的机械全部拆毁、矿坑里全部灌满水,一万多吨存煤全部点燃,在基隆煤矿一片熊熊的烈火中,李经述率领新旧淮军破釜沉舟,准备迎战孤拔登陆的数千法军!
一场血雨腥风的战争,即将在基隆开始。
...
第三十五章 台湾保卫战 3
利士比败退后,开军舰溜了,去找孤拔。到了孤拔战舰的甲板上,利士比还惊魂未定,一个劲说李经述带领的淮军武器如何先进,步枪点射性能一点也不比毛瑟枪差,最恐怖的是中国人连机枪都有。
“混蛋!”孤拔一巴掌把利士比的军帽打飞了:“你滚去没什么人防守的淡水,本将军亲自带人去对付基隆的支那人。”
孤拔下令,法军兵分两路,他率领“凯旋号”等七艘军舰和两艘鱼雷艇,去进攻基隆。利士比率领“拉加利桑尼亚”号等三艘军舰,去进攻刘铭传驻守的沪尾,也就是淡水。
孤拔率领两千法军从基隆登陆,李经述从望远镜里远远看到法军的火器和军舰上升起的巨炮,知道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虎狼之师。李经述心里很清楚,跟自己火力和人数差不多的法军打,必须引诱法军上岸,让法军远离铁甲军舰上的舰炮支援。
这一仗注定不轻松,在孤拔的法军登陆前,李经述详细察看了基隆地形,决定选择两个地方和法军决战,一个是离基隆港不远的狮球岭,另一个是基隆的煤矿厂。
李经述派黄仕林、王得功带八百淮军坚守狮球岭:“黄大哥,王大哥,不瞒你们说,这一仗会相当残酷,就算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战斗到最后一颗子弹,你们必须顶住孤拔的两千法军三个时辰,直到苏小芸、苏小玉带领的兄弟们偷袭成功,炸掉法国人的军舰。”
黄仕林笑了笑,上前拍了一下李经述的肩膀,道:“兄弟,啥都别说了。你贵为中堂大人的爱子,都上了阵地,我黄仕林就算掉了脑袋,也不过是碗口大的伤疤。我在朝鲜就说了,以前的赌约,还算数,我欠你一条命,你随时都可以拿去。如果我有什么意外,我家里的八十岁的老娘,还有十岁的儿子,就拜托你了。”
王得功说:“我也一样,我的妻儿,也拜托给李大人了。”
李经述说:“保重!一定要回来!”
孤拔的部队登陆后不久,就在狮球岭遭遇了黄仕林、王得功的八百淮军。孤拔先命令一队法国燧发枪兵密集开火,再派一队高卢掷弹步兵投炸弹,狮球岭上顿时浓烟滚滚,山头被炸得黄土飞扬,像下起了一阵阵黄泥雨,然后,孤拔命令法军的来复枪兵形成散兵线,强攻山头。
“哒哒哒……”黄仕林、王得功马上组织火力反击,六挺飞龙机枪的子弹在基隆港的海风中呼啸,那些法国兵有一些被打成了两截。但法军的军事素质和荣誉感很强,抢占有利的地形,开枪还击。
双方浴血奋战,各有伤亡,机枪手旁边的助手不停往飞龙机枪消焰器后面的注水口加水,当时的飞龙机枪还是需要大水箱的,金黄的子弹壳满地都是。
黄仕林和孤拔的法军激战四小时,打死孤拔四百多法兵,自身伤亡一百多人。孤拔一看正面强攻有难度,便命令法军改从两侧山头迂回攻击,淮军三面受敌。
王得功带人退守山口,顽强搏战,战事处于胶着状态,双方各有伤亡,最后飞龙机枪都打残了,形势渐渐不利淮军。黄仕林派王得功跑到煤矿场,跪下来哭谏李经述派援军,李经述摇头拒绝,将自己的那支黑色天龙手枪解下,送给了王得功,道:“你去拜托黄大哥和狮球岭的兄弟们,再坚持一个时辰!到时候,我会用孤拔的人头,来祭奠死去的兄弟们!”
王得功抹干眼泪,接过了李经述的天龙手枪,将脑袋后的辫子在脖子上缠紧,头也不回重回战场,李经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眶湿润了,他也知道黄仕林他们这些淮军兄弟在狮球岭打得惨烈,但自己已没多余的兵可派。本来还有六百淮军,李经述已派苏小芸带着他们趁夜色去偷袭法国舰队,淮军的烈性**和克虏伯炮,也都交给他们了。
黄仕林等人最后又坚守了一个时辰才撤退,八百人死伤过半。王得功的小腿还中了一枪,后来残废了。
李经述带着六百淮军,把脸都用煤灰抹成黑色,在煤山上以逸待劳。
孤拔的军队越过狮球领,开始到达基隆煤矿,慢慢走近了,走近了。
当“砰砰砰”的枪声在基隆煤场响起,血色的晚霞,染透了半边海天。李经述的眼睛,也被旁边的烈火烧红,他指挥淮军开始绝地反击,先是机枪战,然后点射,后来李经述还命令居高临下的淮军朝攻来的法军投掷带火的煤块,很多法军的军装被点燃,烧得鬼哭狼嚎,手舞足蹈解军装上的铜扣子,大火借着风势蔓延,很多法军被活活烧死。
那一夜,煤矿场的争夺战,也打得相当惨烈。孤拔的法军三次占领煤场,李经述三次指挥一千多淮军夺回,孤拔不断把军舰上的法军派来支援。李经述在一堆法兵的尸体前大口喘着气,感受到了战争这头怪兽的残酷。
在煤矿山的战斗,持续了一整夜,双方伤亡惨重,孤拔损军八百多,李经述的淮军也牺牲三百多,但由于李经述吸引并牵制了法军的主力,装扮成渔民去偷袭法军舰队的六百淮军,只伤亡十来个。
苏小芸两姐妹和淮军里的炮兵,炸沉法国铁甲军舰四艘,两艘鱼雷艇也慢慢沉入了海底,法军伤亡一百多,另外一条军舰上的一百多法军被俘。
孤拔得到后方军舰被中国人偷袭的消息,赶紧放弃了对煤矿的攻击,赶紧带剩余的数百法军回援,李经述趁胜追击,黄仕林溃退到深山老林里的淮军,也趁机跑出来反攻,和李经述一起前后夹击孤拔的法军。孤拔的法军最后损失上千人,只带着两艘铁甲军舰和不足三百法军狼狈而逃。
基隆保卫战,以中国的胜利而告终。
与此同时,法国海军上尉利士比率领三艘军舰浩浩荡荡开去淡水港,他根本不知道淡水港的守将是刘铭传,他根本就是在找死。
接到淡水前敌营官李彤恩敌舰来犯的急报,刘铭传亲自骑马到海边一看,红日初升,金光耀眼,海上还升起白色浓雾,伸手不见五指,他大喜,仰天长啸:“真是天助我刘六麻子也!”
刘铭传当即命令淮军的炮队集结,利用法**舰在炫目的太阳光下无法瞄准海岸目标,而清军炮台又被港口的浓雾笼罩的有利时机,马上开火,抢先向三艘法**舰发起炮击。
利士比阵脚大乱,命令法**舰的火力全开反击,双方激战三小时,法国的重炮威力过猛,特别是法国哈乞开斯公司制造的哈乞开斯速射炮,每分钟开火六十发,淡水港当即被轰隆隆的炮弹掀起巨浪,炮台上的清军衣服湿透了,火力渐渐被压制了下去,刘铭传最后决定还是让法军先登陆,然后再收拾他们。
利士比在炮战中得胜后,带着六百名法国士兵上岸,刘铭传假装溃逃,利士比指挥着嗷嗷叫的高卢兵,迅猛追击,转眼间,就钻进一片茂密的丛林。
当时是大白天,但四周是台北未开发的原始森林,林荫蔽日,黑乎乎的,利士比有点害怕了,让法军停止追击。这时,当地民团土勇从四周埋伏的草丛中冲了出来,嗖嗖的箭声、枪声和喊杀声把利士比下破了胆,他赶紧调转马头,一路呼喊着“上帝”往军舰上狂奔。
但已经晚了,刘铭传已经抽出战刀,指挥着淮军开枪反击,法国兵高大的身躯成了移动的靶子,死伤惨重。刘铭传带着淮军奋勇追击逃跑的法军,砍杀法国侵略者四百多人。
利士比一看中国人杀法国侵略者,一个个十分勇猛,便喘着粗气,手脚并用在地上连滚带爬逃跑,刘铭传飞马赶上,一挥战刀,一刀就砍掉了利比士的脑袋!
随即,刘铭传率领淮军掩杀溃逃的法军,取得了震惊中外的“淡水大捷”。
指挥过北非中亚法属殖民地多次侵略战争的孤拔,没想到在中国台湾遭遇大败,他输给了李经述和刘铭传,后来才知道自己输得并不冤枉。
孤拔带着数百残军败将,低下高傲的头颅,乘坐剩下的四艘战舰,狼狈逃回东南沿海,他想到浙江沿海碰碰运气,这几艘法军军舰便向北驶入了镇海港,可惜,他又去错了地方。
镇海位于甬江入海口,在今天浙江宁波的东北部。当时,镇海为浙东门户,宁波府的咽喉,筑有重炮台。坐镇镇海的是浙江巡抚刘秉璋,他进士出身,身经百战,是李鸿章手下又一名文武双全的儒将。
孤拔去台湾之前,刘秉璋就积极督兵备战,封锁了甬江口,开始筑长墙,钉丛桩,就等着法国人的到来!
孤拔的舰队到镇海后,多次企图登陆,但进攻均被中**民勇敢击退,伤亡惨重。
双方进入了一场持久战,为孤立法军,刘秉璋下令当地百姓不得向法军提供给养,鸡蛋茶水什么的都统统不许卖给法国人,饿死他们,违令者斩!
洋鬼子在中国老百姓心中,本来就都是蓝眼睛红鼻子的妖魔鬼怪,当时又在战时,这禁令得到当地居民的积极响应。法军失去了给养,军舰上的煤又没在基隆加上,渐渐失去了动力,越走越慢,士气低沉。
这时,邓世昌按照李经述的要求,率领支援台湾的七艘战舰,也就是从北洋、南洋海军抽调的“超勇号”、“扬威号”、“南琛号”、“南瑞号”、“开济号”、“澄庆号”、“驭远号”七舰去支援刘秉璋。
最终,孤拔的四艘军舰在福建沿海被邓世昌率领的联合舰队包围,孤拔的座舰“巴夏尔号”在和邓世昌的军舰“超勇号”炮战时,舰首主桅被炮火击中,横木下坠,正好掉在舰桥上指挥的孤拔头上,他太倒霉了,躲避不及,被压成重伤,不久,这位身经百战的法国海军中将,就客死台湾的澎湖湾。
中国取得了台湾保卫战的巨大胜利,孤拔还战死了,法国内阁总理费茹里气疯了,他孤注一掷,穷兵黩武,任命路易·波里也为法国陆军统帅,在越南疯狂增兵至一万六千人,甚至派出法军中战斗力最强悍的非洲军团出战,定要占领中国的越南!
法国的非洲军团一个个是冷血屠夫,三千军团就镇压了阿尔及利亚十万民众的起义,可惜路易·波里也的运气也比孤拔好不到哪去,他率领法军在越南碰到的对手,是天地会首领出身的老将冯子材!
震惊世界的镇南关大战,一触即发!
...
第三十六章 镇南关大捷
法国陆军司令波里也在越南的领兵一万六千人,以法国陆军中战斗力最强悍的三千非洲军团为先锋,开始对刘永福的黑旗军还有驻守越南的淮军进行攻击。
法国陆军的非洲军团是职业的军事屠夫,他们进攻时,一般每十人一排,十人一列,每一百人形成正方形的整齐方队。他们的服饰也跟其他法国陆军不同,都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燕尾军服、头戴白色高帽,进攻时,由一名军官执刀指挥,士兵举起当时先进的查尔维尔滑膛枪,踏着战鼓的乐点前进、射击,有条不紊,轮番开枪,颇有法兰西贵族军团范。他们的火炮,也是当时先进的60毫米口径的速射加农炮,火力猛、射程远、命中精度高。
当时,李经述的新式淮军还在回越南的路上,法军这三千非洲军团在越南一路势如破竹,刘永福的黑旗军和其他驻守越南的清军都没见过这种洋鬼子和这种战法,连连败退,法军攻克了山西、下北宁、宣光、陷谷松。
云贵总督岑毓英率领的西线滇军,为了夺回战略要地宣光,带领一万清军和法军进行了长达73天的战斗,伤亡近4000人却未能得手。
时任广西巡抚的淮军主将潘鼎新,带着鼎字营、龙字营九千多兵,刚开始也是雄赳赳气昂昂,在郎甲跟法军大战一场,虽然桂系淮军经过李鸿章大办洋务和购买火器,也有当时先进的毛瑟枪和克虏伯火炮,但都是旧式淮军,郎甲一战,鼎字营伤亡700多人,打死不到100法军,当时的旧军队都是家乡子弟兵多,潘鼎新的军队死伤惨重,心疼不已,吓得赶紧回撤了,以“炮械未至,米粮缺乏”为借口,躲到谅山消极避战。
法国非洲军团随后又杀到谅山,潘鼎新为了保住自己手里的那点家乡兵,弃城逃跑,被法国三千非洲军团像赶兔子一样追杀,从越南逃回广西,一路狂奔入境九十多里,到了广西的海村还惊魂未定。
在三千非洲军团的带领下,一万法军长驱直入,入镇南关内十多里,没遇到清军的抵抗,中国南大门洞开,举国震惊,广西、广州的乡绅地主,感觉法国佬杀到家门口了,吓得赶紧变卖家产,准备逃难。以至于广州房价,一时跌了一半。
李鸿章得到潘鼎新不战而逃的消息,大怒,当即将潘鼎新就地免职,下狱问罪。然后,让年过花甲的冯子材就任广西军务帮办,驰赴镇南关整顿部队,部署战守。
冯子材已经年过花甲,是李鸿章手下又一员猛将,跟随李鸿章多年。冯子材是广东客家人,他的身世符合所有励志英雄人物的范本:父母早亡,从小流落街头,当过木匠,贩卖过牛,练过武艺,年轻时还做过天地会的首领,后来被李鸿章慧眼招安,勇猛无比,一路随着曾国藩、李鸿章追杀洪秀全、杨秀清到天京。
曾国藩这人比较讲究道德,不太信任当过街头混混的冯子材,多次让李鸿章裁撤冯子材的部队,都被李鸿章婉言拒绝。这也是李鸿章与曾国藩用人不同的地方,曾国藩对将领的道德有苛求,但李鸿章呢,在乱世求实用,用人很生猛,只要你有本事,不管什么出身,氓流也好,进士也罢,他都敢用,而且像曹操一样,用人不疑,所以冯子材和刘铭传这样草莽出身,才有机会在中国名留青史。这一点,在极为重视科举功名和门第的晚清,确属难得,所以李鸿章的淮军集团才日渐坐大,人才济济,地位超过了曾国藩的湘军。
言归正传,镇南关也即今日的友谊关,是一栋两层门楼,现在还是广西通往越南的重要关口,朱元璋当皇帝时,镇南关就是“南疆要塞”,关城背靠金鸡山,附近山峦叠翠,茂林深谷,地势险要。法军占领镇南关后,后援没到,不敢深入,也就撤回越南了。但临走前,开炮炸毁了镇南关关门和附近修筑的炮台,并在关前废墟前插上一块木牌,用汉字写上:“广西的门户已不再存在了”,羞辱中国人。
冯子材和苏元春带着十八个营的两广子弟兵到了镇南关,按照李鸿章的命令,在广西和越南前线的各路将领们也都推他为敌前总指挥,总兵力大约四万人左右。
中国四万兵对付法国陆军司令波里也率领的一万六千名法军,人数上有优势,可惜当时已不是冷兵器时代,这些清军的武器很差,有枪也是以老式滑膛枪为主,火炮更多停留在“红衣大炮”的水准,跟李鸿章嫡系的淮军都有很大差距,冯子材面对装备精良的一万多名法军,压力还是很大的。
不过,冯子材很清楚,自己的队伍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招募的十八营共计一万五千名子弟兵们,他们保卫家乡的热情高涨。岭南气候湿热,也使得当地人比较有血性,有句老话叫“岭南自古多豪杰”,广东人和广西人在晚清也和洋鬼子打交道最多,深受其害,当地男儿有深厚的报国传统,大多愿意捐躯赴国难。
于是,冯老爷子在镇南关前十里布防,在金鸡山隘口,仅用了十多天时间,就挖筑了一条横跨东西山岭的长墙,墙高七尺、长三里、底宽一丈,墙外挖了两三米长的堑壕,筑成垒起数百座地堡。
见清军又跑回了镇南关,盘踞谅山的法军倾巢出动。法军统帅尼格里带着三千非洲军团到了镇南关,一看清军将领冯子材,貌似眼也花了,胡子也白了,这把年纪不在家好好抱孙子,却提着大刀来战场,大清国无将呀,于是,率领非洲军团气势汹汹朝镇南关前的壕沟杀来。
冯子材一生征战,知道这群法国兵不简单,也顾不上什么战场礼仪,赶忙下令壕沟里的士兵举枪射击。这些非洲军团就像穿白军装的僵尸,面无表情,倒下一排,后面又补上,轮番射击。
中国人看洋鬼子,都长一个样,就像没变化。而且冯子材的子弟兵,毕竟多是刚放下锄头的农民,看非洲军团像没事一样,打着打着拿枪的手心虚手抖了,而法军一反击,火力凶猛,密不透风的子弹网,外加强力火炮轰击堑壕,冯子材的军队有点不支。
苏元春对冯子材说:“我军炮药恐不济,暂退凭祥如何?”
冯子材回答说:“有此堑壕长墙不守,凭祥何恃?我退,敌必尾追,广西和广东就危险了!我老了,誓与此墙共存亡。君年富,请自行,勿乱军心也!”
苏元春也是血性的汉子,冯子材一把年纪了都死战,他自然不后退,用一句广东话说,叫“x他妈顶硬上”。
法国非洲军团的火力越来越猛,眼看两广子弟兵就要溃败,冯子材顾不了那么多了,也“x他妈顶硬上”,带着身后的两个儿子,跳出壕沟,挥舞着长刀跑去跟法国非洲军团肉搏,一边杀敌一边大叫:“杀呀!法再入关,有何面目见粤民?我等何以生为?”
冯子材这话说得很明白,镇南关后面就是两广,子弟兵身后就是家乡,那里有成千上万的父老乡亲和兄弟姐妹,他们的眼睛都在盯着子弟兵呢,决不能让洋鬼子祸害父老乡亲,否则有何面目回去见两广父老?于是一万多子弟兵个个热血沸腾,跟着冯子材冲杀了出去,真刀真枪跟法国佬肉搏。
肉搏战是战争里最血淋淋的,基本上是一命换一命,两广子弟兵们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心态,跟训练有素的法国非洲军团厮杀,英勇可嘉,很多法军硬是被他们活活掐死,用石头砸死。双方厮杀了两个小时,有一个人不肯干了,他就是法军的统帅尼格里,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训练有素的精英兵团一个个被冯子材的一帮辫子军扑倒掐死,他死不起这人。赶紧让号官吹号角收兵,往越南方向撤。
“杀敌!杀呀!”冯子材一看,法国人逃了,赶紧乘胜追击。这时,广西提督苏云春的毅新军和镇南军也同时出击,从侧翼攻击溃逃的法军,法军被三路人马一夹击,死伤无数,恨不得长了四条腿,一路朝越南狂奔,冯子材和苏云春率军追击,猛追不舍。
法军逃到镇南关后的油隘村水田处,这时,村子里突然冲出一队埋伏的法军,法国统帅波里带着法军主力部队在这里守株待兔,法军举起火枪,升起重炮,黑乎乎的炮口正对着冯子材和苏云春的大队人马。
“不好,中了洋鬼子的诱兵之计!”冯子材大叫一声!但此时身后大队人马都已经杀到,一退就成了法国人火炮的活靶子。
“给我杀!”形势危急,冯子材当机立断,命令部队继续不要命向前冲杀,置之死地而后生!
“轰隆!”
“轰隆!”
“轰隆!”
法军的重炮突然炸开,却把开炮的一百多位法军都炸上了西天。
因为这时,自助者天助,老天也开眼了!林中一声锣响,法军背后竟然又冒出一队上千人的中国大军,正是湘军大将王德榜的定边军。这队人马并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来到油隘村纯属巧合!
王德榜的定边军原本镇守越南琼山,被法军击溃后就一直躲在油隘村附近的山林里,一听到枪声马上钻了出来,正好看到法国佬在列队布炮。王德榜是身经百战的大将,曾被朝廷赐号锐勇巴图鲁,他马上带人潜入村后,把堆放在法军空地上的**给引爆了,这一炸起火了,引起连锁反应,把法军布置的重炮都给炸了,连环爆炸的威力惊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法国统帅波里也,都被爆炸的产生的气浪冲击落马,摔得鼻青脸肿,由手下搀扶着一瘸一拐逃往越南。
冯子材当然不会坐失这追杀法军的良机,带着一万多名两广子弟兵穷追不舍,法军抱头鼠窜,冯子材一路追杀法军,进越南境内二十余里,法军被斩杀的将佐就有三十六人,被杀的法兵将近三千,遭遇了自色当战役以来的最大惨败,从此法国兵提起冯子材,就两腿瑟瑟发抖,冯子材因这一战而闻名全世界,得胜回乡,也受到两广父老乡亲的夹道欢迎,当时有诗为赞:“南人鼓舞咸嗟叹,数十年来无此战。献果焚香夹道迎,痛饮黄龙何足算!”
苏云春这个蒙山汉子把先前法国人书的“广西的门户已不再存在了”木牌拔起,当柴火烧了,换上了一块“我们用法国人的头颅重建了中国门户”,作为中国人给各国侵略者一个响亮的回答:我们中国的国土,哪**队敢来犯,就把头颅留下!
...
第三十七章 议和风波
镇南关一战,是晚清帝国对欧洲列强绝无仅有的大胜仗,大大鼓舞了中国国内民众的斗志和自豪感。各国驻华公使,除了法国公使以外,纷纷对李鸿章表示祝贺。大清国海关总长、英国人赫德还亲自跑到天津拍李鸿章的马屁,道:“自此以后,中国在外交场中,将不再被认为‘不足道’了。”
中法一战,李鸿章也意识到了台湾的重要性,李经述趁机建议李鸿章上奏朝廷,在台湾设置行省,让刘铭传任首任巡抚,慈禧太后准奏。李经述还因战功,封为武功将军,成为从二品武官,李鸿章让李经述回京向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谢恩。李经述便让黄仕林率淮军回了朝鲜和袁世凯会合,自己和苏小芸和苏小玉这对双胞胎姐妹,先回了天津见李鸿章。
法军在镇南关惨败,战死两三千人,消息传至巴黎,早就对中法战争不满的数千法国民众,还有士兵家属,举行集会游行,冲到法国国民议会所在的波旁宫,在门前高呼:“费茹理下台!费茹理下台!”
欧洲国家在文艺复兴后,普遍把国民个人的生命看得至高无上,那些政客们挑起战争,却最怕死人,士兵家属随时可以到议会和王宫附近随便游行示威,表达民众的诉求与愤怒,这叫集会自由,这是一国公民所享有由宪法赋予的基本权利之一,当然,在当时的大清国,是不可能有这种自由的,民众集会便是聚众滋事,严重的可算造反,按照大清律例,是可被抓起来杀头的。
当时,聚集在波旁宫前的法国民众越来越多,达到了五六万人,到了晚上,还没有散去。法兰西议会不得不召开紧急会议,法国总理费茹理被要求到国会接受议员公开质询,有一些民众代表也应邀参加旁听。
质询制度指在国会开会时,国会议员针对内阁的施政方针、施政报告或其他重要事项,可以向内阁总理或者内阁部长提出质问或疑问,可以通过投不信任票弹劾内阁总理和部长高官,成为议会监督政府的最重要权力。法国总理费茹理对这次质询会相当重视,他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打好领结,再次在议会向法国议员们发表了演说:“先生们,这次法兰西战败,都是因为军费不够,我请求各位议员立刻向在越南的法军支付五千万法郎,补充军火,全面向清国宣战!法兰西必须彻底征服那个巨大的中华帝国!”
“费茹理,你任命的法军将领,孤拔和波里也,为什么一死一伤?为什么法军面对装备落后的清军,会死伤那么多人?”法国君党议员喀萨尼亚克站起来大声质问法国总理费茹理,然后道:“你的内阁,都应该下台,你们要对国民负责!
议员柏林也说:“费茹理,你应该滚回老家去!”
其他法兰西议员,也纷纷站起来谴责费茹理,有的还脱了臭皮鞋,就往费茹理头上扔。法兰西议会里吵吵闹闹,乱成一团。最后,法国议会以306对149票对费茹里内阁投了不信任票,法国总理费茹里宣布引咎辞职,费茹里内阁倒台。
但是,法国国内舆论一片要向大清国全面开战之声,当晚法国议会通过了费茹里提出的向法国在越军队追加五千万法郎军费的提议。当时,中国驻法公使曾纪泽,也就是曾国藩的二儿子,从法国报纸上看到了法国议会的决议,赶紧发电报回国,电请清政府议和,曾纪泽发电报给总理衙门道:“谅山克,茹相革,刻下若能和,中国极体面,虽稍让亦和算。似宜趁法新执政初升时速办。”
曾纪泽光绪四年奉命出使英、法,光绪六年兼任驻俄大臣,在光绪七年他通过反复与沙俄政府周旋,终于改定了前任使俄大臣崇厚所定约章,收回了伊犁和特克斯河两岸地区,受到当时世人的交口称赞。在中法战争初期,曾纪泽也是主战派,为何镇南关大捷后他反而积极主张议和?
身为驻法公使,曾纪泽在法国多年,对法国的军事工业、造船技术很熟悉,他明白法国当时毕竟是工业强国,中国可以一战打败法国,也可能再战打败法国,但绝不可能三战还打败法国!曾纪泽“主战”,刚开始时看到法国政局比较混乱,是为后来的“和”服务的,而“主战”是示人以实力,未必启衅,他与张佩纶等人的主战不同。
曾纪泽在发回国的电报中还说,法国内阁总理不像中国皇帝,内阁倒台就是屁大点的事,马上就会有新内阁上台,甚至政府关门都没啥问题,这是很多国人永远无法理解的事。打赢之后,赶紧议和,两国都有面子,可以借镇南关、谅山大捷的筹码,在外交谈判中压止对方讨价还价的无厌索求,实现以战止战、以战促和的战略意图。
曾纪泽这封适当时机议和的电报,是曾纪泽对中法两**事实力进行对比,权衡战争双方利弊后提出的明智之举,也正合李鸿章的心意。因为这一战,作为统筹全局的李鸿章,几乎把淮军的老本都赌上了,镇南关大捷,还有运气的成分,这仗不能再打了,也没钱再打了。打仗是要烧钱的,这是那些主战的清流们永远不会考虑的问题。中法开战,中国以广东海防、福建海防、援台规越、滇桂借款等名义向汇丰银行等洋行借外债共计七次,总数约为库平银一千二百六十万两。这还是直接用于军费的数目,如果算上淮军伤亡要发的抚恤金和损失的战舰船厂,大清国耗不起了。
于是,协助醇亲王处理总理衙门事务的李鸿章,准备将驻法公使曾纪泽的电报上报给慈禧太后,交由朝廷的军机处议处。
李经述知道在历史教科书中,中法这一战,被说成是“中国不败而败”,被当成当时清廷**无能的又一罪证,李鸿章和曾纪泽也因此背上汉奸的黑锅,便劝李鸿章说:“中国战胜法国,如果此时议和,父亲大人恐怕会被国人骂为汉奸,或者卖国贼!”
李鸿章先是一惊,后微微一笑,道:“世上有很多事,都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而且,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那些主战派要打,拿什么打?向洋人借的库平银一千二百六十万两,还只是直接用于军费的数目。别人说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吧,总不能堵住别人的嘴吧。朝廷好比是一座山庙,老夫就是庙里撞钟的老和尚呀,在庙里一天,就得撞一天钟,凡事但求无愧己心。”
李鸿章便把曾纪泽的电报附在奏章中,上奏军机处,军机处报告了慈禧太后。
慈禧太后马上召集礼亲王世铎、户部尚书额勒和布、阎敬铭,刑部尚书张之万、工部侍郎孙毓汶五位军机大臣商议此事。大清国和法国开战,慈禧太后在佛堂里烧了几十注高香,整天提心吊胆,好怕法国人又打到北京城来,此时看了曾纪泽的电报,还有李鸿章向洋行借款一千二百六十万两白银的奏章,主意已定,不管阎敬铭等人如何请求继续和法国人打,坚持已见,让光绪皇帝下了一道上谕,让冯子材等将领从越南撤军,而且在圣旨最后特别声明,“停战撤兵,此事关系重大,倘有违延,朝廷固必严惩。”
一时间,国内舆论哗然。当时,越南战场形势一片大好,冯子材摩拳擦掌,准备一举攻占河内,接到圣旨,前线将士也痛心疾首,不愿撤兵。冯子材便上书请战,请朝廷杀议和者以谢国人!
时任两江总督、南洋大臣的左宗棠,骑马一路从南京狂奔赶回京城,向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上奏章,在朝堂上大声疾呼:“停战则可,撤兵则万万不可”。
慈禧太后心想,自己养老的颐和园还没钱修呢,不愿意再花钱打仗了,主意已定,便驳回左宗棠的请求。偏偏左宗棠,年过七十了,还是那臭牛脾气,不敢骂慈禧太后,便把气撒在将曾纪泽电报上奏的李鸿章身上,在朝堂上公开指责李鸿章是“软骨头”,批评李鸿章和法国人议和“有伤国体”,碰到大臣便拉过来,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大谈自己的高见:“对中国而言,十个法国将军,也比不上一个李鸿章坏事”,“李鸿章误尽苍生,将落个千古骂名”。
李鸿章才刚过六十岁,他正准备挽起袖子在洋务上大展拳脚,对左宗棠的恶意攻击很恼怒。恼怒之余,李鸿章开始反击,先是一刀砍断了左宗棠的左膀——湘军大将王德榜。李鸿章以王德榜的“定边军”在越南溃逃为由,完全无视他在镇南关大捷中的重大作用,解除了王德榜的军权。这件事,也充分说明,在**官僚体制的大环境中,跟对领导有多重要,一旦大老虎要被打,先死伤的,是跟着大老虎的小老虎;小老虎一旦倒霉,跟在小老虎屁股后面的苍蝇也在劫难逃!
当时,清流派也大造舆论,让李鸿章背黑锅,将李鸿章与法国议和贴上“投降”、“卖国”的标签。在香港西医书院读书的学生孙文,这时已经十九岁,他在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很气愤,在宿舍对他的同学道:“打赢了也议和,打败了也议和,满清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呀!总有一天,我会把满洲鞑虏都赶出中国。”他的同学们于是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孙大炮,就是说他爱吹牛的意思。
李经述意识到,要改变中华民族受尽列强欺侮凌辱的命运,非推翻清朝统治不可,不过在时机成熟之前,他还要在体制内历练自己,积攒足够的力量,也得维护李鸿章。见当时的社会舆论多对李鸿章不利,他便去《华报》的报馆找容雪,想把议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华报》上刊登,用真相引导国内民众理性看待中国与法国议和这件事。
当时,李经述和容雪已经有一段时间未见。容雪也长成十**岁的大姑娘家了。不过在报馆的大堂见到李经述,容雪还是很兴奋,笑颜如绽放的水仙,像一个小姑娘,扑到李经述的怀里,和他行西洋的贴面礼,道:“好久不见,都想你了!”
李经述头一次遇到漂亮姑娘这么主动热情,扑到自己怀里,还说想自己,心里高兴。他们都留过洋,对这种亲昵的礼节,没当回事,但在当时的封建社会,这举动实在是太放得开了。
苏小芸脸都红了,而妹妹苏小玉则咳嗽了两声,对李经述道:“李公子,大庭广众之下,你注意点影响吧,这里很多人呢,我们也在看着呢。”
容雪这时才注意到李经述身后跟着两位漂亮姑娘,她们虽然一身男儿打扮,但看得出来,她们是长得很漂亮的姑娘家,脸色一沉,问李经述道:“这两位姑娘是?”
...
第三十八章 报馆被打砸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苏小玉知道姐姐苏小芸有点喜欢李经述,便抢着回答容雪说:“我们姐妹呀,是寸步不离跟着李公子的,去台湾的海路上,我们都住一个船舱的。”
“哦,原来你们是李公子的贴身丫鬟。”容雪笑道,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她留过洋,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不在意。
但李经述年轻,正值激情焚烧的岁月,这年头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又很正常,她怕李经述一时把持不住,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忧。容雪这才咯咯一笑,打趣道:“李公子好福气呀,私人秘书席小姐是一位大美女,身边又添了两位漂亮丫鬟。”
李经述智商很高,但情商却有点低,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道:“她们是我的私人保镖,刘永福的义女,身手很不错的。”
“经述,好久不见,你都成大小伙了。”这时,容闳走了过来,看见李经述,关切问道:“最近我也听到一些流言蜚语,《申报》也有一些偏激的言辞,中堂大人还好吧?”
当时,容闳已经回国,被李鸿章举荐进入总理衙门,在天津帮李鸿章处理外交事务,他有几天没见李鸿章了。另外,容闳还兼职报社主笔,闲时便来《华报》馆,今天一到报馆,便遇到了李经述,十分高兴上前打招呼。
李经述道:“家父倒是没有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但据我所知,报纸应该是客观、公正、真实报道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才对。《申报》那篇言论,我看了,是清流的文笔呀。还引用左宗棠的话,点名道姓说家父‘误尽苍生,将落个千古骂名’,有点过分了。”
容闳道:“现在中国的报纸,也不成熟。学了美国的政党报纸,尽刊登一些言辞激烈的文章,哗众取宠。再要么是一些花边新闻。《申报》在上海,左宗棠任两江总督,总管江苏(含上海)、安徽和江西三省的军民政务,《申报》抨击李中堂,也在意料之中。”
《申报》是1872年英国商人美查,还有伍华特、普莱亚、麦洛基合资创办,以赢利为主要目的的商业报纸,由中国人主笔,报纸的言论,有系乎国计民生,上关皇朝经济,下知小民稼穑之苦。当时还是一份影响力很大的报纸,1874年日本侵略台湾,为了解事实真相,申报还派记者去台湾采访,而连续三年报道“杨乃武和小白菜的冤案”,最后披露了冤案的真相,使得申报一炮而红。当时能跟《申报》影响力相比的,就只有《华报》,因为有李经述开小灶,报道中法战争而为人广为熟知,而且李鸿章在总理衙门,有时也需要借《华报》发独家官方内幕。
而且,《华报》能迅速发展,得益于大主笔郭嵩焘。郭嵩焘是湖南人,在岳麓书院曾国藩相识,近代洋务思想家,也是中国职业外交家的先驱,他曾大胆提出由商人办理近代企业,在当时被人视为惊世骇俗之论。
郭嵩焘在“马嘉理案”发生后,被派为钦差大臣到英国“道歉”,并任驻英公使。中国派驻出使大臣的消息传开,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因为千百年来,中国人都认为中华文明一直是光芒四射,引得“万邦来朝”,其他国家都应该定期派“贡使”来中国朝拜,外国使节驻华和中国派驻对外使节都被视为大伤国体的奇耻大辱。。”
多数人认为出洋即是“事鬼”,与汉奸一般,有清流专门编出一副对联骂郭嵩焘:“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不容于尧舜之世;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当时守旧情绪强烈的湖南士绅,更是暴怒,认为此行大丢湖南人的脸面,要开除郭嵩焘的省籍,甚至扬言要砸郭宅,可见守旧的老观念是何等根深蒂固!
在驻英大使任内,郭嵩焘的副手刘锡鸿得到李鸿藻等清流派的支持,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断向满清朝廷打郭嵩焘的“小报告”,列出种种“罪状”。如有次参观炮台,天气骤变,陪同的一位英国人将自己的大衣披在郭嵩焘身上。刘锡鸿认为“即令冻死,亦不当披”。当巴西国王访英时,郭嵩焘应邀参加巴西使馆举行的茶会,巴西国王入场时,郭嵩焘随大家一同起立。这本是最起码的礼节礼貌,但刘锡鸿却将其说成是大失国体之举,因为“堂堂天朝,何至为小国国主致敬”!连郭嵩焘不用茶水而改用银盘盛糖酪款洋人都是罪过。更严重的“罪状”,说郭嵩焘向英国人诋毁朝政,向英国人妥协。对于刘锡鸿的陷害,郭嵩焘当然倍感愤怒,竭力为自己辩诬。二人的关系势同水火,无法调和,朝廷于1878年8月下令将二人同时调回,本来清流还力主将郭嵩焘查办治罪,后在李鸿章、曾纪泽的竭力反对下,才不了了之。
1879年郭嵩焘离开伦敦,启程回国,请假归乡,次年回到故乡长沙时,等待他的却是全城遍贴揭帖,指责他“勾通洋人”。不久,朝廷便诏允其休,他在一片辱骂声中离开了政治舞台,只有李鸿章依然对他很欣赏,容闳创办了《华报》,李鸿章便推荐郭嵩焘当主笔,他的文章早就名言天下,极力宣传在英国担任驻华使节时的所见所闻,指出中国发展工商业才是出路,得到李鸿章的赏识,《华报》在天津和北京的影响力迅速扩大,在武昌、长沙等地也有卖。
于是,李经述对容闳说:“我今日来,也正是为了此事,容大人在总理衙门,还希望你和郭嵩焘大人主笔,在《华报》上,将议和的真相广而告之。”
容闳点点头,不过他叹了一口气道:“真相有时候不重要,人都是很固执的,只愿意他们相信的东西。现在民间舆论对中堂大人的议和颇为不满,这时候披露真相,人们未必会信。”
“尽力而为吧。”李经述说。
李经述和容闳走进报馆,见了郭嵩焘,说起这事,郭嵩焘也有点犹豫,不过他说为中堂大人辩护,“义不容辞”。
果然,中法议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为什么中国要和,郭嵩焘和容闳在《华报》上详细披露了,舆论却哗然。长沙岳麓书院的学生,认为曾纪泽提出和洋人议和,郭嵩焘替曾纪泽说话,两人都丢了湖南人的脸。在暴脾气的湖南士绅鼓动下,真的跑去砸了郭宅。
在天津,有一部分无业流民,收钱办事,还跑去围攻打砸《华报》的报馆。当时,中国还没有警察或巡警,李经述听说后,很担心容雪的安全,带着苏小芸和苏小玉骑马赶了过去。
在华报馆前,那是一栋两层的四合院,李经述见到,黑压压一片辫子头,穿着破破烂烂的,有数百人,堵在了报馆门前,高喊“打倒汉奸报纸”的口号,这一群盲流,也不像有政治觉悟的人,仔细一看,李经述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个中年人,三十多岁,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穿着青色长袍,体态微胖,皮肤白皙,面色红润,不像干体力活的人,他在带头喊着各种煽动性的口号。
李经述当即拔出了腰间佩的黑色天龙手枪,“砰砰”朝天放了两枪,吵吵嚷嚷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李经述朝他们大喊道:“你们这些人,法国人在前线打中国人,你们就知道窝里横,中国人打中国人,你们这叫爱国吗?这叫懦夫,蛮横无礼!”
这时,人群中一片寂静,带头的那中年大叔发话了,道:“你是谁呀?反正和洋人议和就是不对,就是汉奸走狗!”
李经述表明了身份,怒斥他道:“骂别人是汉奸容易,敢上前线的才是真汉子,我调来的军队一会就到,我现在数三声,还留在原地的,就表示愿意去当兵,我马上抓他上前线跟法国佬开战。”
当时底层的氓流,是不敢和官府斗的,现场的人听说李经述是直隶总督李鸿章的儿子,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很多人当场就开溜,工钱也不要了。当时当兵的社会地位很低,又随时可能当炮灰,李经述慢慢地数到“二”,当场人差不多就跑光了。只剩下那微胖的中年大叔,还有几个伙计。那中年大叔最后也想逃,被苏小芸一脚踢中下体,疼得在地上呜呜直叫唤。
李经述将他抓起来一审问,原来留下的几个人都是天津“阜康”银号的伙计,这一场打砸华报馆的闹剧,是胡雪岩的“阜康”银号在背后指使!李经述将此事告知了李鸿章,并说:“天津最好是能开全国风气之先河,创办警察局或巡警局,维护地方治安。而且,我们搞洋务,不能只学技术了,还要开启民智,改变人们陈旧落后的观念。”
“痴儿,观念的改变,绝非一朝一夕,这些事过段时间我们再议。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和左宗棠的矛盾。”李鸿章当时和左宗棠的明争暗斗已经白热化,左宗棠正准备联合两广总督张之洞弹劾李鸿章,听了李经述的报告,李鸿章微微一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呀,看来光砍掉左宗棠的左臂已经不够,还要断了他的右臂,断了左宗棠的财路!”
李经述问道:“父亲的意思是?”
“前段时间为父弹劾了湘军大将王德榜。”李鸿章道:“现在再除掉胡雪岩,左宗棠现在手下就既无掌兵权的大将,又无钱了。这对于一生狂傲的左宗棠来说,无疑会要他一半的老命。辛苦你再去一趟上海吧,盛宣怀已经在那里等你。”
李经述想起了盛宣怀曾说过的“倒左先倒胡”,看来李鸿章已经有了布局,决心除掉大清国首富胡雪岩了!一场权力绞杀金钱的大戏,即将在晚清帝国上演。在中国,权和钱的较量,结局会怎么样?无疑“天注定”,就像大风必然会吹灭烛火一样,李经述知道,胡雪岩的末日,就快要了!
李鸿章嘱咐李经述,道:“现在正在和法国议和的关键时刻,此事务必周全,让国人无异议。”
...
第三十九章 幸福的烦恼
李经述带着苏小芸、苏小玉两姐妹,准备从天津港口乘坐蒸汽轮船南下去上海,临走前告诉了容雪,容雪说自己刚好休几天假,也嚷着要去上海玩玩。
容雪道:“经述哥哥,我回国后一直呆在北京,上海呢,有‘东方巴黎’之称,我想去逛逛。”
李经述考虑到这次“倒胡雪岩”主要将是商贸战,没什么危险,便同意了。
那天,容雪穿了一件胸前镶嵌南海珍珠的白色西洋裙,带了两位小丫鬟在码头等李经述,然后一起上了客轮。
早晨,客轮缓缓从扬子江驶进了黄浦江,李经述和容雪到甲板上观光,湿润的江风迎面吹来,两人十分惬意,容雪主动上前,挽起李经述的胳膊,微笑着悄悄凑到李经述的耳边,说:“经述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中堂大人前两天跟我爹提起咱们的婚事,这次你从上海回去,我们说不定就会订婚哦。”
李经述挠了挠头,说:“是吗?我们确实也不小了。”
容雪一看,道:“听到这消息,你脸上都不见笑容?难道不高兴么?”
李经述笑了笑,道:“高兴,当然高兴。”
在码头上,盛宣怀和上海道邵友濂又早早在岸上候着。李经述没想到,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人也在码头等着他和容雪,她就是从纽约回来的席慕兰,她身材高挑,穿一兰花旗袍,若出水芙蓉站在盛宣怀的身后。
李经述见到席慕兰,很是诧异,问道:“席小姐,你怎么回来啦?”
席慕兰看了容雪一眼,笑着回答李经述道:“我爹身体不好,我回来看看。来码头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李公子不欢迎?”
席慕兰从盛宣怀那里听说容雪和李经述这两年还没订婚,她曾经告诉自己,如果过一段时间,还不能忘掉李经述,她就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如今已经一年多了,她还是忘不了那个午后,李经述站在洋槐树下,看着她那只宠物猫温柔的眼神。
有素质的女孩子大多可以这样,虽然心里有点醋意,但还是可以若无其事面对情敌。容雪走上前,主动给了席慕兰一个拥抱,道:“姐姐说哪里话,我时常听经述哥哥提起你,你一个女子,在纽约将龙兴集团打理得井井有条,妹妹我真心是佩服。”
李经述道:“席老爷子的身子怎么了?我马上去看看。这次我来上海,家父还特意吩咐我给席老爷子带了一份礼物。以后大清国就不仅首富胡雪岩是二品大员,席老爷子也是了。”
原来,李鸿章为了拉拢席正甫,特意上书朝廷,以席正甫在中法战争期间为大清*队向洋行筹款有功为由,替席正甫保荐官职,慈禧太后赏赐了席正甫二品衔红顶花翎。
“那我就先替家父谢过中堂大人。”席慕兰笑道:“我爹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听盛大人说李公子此行有要事在身,先办大事吧,有用得着我们席家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这两天有空,正好带着容雪妹妹逛一逛十里洋场。”
李经述道:“这样甚好,有劳席小姐了。”
这时,邵友濂上前,对李经述等人说,“李公子、容小姐,码头风大,下官已经在罗菲亚大酒店准备好了豪华套房,略备薄宴,给两位接风洗尘。我们回去边吃边聊。”
李经述对上海道邵友濂说:“邵大人,晚上也还是要有劳你来酒店一下。”
邵友濂笑道:“下官一定按时赶来,愿效犬马之劳。”
晚上,明月高挂庭院,在酒店的会议室,李经述、盛宣怀、轮船招商局帮办郑观应都在,席慕兰代表席正甫出席。邵友濂也赶到了,来得晚了十分钟左右,他一进门,就不停道歉,说:“下官这两天正在为西征借款的事情忙乎,实在抱歉。”
李经述示意他入座,道:“不碍事。我们马上进入正题,下面请盛大人说一下这次倒胡的计划。”
盛宣怀开口道:“简单地说,要胡雪岩家破人亡的时候到了。外界传闻胡雪岩拥有家业近三千万两白银。据我找人查探,他的确有上万亩土地、庄园等,在全国有二十多家典当铺、联营票号钱庄,还有胡庆余堂药店,涉及两千万两左右的生丝生意。不过这两年生丝价格暴跌,他赔进去一千多万两白银。我们可以从胡雪岩的钱庄下手。胡雪岩现在主要的赚钱手段,就是阜康钱庄,现在上海、北京、浙江等地有二十多处分号,朝廷跟各洋行借的‘西征借款’,都由阜康钱庄负责接收和管理,也负责归还本息。还款由各省分摊还债,按期将款项统一汇到上海,由邵友濂大人汇总,再交阜康钱庄支付给外资洋行。这一点,邵大人最清楚。”
邵友濂站起身道:“确实,明日马上就有一笔八十万两银子的西征借款到还款日期。下官刚才就是一直在忙着清点各省的钱款,明天胡雪岩就要派人来上海取款,再还给洋人的银行。”
盛宣怀说:“邵大人如能找理由拖延十天不付西征款给胡雪岩,外债事关国家体面,一天也不能拖延,胡雪岩这人又极好面子,必定会从阜康钱庄先垫付八十万两,到时候,胡雪岩的钱庄必然钱紧,我再按他的口径趁机放出风去,说他生丝生意巨亏一千多万两白银,而且朝廷要治他的罪,钦差大人已经到了上海,鼓动一些官员大户提款,他的钱庄本来就经营混乱,有巨大的亏空漏洞,如此一来,他的钱庄必然关门。他的钱庄一倒,京城里在他钱庄存钱的达官显贵,必然会要求朝廷拿他问罪,到时候左宗棠想保他也保不住。”
李经述一听,这盛宣怀果然是商业奇才,钱庄就像现代银行,流动资金是有限的,最怕挤兑,而且,阜康钱庄中的存款,多是达官贵人的钱。为了结交权贵,胡雪岩用了特殊手段收买人心,故意支付高息给这些特殊储户。盛宣怀这一招釜底抽薪,胡雪岩在劫难逃,但李经述不放心,问盛宣怀:“你说胡雪岩的家业有三千万两,他拿出八十万两白银就会钱紧破产?”
盛宣怀说:“是的,我说的三千万两白银只是胡雪岩传说中的家业,并不是现钱。胡雪岩近十年花钱如流水,广置豪宅,宅子里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栋梁大部分是高价购买的皇家特供的金丝楠木,还使用价格昂贵的进口五彩琉璃,仅在杭州的一处豪宅就花费三百万两白银。他在女色方面也是一掷万金。他喜欢看戏,常常重赏戏子,常以箩筐盛银千两,倾之如雨,赌徒般挥霍,大人上次去杭州已经见识过了吧。另外,他去年还购买了大量的煤矿股票,最近这些股票都跌到谷底,难以套现!他的钱庄一旦发生挤兑,必然破产。”
“确实,上次去胡宅,胡雪岩确实是骄奢淫逸呀。”李经述一听,这正是上天要胡雪岩灭亡,就先让他疯狂,如此骄奢淫逸,花钱如流水,不倒才怪呢。但李经述还有疑虑,问盛宣怀:“如果胡雪岩再找洋行或其他票号借款,借鸡生蛋,何如?”
席慕兰望着李经述的眼睛,说:“现在国内最有实力的票号就是山西票号,最近丝价大跌,大批丝商斩仓出局,银根一天天收紧,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周济胡雪岩。国外洋行以汇丰银行最有实力,我们席家不仅在汇丰一言九鼎,对上海的钱庄票号也说一不二。只要邵大人能拖延,我爹可以让洋行和山西票号集体拒绝援助胡雪岩。”
盛宣怀这一招,确实高明,李经述有了信心——这八十万两白银,将成为压死胡雪岩这匹暴富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经述转头问上海道邵友濂:“邵大人,你的意思呢?能拖延十天再拨付八十万两白银的西征款吗?”
虽然胡雪岩背后的左宗棠刚调任两江总督,但上海一向是李鸿章的地盘,左宗棠和李鸿章的矛盾公开化,邵友濂已经决定抱李鸿章的大腿了。李经述开了口,邵友濂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连忙拍着胸脯保证:“别说十天,下官一定拖延二十天,就算左宗棠让人把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我邵某人也绝不把八十万两还款拨给阜康钱庄。”
李经述点点头,道:“邵大人说笑了,你是上海道台,朝廷的三品命官,你又不是不付款给胡雪岩,只是拖延几日,左宗棠又能奈你何?我们会替你撑腰的。你放心吧,我估计胡雪岩绝对撑不过二十天,等着瞧吧!”
邵友濂连连称是,说:“下官这也是为国效力,万死不辞。”
李经述伸了一个懒腰,道:“时辰不早了,诸位今晚早点歇息,明日就按盛大人的意思,分头行动吧。”
回到睡房,大套间里面,灯光昏暗,蓉蓉还没有睡,正在看一本英文小说,见李经述走进来,关切地问道:“事情忙完了吗?还顺利吗?”
李经述说:“盛宣怀心思缜密,是一位深谋远虑商业高手,看来这次倒胡的陷阱,他已经挖好了,只能猎物入坑了。而且,他早就胸有成竹,倒胡计划也看起来天衣无缝。我就是来做中间协调人的,事情比预想的要简单得多,我们就等着看大戏吧。”
容雪打了一个哈欠,问道:“邵友濂估计把我们当成夫妇了,只安排了一个套间,今晚我们怎么睡?他看起来像官场小人呀,你以后离他远一些吧。”
“小雪,这世界并不像你想的那样黑白分明!别管小人不小人,能为我所用便好,这也是家父教我的。”李经述说:“我马上下去跟酒店前台说一下,再安排一个房间。”
容雪笑道:“我们都快订亲了,这深更半夜的,你就睡吧,别折腾了。你又不是没和女孩子共处一室过。还是和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呢。”
李经述笑道:“你还记得那事呢?当时船舱很挤。你就不怕我晚上梦游干坏事?”
“你敢?”容雪放下书,脸害羞得红了,岔开了话题:“你明日若没事,陪我去试试西洋婚纱吧。”
李经述愣住了,问道:“啊?什么婚纱?”
容雪说:“我们将来要去教堂举办婚礼呀。怎么,你不愿意?你以前总说自己很忙,什么时候能闲下来呀。”
李经述这时才二十岁,心里对婚姻的观念没容雪早熟,支支吾吾地说:“我还没有结婚的心理准备呢,等搞掉胡雪岩后再说吧。”
下半夜,窗外忽然刮风下雨,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酒店的地上。李经述和容雪一起和衣躺在套间那张大床上,闻到容雪身上淡淡的巴黎香水味,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居然想起了席慕兰,今晚在会议室,她看他的眼神火辣辣的,明显不一般。
李经述心想,爱情真是个令人费解的东西,男人是不是天生就跟女人不一样,可以同时喜欢多个女人呢?容雪和席慕兰都很好,她们能接受自己娶三妻四妾吗?在这时代男人娶几个老婆很正常呀,但她俩都是才女,家世又好,人又长得漂亮,都接受的是西洋教育……想来想去,这幸福的烦恼,让他又有点睡不着了。在当时的封建社会,只要是家境稍微好点的人家,或者是稍微有点钱、有点权的家庭,他们也是坚决不同意自己女儿去做小妾的。因为按照当时的封建礼教,一个女子如果当了小妾的话,那么等待她的,只有无限的凌?辱与压迫。按照当时的社会规定,小妾是必须伺候丈夫的,也是要伺候婆婆的,更是要伺候正室夫人的。如果正室夫人性格好点,或者是软弱无能点,那么相处起来平安无事;反之,如果正室夫人手段毒辣、彪悍无比,那么自己只能任由正室夫人打骂和虐待。另外,这些小妾们生下的孩子,不管在外面多么有本事,在家族里也是没地位的,比如袁世凯,因为他是“庶出”。
容雪扭头望着躺在身边的李经述,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她红着脸,也陷入了深深的遐想。这一晚,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她在期待着什么,又有点害怕失去自尊。
...
第四十章 杭州十三钗
胡雪岩对盛宣怀、李经述在上海的秘密活动并不知情,即便听到了一些风声,他也没在意,依旧在杭州夜夜笙歌。胡雪岩觉得自己靠着两江总督左宗棠这棵大树,在上海、江浙地面,绝对没人动得了他。他还经常在人前自嘲:“我胡某人一不做官,二不图名,但只为利,娶妻纳妾,风流一世,此生足矣!”
当时胡雪岩年过六十,还为每天晚上和哪个姨太太睡觉而伤脑子,胡雪岩一共娶了十三房姨太太,号称“杭州十三钗”,每晚侍女端上盛有各姬妾牙牌的银盘,胡雪岩随手翻一个,侍女就按牌上名字叫这个姬妾侍寝,宛如皇上翻牌选妃一样。翻牌来选择妾侍,虽然公平,但有的姨太太运气太差,一连数月都选不上,难免有怨言。于是,胡雪岩豁出去了,那一晚拼了老命,同时要了三个。
那一晚,杭州也下起了小雨,胡雪岩在胡宅后院的人工湖里,搁了一条大乌篷船,他赤身仰面卧于乌篷船铺的红毛毯上,他的五姨太和六姨太,趴在他的身上,一个负责上半身,一个负责下半身,分工明确,雀舌吞吞吐吐,这惬意享受的时间呀,他真想慢下来,他用粗糙的手,摸着两位爱妾的头,乌篷船在湖面上摇摇晃晃,荡起阵阵涟漪。还有一位爱妾,负责胡雪岩的头部,正用手指和嘴给胡雪岩喂尝加有蜂蜜的桂花酱和冰糖煮的新鲜莲子。
湖岸上灯火通明,胡雪岩在乌篷船里闭目养神,听着三位小妾呖呖莺声,和雨掉在船篷上滴滴答答的响声,心境轻松开阔,他回忆起了自己这跌宕的一生,想起他曾经喜欢过拥有过的那些女人们。
古时候,不管在哪个时代里,“三妻四妾”都是每一个男人内心中的梦想,就像每一个中国男人心里都有一个皇帝梦一样,在外面做不了皇帝,关起门来在家里也是想尝尝当皇帝的滋味。
胡雪岩想起正室夫人陆氏,当他一无所有,还在阜康钱庄当学徒时,突然有一天,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女人,就是他的老婆了,完全是临时的、凑合的包办婚姻。虽然这婚姻凑合,胡雪岩的运气还不错,这位陆氏小姐人长得不错,安徽本地人,为人乖巧可爱,而且足智多谋。陆氏自从嫁到胡家,一心一意服侍他妈,直接把金老太太哄得团团转,天天喜上眉梢。除了孝顺婆婆外,在生活上,陆氏对胡雪岩也是关怀备至,沏茶倒水,按摩洗脚,另外,陆氏还帮胡雪岩打理生意,和胡雪岩共过患难,几乎是一位完美的贤妻良母,但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她生不出儿子。
在封建社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个女人要是生不出男孩,就是武则天、慈禧那样的女强人也白搭,她一连给胡雪岩生了两个女儿。尽管陆氏是一个醋坛子,脾气火暴,胡雪岩三十五岁在湖州置办蚕丝生意的时候,终于娶了自己第一个小妾芙蓉,她是一个工于心计、不可小觑的风尘女子。在这位小妾的努力下,胡雪岩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胡楚三。
胡雪岩的老母抱了孙子,告诉陆氏:“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当年我老公也是这个德行;而且你比我好,即使胡雪岩娶了无数的女人,她们也威胁不到你正房夫人的地位,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了吧。”
在陆氏的妥协和老母的支持下,胡雪岩想起自己一口气娶了十来房姨太太,并且生了后来的次子胡缄三、三子胡品三。
胡雪岩想起自己一生娶第十三个女人,不仅超额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更是将女人变成了一份生意,心中就有几分得意。只是,也有些遗憾,很多钟情于他的女人,都成为了自己生意的基石和牺牲品。比如因父亲入狱而被卖入“梨花春”的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芸香,他把芸香送给了自己的巡抚王有龄,利用芸香的美色成为自己走向成功的筹码。后来,为了傍上江苏省学政何桂清的这棵大树,胡雪岩又把自己喜欢的爱妾“阿巧姐”当作礼物送给了何桂清。
“人生,就是一场生意;而女人,是一种更难做的生意呀。”那一晚,湖面的涟漪荡起胡雪岩内心的一阵阵汹涌的潮水,他心满意足感叹道。
第二天,雨停了,黄浦江面开始刮阴冷的风。天刚蒙蒙亮,上海道的府衙前,一辆豪华马车停了下来。
六十二岁的胡雪岩一身灰色绫罗长袍、外套黑色貂皮大衣,坐在那辆马车里,他的胡子有些白了,但脸福胖,昨晚玩得有些累了,他闭目养神。胡雪岩的管家掀开了马车金黄色的丝绸帘子,叫醒他道:“老爷,上海道府衙到了!”
冷风吹了进来,胡雪岩清醒了一点,说:“哦,那下车吧,吩咐伙计们搬银子时小心一点,那可是给洋人的钱,事关大清国的面子。”
“是,老爷!”管家扶他下了马车,道。
那天,胡雪岩带着十余辆马车来到上海道府衙,后面的马车里面都是箱子,用来盛装八十万两“西征借款”的协饷白银。马车后面还跟着跑步的一百多个拿来复枪的护卫家丁,准备押运钱款去洋行结账。
上海道邵友濂身穿八成新的云雁官服,照例出来笑脸恭迎胡雪岩,向胡雪岩行官礼道:“下官邵友濂,拜见胡大人。”
作为一名商人,胡雪岩被御赐过二品顶戴,赏黄马褂,他比较喜欢别人给他行官礼,称他胡大人,胡雪岩拱手给邵友濂回礼,道:“邵大人,不必客气。我们是老朋友了,你赶紧差人装那八十万两官银吧,洋人那边还等着呢。你也知道,洋鬼子可精明着呢,你晚送一个时辰,说不定他们就要多收几万两利息。”
邵友濂一脸歉意,道:“胡大人,实在不好意思。陕西、甘肃、新疆那边正下大雪,路远地滑,这三省的协饷还未送到本府,这次恐怕得劳驾胡大人等几日了。”
胡雪岩一听,有点生气,问道:“什么?还洋人的借款,事可关国体,邵大人,这事办不好可是要掉乌纱帽的,一天都不能拖!而且你说的陕西、甘肃、新疆这三个省,可都是征收协饷的大户!”
邵友濂说:“下官也是刚收到消息,没来得及告知胡大人,让你白跑一趟,实在抱歉。”
胡雪岩道:“你说这事如何是好?”
邵友濂说:“要不胡大人宽限我两日,下官在上海也有一些朋友,这就去抓紧时间筹足垫付。”
胡雪岩没意识到这是邵友濂的拖延之计,说:“这法子可行,你赶紧去补足八十万两协饷,一旦到账,马上电报通知我。”
邵友濂道:“这个自然,下官这就去办。”
邵友濂一转身,回府衙跟正在客厅喝茶的盛宣怀报告去了。
盛宣怀马上命人去各洋行盯梢,一旦胡雪岩今日还款,马上回来禀告。掌控全国电报系统的盛宣怀,还让上海的电报公司做好连接二十个省的准备,等他号令。
果然,到了中午,很重信誉的胡雪岩,不知道盛宣怀已布下天罗地网,先从上海附近的阜康钱庄调拨八十万两现银,还了各洋行的西征借款。
盛宣怀收到线报,马上报告了李经述,道:“鱼儿已经上钩,是收网的时候了。”
李经述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道:“那盛大人还等什么?收网吧。”
盛宣怀马上通知电报公司向大清国所有开设了阜康钱庄的省份发报:“胡雪岩贱卖生丝已破产,朝廷要抄家问罪”。同时,盛宣怀给李鸿章在官场的朋友和淮军将领发报,让他们带人迅速到阜康钱庄提取存银。
当时淮军的大小将官,所掠之物不论大小,多数存在胡雪岩的阜康钱庄中,资产过百万两,盛宣怀的电报一发,非同小可,当晚杭州、北京、上海去阜康钱庄取款的人排起长龙,镇江、宁波、福州、湖南、湖北等地的阜康分号前取银子的人也纷纷爆棚。
阜康钱庄杭州总部的现银,刚支出去了六十万两,渐渐不够用,胡雪岩开始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下令阜康钱庄的伙计把库存的金条都摆到柜台上,表示胡老板不差钱。但这已经太晚了,不管他钱庄的伙计怎么解释,取款的储户坚持要求今晚必须拿到银子,否则就砸烂钱庄。
胡雪岩是谁呀,在江浙一代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主,马上打着左宗棠的名义,让杭州知府吴淞有、上海道台邵友濂等人派兵维持现场秩序。邵友濂跑去请示李经述,李经述哈哈大笑,说:“看来胡雪岩真是着急了,出了这么一一傻招,这时候让官兵出面,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邵大人,你派兵去吧,维持正常的取款秩序。”
果然不出李经述所料,当时民众本来就不相信官兵,适得其反,更加重了取款人的恐慌,认定阜康钱庄没钱了。而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恐慌开始像瘟疫一样在上海、苏杭蔓延,老百姓也看到乡绅地主去阜康钱庄取钱了,也纷纷加入了取钱的队伍,成千上万的人如潮水般涌向阜康钱庄,一夜之间,杭州的阜康钱庄关门,随即引发雪崩效应,全国各分号同时受到挤兑,京城、镇江、宁波、福州、湖南、湖北等地的阜康分号纷纷告急。
胡雪岩支持不住了,只得采取让伙计放慢给钱速度的办法拖延,他火速差人赶往上海道府衙催款。胡雪岩的人脉果然很广,很快收到一个让他无比震惊的消息,陕西、甘肃、新疆的协饷其实早到了上海,只是上海道邵友濂压着不给。
胡雪岩气得蹬鼻子上脸,马上套了御赐的黄马褂,带着一百多个拿来福枪的家丁,气势汹汹去上海道府衙找邵友濂催债。
...
第四十一章 首富的末日
那天一大早,胡雪岩套上御赐的黄马褂,带着一百多个拿来福枪的家丁,还有装箱子的马车,气势汹汹去上海道府衙找邵友濂催债。赶到上海时,已是正午,胡雪岩的家丁武六拍了半天的门,邵府一位穿着黑色马褂的驼背管家打开门,问道:“你们找谁?”
武六说:“找你们家老爷。”
邵府那驼背的管家年纪大了,咳嗽了两声,道:“我们家老爷不在,回老家探亲去了,十天半个月才回府呢。”
胡雪岩知道邵友濂在上海,只是对他闭门不见,很是恼怒,但恼怒归恼怒,上海毕竟是国际性大都市,洋人租界林立,胡雪岩不可能真让家丁攻打上海道府衙,这可是造反诛杀九族的大罪,十个左宗棠也保不住他的脑袋,于是,胡雪岩掏出一本账本,还掏出十两银子的利事,一起交给邵府那驼背的管家,道:“麻烦你将这账本,亲手交到你们家老爷手里,并告诉你家老爷,这账本只是前年的数目。”
邵府那驼背管家拿了银子,便进屋将胡雪岩的账本交给了邵友濂,邵友濂当时正在正堂和李经述喝六安瓜片茶,一脸谄笑问李经述道:“下官怕李公子喝不惯西湖龙井,特意找人去买了一点中堂大人家乡的茶叶,公子感觉怎么样?”
李经述取了景德镇的瓷器杯在手,喝了一口茶,慢声笑道:“这茶初喝起来,有点苦味,但细细品来,又是苦中有一股甘甜。邵大人的官运,恐怕也很快就苦尽甘来呀。”
邵友濂很高兴,正要亲自上前给李经述加茶水,驼背管家来报告了胡雪岩带人来的消息,还将账本交给了他,转述了胡雪岩的话。
邵友濂打开账本一看,惊得满头大汗,那里面全是胡雪岩给他送钱的账目,一笔笔款项的日期、数目,送钱的人,送钱的时间,地点,都一清二楚。
胡雪岩当时成为商界偶像,主要就是其将中国特色政治经济学发挥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凭借对官员的公关,而实现了自己从一个钱庄学徒到大清首富的华丽转身。除了黄马褂、红顶子等政治荣誉外,政府公款的代理权,成为他获取低成本巨额资金的主要来源,所以他对邵友濂也没少下血本,邵友濂贪污的钱,足够杀头了。胡雪岩会将送给官员的钱每一笔都记账,但很少拿出账本示人,这一次是迫不得已,做好了要和邵友濂翻脸的准备。
李经述听了管家的话,猜到了胡雪岩账本中的秘密,便让邵友濂将账本交给他。
邵友濂汗如浆出,不愿给,吞吞吐吐,道:“这…李公子…”
李经述笑道:“放心,邵大人,我只是手心有些凉了,需要拿这账本烧了取暖。”
邵友濂赶忙吩咐下人取来一盆炭火,蓝色的火苗在微风中摆动。李经述果然看也没看,就把这本账本撕了烧成灰烬。
青烟屡屡,邵友濂大汗淋漓,李经述道:“这世道还真是刻薄,这商人还真是龌蹉,不过是送了一点钱,还用得着记账?邵大人放心,等朝廷要抄胡雪岩家时,我一定派你去。”
邵友濂点点头,这才放心了,道:“胡雪岩这卑鄙小人,下官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胡雪岩在门口等了一个时辰,邵友濂还是闭门不见,他只好带人空车而返。
那一天,胡雪岩在上海遍访票号的朋友求援。
熟话说,情不够时,钱可以来凑,钱不够时,那帮朋友们就只剩下“呵呵”了,他们拿着当天的《申报》,指着上面的消息给胡雪岩看,说:“胡大人,报纸上都说了,你卖生丝亏了千万两白银,还说你花钱如流水,你破产了,我们家小业小,全部借给你,恐怕也无能为力呀”。
胡雪岩长叹一声“有钱身后一群狗,没钱社会路难走”,打道回府,赶紧贱卖了杭州胡庆馀堂,但这中药堂的钱,对于庞大的取钱队伍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西征饷银未到,投资和贷款放出去一时收不回,当年买的开平煤矿和轮船招商局这些“牛股”,现在都“熊”到了底,开平煤矿股价从开盘的260两开始跳水,先是下跌到70两,当时跌至29两,招商局股票也从200两跌至34两,跟垃圾股没什么区别,被深度套牢,变不了现钱,胡雪岩只好亲自跑到宁波,苦口婆心说服当地的债权人宽容时限,但此时,风声四播,取存款者云集潮涌,胡雪岩欲哭无泪,走投无路,只好去上海滩上借山西票号与洋行的高利贷。
没想到,席正甫提前打好了招呼,在上海地界的票号与洋行,竟然都不借钱给胡雪岩。
第五天晚上,胡雪岩一咬牙,使出了杀手锏——女人。
胡雪岩把第四位小妾月娥叫到自己的房中。那月娥是胡雪岩“杭州十三妾”里比较宠爱的一位,以前是上海巨著名的徽派戏子,上海道邵友濂一直垂涎,但没抢过财大气粗的胡雪岩。
月娥年方二十六,外号“赛西施”,长得眉清目秀,内心却骚动不已。她刚开始以为胡雪岩要临幸自己,特意梳妆打扮了一下,穿一身绣牡丹的旗袍,摆着水蛇腰就来到了胡雪岩的面前,她凸起的**,将旗袍顶起,旗袍下面什么都没穿,光滑如玉。胡雪岩还闻到月娥身上一股茉莉香粉的味道,有点动情,问月娥道:“你跟着老爷我多久了?”
月娥轻声细语回答道:“八年了,老爷问这个干什么?”
胡雪岩继续问道:“这八年来,老爷我可曾亏待你?”
月娥说:“没有!”
胡雪岩说:“现在老爷我有难,需要你帮忙。”
月娥说:“老爷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什么事,吩咐一句就是了。就算赴汤蹈火,妾身也在所不辞。”
“好!”胡雪岩将她的的衣服全扒光,亲吻了一遍,然后裹上丝绸,像给皇帝送侍寝的妃子一样,派人抬到了邵友濂的府上。
这一招美人计,果然有效,邵友濂终于开了府邸的后门,把胡雪岩的爱妾接进去了。不过邵友濂没有色令智昏,他去请示了一下李经述,问这美人怎么办?
邵友濂说:“胡雪岩这小妾都没穿衣服,娇滴滴的太诱人,就这么送回去?”
李经述一笑,道:“都说上海人精明,懂得算计,邵大人在上海这么多年了,也应该是聪明人,你自己选吧,想要一夜风流也可以;或者再等几天,她就一辈子都是你的人了。”
邵友濂当然不傻,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选择了后者。因为这个决定相当艰难,邵友濂第二天早上才把美人原封不动送出府!
挤兑持续了七八天,杭州的阜康钱庄关门,随即引发雪崩效应,全国各分号同时受到挤兑,京城、镇江、宁波、福州、湖南、湖北等地的阜康分号像多米诺骨牌随即倒塌。
京城的那些大清官僚,李鸿章还没开口,在阜康钱庄存了巨款的王侯将相,眼看钱庄就要垮了,就急红了眼,纷纷跑到慈禧太后面前哭诉,商人见利忘义,钱庄动荡,民不聊生。
这让胡雪岩的处境雪上加霜。更让他无路可走的是,过了十来天,他又有一笔50万两白银的汇丰银行债务必须偿还,心生一种不祥之感,只好跑去江宁的两江总督府,也就是南京,抱着左宗棠的大腿哭诉:“左大人,我胡雪岩一生在商海里沉浮,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从来没为钱发愁过,但这次市面太坏,对手太狠,大祸临头,我不晓得怎么才能脱身,只好来找你了。”
左宗棠打仗在行,对于钱财一向没啥概念,他问胡雪岩:“你一向不是说,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吗?怎么现在倒为钱发愁了?”
胡雪岩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也拿不出现钱了。各种催债的人,像是孤魂野鬼一样缠着我。”
左宗棠一听,顿时瘫坐在太师椅子上,他府上也没啥现银,他家族的钱,也都是存在胡雪岩的阜康钱庄里,随时取用。左宗棠想了很久,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政治盟友张之洞,便让胡雪岩去找张之洞帮忙。
当时的商场,离不开官场,官场同样离不开商场。每一个成功的高官背后,都有一个商人,左宗棠背后是胡雪岩,张之洞的背后,是山西协同庆票号的老板刘庆和。此时协同庆已开业将近30多年,在北京、天津、南京、上海、汉口、长沙等处设有多处分号,在山西票号中,实力仅次于日升昌票号。
胡雪岩就像溺水时抓了一根稻草,也不管有用没用,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带着左宗棠的书信就跑去广州的两广总督府找张南皮。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的张之洞,看到清流派牛角张佩纶被朝廷发配边疆戍边的悲惨下场,已经不再是当年头脑发热的愤青。而且张之洞当初一直主战,举荐的广西布政使徐延旭所率军队在抗法战争中配合不力,打了败仗,徐延旭被李鸿章撤职查办,张之洞本人也因荐徐延旭不当而交部察议,相当于停职等候处分,在这期间,他还在慈禧太后决心要与法国议和时,接连电奏缓期撤兵,被李鸿章传旨严加斥责。
这时候,走到末日的胡雪岩带着左宗棠的亲笔书信找上门来。张之洞意识到,自己需要在左宗棠和李鸿章之间,做一个艰难的抉择了!
...
第四十二章 张之洞的抉择
胡雪岩带着左宗棠的书信,到广州找两江总督张之洞求助,张之洞一时也拿不出大笔的现银,只好摸了摸胡子,好言相劝,让胡雪岩在广州安心小歇几日,爬爬白云山,游览一下流溪河。
胡雪岩叹气道:“总督大人,如今我哪有心情看风景,还望总督大人能看在左大人的薄面上,找粤商帮忙,施以援手,解胡某的燃眉之急。”
张之洞便派人找来山西协同庆票号的老板刘庆和,特意在家里宴请刘老板,看他能否筹款救胡雪岩。
刘庆和也是自幼家贫,穷苦出身,十五岁时入面铺当学徒,阅人无数,很是精明,开了票号之后内外巨细,算无遗策,尤其善于识人,他跟张之洞结识,也表现出了超人的眼光。
张之洞也是个官二代,他爹在贵州任知府,张之洞的科举也很顺利,二十六岁名列殿试第一,被分配到翰林院工作。翰林院在清代,是一个典型的清水衙门,年轻的张之洞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有机会实现修身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抱负,谁知道一晃二十年,当年的热血青年已华发渐生,在大清官僚系统中,他的职位总在翰林院、考官、学政、国子监的文职岗位晃来晃去,升得也很慢,四十多了才混成一个从四品,相当于副处级干部,这在京城真的算个屁,连张佩纶都不如。张之洞很郁闷,找堂兄张之万诉苦,张之万告诉他,要想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必须到地方上去锻炼,出任封疆大吏,京官作为有限。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大清国强敌环伺,法国人在越南、英国人在缅甸、日本人在朝鲜,小动作频频,朝廷只有一个李鸿章,一个左宗棠,迫切需要经国之才。张之洞便就大清国的国防和外交政策发表系统意见,上了奏章,慈禧太后还是比较识人才的,看了以后,觉得张之洞是一位人才。
张之洞这时早已不是怨恨世道堕落,官场**的愤青,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用钱打点满清的显贵,吏部的官员也需要真金白银打点,才会有人替自己说话,举荐自己当大官。
经朋友牵线,张之洞来到位于崇文门的平遥会馆,与山西著名的日升昌票号老板见面。日升昌老板问张之洞:“你打算借多少?”
张之洞一开口就是10万两白银,并说急用。日升昌当时是全国最早的一家票号,实力雄厚,分号遍及全国各地,10万两白银也就相当于今天的一千万,对日升昌这样的票号来说,不算巨款。日升昌老板的老板便让张之洞回去等着,三天后再来。
因为日升昌在北京的营业票号有一个花名册,有投资价值的京城大小各级官员情况都在上面,只要名字在册,马上借钱。名字不在册的官员如果借钱,票号就要启动客户调查程序,根据调查结果再做决定。日升昌的老板翻了翻小册子,没有张之洞的影子,便去调查张之洞的背景,结果也没调查出张之洞跟哪个权贵有交情,只是个小小的从四品官,岗位职责还是为领导讲话找资料写底稿,张之洞虽然父子两代为官,几十年了却在老家没添半亩田地。总之,不属于值得投资的权贵,于是三天后,日升昌的老板委婉地拒绝了张之洞的借钱。
就在张之洞要认命时,协同庆票的老板刘庆和却主动找上门来,因为在协同庆的花名册上,张之洞属于有抱负缺机会的潜力股。根据内部消息,张之洞升官的行情陡然看涨,他的问题在于自视甚高,人脉枯薄,动手又太晚,升迁的每个环节都可能有人使绊子,所以钱很重要。
而且刘庆和还打听到,张之洞家里还养了十几只猫,而养宠物的人,一般都重情重义。于是刘庆和主动宴请张之洞,酒足饭饱,刘庆和正色对张之洞说:“张大人的文章、韬略、人品举世景仰,我刘某人早就想结识您了。您时运不济,憋屈多年,我为您鸣不平。国家都这样了,像您这样的人才该出头,需要我们搭把手的话,您尽管吩咐。”
张之洞第一次这么受人尊崇和理解,热泪盈盈,将刘庆和视为知己,推心置腹道:“张某人心中确有青云之志,胸中也有平定天下之策,无奈囊中羞涩,需要借一笔巨款。”
刘庆和面不改色,问道:“张大人要多少?尽管开口。”
张之洞伸出了双手,十个指头,表示要十万两。
刘庆和二话没说,让票号伙计将准备的30万两白银抬到了包厢里。
光绪七年,慈禧做出了一个清史上罕见的决定:张之洞由翰林院侍讲学士,直升为从二品的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一夜之间连升四级!年底,张之洞出任山西巡抚,又过两年,张之洞荣升两广总督。一到广州总督署,张之洞就开始招商引资,让协同庆票号垄断了两广的金融业;辖区内所有上交中央财粮税款事务,都由协同庆代理,协同庆票号轻松赚进数百万两白银,势头直逼日升昌票号。所以,张之洞算是为了协同庆,将广东的商贾都得罪了,胡雪岩要借钱,张之洞能找筹钱的商贾,只有刘庆和。
酒过三巡,张之洞提起胡雪岩的事,刘庆和悄声道:“张公,胡雪岩这人,一生经营权力,现在更高的权力要绞杀他,难道我们要将自己的脖子往绞刑架的绳子里面套吗?”
张之洞说:“刘老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左大人收复新疆,名扬四海,劳苦功高,在如今的朝堂上也能说得上话呢。”
刘庆和道:“左宗棠这人脾气特臭,得罪了不少权贵,风险太大。另外,张公觉得左宗棠比恭亲王如何?”
张之洞说:“诚不如。”
“恭亲王都回家养病了,李鸿章还在朝堂上屹立不倒,左宗棠能斗得过李鸿章?”刘庆和道:“别说现在阜康钱庄缺额巨大,是个无底洞,就算我们有钱,也不能救他了,否则我们是自取其祸。作为多年的老朋友,我对张公有一个建议。”
张之洞问道:“什么建议?”
刘庆和道:“以后多向李中堂靠拢,多办洋务,才会有更大的前途!”
张之洞一想也是,现在谁都知道朝堂上是慈禧太后说了算,慈禧跟李鸿章的关系,跟铁哥们似的,他想到徐延旭被李鸿章撤职查办,本人也还处于停职等候处分,在这期间,如果还掺和李鸿章和左宗棠的权力斗争,那自己说不定得回家种红薯去了。
张之洞思考了再三,决定听从刘庆和的建议,不救胡雪岩。
胡雪岩病怏怏回到了杭州,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他想起四十年前的一件事,当时是寒冬,他还是钱庄里的小学徒,又一次奉命到钱塘江南岸的萧山县收一笔账款,账款没收到,自己口袋里有限的盘缠却在酒馆里参与投骰子的赌局,输得只剩下十个铜子,结果祸不单行,回去的路上上了船,才发现口袋里有一个大洞,连坐船的十个铜子都漏丢了,船工大怒,上前剥光了胡雪岩的衣服抵船费,胡雪岩光着身子,苦苦哀求船上的人借他十文钱,竟然没有一个人理他,社会就是如此冷漠!胡雪岩光着身子在寒风中走了一个时辰,才回到家,大病一场。
胡雪岩想起现在的处境,悲从中来,真跟当年很像,当年他一无所有,现在他貌似家财万贯,却马上也要一无所有,胡雪岩长叹一声,将十三位姨太太都叫到眼前,吃完最后一顿饭,各自给了一些银两,遣散了她们。
这时,李经述派人给胡雪岩送了一封信,信里面只有几句话:“胡老板,你曾对我说过,‘这世界,怎么会按照你的想法存在呢’,这句话,现在还给你。另外,我当年本来是要给你一个机会的,那句价值一百万两白银的话,是‘欧洲生丝丰产,价格这两年会暴跌’。”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一向是大清国官场和中国社会的传统。户部尚书阎敬铭,因为在阜康钱庄存了一大笔退休金,北京阜康钱庄倒闭,他亏损巨大,咽不下心中的恶气,给慈禧太后上奏折,要将胡雪岩“拿交刑部治罪,以正国法”。
京城官员大都在胡雪岩的钱庄存钱了,他们从太和殿排到了午门外,上书慈禧太后要治胡雪岩这奸商的罪。慈禧太后便让光绪皇帝下了圣旨:“现阜康商号闭歇,亏欠公款及各处存款为数甚钜,该商号江西候补道胡光墉着先革职,即着两江总督左宗棠饬提该员严行追究,勒令将亏欠各地公私款项赶紧逐一清理,倘敢延缓不交,即行从严治罪”。
慈禧太后让左宗棠催胡雪岩还公款,表面上是给左宗棠面子,实际上,确是很残忍,胡雪岩各地的阜康商号倒闭,拿不出钱来还公款,这等于要左宗棠把胡雪岩往死路上逼。
左宗棠接到消息,顿时瘫坐在椅子上,他知道朝廷要是查办了胡雪岩,自己的老底必然也会被揭穿,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左宗棠毕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受此打击,竟然一病不起,还没带人查胡雪岩的家底,自己就先病逝了。
左宗棠一死,李鸿章当然要甩开膀子接着彻查胡雪岩了。李经述、邵友濂、盛宣怀马上带兵查封了阜康钱庄的北京分号,上海分号,一清查,结果让李经述大跌眼镜:仅北京一个分号,查出的亏欠公私款项高达一千二百万两!
胡雪岩这位大清首富,在短短数十天内,便被宣布破产,三十年积攒的家业毁于一旦,他郁闷成疾,不久也病死了。胡雪岩死后,他的账本全部被李经述和盛宣怀销毁,他的财产和私藏都成了一笔糊涂账,他到底有多少钱,也成了谜。那些在阜康钱庄的储户,最后大概拿到了一半补偿。
李经述抄了胡雪岩的家,胡雪岩的产业,除了免费给穷人发药的几间“胡庆余堂”继续保留,更名“慈善堂”,让盛宣怀继续努力经营,其他产业都卖了变现,而且李经述还变卖了胡雪岩的各种私藏,自己留了大约五百万两白银,缓解了龙兴集团的资金压力,还有了开北洋陆军学堂的资本,便请李鸿章向朝廷申请在天津办陆军军校,既培养高级将才,也培养低级军官,每期大约两千人。李经述想把北洋陆军学堂,办成中国的西点军校,因为李经述知道,小日本当时也已经开办陆军士官学校了,在这方面,中国绝对不能落后,否则,落后就会被揍得鼻青脸肿!
...
第四十三章 朝鲜甲申政变
袁世凯刚带兵从台湾回到朝鲜,朝鲜就发生了“开化党”的流血政变。这次政变,是由日本驻朝新任公使竹添进一郎挑起,他还有一个秘密身份,是日本陆军中校,朝鲜“开化派”企图借助日本人的势力,发动政变夺权,朝鲜历史上称为“甲申政变”。
1882年李经述平定大院君政变后,闵妃重新当政,朝鲜的大臣就分裂成两派,一是以闵妃的侄子闵泳翊、金允植为首的“亲华派”,另一派是亲日的“开化党”,以光绪七年赴日的“绅士游览团”成员为主,包括外衙门协办金玉均、兵曹参判洪英植、驸马朴泳孝、徐光范、徐载弼、尹致昊等人,鼓吹脱离中国**,所以又称“**党”。
李经述当了朝鲜通商大臣后,察觉到了这帮开化党人的野心,但因为他们的成员多是朝鲜年轻的士族,不便将他们全部杀掉,便让闵妃打压开化党人。驸马朴泳孝当汉城府判尹时,曾以毕业于日本户山军校的申福模等为骨干,在广州南汉山城创建并训练了一支1000多人的新式军队,与尹雄烈在北青所练新军南北呼应,准备作为开化党的武装力量,李经述得知后大怒,立即改编了他们的军队,还将朴泳孝撤职,让他滚出朝鲜政界。
李经述在朝鲜时,手段强硬打压开化党人,开化党人不敢轻举妄动,中法开战,李经述、袁世凯带两千淮军去台湾支援刘铭传,让唐绍仪负责派人盯住开化党人和日本使馆。“开化派”首领金玉均发现唐绍仪比较“软弱”,认为机会来了,便不再满足于与金允植等“亲华派”在景福宫的朝堂上打口水仗,便暗中和日本驻朝公使竹添进一郎谋划流血政变。
洪英植说:“平日我在开化党中被称为和平主义者,然近来国势危迫,不忍坐待其灭亡,在这种情况下不得已行过激之。吾辈以今日切迫之势,舍一身性命,期图一改革之志,天幸见怜,时运凑合,如水骤下。”
袁世凯听从李经述的命令,带领新式淮军从淡水赶回汉城时,洪英植等开化党人已多次在深夜召集党羽开会,制定了政变计划,他们和日本驻朝公使竹添进一郎合作,让在朝鲜的日本人,把武器弹药偷运进朝鲜王宫,准备动手制造恐怖政变。
袁世凯一回汉城的驻地,唐绍仪就来找他,送上了朝鲜邮政总局落成典礼的请柬,请他第二天参加典礼,说:“朝鲜邮政总办大臣捎话来,说邮政总局多亏袁将军力倡,才得以成立,而且美国、英国、日本、俄国的驻朝公使都已答应参加典礼,请大人务必赏光。听说这次典礼会很隆重,新旧大臣都会参加,好几百人呢。”
“哦,好几百人?”袁世凯回汉城后,发现朝中气氛不对,察觉到这盛典可能有问题,走上前拍了拍唐绍仪的肩膀,问道:“少川老弟,朝鲜邮政总办大臣是谁”
唐绍仪答道:“总办是洪英植。”
洪英植正是开化党人的三大骨干之一,袁世凯一听是他担任邮政大臣,便更加确定这是一场阴谋,对唐绍仪说:“你明日代俺去吧,就说俺受了风寒,身体抱恙。”
唐绍仪点头答应,袁世凯从腰间掏出一把黑壳毛瑟枪,递给他,道:“李公子特意嘱咐我们,要提防开化党,这把枪你明天带上,一有异动,就开枪。”
那把黑壳毛瑟枪扳机上还有斑斑血迹,二十二岁的唐绍仪见了摆摆手,说:“只不过是一个落成典礼仪式,就不用了吧,我不习惯用枪。”
袁世凯把毛瑟枪塞到唐绍仪的手里,道:“你呀,跟李公子都是留过洋的人,学识一箩筐,就是太善良和心软。这把枪你以后每天随身带着。你要永远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唐绍仪接过了黑壳毛瑟枪,也意识到明天的落成典礼不简单,便让袁世凯教他怎么填充子弹和开枪。
唐绍仪还是挺有射击天赋,不到半个时辰就学会了开枪。
第二天,秋风劲吹,汉城街道上,嫣红的枫叶纷纷飘落。朝鲜邮政总局大楼前张灯结彩,二十八岁的朝鲜邮政总办大臣洪英植穿着宽松的传统汉服,满面红光,弯腰笑迎一拨一拨的贵宾。
代表中国的官府马车到了门前,洪英植赶忙跑过去迎接,见来人并不是袁世凯,而是唐绍仪,心有点慌,问道:“怎么不见贵国袁大将军到来?”
唐绍仪笑道:“袁大将军今日身体抱恙,委托我来参加,难道你不欢迎?”
洪英植连忙说:“哪里哪里,唐大人里面请。”
唐绍仪带着两位侍从进了大楼,走到朝鲜邮政大厅,发现大厅中央布置一张宽大的方桌上面铺了一层雪白桌布,桌上摆了酒菜、刀叉餐具、外国香烟、葡萄酒和一大簇粉紫重瓣的木槿花,十余张黑色太师椅围绕方桌。
客人到了很多,熙熙攘攘,有的已经在桌前的太师椅上就坐,唐绍仪环顾来客,大多是老熟人,户曹参判金玉均、汉城府判尹朴泳孝、美国公使福特、英国总领事阿斯顿等,还有日本使馆的书记官岛村久和翻译官川上稻田,却单单不见日本驻朝公使竹添进一郎。
唐绍仪心有疑虑,上前询问岛村久:“今日竹添公使怎么没来?”
岛村一笑,叽里呱啦说了几句日语,翻译川上解释说:“竹添公使近日染了风寒,身体抱恙不能来。”
唐绍仪一听,这理由听起来耳熟,袁世凯也找的是这个理由,心里不得不佩服袁世凯的先见之明。不一会,亲华派的大臣闵泳翊、韩圭稷、李祖渊等人差不多到齐了,洪英植便命人将邮政局的正大门从外面上锁。
落成典礼仪式很简单,无非是领导剪彩,观众鼓掌欢呼,之后便是宴会,颇有姿色的朝鲜舞女,穿着传统服装献歌献舞,在座的客人站起身,举起酒杯觥筹交错,一片欢乐祥和。
但金玉均、洪英植、朴泳孝几人却完全没心情欣赏这些歌舞,按照他们的计划,在宴会进行时,日本驻朝公使竹添进一郎便会命人在朝鲜邮政总局大楼正门外放火,然后他们喊着火了,引起客厅混乱,再趁乱让埋伏在邮政大楼里的人诛杀闵泳翊等守旧大臣。然后他们带人进宫谎称清兵作乱,趁机将藏于景福宫内的**引爆,制造更大的混乱,最终请竹添进一郎带日本人进宫勤王,控制闵妃和国王李熙,夺取政权。
宴会快结束了,还不见正门外有人放火,金玉均赶忙上前和岛村久交头接耳,问怎么回事。
岛村久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翻译官川上稻田匆匆从门外赶回,跟岛村久说:“大事不好,门外放火的日本兵全被清兵抓了,袁世凯还带着全副武装的清兵从汉城的营地出发,朝邮政大楼赶来了。”
三十三岁的金玉均一听,意识到开化党政变阴谋已暴露,心就慌了,不过他去日本访问过三个月,见过世面,很快镇定下来,问岛村久日本是什么态度,如果日本支持他,就豁出性命干了。
岛村久说:“大日本国当然是全力支持你。我来参加典礼之前,竹添公使已经命五百日本武士做好战斗准备,只要景福宫一爆炸,马上入宫勤王。”
金玉均一听:“事不宜迟,我马上干了!你赶紧回去,通知竹添公使,请他带人进宫援助。”
屋外没人放火,金玉均也不管那么多了,命人就在新建好的邮政大楼内放火。不一会,大厅里浓烟滚滚,烈火熊熊。
金玉均和洪英植、朴泳孝见到政变的信号,趁机跑到客厅里喊:“起火了,起火了,大家不要慌,走后门!”
到后门的路上,朴泳孝埋伏了杀手,“亲华派”的大臣走近一个杀一个。首当其冲的,就是闵妃的侄子闵泳翊。
大腹便便的闵泳翊,刚走出客厅,就被两位冲上来的蒙面歹徒乱刀齐下。闵泳翊大声质问那些歹徒:“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袭击朝廷命官……”
闵泳翊的话还没说完,头上便挨了一刀,血流如注,接着他身中数刀,当即被砍成血人,身体一歪,倒在了血泊之中。
唐绍仪在慌乱的人群中一看这血腥场景,赶紧拔出袁世凯给的毛瑟枪,镇定举起手枪,砰砰开了两枪,一枪击中了一名蒙面歹徒胸部,另一枪集中了另一位歹徒的头部,这两名歹徒一死一伤,外面赶过来的数十名歹徒被震慑住了。陪同美国、英国、俄国的驻朝公使前来的武官,这时也纷纷掏出手枪自卫,保护公使的安全,那些拿着刀的蒙面歹徒,一时不敢冲进客厅。
双方陷入了僵局,这时,袁世凯已经带了一千全副武装的淮军,火速向朝鲜邮政总局跑来武力镇压叛乱,汉城再一次陷入血雨腥风之中。
...
第四十四章 袁世凯平乱
唐绍仪果断开枪,打死了两名开化党派来的蒙面歹徒,金玉均等开化党人还在客厅里忽悠朝鲜守旧大臣从后门逃走,自投罗网。唐绍仪已经意识到,正如袁世凯所说,邮政总局大楼落成典礼是开化党人的一个圈套,唐绍仪当机立断,朝天花板开了一枪,然后跟美国公使福特、英国总领事阿斯顿,还有朝鲜亲中国的大臣们大声吼道:“请大家静一静,不要慌张,我们哪都不用去,就在这客厅里等袁世凯将军率中**队过来,他马上就到了”。
唐绍仪这一开枪,加上声嘶力竭的大吼,让客厅慌乱的人群镇定了下来,金玉均等人并不想也不敢把这次朝鲜政变演变成国际外交事件,根本不敢派人进客厅砍人,加上已经杀了闵泳翊,放火制造混乱目的已经达到,他赶紧和洪英植、朴泳孝等人悄悄溜了,往景福宫奔去,进行下一步计划——引爆宫内的**,制造混乱。
金玉均、洪英植、朴泳孝三人一路狂奔,刚走到景福宫的协阳门,把守城门的御林军见他们穿着朝鲜日常的官服,拦住他们:“三位大人请留步,按规矩,朝廷命官入宫必须穿大礼服。”
儒家社会里,古人穿衣打扮,尤其是官员,都极为讲究,什么样的场合必须穿对应的衣服,这些规矩朝鲜是跟中国学的。金玉均想起百官入景福宫必须穿礼服的“规矩”,但他们三人来得匆忙,没有时间换大礼服了,一筹莫展。
这时,驸马朴泳孝急中生智,怒骂那位拦住他们的守卫官:“瞎了你们的狗眼,我是驸马锦陵尉,你们连我都不认识?清军现在汉城有异常调动,马上要杀入宫中,你们还如此吹毛求疵,你们要是耽误了我们进宫,朝鲜就有亡国的危险,皇上待会定斩你们九族。”
这时,从景福宫里走过来一位御林军的武监官,恰好认识朴泳孝,问明来意,就放他们入宫了。三人进入宫中,命人引爆了事先埋藏在景福宫通明殿的**,然后急匆匆直奔李熙的寝宫,因为李熙和闵妃有一个习惯,那就是“白天睡觉,晚上办公”。
朝鲜国王守卫小队长尹景完是“开化党”潜伏在王宫的内鬼,见到金玉均、洪英植、朴泳孝三人,赶忙上前问道:“三位大人,怎么这么晚才来?”
金玉均黑着脸说:“说来话长,出了一点意外,赶紧带我们进寝宫见国王。”
尹景完便赶忙让守卫放他们进去,金玉均让他在外面候命。
大白天的,朝鲜国王李熙本来正搂着闵妃睡觉,闵氏不仅比高宗大一岁,算起来还是高宗的姨母辈亲戚,他现在已经彻底拜倒在她的裙下,不时还会跑来跟她圆房,想多生几个皇子。李熙那天正玩得兴起,把闵妃剥得一丝不挂,摆成一个大字,抚摸着闵妃白皙的肌肤,还有耸起的玉峰,准备开始干正事,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他顿时吓得身子一哆嗦,疲软了下来,气得闵氏一脚将李熙踹下了龙床,马上命人去查探怎么回事。
不久,金玉均三人就闯入寝宫报告:“启奏王上、大妃,清兵作乱,在邮政总局大楼落成典礼上杀了闵泳翊,刚才王宫的爆炸声,是清兵在炮轰王宫,请王上马上下诏,请日本公使带兵入宫勤王!”
闵泳翊是闵台镐之子,后过继给闵升镐为嗣,颇得姑母闵妃宠爱。闵妃听闻他被杀,心痛不已,但她毕竟是经历过大院君政变的人,没有失去理智,她冷静一想,闵泳翊跟金允植一样,一直和袁世凯的关系挺好,怎么会无缘无故被袁世凯手下的清军杀了,便起了疑心,便问金玉均:“金大人,你可看清楚了?我的侄儿被作乱的清兵杀了?”
三人异口同声,的确是清兵作乱,他们现在已经朝王宫攻来,要灭我李朝。
李熙一听,吓得六神无主,尹景完这时也带了一队御林军进寝宫,谎报清军已经开始攻打朝鲜王宫。
金玉均疾声说道:“王上、大妃,请赶紧下令日本公使率兵进宫勤王,否则社稷危矣!”
李熙两眼望着闵妃,要老婆拿主意,闵妃道:“日本国在朝鲜并无驻军,何来勤王之师?”
朴泳孝道:“两年前日本国大使馆被暴徒烧毁,来朝鲜的那一千多日本兵只回去了一半,剩下的人都以商人、侨民身份藏匿在汉城没有回国。”
闵妃见金玉均、朴泳孝对日本人的情况这么熟悉,疑心更加重了,她看了一眼寝宫守卫,看起来也跟金玉均是一伙的,便留了个心眼,让李熙在宣纸上歪歪斜斜写了七个字:“日本公使来卫朕”,并且也未盖御章。
金玉均接到朝鲜国王李熙的手谕,大喜,这下日本人师出有名了,便接过国王写了字的宣纸,命尹景完送去日本公使馆。尹景完前脚刚出宫门,日本公使竹添进一郎就带了五百兵到了,马上进宫。
闵妃见了竹添进一郎,一看日本兵来得这么快,更加感觉不对劲,便道:“哀家内急,要出去方便一下。”
竹添进一郎、金玉均等人都是大男人,王妃如厕,也不好派人跟着,看闵妃神色自若,也不像是要逃跑的样子,金玉均说:“大妃,外面危险,早去早回。”
闵妃道:“本宫知道了。”
闵妃带着两个宫女出了日本兵的视线,急匆匆从后门溜出宫去——逃跑是闵妃必备求生技能,屡试不爽。闵妃一双大脚,跑现在的马拉松肯定没问题,她一口气跑到了清军的驻扎营地,袁世凯这时已经将朝鲜邮政大楼的乱子平了,开枪打死了四五十个开化党徒,将朝鲜邮政大厅内的乱党一网打尽,刚回军营。
闵妃见了袁世凯,叙说了宫内发生的事,然后拉着袁世凯的手,泣诉道:“袁大将军,我的丈夫和儿子还在皇宫,在日本人手里,将军赶紧发兵救他们。大恩大德,事后定当报答!”
“怎么报答?”袁世凯看着闵妃楚楚可怜的模样,浮想联翩,趁机一把抓住闵妃热乎的手,不过大敌当前,他随即头脑冷静下来,道:“大妃放心,这事就包在俺袁世凯身上了。你先在俺大营里好生休息,哪都别去。一个时辰之后,俺一定让你们家人团圆,在这大营里见面。”
二十五岁的袁世凯当机立断,下令两千新式淮军出动,兵分两路,自己带着一千人攻打朝鲜王宫,李鸿章派来朝鲜的德国顾问穆麟德带着一千人攻打日本驻朝使馆,连克虏伯炮都用上了。
穆麟德一听,对袁世凯说:“袁将军,我不同意带兵去攻打朝鲜王宫与日本驻朝使馆,这事非同小可,搞不好朝鲜军民真认为我们要灭朝鲜,反而会给开化党和日本人口实,而且炮轰日本驻朝使馆严重违反国际公法……”
年轻的袁世凯打断了穆麟德的话,虎目一瞪,厉声喝道:“事不宜迟!本将军刚才的话是命令!并不是要跟你商量。俺太了解日本人,俺们忍一时,他们就得寸进尺;俺们退一步,他们就会变本加厉!当初俺就跟李公子建议,不要对开化党和日本人心慈手软!”
袁世凯这一番河南话说得太快,穆麟德没怎么听懂,不肯带兵,袁世凯便命吴兆友带一千淮军带重炮围攻日本使馆,自己亲自带了五百淮军,直扑朝鲜王宫。
袁世凯骑着一黄色高头大马,率军刚到景福宫的协阳门,金允植就跌跌撞撞从宫中跑来,抱住马腿,向袁世凯哭诉道:“将军,乱党叛乱,假传王旨,召海防总管闵泳穆、知中枢府事赵宁夏、左赞成闵台镐到景佑宫议事,借机在宫门派刺客逐一杀死。我发现王宫有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没敢进宫,才捡回一条老命,请将军即刻进宫剿灭乱党。”
“啊?这金玉均和竹添进一郎也太狠了!”假传圣旨将朝中守旧大臣骗进宫一一刺杀,袁世凯一听金允植的话,怒目圆睁,心里暗自庆幸刚才的当机立断,否则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了。于是,袁世凯马上下令淮军攻进王宫,因为朝鲜国王和世子还在王宫,宫中还有王妃、宦官、宫女,不能用重炮攻击,袁世凯只好让天龙步枪兵、来复枪兵和滑膛枪兵强攻王宫。
清兵刚一靠近,日本兵就开枪了,袁世凯大喝一声,果断命令还击,并且身先士卒,拿着一把八响的黑壳毛瑟枪,“砰砰砰”三枪,将正躲门楼上瞄准射击的两位日本兵打死,他们的胸部中枪,掉下了门楼。
袁世凯下令吹响进攻的号角,五百淮军和五百日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不一会,闵妃和金允植也调来三千御林军助阵,杀日本兵,人数上中朝占了优势。
竹添进一郎是军人出身,也毫不示弱,带着训练有素的日本兵反击,双方斗得正酣,忽然汉城北边响起轰隆隆如惊雷的炮响,竹添进一郎一听,竟然是日本使馆的方向传来的,马上意识到日本使馆也遭到中**队的猛烈攻击,这袁世凯真是“八嘎雅鹿”,毫无顾忌,打起仗来不含糊。日本使馆里有很多自己与开化党人的秘密来信,这些要是落在袁世凯的手里,那就是日本祸乱朝鲜的铁证,竹添进一郎无心再战,想带兵回日本驻朝使馆去增援。
日本兵见自己的老巢被端,也无心再战,渐渐处于下风。宫内的御林军大都忠于国王,见清军入宫,马上反水,和听命于开化党的御林军也杀了起来,洪英植和朴泳孝的长兄朴泳教当场被朝鲜士兵乱刀剁成了肉泥。金玉均和朴泳孝见大势已去,跟着竹添进一郎和四五个日本兵装扮成朝鲜士兵,趁乱狼狈逃回日本。
驻守日本使馆的几百个日本人,先被克虏伯炮轰击,又遭到吴兆友的淮军猛烈攻击,抵挡不住,竟然又自点一把火,将日本驻朝使馆烧毁了,里面值钱的东西和资料都烧光了。
竹添进一郎逃回国内,跟日本政府汇报,颠倒黑白,说清军先挑起了事端,不仅围剿了亲日的开化党人,还炮击和火烧了日本驻朝公馆,建议日本国立即出兵,和大清国开战。
袁世凯平定朝鲜叛乱后,安排好驻军,给李经述发了一封长电报,汇报了发生在朝鲜的这次政变,李经述对日本军人的疯狂举动越来越担心,他强烈意识到,自己要抓紧时间开办北洋军校,训练新军和北洋水师,赶在甲午海战之前,就跟小日本开战,打残小日本,否则后患无穷。
...
第四十五章 购买铁甲巨舰
光绪十一年,也就是在1885年,李鸿章本来打算先搞掉胡雪岩,再对付左宗棠,没想到左宗棠一病不起,先翘辫子了,这纯属意外。在朝堂上,一时已经没人再是李鸿章的对手!不只政治对手一个个倒下,这一年,李鸿章人逢喜事精神倍爽!他此前从德国订购的三艘铁甲军舰,终于回来了,由北洋海军的水师提督丁汝昌带队开到了天津港口,这一天,李鸿章足足等了五年!
一听说铁甲巨舰回来了,年过花甲的李鸿章也很兴奋,一大早就起了床,带着李经述、李经方等人坐马车去天津港码头等候。
丁汝昌带回的这三艘战舰,是中国历史上真正的远洋蒸汽铁甲战舰,其中两艘排水量七千吨级别的,这吨位在当时的亚洲远洋军舰中,绝对排第一名,并且配备305毫米口径的巨炮,适宜远攻;不仅有鱼雷,还顺带送了两艘鱼雷艇,适宜暗攻;舰船上还配备了五管的速射炮,一分钟发六十发炮弹,适宜近战。这三艘铁甲军舰的装备简直酷毙了,适合全天候多层次作战,当时要是直接开去东京港灭小日本,根本就不用开外挂或金手指。李鸿章早就发电报给负责采购军舰的李凤苞,亲自赐名这三艘蒸汽铁甲舰“定远号”、“镇远号”与“济远号”。
那天风和日丽,李鸿章在岸边,望着“定远号”这三艘远洋铁甲战舰乘风破浪,如履平地。
丁汝昌站在旗舰“定远号”的甲板上,桅杆上的黄底五爪青龙旗迎风飘扬,他向下一挥令旗,数百北洋海军将士唱起了嘹亮的军歌:“宝祚延庥万国欢,景星拱极五云端。海波澄碧春辉丽,旌节花间集凤鸾。”
李经述听到这整齐嘹亮的军歌,心想原来北洋海军并非历史教科书上说的那样**无能,这短短四句二十八字,就是晚清时期的北洋海军将士们传唱的军歌,体现了当时北洋海军开放、包容的外交态度,也反映了北洋海军建军时的气魄和精神。
军歌完毕,“定远”号升起了305毫米口径的克虏伯巨炮,一开炮,“轰隆”,“轰隆”,一声声巨响,李鸿章和李经述、李经方看到四五千米外的海域白浪翻滚,激起了一串串巨大的浪花,喜笑颜开。
李经方趁机大拍李鸿章的马屁,道:“父亲大人真是有眼光,有了这样的铁甲巨舰,东到太平洋,南到新加坡,北到海参崴,北洋海军从此可以纵横四海。”
李鸿章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面露喜色,自豪说道:“那是自然,这军舰不仅白天可以作战,到了晚上也可巡航。李凤苞曾电告为父,商船在海上遇到定远舰试验探照灯,照耀海面如同白昼,何等威武,何等雄壮。”
然后,李鸿章转头问一旁陷入沉默的李经述:“痴儿,你看这三艘德国造的巨舰如何?”
在1885年,“定远舰”就相当于航空母舰,中国有了真正的坚船利炮,李经述的内心也兴奋不已。不过定远舰的造价是150万两白银,当时一个普通家庭年生活费只要2两银子时,这显然有点贵。更大的问题在于,水师提督丁汝昌只有陆战经验,即便有了北洋舰队,也难以打败日本海军,他沉默不语,是在思考对策,如何把水师提督丁汝昌给“坑掉”,自己取而代之。
因为李经述知道,真实的丁汝昌并不像历史书上说的那样,是什么民族英雄,相反,他治理北洋水师无能,畏战避战,在自杀前还给日本人写了投降书,对甲午海战的失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了北洋水师的未来,必须尽快搞掉丁汝昌!按照李经述的计划,他要从李鸿章手里接管淮军和北洋水师,接管北洋海军学堂,开办北洋陆军学堂,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海风吹在李经述年轻的脸庞,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可以将丁汝昌“坑掉”,于是他面露微笑,自信对李鸿章说:“父亲大人,这定远巨舰,活力、速度都是现今世界一流,确实不同凡响,肯定能让日本国给中国割地赔款!可再上书朝廷,购置几艘这样的巨舰,那北洋海军便可纵横亚洲。”
李鸿章一看这德国货确实不错,加上朝堂上没了左宗棠跟他吵“海防塞防”,没了翁同龢那老头卡着户部的银子,没有李鸿藻和张佩纶等清流大臣唧唧歪歪,他便听从了李经述的建议,火速上书醇亲王,建议朝廷再买两艘铁甲军舰,“新官上任”的醇亲王奕譞一高兴,批准!而且两艘不够,再来四艘!在英国和德国分开买,速到货!
李鸿章为什么上书醇亲王呢?因为这时,大清**机首席大臣虽然是礼亲王世铎,但实际掌权的,是光绪皇帝的父亲醇亲王。慈禧太后罢黜恭亲王后,曾询问醇亲王奕譞诸王中谁可以担任军机大臣,奕譞便举荐了礼亲王世铎,说:“礼亲王掌管宗人府,接人谦穆,终身无疾言厉色,对内侍尤恭谨”。
这话说白了,就是礼亲王比较“听话”。礼亲王世铎对内侍尤恭谨到什么地步呢?大内总管李莲英向之屈膝行礼,他也小心恭敬,报以满人规格很高的屈膝礼。但礼亲王受起贿来,却是理直气壮,胆量十足,甚至还因不见礼物不办事之故,被人私下里戏称为“非礼不亲”之王,放到今天,那就是正国级的大老虎。
慈禧太后用人,贪不贪污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听话”,威胁不到自己的权力,便命世铎当了领班军机大臣,重组军机处,并吩咐礼亲王世铎有“紧要事情”要同醇亲王奕譞商办。
礼亲王世铎的祖上,是清太祖的二儿子代善,很早内佐国政,外统重兵,差一点就当了大清国的皇帝,但一生遭受他的八弟皇太极压抑,好几次差点被干掉,世铎深知皇权都带着血腥,吸取祖上教训,乐意做一个没主见也不敢有主见的亲王。于是,军机处的事务,除了大臣们什么时间可以去上厕所以外,都成了紧要事件,他最喜欢对醇亲王奕譞说的两句话就是:“这事,醇亲王你怎么看?”等醇亲王一发表意见,他又说:“醇亲王,你说得对,就这么办!”
醇亲王雄心勃勃,能力也不错,和恭亲王不分伯仲,是清朝的铁帽子王之一,咸丰帝死后,二十一岁的他配合慈禧太后发动辛酉政变,受到重用,领侍卫内大臣,管理神机营,他的势利也很庞大,时称“神差”,当时他算得上大清国的“四号人物”,仅次于两宫太后与恭亲王。但1875年,三十五的他,正值壮年,干大事的年纪,在政治前途上却受到了致命的打击——慈禧背着醇亲王选了他的儿子载湉当了皇帝,即光绪皇帝。
儿子当了皇帝,不是大好事吗?为什么醇亲王的政治前途反而毁了?
原来,清朝的皇位继承,有自己的游戏规则,其制度承大明,最开始是“嫡长制”,即在所有皇子中,由皇后所生的皇长子继承,皇太极就是一例。到了康熙年间,康熙大帝身体好,和妃子干事也很积极,皇子众多,太子数度废立,九龙争位,兄弟相残,最后四阿哥胤禛登位,也就是雍正皇帝,他觉得“立贤制”比较好,不然像他一样文武双全的皇子当不了皇帝就可惜了。于是清朝的皇位在“嫡长制”的基础上增设“立贤制”:即在诸皇子中,由皇帝选贤者,留遗诏在正大光明匾后。而不管是“立长”还是“立贤”,按照大清的祖制,亲王的儿子以外藩入继大统,也就是当皇帝后,父亲必须回避,做一个贤(闲)王。
1875年,同治皇帝病危,当时热门皇位继承人有三个。同治皇帝没有子女,就不存在立长或立贤的纠结,按父死子继的正统原则,奕、载、溥辈排下去,入继大统的应该是“溥”字辈。最正统的继位人选,是道光皇帝长子奕纬的长孙溥伦,一帮清流大臣和宗室鼎力支持,手握重兵的左宗棠也被拉拢。
溥伦当时还是在吃奶的婴儿,朝中很多大臣也料定两宫太后会支持溥伦,因为这样两宫太后仍可长时间垂帘听政,但奇怪的是,慈禧和慈安太后并没有急于表态,只是让大臣们提出皇位的人选。于是朝中有传言说,两宫太后在等怀胎的阿鲁特氏皇后产子,更有流言说,恭亲王将要自己当皇帝。恭亲王奕訢听到他想当皇帝的谣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紧联合醇亲王奕譞提名了他的二儿子载滢,兄终弟即也符合大清皇位的继承规则。载滢此时十四岁,早就过继给了他的叔叔,也就是恭亲王八弟、钟郡王奕詥。而光绪皇帝此时是大冷门,慈禧太后却突击提拔荣禄兼任步军统领,也就是“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职务相当于现在的京城卫戍区司令员,牢牢控制了京城。慈禧还做通了慈安太后的思想工作,加上直隶总督李鸿章表态支持她,心里有了底气,在皇位继承人的选定上专横独断,同治皇帝一驾崩,慈禧太后马上召集各王公大臣宣布:“文宗(咸丰帝)无次子,今遭此变,若承嗣年长者,实不愿;需幼者乃可教育。现在一语即定,永无更移。我二人同一心,汝等敬听。”
“敬听”是客气的说法,意思是“你们听着”:把醇亲王奕譞的儿子载湉,过继给咸丰皇帝,再继承皇帝位。醇亲王奕譞在大殿上听到这消息,都惊呆了,我儿子继承皇位这么大的事情,两宫太后竟然都不跟我商量一下,于是在大殿上嚎啕大哭,哭得昏了过去,可见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清史稿。奕譞传》中是这么说的:“忽蒙懿旨下降,择定嗣皇帝,仓猝昏迷,罔知所措。”
恭亲王也措手不及,慈禧太后这事也没跟他商量,他只得点头同意,毕竟,将成为闲王的是醇亲王奕譞,而不是他。
可怜的载湉,也就是光绪皇帝,小家伙时年四岁,在睡梦中被人叫醒,套上龙袍,一路哭喊着要“妈妈”,还是被太监用轿子从醇亲王府上抬进了宫中。
1875年,正月二十日,载湉登基,年号光绪。醇亲王奕譞立即上奏两宫太后,请辞一切本兼各职,说:“臣侍奉同治皇帝已经有十三年了,如今龙御归天。臣仰瞻他的遗容,真是五内崩裂啊。忽然承蒙皇太后的懿旨下降,选择载湉为嗣皇帝,时间仓猝让臣非常迷惘,不知所措。犯了年轻时旧有的肝疾,不断地积累变成了大病。惟有哀恳辞退官职,请允许臣告老,为天地容一个只留爵位的人,为道光皇帝留一个无才昏庸的儿子。”
两宫太后召集王公大臣集议,按程序罢免三十五岁的醇亲王一切实际职任,只留了亲王头衔,然后派他到河北昌瑞给同治皇帝修陵去了,同治皇帝的陵墓历时三年零一个月完成,耗银四百多万两,可见当时大清国还是相当有钱的,国富民穷而已。
1885年,醇亲王重新掌权,这一天,他等了足足十年!“新官上任三把火”,醇亲王想大干一场,在政治上做出点成绩来,以弥补自己失去的“十年”,而中法一战,醇亲王看到了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对大清国来说很重要,所以李鸿章虽只提出再买两艘巨舰,醇亲王却一下子批了四艘蒸汽铁甲巨舰,他和李鸿章的想法不谋而合,想极力打造一支世界一流的北洋舰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