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问题
灵玉有了师承,而且还是观云峰的蔚真人,端木临不好多说什么,只提了提意见,然后指点了一些常识性的剑修问题。
关于领悟剑意,端木临这样说:“程师妹大可放心,领悟剑意,对炼气弟子来说,难如登天,对筑基修士而言,却要容易很多。细心体悟,总有一日会领悟的。”
这一点,灵玉大概了解。好像法术,筑基期的法术炼气期去学,往往一头雾水,因为达不到那个层次,不能理解那种力量,也就无法了解其本质。到了筑基,无论对于力量的掌握,还是智力水平,都会上一个新台阶,炼气期模模糊糊如隔重山的剑意,也就近在眼前了。只要不是太混,剑修到达筑基期,领悟剑意就是个时间问题。
告辞之前,端木临好心提醒:“程师妹筑基得太匆忙了,想必基础不大牢固。为兄建议,师妹好好沉淀沉淀,或者出去游历一番,这样对你比较好。当然,这只是我一家之言,想必蔚师叔心中有数,师妹不必担忧。”
灵玉谢过他,又到万法阁拓印了一份《五行剑诀》。这只是一本中阶功法,对筑基修士完全开放,她直接拿到了完整内容。
之后,去擎岳峰想跟钱家乐会面,谁知道,擎岳峰的弟子连门都没让她进,只告诉她钱家乐被断岳真人收入门下,强制特训中,短期内不得外出。灵玉好说歹说,这名弟子才答应替她传话。
杂务处理完毕,灵玉回到观云峰。
蔚无怏还在钓鱼,书卷覆在脸上,好像在睡觉。
灵玉没敢打扰他,轻手轻脚进了洞府。她就奇怪了,结丹修士不都是苦修之辈吗?怎么她这个师父好像很悠闲的样子?她搬过来好几天了,就没见他干过别的事,不是钓鱼就是睡觉。
洞府门关上的时候,蔚无怏拿开书卷看了一眼,又盖上了,继续睡觉。
…………
蔚无怏没让她休息多久,第二天就揪着她学习怎么照料灵草。
“这招润雨诀,是百药园弟子必备的法术,可以加快灵药生长速度。”蔚无怏施展了一遍给她看,“会了没?”
润雨诀是炼气期就可以学习的法术,原理简单,灵玉到底是筑基修士,学这么个小法术,还是容易的。
“除了定时浇水,还有剪枝,日照,捉虫。另外,要时常注意灵气分布,灵药的反应。不同的时辰,灵药的喜怒也不同,这就要对阵法进行细微的改变,以保持和谐……”蔚无怏一项项说过来,足足讲了小半个时辰。
“听懂了没?”
“大概懂了。”
蔚无怏眉峰挑起:“我要的不是大概,到底懂还是不懂?”
“……懂。”灵玉很怀疑,她要说不懂,蔚无怏立刻就会给她好看。
听到这个答案,蔚无怏的眉峰放了下来。收个合意的徒弟,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不能太没脾气,他蔚无怏的徒弟,没一点脾气,怎么走得出去?其次,不能太笨,他最不耐烦的就是笨蛋;最后,还要识相,有脾气却不懂得忍耐的人,他可没兴趣收拾。
目前看来,这个徒弟还过得去,至少,在他能够容忍的范围内。当然了,想要完全合心意,需要长时间的调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这是为师给你制定的日程表。”演示完如何照料灵草,蔚无怏丢给她一张兽皮纸,“从今天开始,每天照着日程表做事。如果有一点偷懒……哼哼!”临走前,拍拍她的肩:“好好干,为师看好你哟。”
灵玉接过兽皮纸一看,差点吐出一口血。这日程表排得超级满,打理一个洞府需要做的杂事,全都压在她身上,从早到晚,片刻不得闲,留给她打坐的时间,都只有一个时辰!
她强烈怀疑,蔚无怏收徒,根本就是找个杂役!
“师父,”灵玉看完,追过去,“这样子,修炼的时间也太少了吧?”
“少吗?”蔚无怏丝毫不为所动,“一个时辰打坐,两个时辰练剑,这还少?”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呢!”
“难道你十二个时辰都在修炼?”
“……”好吧,她承认,那是不可能的,再勤奋的修士,一天也就修炼十个时辰,除非闭关。
“可是……”
“你还想怎么修炼?”她还没把话说出口,蔚无怏就堵住她的话头,语气平平地道,“你刚刚二十一,满打满算,入道只有九年。九年时间,从凡人到筑基,这样的速度,在沧溟界大宗门都是拔尖的,更不用说你出身某个灵气匮乏的小千世界。再说,你要不是走狗屎运,得了祝融山天火之源,能一次筑基?”他语重心长地劝诫,“别不知足,连显化真人和杨真人两位嫡系弟子,都是在炼气圆满磨练了五年,才闭关筑基的。你现在的状况,就好像沙子堆成的城池,看着风光,一不小心,就会被海浪冲垮……”
没想到蔚无怏会说出这么严肃正经的话,而且还很有道理,听得灵玉一愣一愣的:“师父,我现在情况很不好?”
“难道你以为你现在很好?”蔚无怏斜眼瞅她,“也不想想,凭什么人家筑基要辛苦磨练,你却轻轻松松一步成功?那个跟你一起的小子,想必现在已经被断岳老头折腾得半死不活了,你该庆幸,为师不是那么粗鲁的人,不然,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这一点灵玉相信,擎岳峰的弟子都说了,钱家乐在强制特训中,剑修的特训,不把人训掉一层皮,那不叫成功。这么说,她还得庆幸自己的师父手段很温柔?
——呸!温柔个球!她宁愿跟钱家乐一样被训掉一层皮,也不想纠缠杂事啊……
她视线刚移开一点点,看向蹲在不远处玩草的阿碧,蔚无怏就说了:“别指望你的灵宠,你亲自做。”
好吧。灵玉无奈收回目光。
“师父,那你说说,我该怎么修炼?我现在存在什么问题?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啊!”
“你自己呢?觉得问题在哪?”蔚无怏反问。
灵玉想了想,实话实说:“徒儿很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之前我都做好准备了,慢慢磨练剑术,体悟剑意,再借此筑基,没想到……”
“也就是说,你筑基成功连自己都没想到。”
灵玉老实点头。
“你的问题就在这。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路怎么走的修士,怎么能继续走下去?”蔚无怏淡漠地道,“别小看筑基之前的磨练,它是淬炼道心的根本,你跳过了那个阶段,表面看起来很幸运,其实,对你以后有害无益。除非,你并不打算结丹,只想在筑基厮混一辈子。”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哪个筑基修士不梦想着结丹?何况她还如此年轻。
灵玉越想越是担忧,咬咬牙,拂衣下跪:“请师父教我。”
“我这不是在教你吗?”蔚无怏坐在石凳上,悠闲地动手泡茶,“连繁琐的俗事都忍不下来,你的道心在哪?”
灵玉一怔,这么说,让她做杂务,还是对她好?
她默默地出神,从幼时被玄尘子带到白水观开始,一路细细想来,她经历过强敌环伺的惊险,也经历过生死一线的危机,但无论是惊险还是危机,对于她的心境,历练并不够,最后脱险靠的也不是她自己。就像蔚无怏问的,你的道心在哪。
道心,看不见,摸不着,但在修炼生涯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炼气期也就罢了,连门都没踏入,从筑基开始,道心如影随形,时刻影响着修士的前途。
其实,炼气圆满到筑基,所谓的磨练,针对的也就是道心。很不幸,灵玉完全将这个过程省略了。
许久之后,灵玉猛然抬头:“师父的意思是说,淬炼道心,要从这里开始?”
蔚无怏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回屋去了。
灵玉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陷入思索。
她很茫然,她知道自己的修仙之路有问题,但一直不清楚问题在哪,更不知道该怎么做。剑意还未领悟,基础也不够踏实,道心更未淬炼,她就像个十五六岁还未成年就坐享高官厚禄的孩子,看着风光,实则眼前的繁华如同云烟。就像蔚无怏说的,她的城池,只是用沙堆成的,一冲就垮,而别人的城池,却是坚固的巨石。
要如何把沙堆变成巨石……
蔚无怏倚在窗台,看着外面苦苦思索的灵玉,露出一丝微笑。
她和钱家乐筑基的情况,回宗门之后,就被问事长老元宁子问了个通透,他们也知道,这种事情,瞒不了宗门,干脆和盘托出。
初时,宗门大吃一惊,没想到祝融山万年不熄的天火熄灭,居然跟他们有关,元宁子亲自出手,确定他们两人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存在。这股力量品阶很高,暴戾汹涌,却神奇地与他们相合。
得知此事,蔚无怏便打算看看情况。凌霄问,为什么他会收徒,其实,他也是临时起意。这丫头体内的力量,十分奇妙,水火一体,冰火相融,他有预感,弄清楚这股力量,他目前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到时候,就能突破瓶颈,着手结婴了。
但愿她不要让自己失望。
121、三世镜
灵玉陷入疯狂的忙碌当中。寅时,天还未亮,就要起床采集露水,以供师父泡茶;卯正之前,施展一遍润雨诀,按情况调整阵法;辰时到瀑布底下练剑,练上两个时辰;下午,收拾洞府,四处跑腿,检查药园,把每一棵灵药的状态登记入册;晚上,整理书阁,按蔚无怏的要求查找典籍,将他需要的东西摘录出来,顺便听他讲道。过了子时,才能去打坐一个时辰,寅时又起……
被折腾了三个月,执事堂总算派人来了。
两名执事,带着五名弟子,一名来自执事堂,一名来自百药园。
当蔚无怏吩咐,将杂务交给他们的时候,灵玉松了口气。这些杂务,她不是处理不来,只是有些人天生就不是适合处理杂务,锻炼耐心就罢了,长年在杂务中消磨,会使她失去锐意。一名剑修,失去了锐意,就失去了立足的本钱。
“师父。”灵玉奉命来到蔚无怏的修炼室。
“洞府事务都交出去了?”蔚无怏正在闭目打坐——这些天来,灵玉很少见他打坐,只有晚上整理书阁的时候,他会在旁讲解修炼之道,顺便打坐。
“是,都交出去了。”
蔚无怏睁开眼,露出微微的笑意:“好,从今天开始,为师要给你进行特训。”
灵玉闻听此言,大喜:“多谢师父。”
“别高兴得太早。”蔚无怏一招手,桌上的茶水自动向他飞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若是撑得过去,算你有资格当我蔚无怏的徒弟,若是撑不过去……呵。”
这位蔚真人就是喜欢说话说半截,灵玉已经习惯了他的威胁。再说,剑修最不怕的就是挑战,这三个月,灵玉不止一次羡慕钱家乐,能被特训多好啊……
“听着,特训中,为师允许你带上一切东西,灵器、灵符、秘宝……只要你有,全部都可以带进去。只一点,一切都要靠自己,为师绝对不会插手,哪怕你死,明白吗?”蔚无怏秀美的脸庞肃然,灵玉毫不怀疑,他说到做到。
“明白。”
“一个时辰,给你一个时辰准备,够不够?”
“够了,谢师父。”
灵玉回到自己的小屋,把能带的东西全部带上。什么丹药啊、灵符啊,灵器只有本命灵剑,灵宠……算了吧。
半个时辰后,灵玉就准备完了。
“很好。”她如此积极,蔚无怏感到很满意,修炼靠的是自觉,天资再高,为人懒散,很难有所成就。
蔚无怏从袖里取出一只玉瓶,轻轻一点,一道流光从瓶中飞出,幻化成一面古色古香的镜子,悬浮在半空中。
“此物名为三世镜,进入镜中,要经历三世,方能离开。为师要告诉你的是,在镜子里,发生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你也许会失去记忆,经历不同的人生,除非堪破心境,才能醒悟;也许保留了记忆,却身陷险地,命在旦夕;也许是主角,所有的事情围绕着你发生;也许是配角,看着悲欢离合在你身边上演。但有一点,你要记住,”蔚无怏看着她,沉声道,“道心,让你入三世镜,是为了弥补走了捷径缺失的道心,不保持道心,绝对走不出来,记住了吗?”
他如此严肃,灵玉也跟着郑重起来:“是,徒儿明白。”
蔚无怏微微一笑,伸指一点,真元触及镜面,如水波一般泛开涟漪,灵玉只觉得身子一轻,天旋地转,被三世镜吸了进去。
身体仿佛浮在虚空,脚不着地,周围是混乱的气流,有如灰色的旋涡,旋转不停,带来一股压力,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终于,旋涡渐渐有了色彩,一张张人脸,一个个场景,在旋涡中渐渐明晰,直到一切变成了真实……
“二小姐,二小姐!”耳边传来焦急的声音,灵玉慢慢睁开眼,扶了扶额头,感到头痛欲裂。
“二小姐,你终于醒了!好点没有?”一个面容俏丽的小丫头面带喜色地看着她。
灵玉没有回答,揉了揉眉心,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鲛绡帐、架子床、山水座屏、多宝架、月牙凳……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水……”
“哦,小姐稍等。”小丫头连忙倒了杯蜜水过来,小心地将她扶起。
喝了水,灵玉觉得舒服了些,正要问话,外头忽然传来声音:“坠儿,二小姐醒了没?”
小丫头急急地跑过去开门:“珊瑚姐姐……啊,二夫人!”
趁她们说话的功夫,灵玉掀被起床。她觉得脑子一团浆糊,好像遗忘了重要的东西,有什么事情正等着她去做,可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到底是什么呢……”
正想着,忽听有人道:“好了?”
灵玉茫然转过视线,看到一名满身珠玉的美妇望着自己,神情带着些许不悦。
“……娘?”叫完,又觉得疑惑,为什么她好像很久没见到娘似的?明明一眼就认出来了,却感觉很陌生。
二夫人哼了一声,转头瞪着坠儿:“你是怎么照顾二小姐的?不是才刚醒吗?就让她下床了?”
坠儿惶恐地跑回来,把灵玉扶回床上,小声说:“二小姐,你刚刚才醒,多休息一会儿。”
灵玉甩掉她的手,满不在乎:“我没事,躺着都快发霉了。”
“没事?”二夫人看着她,眼中闪过怒色,下一刻,高声叫道,“刚才不是要死要活吗?现在就没事了?你根本就是演戏给你爹看,让你娘我下不了台吧?”越说越恼,怒而拍桌,“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孽障!胡天胡地,胡作非为!你要是个爷们,我还说你有本事!可你又是个丫头,我……”
“我不是爷们怎么了?”灵玉也恼了,昂着脑袋,死不低头,“我不是爷们就可以让你们糟蹋?姓张的根本就是个浪荡子,欺男霸女,人品低劣,没一点本事就知道跟狐朋狗友鬼混,还眠花宿柳,调戏民女,早晚得花柳病变太监!整个尹城没一户人家敢把女儿嫁他,你们倒好,还想倒贴……”
“是我们想倒贴吗?”二夫人气得发抖,指着她,“你也不想想,你今年二十一了!凤仙十四岁订亲,十六岁出嫁,你呢?从小跟个野孩子似的,遛鸡逗狗、上屋爬树,十七八岁也没人上门提亲!现在海棠都十六岁了!你是她亲姐姐,你不出嫁,让海棠怎么办?”
“海棠,海棠,你眼里就只有海棠!”灵玉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桀骜不驯地昂着头,眼中燃烧着怒火,“你是我亲娘吗?我是捡来的吧?三弟是你的命根子,海棠是你的掌上明珠,我是什么?我像个野孩子还不是因为你不管我?我小时候你抱过我几回?有没有哄过我睡觉?三弟、海棠还有铃兰都是你的宝,只有我是草!现在好了,你巴不得我把这根草扔出去,连姓张的人渣都敢让我嫁……”
“所以你就上青楼把人家打得半死?”二夫人脸都气白了,“你这是姑娘家该做的事吗?现在张家闹上门了,一旦出事,就报官让你偿命!”
“偿命就偿命,好过嫁个人渣!”灵玉哼一声,扭开头。
“你……你……”二夫人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最后一甩袖,“好,随便你想怎样,我不管了,就当没生过你!”说罢,带着珊瑚气冲冲地走了。
“二小姐……”看着二夫人离开,坠儿担忧地看着她,“别跟二夫人生气了,自从小姐你闹了一场,二夫人在大夫人那里受了气,又被三夫人笑话……二夫人日子也很不好过。”
“是……是吗?”灵玉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又硬起心肠,“就算这样,也不能让我嫁人渣啊!那姓张的是什么东西?让我嫁他,还不如出家……”
听到这里,灵玉呆了一下,仿佛触到某个点。
出家?她好像有件重要的事情没想起来,跟出家有关……
是什么呢?
出家,当尼姑或者道姑……
“对了!”灵玉大叫起来,“我要出家,我要去找神仙修道!”说着,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动作很迅速地铺开一块绸布,把平常穿的衣衫一股脑地扒出来,又从床板下翻出自己的宝匣,拿出金银,打了个包袱。
坠儿看得目瞪口呆,眼看灵玉把包袱捆在身上,连忙去拉她:“二小姐,你别乱来,你走了二夫人怎么办?还有老爷……”
灵玉满不在乎:“娘才不在乎我呢!她有三弟,有海棠,有铃兰,少我一个不少。爹就更不在乎了,他女儿那么多,多了我还嫌操心不过来。”拍拍坠儿的脸蛋,丢给她一小包银两,“好丫头,这几年多亏你了,只有你对我好,这是给你的。”
“二小姐,奴婢不要!”坠儿死脑筋,抱着她的腰不放,“你不能就这么走,奴婢……”
“难道你也想让我嫁人渣?”灵玉凑过去,威胁地眯了眯眼,“坠儿,你别忘了,你是我的丫头,我要嫁给人渣,你也跑不掉,指不定比我更惨。”
“可是……”
“放心吧,我去找娘说清楚,不会连累你的。”灵玉捆好包袱,就要走人。
一打开门,就见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站在门外,满脸愕然:“二姐,你干什么?”
122、清醒
“三弟?”灵玉钻出头,左右看看没人,一把将三少爷程演拉进房间,“啪”一声关上门。
“二姐……”
“嘘!小声点。”相差不多的身高,让灵玉轻易地抓着他的衣领,低喝道,“听着,你来得正好。我要离家出走,去找神仙修道。娘一定很生气,你负责安抚她,还有,别让人迁怒到坠儿。”
“二姐……”
“乖,等姐姐我成仙证道,给你颗灵丹妙药,让你活几百年,当个老祖宗!”摸摸他的头,灵玉打开房门,一溜烟跑了。
程府的地形,她熟悉无比,出了院子,七拐八弯,最后爬上一棵树,就要跳出去。
此时,忽听一声呐喊:“二小姐在这里!”
“噔噔噔”脚步声响起,众多护院和婆子把那棵树围得严严实实,还有人跑到外面截人。
灵玉大吃一惊,她走这条路出程府,可从来没被抓过,怎么这回——
“君影,你干什么?”二夫人怒容满面地站在树下。
一盏茶后,灵玉被绑着丢到程家家主面前。
“君影?这是做什么?”人到中年的程老爷,仍然风流倜傥、风度翩翩,不枉他妻妾成群,红颜一车。此刻的他,惊讶不已地看着自己的二夫人和二女儿。
“老爷!”二夫人掐了大腿一把,眼泪汪汪地扑到程老爷面前,抓住他的衣衫,“君影……君影说要出家!”
程老爷看看二夫人,又看看灵玉:“出家?怎么了?我这不是拒绝张家的亲事了吗?”
咦?灵玉眨眨眼,看着二夫人。
二夫人没空理她,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惜。这模样,灵玉每看一次,都要感叹一次,明明已经快四十的人了,怎么就有本事装出少女的娇羞?大概这就叫环境锻炼人吧……
“还不是吓坏了!”二夫含嗔带怨地瞥了程老爷一眼,脸颊酒窝隐现,带出一丝风情,“她说,如果非要嫁给浪荡子,她就出家!”
这话不是只对坠儿说吗?这个叛徒!灵玉暗暗磨牙。
程老爷听得皱起眉头:“别瞎说,好端端的出什么家?就你那性子,也能出家?别把人家庵堂给拆了!”
灵玉嘀咕了一句:“我要当道姑,哪来的庵堂……”
“闭嘴!”二夫人冷冷瞥过,转过头,立马变脸,泫然欲泣,“老爷,君影要是出家,我……我就跟她一块儿走!”
程老爷被吓了一跳:“君影瞎说,你也跟着疯?别闹了!”
二夫人往地上一跪,号啕大哭:“老爷!我没有好好教君影,对不起您。那时候年纪小,生了她也不知道疼惜,被老三一说,恼起来就不管她。都怪我不好,没有把女儿教好。现在她都二十一了,找不到好人家,只能嫁给没出息的浪荡子,都是为娘的错啊……”
一边哭,一边借着袖子遮掩,拧了灵玉一把,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
灵玉眼珠一转,跟着抹起了眼泪:“娘啊,都是我不听话,不怪您!小时候三娘说您嫌我是赔钱货,大哥二哥总笑话我,大姐不跟我玩……都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别人一说就生气,总跟您对着干。现在落到这步田地,我还不如出家算了!”
母女俩抱头痛哭。
程老爷被哭得一个头两个大,眉头叠了又叠,有心训话,又听女儿哭得可怜,再想想,她小时候确实没什么人管教,又因为是女儿不受重视……
“好了好了,张家的亲事我已经拒了,下回再议亲,一定叫你们满意才答应,行了吧?”
母女俩哭声一顿,又假模假样地哭了两声,才欢喜无比地拜谢。
…………
“二小姐,喝茶。”坠儿奉上好茶。
灵玉接过,喝了一口,叹了口气:“没什么滋味啊……”
“二小姐,吃点心。”坠儿捧过一碟子豌豆黄。
灵玉咬了一口,摇头:“怎么总是觉得不对味呢?”
“二小姐,您不是最喜欢吃赵记的豌豆黄吗?今天也是赵记买的,怎么就不对味了?”
这个问题,灵玉也回答不出来。她把糕点和茶水推回去,靠在躺椅上,懒洋洋地想着心事。
自从上回和娘合演了一出戏,她的日子好过多了,爹默认了让她留在家里不嫁人,反正程家够富有,多养个姑奶奶没问题。可她不管干什么,总是觉得没劲。
无聊极了,灵玉道:“坠儿,去书房给我借几本书来。嗯,比如《列国志略》什么的……”
坠儿奇道:“二小姐,您不是最讨厌看书了吗?怎么……”
“我讨厌看书吗?”灵玉抓抓脑袋,有些迷惑,“好像是这样……”
小时候,她一到学堂就犯困,给程家姐妹启蒙的老夫子看到她就捶胸顿足,说她孺子不可教,换句话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可是,她现在真的很想看书,总觉得自己需要看点书思索一下。
想不出来,灵玉就不想了,不耐烦地挥手:“让你去就去,各地风情,或者神怪传奇之类的,快点。”
“哦……”
坠儿急匆匆地走了。灵玉靠在躺椅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腰间灰白色的袋子。
这袋子很奇怪,比荷包大了一点,好像是皮革做的,柔软有弹性,摸起来很舒服。里面鼓鼓的,似乎装了很多东西,却怎么也打不开。把它翻过来,背面画着一朵小小的白云,只是简单的几笔,却跟真的一样。
灵玉翻来覆去地瞧,试图找寻打开的方法……
“二小姐,书来了。”坠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灵玉接过书,把茶递给她:“休息一下吧,看你跑成这样。”
“谢谢二小姐!”坠儿满面喜色地接过,这可是十两银子一两茶的银针茶,很难得的……
最上面的一本,就是闻名天下的《南国游记》,记录了南海诸岛的情况,灵玉“哗啦哗啦”把书翻了一遍,丢到一边,又拿起另一本。这本叫做《奇谈异事录》,专讲一些鬼鬼怪怪的小故事。
“胡说八道。”灵玉嘀咕了一句,又扔到一边。
第三本书,名为《封神之战》,讲的是上古帝王更替,夹杂着神教和仙教恩怨的故事。
灵玉三两下翻完,拿起一本《上清大洞真经》,盯着封面奇形怪状的字发呆:“好眼熟啊……”
“二小姐,书不好看吗?”坠儿塞了一嘴的豌豆黄,这也是她最喜欢吃的点心,可惜赵记的点心太贵了,要不是跟着二小姐,都吃不着。
“还行吧。”灵玉盯着封面琢磨,总觉得这几个字她认识。
“那为什么您翻一下就扔掉了?”
“看完了啊!”灵玉答。
“看完了?”坠儿叫了起来,“这么翻一下就看完了?”
“是啊!”
坠儿满脸迷糊地道:“怎么会?先生说能看好几天呢……”
能看好几天……
灵玉翻页的手忽然顿住,双目渐渐清明。
一个正常人,绝对不可能这么翻翻,就能把整本书看完。但她分明感觉到,每个字都刻进了她的脑子,阅读得十分流畅,连一些生僻字也不例外。她从小不爱读书,识得的字有限,不该是这样的。
“二小姐,这本书讲的什么?”坠儿指着她手中那本经书。
灵玉回神,翻了一下:“哦,是本道经。天朗炁清,三光洞明,金房玉室,五芝宝生……”
坠儿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灵玉喃喃道:“天者,天道也,炁者,先天之气。这部经书,说的是存思之道……”她眼中的神采越来越清晰,忽然合上经书。
封面上这两个字,她确实认识,符文“上清”二字。《上清大洞真经》乃上清派经典,道门弟子没有不清楚的。
记忆的闸门慢慢开启,先前迷迷糊糊的事情,一件一件清晰起来。
灵玉抛开那本经书,从乾坤袋中取出灵剑。
“二小姐!”坠儿大惊,“你,你在变术法吗?这剑……”
灵玉轻轻一弹剑身,坎离剑嗡鸣,浅紫的光芒在剑身上环绕不定。
“师父,这第一世也太容易了吧?”她轻笑,缓缓举起坎离剑。
一声尖锐的鸣啸,强大的力量从剑身挥洒而出,劈开了整个空间。
周身空气一凝,仿佛时间停住,空间崩裂。
嘴里还塞着豌豆黄、惊讶瞪视着她的坠儿僵住,渐渐化为石像,风一吹,散成虚影。
整个程府,陡然间失去鲜活的颜色,片片碎裂。
灵玉又站在了旋涡之中,身边无数杂乱的线条,组成复杂的图案,仿佛时间与空间的具现。
耳边传来蔚无怏的笑声,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别掉以轻心,这只是三世镜的试探,看看你的自我认知有多强。”
“那,师父如何评价?”
“一般般。”蔚无怏不大在意地说,“还需要提示才能清醒过来,说明还有进步空间。不过,演技不错。”
“……”
蔚无怏大笑起来:“这样一个家族,能养出你这么个奇葩,不容易啊!”
笑声渐歇,灵玉周身的线条又组成了画面,由灰色到五彩,直到一切成为真实。
“扑通!”灵玉摔在冰冷的地上。
123、苦牢
冰冷的地面,带着微微的腐臭和霉味,冲进鼻腔,除此之外,还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这什么鬼地方?”灵玉揉着撞疼的鼻子爬起来。
入目一片暗沉,脏污的泥地,湿腐的稻草,灰黑的墙面,还有一排排的铁栅栏,没有天光,只有不远处的墙面,火把发出昏黄的光。
好像是个囚牢,一间间鸽子笼一般的囚室,睡着一个个面目模糊的囚徒,囚室外,隐约可以看见身着红衣的看守,正趴在杯盘狼藉的桌上呼呼大睡。
“小子,你看什么?”隔壁忽然传来声音。
灵玉扭头,看到隔壁囚室里,一个囚徒对她说话。
“咦,是个丫头。”油腻黑发覆住了面孔的囚徒惊讶地道,听声音并不苍老,最多是个中年人。
灵玉又看了一圈,凑过去:“大叔,这是哪?”
“你不知道吗?”这人更惊讶了,“你不知道居然会被抓进来?”
灵玉眨眨眼,想到一件事:“我刚才是怎么进来的?”
这人一脸莫名其妙,上上下下观察她好一会儿,才道:“你这娃娃,莫非摔坏脑袋了?”
“甭管我摔没摔坏脑袋,大叔你到底看到哪?”
“看到了。”这人一脸同情地看着她,“你被抓进来的,看你年纪不大,也不像没钱的样子,怎么会被抓进来的呢?”
“没钱?这关钱什么事?”灵玉有点蒙。
“有钱做功德怎么会被抓进来?”这人一脸鄙视,怀疑这娃脑袋真的摔坏了。
做功德?灵玉暗自思索。何为做功德?花钱请僧侣道士念经,就叫做功德。有钱做功德就不会被抓,怎么这么奇怪?
“大叔,那你呢?是怎么进来的?”
“我?”这人嘿嘿两声,拨开头上乱草似的头发,抓到一个跳蚤,往嘴里一声,“嘎嘣”一声,让灵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钱捐助,打了祭司一顿,所以就被抓进来了。”
“祭司?”灵玉听得一头雾水,又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人还没回答,隔壁囚室里,另一个瘦巴巴、头系方巾的青年有气无力地道:“这里是血衣教的苦牢。”答毕,斜眼看着那名大叔,“打得了祭司,阁下是个高手啊。”
“血衣教?”
青年瞥了她一眼:“妹子,日子不好过,别想得太多,想多了对你不好。”语气极其淡定,显然当她脑子坏了。
灵玉泪流满面,偏偏不好说什么,只能继续装白痴:“大哥,你也是没钱被抓进来的?”
“嗯。”青年木着脸应了一声,衬着干巴巴没半点肉的脸颊,甚是可怖,“早知道,我也入血衣教当道士去,读什么书啊!”
“呸!”对面囚室里,传来愤怒的声音,“他们也叫道士?骗人钱财,污人妻女,不修功德!早晚遭天遣!”
灵玉循着声音看去,对面囚室盘膝坐着个清瘦的中年人,头发凌乱,勉强可以看出是个道髻,姿势是标准的五心向天,应该是个道士。
“别这么大声。”高手冲出食指,嘘了一下,“被他们听到,就完蛋了!”
“哼!”道士冷哼一声,到底没再说话。
高手、书生、道士,这个血衣教好大的本事,别说沧溟界了,就是她出身的小千世界,这三种人都不是好惹的。高手,这种人好勇斗狠,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杀了人再一走了之。书生,别看他们文弱,却掌握着最大的权势,笔墨如刀,口舌如剑,杀人不见血。道士,手眼通天,可通神鬼,而且脾气古怪。
这么三种人,居然被这个血衣教整得生死不如?看他们这样子,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惨啊!
“这位道友,你又是为何进来的?”
对面囚室的道士慢慢抬起视线:“道友?莫非……”
“你也是道士?”高手偏头看灵玉,“哦,不对,道姑。”
灵玉向他们拱拱手:“在下修道,未曾出家。”在玄渊观,她只是拿了度牒,并没有受戒,算不得出家。太白宗就更不用说了,整个沧溟界都没有出家的说法。
“天下道门是一家。”道士露出大大的笑容,打量着灵玉身上的衣裳,干净整洁的白衣,虽不是法衣样式,却在袖口绣了八卦和祥云。
“你这衣裳真干净。娃娃,你该不会是血衣教的人,得罪了谁,抓进来关几天吧?”高手说,眼中闪过怀疑。
他这么一说,书生和道士的目光也渐渐转变了。
“当然不是。”灵玉忙道,“什么血衣教,我听都没听过。”
“那你怎么会被抓进来?”道士问。
“呃……”
“这妹子脑子坏了。”书生说,“连这里是哪都搞不清。”
“难道与我一般,因为不入血衣教,所以被抓进来的?”道士愤愤地说,“血衣教也太霸道了,除了他们,不让天下道士生存!”
灵玉也跟着愤愤:“肯定是!我正路上走呢,莫名其妙就被抓进来,大概看我像是道门中人。难道连没出家的居士也不放过?”
她的愤怒引起了共鸣,道士说:“要不怎么叫血衣教?苦牢里死的人,足以将他们每个人的衣服都染成血衣了。”
“啊?会杀人?”
“杀人算什么?”书生冷笑,“苦牢里哪个不是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高手又嘘了一声,指了指守卫在的地方:“娃娃你看,等他们醒了,也不知道哪个要遭殃。”
灵玉透过栅栏,隐约看到墙上挂着沾满血迹的刑具:“他们没事打着玩?”
“妹子别怕,”书生向前头扬了扬下巴,“这几天关进来几个重犯,现在还没空管我们。”
“这么说,还是会打我们?”
“……”三个人一同沉默。
苦牢的门“咣当”被打开,几名红衣人扛着大号饭桶进来:“吃饭了!吃饭了!”
一碗碗饭被粗鲁地扔到各个囚室前,馊味隔老远就闻到了。
灵玉捂着鼻子:“这饭能吃吗?”
“不能吃?那你别吃!”端饭的红衣人毫不客气地把饭碗收走。
灵玉是不介意,高手、书生、道士三人盯着那碗饭,眼睛都要掉下来了。
高手咽了咽口水,说:“娃娃,你不吃给我吃啊,一天就这么一碗饭,多可惜。”
灵玉瞅了一下,碗倒是个大海碗,饭不多,酸不拉叽的,拌着冷水,上面漂着几根菜叶。她深深地怀疑,这种饭真的能吃吗?可这三个人,稀里哗啦吃得跟饿死鬼似的。
好不容易等他们吃完,一个个拍着肚皮意犹未尽。
“你们就吃这个?”
三人点头。
“一天吃一顿?”
三人继续点头。
“……”难怪一个个都瘦成这样,估计也没力气逃跑了。
灵玉看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那,你们想过跑吗?”
拍肚皮的动作一停,三个人六双眼睛盯着她。
灵玉被盯得发毛,难道这三个人其实是内线?
下一刻,三个人都往她这边靠过来。
“娃娃,小心点,别乱说话。”高手指了指守卫,“要是听见了,你的小命就没了。”
“你以为我们不想逃?”书生说,“别看苦牢里只有两个守卫,其实外面围得跟铁桶似的,而且我们没钥匙……”
“小道友,你有办法?”道士扒在栅栏上看着她。
“呃……”灵玉试了试,发现身上灵气很微弱,似乎被栅栏给困住了,神识都只能覆盖很小的范围。这一世保留了记忆,莫非就是要逃狱?
不管怎样,困在这么个破地方,不是办法。
她从乾坤袋里摸出坎离剑。还好,乾坤袋能用。
看到这一幕,那三个人眼睛都突出来了。
“道友,高人啊!”道士向她竖大拇指,把前面那个小字省略了。
“要挖出去吗?”高手凑上来,小声说。
“能挖出去吗?”
“能!”书生眼睛放光,接过话头,悄悄地撩起衣摆。
“喂,你干什么?”灵玉瞪眼。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会长针眼的。
书生“嘘”了一声,扯下里衣,摊开来:“这是我画的地图,按照这个地图挖,肯定能挖出去。”
灵玉凑上去,一股臭味扑鼻而来。也是,都不知道几个月没洗过澡了,再加上这牢里臭哄哄的,不臭也难。
这件臭哄哄里衣上面,用灰黑色的东西绘着地图,条线清晰,地形明确——灵玉怀疑,这灰黑色的东西,是书生身上的泥垢……
不管怎么样,这副地图很清楚地标出了苦牢附近的地形,按照这个挖,真的有可能挖出去。
书生隔着栅栏把地图抓回去:“妹子,你不会扔下我们不管吧?”
“……当然不会。”大不了把三间地牢打通,这个不难。
书生没二两肉的脸上露出骷髅似的笑容,在地上摸了一把,用指甲仔细地画出一条道:“这么挖,肯定行。”
还好不是泥垢……灵玉松了口气。
提起坎离剑琢磨了一下角度,正要挖下去,停了停。被三个人眨也不眨地盯着看,这种感觉太古怪了。
她在乾坤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三枚小飞刀。这玩意儿哪来的?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她还在白水观的时候,经历了第一场修士之争,玄尘子就死在这三枚小飞刀之下。
“喏。”一人丢了一枚,“一起挖快点。”
124、挖地道
幽暗的苦牢,时不时传出沙沙声,四个人都在埋头苦干。
红衣守卫过来巡视的时候,他们就拉过破烂的稻草,盖在上面,挡得严严实实。有别的囚室的囚徒看见,饶有兴趣地看着,但没一个人去告密。
灵玉由着他们看,挖地道这种事,瞒得了守卫,瞒不了同坐苦牢的牢友,再说了,他们告密也没有好处。
挖了一整天,才挖出个小坑——坎离剑实在不是件趁手的工具,她的真元又处于停滞的状态,想要悄悄地挖,难度太大。
灵玉吐出一口气,盘坐下来,正要调息一番,另一边囚室的囚徒忽然叫她:“诶,妹子。”
她顺着声音看去,指着自己:“我?”
“废话,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是妹子?”
灵玉看了一圈,也是,除了她,都是男的。
“大哥有事吗?”
这人拨开头上乱草一样的头发,指了指墙角:“你们想挖出去?”
灵玉点头承认:“是啊。”
这人就道:“妹子,我劝你们省省心吧。你以为就你们想过挖地道?”
“这么说,有人已经挖过了?”
“可不是。”这人撇嘴,“就在你这间牢里,有个人被关了一年多,天天琢磨着挖地道出去。”
“那后来呢?”
“后来,只挖了一个小坑,就被打死了。”这人目光轻蔑地瞥过他们四人,表现出智商上的优越感。
“……”
“妹子,我好心才跟你说,省省吧,有这功夫,还不如请求去矿场做苦工,指不定有一天能还清债务。”这人苦口婆心地劝道。
灵玉不解:“债务?”
“是啊,刑期可以用做苦工来还。我们这些人身子坏了没办法,看你一身光鲜,应该没什么隐疾吧?”
灵玉顿了一下,哈哈笑了两声:“多谢大哥良言相告,我考虑考虑。”嗯,如果这条路行不通,去矿场也不错,说不定出去她的实力就恢复了。不过,目前还不到时候,她还没搞懂,这第二世的目的何在。
“别考虑太多,那几个,这里有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挑了下眉,一副“你懂的”表情。
这人是个话痨子,从此以后,只要灵玉停工,就拉着她说东说西。
从他口中,灵玉知道了很多事情。
血衣教,是这个世界的国教。十多年前,它只是一个发源于偏远地区、无人知晓的小教派,渐渐地,势力越来越大,吞并了众多道门,排挤得佛门无法生存,最后一举成为国教。
所谓血衣,并不是所杀之人足以染成血衣的意思,那只是这里的牢友们被血衣教迫害,出言讽刺而已。其实血衣教,一开始是个苦修门派,凡血衣教徒,必是万里苦修,芒鞋踏破,热血浸衣。血衣的血,不是别人的血,而是自己的血。每个教徒,都会以虔诚之心,不远万里,凭着双腿走遍天下,传播教义。
正因为这样的虔诚苦修,他们的信众越来越多,逐渐成为天下第一教。
灵玉听着,觉得这血衣教的教义,与佛门的苦修士极像,偏偏行事又带着明显的道门特征。他们宣扬的功德、成仙,追求的法术、力量,属于道门;以肉体的苦修、精神的虔诚来获得“神”的认可,又极像佛门教义。
而道门与佛门,教义大不相同,可以兼修,难以相合,这使得血衣教像个怪胎,让灵玉这个现实世界来的人,感觉别扭至极。
这个三世镜,果然奇妙。第一世,明显仿造她的真实身世,仿造得几乎丝毫不差,不但成功与她的记忆对接,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能找到痕迹。比如,她离家时,程老爷、二夫人比现在年轻了十来岁,三弟和坠儿都只有七八岁,三世镜里,他们的年龄、性格都有变化,偏偏又与记忆相合。
如今经历的第二世,更是奇妙,这个独特的世界,鲜活而立体,与她交谈的任何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性格与爱好,灵玉几乎不相信,这些人都是假的。
“啪!啪!”皮鞭抽打人体的身体传来,杂夹着有气无力的惨呼。这一幕每隔几天就会上演一次,正如那书生所说,守卫的注意力都在几名重犯身上,并不找他们的麻烦。这使得他们挖地道的行为得到了很好的隐藏。
在他们几人的带动下,周围几个囚室的囚徒,开始默默地收集筷子,学他们挖起了地道。
渐渐地,加入挖地道行动的囚徒越来越多,各囚室几乎都挖出一条通道,在地底会合。
灵玉乐见其成,她在此处真元受困,能调动的灵气很少,靠自己很难挖出一条通道。
“妹子。”一个人头突然从稻草底下钻出来,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吓死个人。
不过灵玉已经习惯了,自从地下挖出通道,各个囚室人员频繁流动,串门很常见。得益于苦牢周围森严的防备,苦牢守卫在内部看管得不严,每天又有固定的巡视时间,苦牢变成土拨鼠地洞的事,没有泄露出去。
其实,灵玉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因为知道这是三世镜创造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很想试探,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少真实度。如果地道没有被人发现,她就逃狱离开,如果地道被人发现……那她就观察一下,三世镜真实到什么程度。
“哦,庚辛大哥,什么事?”灵玉随口应了一声。
苦牢的囚徒很有意思,他们不报名字,只通编号。十几个囚室,关着几百个囚徒,以天干地支组合为编号,比如,庚辛、壬申、乙午、辛己等,灵玉的编号是辰丁,庚辛便是隔壁那个劝她不要挖地道的汉子,后来看挖的人多了,便也跟着挖了起来,现在时常到她这来串门。
——说起来,苦牢的囚徒都是男的,只有她一个女犯,这群人也不觉得奇怪。只有这点,让灵玉感觉到,她身在三世镜中,而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庚辛从地道里爬出来,唉声叹气:“妹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我们一天只吃一顿,挖地道是个力气活,好多人都挖不动了。”
苦牢的冷水泡馊饭,灵玉不用吃也知道有多难吃,这群人没病倒已经不错了。她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自己那碗饭总是给挖得最多的人吃,但这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没有体力,积极性只是空中楼阁。
另一边的囚室,书生乙午挨过来:“庚辛,妹子已经把她那碗饭省给我们了,这种事,她也没办法。”
庚辛苦思片刻,道:“要不,我们把口粮省一省,给几个人吃饱,让他们负责挖?”
这确实是个办法。问题是,他们吃得本来就少,谁愿意省?再说,挖地道的人少了,一样拖慢了进度。
事情又绕回了原点,没有东西吃,体力活撑不住啊!
“吃的东西……”灵玉坐在囚室里,盯着远处守卫吃剩的酒菜。
这些红衣守卫,除了打人,每天就是吃吃喝喝,巡视囚室潦草得很。要是能把他们的酒菜弄过来就好了……
她有什么东西,可以引起他们的兴趣,能换酒菜的?
灵玉在乾坤袋里掏来掏去,最后摸出来一块灵石。
不管血衣教修的是佛是道,他们总是修炼人士,既然要修炼,那就需要灵气,这灵石总能换点吃的吧?在囚室里关着,神识不大管用,她只能感觉到,这几人眼中灵气很微弱,只比普通人好一点,灵石这东西,他们肯定感兴趣。
有了决定,灵玉悄悄地通传下去,大部分人都回到自己的囚室,免得人员变动太大,让守卫起疑。
“来人啊,快来人!”隔壁囚室的高手,代号壬申的那位有气无力地喊着。
很快,守卫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干什么?”肥头大耳的红衣守卫走过来,喝斥。
壬申抓着栅栏,可怜巴巴地捂着肚子:“大人,我吃坏肚子。”
整天吃冷水泡馊饭,吃坏肚子简直不是病,守卫大怒:“敢戏弄本大人,找死!”
“大人,我没有……”壬申咳了一下,嘴角洒落一些碎末,带着微微的晶亮,一下子吸引了守卫的注意。
“这是什么?”
壬申又咳了一下,咳出来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脏污漆黑的掌心,衬得小碎石越发莹莹如玉。
守卫粗暴地把这小碎片抢了过来,顿时,一股充盈的灵气挡也挡不住。
“这东西哪来的?”守卫两眼放光。
壬申慌乱道:“大人,我没有……”
“我问你,这东西哪来的?老实回答!”
壬申垂着脑袋,指了指地面:“大人,我饿极了,在土堆里找到这个,就……”
他话没说完,守卫拔出腰刀,在地面上刮了两下,果然,土里掺杂着许多玉碎。守卫有心进入囚室翻找,可又担心自己人单势孤,这些犯人要是暴乱就麻烦了,便道:“把这些东西都挖出来!”
“大人!”壬申捂着肚子,装模作样,“我肚子好痛!”
与他同一间囚室的书生乙午也咳了两声,捂肚子:“大人,我也……”
“你们皮痒了?”守卫威胁地甩了甩皮鞭。
壬申和乙午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守卫看了看喝得烂醉的同伴,考虑了一会儿,说:“你们把东西挖出来,就让你们饱餐一顿,如何?”
两人喜出望外:“大人所言当真?”
“废话!”守卫回到酒桌旁,端了盘白斩鸡,丢了进去,“吃了给我干活!”
壬申和乙午抢过白斩鸡,拼命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是,是。”
“记住,不许让别人知道!”
守卫把掉落出来的灵石碎屑小心地捡起来,回到酒桌旁。
壬申和乙午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鸡肉,向隔壁的灵玉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125、逃脱
灵玉拿出一块灵石,碾碎了洒在土里,让壬申和乙午去换食物。
那名守卫担心同伴知道,要分一杯羹,因此瞒得严实,没有进囚室搜查。过了几天,其他几间囚室有样学样,时不时拿出几块灵石碎片,跟守卫换食物。
防止守卫起疑,灵玉拿出的灵石不多,只有几块,碾得碎碎的,每次只拿一小片换食物。为了鼓励犯人们挖灵石,那名守卫拿出的食物越来越多。他们挖地道的行为,也有了解释,自有那名守卫替他们遮掩。
不得不说,有人好办事这句话是真理!只是糊弄了一名守卫,他们挖地道的行动就容易多了,有什么破绽,自有那名守卫替他们遮掩。
随着地道逐渐成形,灵玉在苦牢中的地位一再改变。一开始,她是脑子坏了的妹子,接着,她变成了辰丁妹子,现在,则是辰丁姑娘。
地道因她而建,灵石是她拿出来的,换食物是她想的办法,而且她不用饮食,衣着始终整洁,时不时拿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凡人。囚徒们起了敬畏之心,不知不觉,把灵玉当成了苦牢囚徒的头头。书生乙午是她的智囊,高手壬申和大嘴巴庚辛是她的左右手,道士辛己是她的臂膀。百多人的小团体,组织有序。
每天,灵玉都会拿出灵石碎末,跟守卫换取食物,按照每个人干活的多寡,分配给大家食用。
有了这些肉食,地道挖得很快,各囚室挖出通道,密密麻麻地通往地下室,然后在地下室,由乙午测量判断,挖掘逃离的地道。
挖出来的泥土,被均匀地洒在苦牢里。两名守卫,有一名被他们收买,以为他们在挖灵石,没有在意,另一名贪杯,天天喝得烂醉。
逃狱的行动就这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三个月后,灵玉在囚室里盘膝打坐。自从发动牢友们挖地道,她就不用自己动手了,如今的她,真元凝滞,挖地道不一定比这些人快。
真是奇怪,为什么真元会在这里受限呢?难道这些栅栏真的有问题?她现在是筑基修士,能困住筑基修士的,怎么也是阵法了。守卫连炼气修士都不算,辛己这个道门中人,只会最基础的引气之法,同样没有入道,这样的世界,居然有高手吧?
正这么想着,忽然,体内凝滞的真元一动,掌心的灵石灵气涌动,畅通无阻。
发生什么事了?灵玉停下调息,正要去看看情况,庚辛的头已经从稻草下钻出来了,声音兴奋得变了调:“辰丁姑娘,地道挖通了!”
灵玉闻言大喜:“当真?”
“当然!您来瞧瞧?”
灵玉看了眼守卫,一名守卫永远在烂醉状态,另一名拿着灵石碎片研究得入了迷。离巡视时间还早得很,没什么好担心的。她掀开稻草,顺着地道钻了进去。
地道不长,尽头是一间能容纳十几个人的地下室,地下室的右边,则是一个可容两人并行的通道,通往外面。
灵玉钻过去,闻到了带着泥土的清新气息。顺着这条通道,她的神识终于可以舒展了。她清楚地感觉到,通道的尽头,是一座无人的土丘,周围并没有血衣教的人。
很好,可以走人了!
灵玉心情放松,除了地道通了之外,自己实力恢复,更让她安心。
对于依赖实力的修士而言,真元无法动用,着实让人不安。
这间苦牢,果然设了阵法,如今被他们挖出地道,阵法就被破了。
能建立限制筑基修士的阵法,血衣教内部必有筑基高手。看来,集体逃狱这事宜早不宜迟,拖久了,阵法被破的事肯定就瞒不住了。
灵玉喝止蠢蠢欲动的牢友们,道:“血衣教势力如此之大,我们不是跑出去就算。跑出去之后,我们如何才能逃脱追捕,如何才能寻到立身之地?这些都是要解决的问题,不然,我们这边跑出去,那边血衣教顺着地道追出去,立马就被抓回来了,跑也白跑。”
“辰丁姑娘说的是。”书生乙午帮腔,“血衣教的势力有多大,我们都清楚,单单只是跑出去,解决不了问题。”
“对,没有辰丁姑娘,我们就挖不出地道,我们都听她的。”高手壬申喊了一嗓子。
庚辛不用说了,他本以为灵玉脑子有问题,结果地道真的挖通了,现在全心信服。
再说了,他们之间都见过灵玉神奇的本领,不但能凭空变出剑来,还跟守卫换到了食物,这在以前,他们想都不敢想。
“辰丁道友术法神奇,堪比神仙!”道士辛己跟着说了一句。对一个还没入道的凡人来说,别说筑基修士,就是炼气修士的小手段,都堪比神仙。
几人的支持,很快劝服了其他人。所有人都回到了苦牢里,悄悄地散播这个消息。
很快地,消息传遍苦牢,每个人都喜气洋洋。
庚辛悄悄地将各个囚室的头头叫过来,嘱咐了一番。
地道挖通后怎么逃跑,灵玉早就想过了,乙午更是拿出了一套方案,她相信,一个会暗自绘出地形图,知道如何挖出一条安全地道的人,思维一定缜密,所以全盘接受了。
这些天她在乾坤袋里存了不少食物,今天再骗上一些,这样可以维持逃跑的体力。然后,身体最好的壬申出去探路,摸清楚周围的地形和逃跑的路线。这件事要快,入夜巡视过后,守卫就会放松戒备,他们就得全部出逃,这样,到天亮发现,他们有一整夜的时间。
壬申出去两个时辰后回来了。情况不大妙,苦牢就在祭坛之侧,周围地形简单,出去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很难躲藏。他们一群人,常年在苦牢里备受虐待,身体都不好,坚持不了长期的逃亡。
但逃狱之事势在必行,地道已经挖通,此处阵法被破的事,瞒不了多久,越早逃越安全。
所以,灵玉什么也没说,等到晚上巡视过后,两个守卫都熟睡了,囚室里的囚徒,紧张而有序从苦牢里撤出,顺着地道,爬到了外面。
灵玉从地道里钻出头,黑暗中,带着花草泥土清香的空气透过来,她深吸一口。在苦牢里困了几个月,她都快忘记自由的滋味了。
壬申拉了她一把,悄声道:“辰丁姑娘,后头就是祭坛,我们只有直走,那边有座大山,树林茂密,可以藏身。”
灵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首先运转了一下体内真元,感觉到真元充沛,毫无凝滞,松了口气。
离开苦牢,她的实力完全恢复了。既然实力恢复,凭她筑基修士的修为,何以不能庇护这些牢友?
没过多久,所有囚徒都从地道里出来,密密麻麻挤成一团,都在等灵玉的指示。
“跟我走。”乙午点算完毕,灵玉直接向众人招了招手,“注意,不要说话,脚步放轻。”
好不容易从苦牢里逃出来,大家都知道被抓回去有什么后果。血衣教对待囚徒,从来不会手下留情,直接一刀杀了都是好的。
百多人走在荒野间,只听到沙沙的脚步声。
灵玉的神识覆盖了方圆十里,特别是周身一里,有灵网相助,任何异动,都逃不过她的耳目。
没走多远,大概一里地左右,她就停了下来。
“辰丁姑娘,怎么了?”乙午问。
灵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一个土包前面站定,取出坎离剑。
夜色中,坎离剑身上浅紫色的光分外耀目。
她选定方位,一抹剑身,聚气凝神,而后,轻轻一甩,剑光脱剑而出,一块方方正正带着野草的地皮飞了出来。
囚徒们骇然,大气也不敢出,道士辛己两眼放光。
将草皮放好,灵玉再次甩动剑身,没多久,就挖出了一个地洞。
“都进去,庚辛、壬申两位留下。”
“辰丁姑娘……”乙午迟疑,“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藏起来了。”灵玉说,“凭我们一群老弱病残,怎么躲得过血衣教的追捕?”难道让她用飞行法器带着一群人逃跑?一百多人,她可没有大型的飞行法器。
“这……离祭坛太近了吧?”
“就是近才好躲,他们只会以为我们逃远了,不会在附近仔细搜索的。”
乙午一想,好像挺有道理,也就不再多问,跟着众人,跳进地洞。
藏身一百人的地洞,泥土太多,灵玉清出了一个乾坤袋,专门装泥土,然后跟庚辛、壬申两个体力好的,做了一系列伪装,在各个方位留下透气孔,最后三个人也进入地洞,把削出来的地皮顶上去。
这么一张地皮,看着很正常,人一踩上去,就会露馅,灵玉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灵符,贴在上面。
百多名囚徒,惊讶地看着灵符流转着淡淡的金光,周围迅速结出土地,直到把地皮完整地粘好。
“好了。”灵玉跳下地洞,拍拍手,“大家在这里躲上一阵子,风头过了再出去。咱们那么多苦都吃了,多吃一点不算什么。只有逃过追捕,才是真正的自由。”
“辰丁姑娘说的是!”宝剑、灵符,这些手段已经让庚辛见识到了,佩服得五体投地,毫不犹豫地表示支持。
“辰丁姑娘真是神仙啊!”道士辛己两眼放光,“一定是道祖不忍心,派姑娘来救我们的!”
“对对!”这个说明迅速得到了认同,一百多名囚徒齐声道,“辰丁姑娘是神仙,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126、刺杀
灵玉只用了一张灵符,就收服了这些人。
这个世界,并不像现实世界那样修仙者满天飞,别说筑基修士,就是一个炼气修士,都能让他们拜服。
对血衣教的惧怕,因为一张小小的灵符而消散了,每个人都兴奋地想,有神仙来拯救他们,一定可以逃出生天。
因为心怀希望,他们对于食物的需求变得克制。用灵石碎片换得的食物不多,他们有一百多人,存好几个月,也只够他们撑上几天,而且是每人尽量少吃的情况下。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刚亮,就有大队的人马从他们挖的地道出来,散开四处搜索。他们这座苦牢,关的并非重犯,但,据乙午所说,苦牢是血衣教祭坛守卫最森严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出了问题,肯定会重视。
搜索持续了大半个月,食物早早用尽。壬申他们发挥出了自己的作用,不止安慰众人,还调动人手,自发去找吃的。
地底下,可以吃的东西多了,比如植物的根茎,钻洞的田鼠什么的。用火不成问题,灵玉一个小小的法术就解决了。
他们这些人,被困在苦牢,都是吃了大苦的,相比起苦牢里,担惊受怕,时不时挨打,现在躲在地洞好多了,就算吃不饱,最起码不会挨打。
半个月后,搜索渐渐停了。灵玉的猜测是对的,他们并没有对祭坛周围进行详细的搜索,而是把重点放在了外围的森林里。
半个月时间,一百多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对血衣教产生多大的影响,灵玉并不知道。在搜索渐渐停止之后,她开始悄无声息地出入地洞,打探消息,寻找食物。
这么多人,总不能一直靠吃田鼠过日子吧?那也得有那么多田鼠供他们吃。
再一次从地洞出来。灵玉单枪匹马,摸进祭坛。
血衣教的祭坛,建造得十分宏伟华丽,金砖玉阶,精雕细刻,一点也没有他们所说的苦修的风格。或者。这个教派所谓的苦修,只是愚弄世人罢了,现在,他们已经建立了足够大的势力,露出了獠牙。不需要再进行伪装。
灵玉铺展开神识,仔细感受了一下祭坛内的情况。
大部分守卫,都是炼气还未入门的凡人。少部分炼气修士,都在祭坛重要的位置,大概就是他们说的祭司。壬申说过,他之前打过祭司,可见这些祭司修为并不高,只是刚刚炼气入门,连凡人中的武者都打不过。
让灵玉忌惮的是,祭坛中央。有一个修为与她相差无几的修士,她铺展神识的时候,差一点就被对方发觉了。
筑基期!这一定是个筑基期的修士!
想到苦牢的阵法。灵玉毫不怀疑,这惟一的筑基修士,就是血衣教的教主!
这件事还真是奇怪。一个筑基修士,手下只有十来名刚刚迈入炼气期的小修士,一堆连炼气期也没有达到的凡人……这不是一个自主发展的世界应该拥有的结构。
在下界,因为环境原因,整个世界没有一个筑基修士,但他们拥有许多炼气修士,炼气八、九层修为的并不少见,仅仅玄渊观,就有几十名,更不用说达到炼气圆满的丰老等人。
而在沧溟界,炼气修士与筑基修士的比例大概维持在几百比一,大宗门略高。也就是说,几百名炼气修士,能出现一名筑基修士。
另外,这几百名炼气修士,修为呈现为梯形。比如,六成会在炼气五层以下,三成在炼气六、七层,八层以上修士只占一成。停留在炼气圆满的,则是半成不到,算下来,十名炼气圆满的修士,才有一个成功筑基的。
这才是一个自然发展的修仙世界应该有的结构,而不是像血衣教祭坛这般,一名筑基修士,手下仅有十几名炼气入门的祭司,连一个到达炼气五层都没有。
就算大部分祭司并没有祭坛,也不能解释这件事。祭坛既然是血衣教的大本营,必然是高手最多的地方,就算没有那么多高手,也不可能只剩下一群小鱼小虾吧?
莫非,高手都被派出去了?
灵玉怀着这样的想法,悄悄摸进祭坛,往中央而去。
苦牢已经逃出来了,人也救出来了,她仍然不能出去,很显然,她还没有通过考验。考验未能完成,说明她还有事情没做。
灵玉想来想去,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把血衣教端了算了,她不信这样还出不去。
想端了血衣教,其他人都不足为虑,最关系的就是那个教主,消灭了这里惟一的筑基修士,血衣教还不散?
一下决心,灵玉立刻付诸行动。
剑修最强大的是什么?武力。身为一个剑修,不利用自己最好的资源,那还做什么剑修?当然了,血衣教是人家的地盘,她要是提着剑直接冲上去,那就是脑残了。所以,灵玉决定,刺杀。
绕过一祭坛中森严的防备,找出可能的阵法布置,直接出手,一击必杀。
这个时候,她识海中的灵网发挥出了强大的作用。筑基成功,灵网由原来的周身数丈扩展到一里,比神识覆盖的范围小得多,但精细度不可同日而语。无数的灵气抽丝成条,从她的识海放出,互相缠绕,结成密密的网,在这根网上,任何异动都逃不过她的耳目,哪怕是一只苍蝇飞过,一群蚂蚁搬家,一片树叶抖动,一滴露水溅落。
放出灵网,灵玉就好像蜘蛛一般,盘踞网中,等等食物上门。比蜘蛛更得心应手的是,她的灵网可以随时跟着自己移动。
更奇妙的是,神识有可能会被发现,灵网却不然,组成它的是灵气,修仙之人随时需要的灵气,修士们早就习惯了周身灵气萦绕,不会知道,萦绕着自己的灵气里,有着这么致使的东西。
灵玉卡在屋檐之下,用灵网监视着祭坛的中央,默默地等待时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从黑夜到天亮,再到黑夜。
一天一夜的时间,她始终平静如波。
剑修不等于没头脑,一个合格的剑修,必须学会如何寻找最恰当的时机出剑。
这一点,柳威意就教过她,钱家乐也这样说过。别看钱家乐脾气火爆,出剑风格暴烈,在冷静方向,他不输给任何人。毒蛇一样的一击必杀,才是成功的剑修。
祭坛中央的那个人,一直在研究着什么,似乎是修复阵法。苦牢被一群囚徒挖了一条地道,结果就轻松破解,想必让他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他设立的阵法看似严密,却很好破解,哪怕是普通人都能做到。
中间,时常有祭司进入房间禀告什么事。灵玉不敢用神识,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大概是血衣教事务处理吧。
一天一夜过去,那人终于停下了研究,把手下叫进来,吩咐了许多事情,开始打坐调息。
好机会!
灵玉眼睛一亮,握紧了手中坎离剑。
修士修炼,是最好的击杀机会,甚至有些人修炼功法之时,无法感觉到外界。所以,哪怕是再穷的修士,都会有一套阵法防身,修炼之时,布置在周围,以达到警示的效果。
这名修士当然也有,不过,大概是因为祭坛防备已经够森严了,修补了苦牢了阵法之后,他只是在房间四周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阵法。灵玉有八成的把握,在破坏这个阵法的同时,向此人发出致命一击。
耐心等待了一个时辰,此人气息绵长,渐渐趋向于无,显然已经进入了观想状态。
灵玉轻飘飘地落了地,向祭坛中央狂奔而去。
巡逻的守卫,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阵风吹过,好像有影子飘过,转头去看,却什么也找不到,只能摇摇头,以为自己眼花了,继续巡逻。
只花了数息,灵玉便到达了那个房间。
她扫了一眼,目光停在灵网发觉的,防御最薄弱的点。
里面的人,仍然一无所觉。
这人修炼的,并不是擅长战斗的功法,又或者,在这个世界里,他没有敌手,失去了戒心。
这对她来说,再有利不过。
坎离剑出鞘,竖在眼前,灵玉轻轻一抹剑身,逼出精血。
精血浸润之下,与她心神相通的坎离剑骤然光芒大亮,威势逼人。
灵玉没有等待,催动剑诀,浅紫的光芒逼出剑身,带着凛冽的杀意。
刹那间,浅紫剑光脱体而出,化出无数的剑芒,冲着阵法最薄弱的一点而去。
“呼!”仿佛蜡烛被吹灭,不用多大的声响,防御阵法意料之中被破开,剑芒去势却未停,直逼打坐中的血衣教主。
灵玉透过破开的阵法,看到房间里坐着一名五十来岁的老者,须发仍然漆黑,面容却有些苍老。
他发现阵法被破的时候,堪堪睁开眼,就见剑芒凌厉杀到,只来得及抬起法器,本能地一挡,就听坎离剑一听嗡鸣,一道逼人的剑气后发而至,法器挡得了一回,却挡不了第二回,“噗”一声,剑气透体,老者喷出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地看着迈进门来的灵玉。
“你……”他惊骇地看着灵玉,目光却诡异地出现了一抹喜色。
127、奇特空间
灵玉正要一剑刺去,结果他的性命,却听他尖锐叫道:“等等!”
灵玉执剑的手顿了一下,仍然向前刺去,目标却不再是要害,而是几处关键的脉门。
对修士来说,肉体之伤容易治好,经脉之伤则是影响实力的关键。
此人被她一剑透体,但还有行动能力,现在脉门被刺,才算是半废了。
奇怪的是,他明明面露痛苦,看着灵玉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恨意,反而带着欣喜。
“咳咳!”他抹掉吐出的鲜血,目带希冀地看着她,“你,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不对?”
灵玉一怔,看着他的目光变得诡异。
这句话,让她起了不好的联想……
血衣教主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块血色布料,递到她面前:“按照教规,从此以后,你就是独一无二的教主。”
灵玉迟迟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将坎离剑横到身前。
血衣教主道:“我一身修为,已被你废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灵玉哂笑一声:“我又不是傻子,敌人没死,就敢接他手上的东西。你有什么话快说,等会儿就迟了。这些人修为太低,救不了你,你心里清楚。”
话音刚落,察觉到异动的祭司守卫们涌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哗然变色。
“教主!”一名祭司喊道。
血衣教主摆摆手,道:“血衣教的规矩,打败前任教主,就是新任教主,你们的教主是她。”他指向灵玉。
安静只持续了数息,一堆人“呼啦啦”跪下,山呼:“属下拜见教主,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说着,马上有人迎上前:“教主,此人如何处置?”说的竟是前任血衣教主。
灵玉摸不着头脑,如果说血衣教主的修为还会令她忌惮,这群人凭什么?他们只是炼气刚入门,有的还是凡人,哪怕站着不还手,这群人都伤不了她。
她的目光转向血衣教主。
血衣教主捂着伤口跪了下来:“求教主饶命。”
灵玉这下是真的茫然了。说他们有意图,血衣教主被她废了是事实,说他们真心投靠,可这样也太快了吧?
见她不说话,血衣教主勉强控制住伤势,道:“教主无须怀疑,血衣教的规矩就是如此,我既落败,教主之位就要让人。再说,我这身修为已被教主废了,就算捡回一条命,也无法再与教主相争。而他们,对教主更是不值一提。”
他低下头,将那片血色衣料举过头顶:“此乃血衣教教主信物,亦是阵法禁制中枢,求教主饶命。”
尽管眼前没有任何异常,灵玉还是没有立刻去接那片血衣,而是催动灵网,一寸一寸地搜索。
没有任何异常,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耍不了什么花样。血衣教主手上的这片衣料也没什么不对,正如他所说的,应该是祭坛阵法控制中枢,掌握了这个,就等于掌握了整个血衣教。
难道,是因为自己实力太强大,血衣教为求自保,所以将教主之位奉上?反正都是筑基修士,前任教主与自己并无差别。
灵玉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坎离剑一挥,架在血衣教主的肩上,伸手去接血衣。
没有发生预料中的变故,她顺利接到了血衣,确认上面真的是阵法中枢。接到血衣的一刹那,整个祭坛的布置,血衣教的各个环节,全都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真的没有陷阱?
看到灵玉接了血衣,血衣教主大喜,退后一步,伏地喊道:“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祭司和守卫也喊了起来:“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闭嘴!”灵玉厌恶地撇嘴,“谁说我要当你们的教主了?”
血衣教主大惊:“教主为何还不愿意?莫非嫌我们血衣教太小了?”他左右看看,悄声向灵玉传音,“请教主屏退左右,属下有珍贵之物呈上。”
看到灵玉怀疑地瞅着自己,他忙道:“属下性命就在教主一念之间,教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算担心,这些祭司和守卫也没什么用。灵玉考虑了一下,她总得弄清楚这一世想让她做什么,那就跟着走吧!
“你们都退下!”
“是,属下遵命。”一干祭司和守卫叩首之后,有条不紊,退得干干净净,还体贴地带上了门——就是门被她打破了一个大洞,歪歪扭扭地挂着,十分地寒碜。
“你有什么话想说?”
血衣教主带着谦卑的笑容:“教主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除了属下之外,血衣教都是低阶修士?”
灵玉哼了一声,不作答。
血衣教主继续道:“这个答案,就在这里。”他当着灵玉的面前站起来,拍了一下右手边的书架,一个暗格弹了出来。
“教主请看。”血衣教主退后一步,躬身道,“这些,便是属下筑基成功的原因。”
灵玉目光扫过,只见暗格里摆着密密麻麻的乾坤袋,数了数,足有五六十个。
看灵玉半天没有伸手,血衣教主连忙请罪:“属下该死,竟敢让教主亲自动手。”说着,上前取过一个乾坤袋,打开来一抖,“哗啦啦”倒出成堆的东西。
灵玉看到这些东西,倒吸一口凉气。
血衣教主还没停手,又拿过几个乾坤袋,同样将东西倒了出来。
不过三四个乾坤袋,就把房间铺得满满的!
这些东西,全不是普通货色。一株株的灵草,整整齐齐摆放在玉盒里,贴上了预防灵气流失的灵符;一块块精矿,皆是难寻的宝物,别说她用来精炼本命灵剑,就算是打造结丹期的法宝,也够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宝物,想必,她师父蔚真人的身家,也没有这般丰厚。而这,连十分之一都没到……
灵玉很快恢复清醒,目光凌厉地盯着血衣教主:“这些东西,你从哪弄来的?”这绝对不是一个筑基修士应该拥有的身家,更不该是这个灵气匮乏、修仙水平低下的世界应该有的。
血衣教主大概是被跪习惯了,一听灵玉喝问,连忙跪下,答道:“禀教主,属下能有今天这番家业,便是得了这份藏宝……”
他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这位血衣教主,曾经只是一个平凡至极的道士,因为资质低劣,连入道都做不到,就跟苦牢中的道士辛己一样,只会一些炼气法门,在昔日偏远小教血衣教里,也是毫不起眼。
不过,他的运气比辛己好多了,无意中得到了高人的藏宝,从此修为突飞猛进,成功筑基,还将血衣教发扬光大,成为国教。
说到此处,血衣教主志得意满:“国都就在十里之外,教主去看看就知道,我血衣教如何势大,说是执掌天下,都不为过。”
一个筑基修士,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想要执掌天下,确实不难。
可惜,灵玉听了,只是一声冷笑:“你刚才不是说,血衣教主的传承规矩,是打败前任教主吗?怎么又变成你将血衣教发扬光大了?”
血衣教主一愣,连忙重重叩头:“教主饶命,是属下好大喜功,将好事往自己身上揽。其实得到宝藏的,是我教一名前辈。但宝藏之事,绝对属实!”
“既然是你的前辈得了宝藏,以你低劣的资质,又如何能打败他,成为教主?”
“这……”血衣教主看到她眼中杀机闪动,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上,剑身就离他脑袋数寸远,冷汗就下来了。他吞了吞口水,抹掉额头的冷汗,道,“那位前辈的秘密无意中被人知道,那人下毒暗害……”
“那个人就是你?”
血衣教主咬咬牙,低头承认:“是……”
“那位前辈的修为呢?”
“属下当日不知,不过,还没有筑基。”
灵玉微微点头:“然后你就凭借这些东西,一举筑基?”
血衣教主继续点头。
灵玉盯着血衣教主,没再说话。
这个故事,简直漏洞百出,听着很像是临时编出来骗她的,可她实在无法解释,这些宝物从何而来。师父让她进三世镜修炼,总得把故事编圆吧?还是说,这些东西都是假的……
灵玉伸手一招,一只玉盒飞到她手中,揭掉上面的灵符,打开盖子,灵气扑鼻而来。这是天葵草,看年份,最少几百年,而且灵气保存得十分完好。
她将天葵草整株一揉,按在手心,一股澎湃的灵气冲了出来。
“居然是真的……”
灵玉迷惑了,三世镜可以伪造出这么真实的灵草吗?
血衣教主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籍奉上:“属下本打算按照功法,修炼到结丹期,就寻找脱离这个世界的方法,不料教主从天而降……”
“脱离这个世界?”灵玉没有去接那本书,而是问他。
“正是。这本功法的序言上说,这个异世界,其实是一件法宝内部的空间,不到结丹期,无法离开。当年高人将全部身家存在法宝之内,是因为被仇家追杀。至于后事如何,就没有写了。”
这番话,倒是跟三世镜对得上。莫非,是蔚无怏得到三世镜之前发生的事?这个世界,是三世镜自己化出的世界?
灵玉越想越觉得古怪。难道说,这第二世出了问题,她陷入了三世镜化出的真实世界?
“教主,您若想离开,恐怕只能在此处慢慢修炼至结丹期了。”血衣教主道,“恳请教主饶属下一命,属下必定好好伺候教主。”
成山的宝物,听话的手下,还有只能结丹期才能离开的说法……
灵玉的神色渐渐松动。
就在血衣教主露出笑容的时候,她的剑一指,目露寒光:“哼!你之前问我,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目的何在?”
128、论剑会
血衣教主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三世镜外,蔚无怏掩着脸,不忍卒睹的模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自言自语,“师父说三世镜只能骗骗小辈,莫非原因就在这里?”
血衣教主编的故事,简直一团乱。不过,乱有乱的好处,如果是个心思慎密的,只怕就被这个乱给骗过去了。聪明人总爱以己度人,哪怕对方漏洞百出,自己都会脑补出各种合理的解释。
蔚无怏是个聪明人,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就觉得不该收一个太聪明的徒弟。聪明这回事,要恰到好处,太聪明的人,往往会被自己弯弯绕绕的心思给绊倒。看中灵玉,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剑修嘛,再聪明都是直来直去的,他们更喜欢拿手中的剑说话。
虽然他收徒的目的不太单纯,可怎么也不能太逊了,这可是他蔚无怏的首徒,指不定还是惟一的徒弟,代表着他的脸面。
三世镜里,灵玉再次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血衣教主哑口半天,眼见灵玉越来越不耐烦,再次扑通一声跪下来,涕泪四流:“教主饶命,属下……属下只是三世镜的一个小游魂……”
游魂,人死之后,未能投胎而到处游荡的鬼魂。
这种东西,在各大陆很少见,轮回转世乃天地法则,哪怕元婴修士也不能插手,所以游魂如何产生,沧溟界无人知晓。
灵玉怀疑地看着他:“你是游魂?游魂有身体吗?”既是游魂,哪来的实体?又怎么会被她的剑伤成这样?
血衣教主道:“不瞒教主,我的身体,是三世镜给我的。”
“嗯?”
“属下当年误入三世镜,最后耗尽精血而死,成了游魂。这是三世镜创造出的空间,这副身体也是三世镜给的。在这里,属下虽是游魂,却能活得像个人……”
“那你骗我的目的何在?”
血衣教主苦笑:“教主是外面世界来的人,自然是三世镜要对付的目标,属下与三世镜是一体,当然就……”
“既然如此,你现在怎么和盘托出了?”灵玉一个问题接一个,咄咄逼人。
血衣教主沉默片刻,道:“属下的性命,就掌握在教主手中,这是没办法的事。三世镜到底是个死物,我……”
总之,就是欺负三世镜没有器灵,无法判断具体的情况。
灵玉接着问:“你之前说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这个世界的规则是什么,如何才能出去?”
血衣教主道:“除了来历,属下所言皆是事实。这是三世镜创造的世界,说它是假,但东西都是真的,包括这些宝物。”他指着地上的东西,“教主如果不信,可以看看这本书。就算高人的故事是属下编的,功法总不会是假的,属下资质低劣、修为不够,没有那个能力……”
“这么说,这些东西有可能真是高人前辈存放在这里的?”
“属下不知。”血衣教主坦诚直言,“属下只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跟真的没差别。”
灵玉看他言辞诚恳,不像是骗人,狐疑地接过他手上那本功法。
这一看,她眉头不由地皱紧。
血衣教主所言不错,这本功法,不是他的境界能够造假的。她再怎么样,也是筑基修士,功法的高下一看便知,这样的功法,最起码也是结丹修士写出来的。
难道说,真的是某个前辈把东西藏在三世镜里?又或者,这其实是蔚无怏的东西?
灵玉握着功法想了一会儿,又道:“你说要修炼到结丹期才能出去,也是真的?”
“这……”血衣教主迟疑了一下,答道,“这是属下的推测,到底是不是如此,还不清楚,但在筑基期,确实出不去。”
“这么说,我想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这里修炼到结丹期?”
“……属下不敢肯定。”血衣教主很老实地摇头。
灵玉看看手中的功法,看看脚下的成堆的宝物,又看看老实跪地的血衣教主。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血衣教主大喜,伏身道:“教主若是满意,饶属下一命,属下必定惟教主马首是瞻,效犬马之劳!”
一句铿锵有力的表态,血衣教主还以为性命无忧了,谁料,他一起身,一道凛凛紫光透体而入,将他脑袋斩落。重新化为游魂之前,他听到灵玉冷漠的声音:“可惜,我不相信你。”
热血喷出,无头尸体倒地的那一瞬,周身的空间也开始扭曲,终于化成灰暗的碎片,拉成无序的线条。
灵玉收起坎离剑,站在旋涡之中,喊道:“师父,这不会是你编出来的吧?”
耳边传来蔚无怏轻轻的笑声:“要是为师编的,会这么差劲?”
灵玉翻个白眼:“不然呢?三世镜不是您的法宝吗?”
“你说的那是没有灵性的法宝,那种法宝,只是低阶而已,不入流的!”
“您的三世镜就很入流吗?”灵玉毫不客气地吐槽,“什么血衣教主,高人宝物,俗烂透顶,凡人的话本都不爱写啦!”
“……”蔚无怏没有立刻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在磨牙。
过了一会儿,灵玉听到他平稳的声音:“为师问你,你为何要杀血衣教主?”
灵玉一摊手:“这还要问吗?他谎话连篇,我不相信他说的话。”
“那你怎么知道,杀了他就可以结束这一世?”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很想杀他。”
灵玉的回答险些让蔚无怏吐了口血。他还以为,能通过这一世,他的徒弟一定是聪明得恰到好处,无论多么混乱不合逻辑的世界,都能保持思维清晰的人,没想到答案是这个。
他忍了忍,按住额头跳动的青筋:“那你怎么理解他说的话?”
“怎么理解?”灵玉偏头想了想,“师父您指的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描述?”
“……对。”
灵玉道:“一团乱麻,乱七八糟,什么高人法宝,我信他才有鬼!”
“为什么不信他?”
“很简单,这些东西如果是真的,师父您不会无动于衷,早就想法子弄出来了。如果这些东西就是师父您的,您傻呀,自己的东西白白给三世镜里的游魂占为己有?”灵玉眼神带着鄙视,“再说了,既然这法宝如此奇特,能创造出如此真实的世界,骗骗筑基期的我,有什么难的?”
“……”这一刻,蔚无怏怀疑,他真的收对徒弟了吗?不是大智若愚,没有抽丝剥茧,她之所以能当机立断杀了血衣教主,从第二世出来,原因仅仅是,她直觉想杀人!
可要说她没有半点智慧,又不对,她把握住了最关键的点,那就是他的个性!
蔚无怏捂脸,为什么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总觉得这个徒弟教出来,不会是他喜欢的样子……
一抹脸,蔚无怏又恢复了高傲的模样:“哼!别以为过了两世,就轻松了,第三世,可没那么好过!”
话音刚落,灵玉周身的线条渐渐凝聚成团,变成彩色,化出场景……
“扑通!”再次摔倒在地,灵玉一边揉着腰站起来,一边呲牙咧嘴,嘀嘀咕咕,“又把我扔进来,难道不能换个方式?”
刚说完,她就呆了。
高耸入云的山峰,灵气浓郁的灵脉,眼前这座山,怎么这么眼熟呢?好像就是太白宗的主峰?
“这位道友,你也是来参加论剑会的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灵玉转头,看到一张谦逊温和的脸。这是个五官端正的青年,说英俊,好像平凡了一点,说普通,一身风采又让人过目不忘。看他修为,也是筑基初期,不比她高多少,想必也是刚筑基不久。
“论剑会?”灵玉重复。
“是啊,莫非道友不知?”青年高高挑起眉头。
“呃……听说了,过来看看。”灵玉含糊地道,心中默默地吐槽,她要向师父强烈抗议,进入三世镜之前,必须给她一点提示,万一第一句话就说错了怎么办?稀里糊涂丧命,岂不是会笑死人。
“哦……”青年缓缓点头,“道友可有请帖?”
“……没有。”
意料中的答案,青年微笑:“相遇即是有缘,不如,我们同行?”又补了一句,“在下得长辈之赐,有一张请帖,正想邀一名道友同行,这么巧,刚来就遇到了道友。道友修为与我相当,看样子是剑修,如能助我一臂之力,事后必有重谢。”
“……”灵玉试图从这青年的话中分析出一些关键。首先,请帖很重要,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请帖就不能观看,或者,没有请帖不能论剑?其次,有了请帖还要有同伴,这青年邀请她,当然不是纯粹的好心,他提到了两点,一是她修为与他相当,二是她是剑修,能助他一臂之力。推测,这个论剑会可能就是比剑的地方,胜出有好处,所以青年邀请她做帮手。
灵玉对这第三世茫然不知,怕的就是参与不进去,当然不会拒绝,立刻点头同意:“如此甚好。”
见她应了,青年露出笑容,做了请的姿势,与灵玉并行:“在下端木澄,敢问道友高姓大名?”
听到这句话,灵玉险些跌了一跤:“端木澄?”
129、具体情况
端木澄,这个名字简直如雷贯耳!
在太白宗,有两个名字,筑基以下弟子绝对不可能没听过。
陆盈风、端木澄。
这两个人,一个拜在太白宗修为最高的修士显化真人门下,一个是同为元婴后期修为的杨栖真杨真人爱徒。
与那些筑基之后被元婴祖师看中的弟子不同,他们都是刚刚入道,就入了元婴祖师门下,名符其实的天之骄子。
与他们天之骄子的身份相匹配的是,他们天资过人,远胜同辈弟子。
灵玉记得,就在他和钱家乐回归之前,陆盈风和端木澄成功筑基了。她没见过这两个人,不知道此端木澄,是否就是彼端木澄。这里是三世镜内部,哪怕端木澄当真长这个模样,也不可能是真的,大概就是借用了他的名字。
“道友?”
“啊?”灵玉回神,忙露出笑容,“在下程灵玉,见过端木道友。”
“原来是程道友。”端木澄笑得温和得体,“幸会。”
两人客气了几句,灵玉眼珠一转,笑问:“端木道友,实不相瞒,在下并非本地人士,这个论剑会,只是听说过,却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不知……”
“哦?”端木澄微微挑眉,随后只是微微点头,“也是,像道友这样一名剑修,想要参加论剑会很容易,岂会一人独行。”
信息太少,灵玉不好搭话,只模糊地嗯了两声。
端木澄道:“论剑会是我们太白山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的比试法会,名为论剑,并不是说只能斗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论剑会的创办人,是一名剑修。”
“哦……”灵玉轻轻点头。太白山,看来这个世界,是以真实的沧溟界为原型的。
“每次论剑会之期,断岳真人都会向各界发出请帖,拥有请帖之人,可以邀请一名同伴,一起参加论剑会——若是胜出,奖励不菲,因此,这些年来,论剑会的请帖在黑市的价格居高不下……”
端木澄侃侃而谈,灵玉听得狐疑:“端木道友,若是如此,我岂不是占了好大的便宜?”
端木澄笑着摆手:“这倒谈不上,拥有请帖者为主,被邀请者为辅,如果我们赢了,所得奖励三七划分,所以,我算不上吃亏。”
“原来如此……”灵玉转头四顾,眼前这座太白山,与现实中既相似又不同。相似的是,各峰的位置与形状,不同的是,那些熟悉的建筑全部不见踪影。她感觉很奇特,就好像被人扔进不同的时空,见证同一座山不同时期的模样。
山道上,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有炼气期的,也有筑基期的,一个个步履闲适,一边走一边谈笑,似乎这论剑会没什么危险。
“……端木道友,你对我什么来历全不清楚,这样邀请我作为同伴,是不是太随意了?”简直就是走在路上,正好看到她在面前,随手就捡回去了啊!
端木澄笑了起来:“只是个论剑会罢了,便是输了,也不打紧。”
“哦?道友不是说,请帖很珍贵么?难道道友之前来参加论剑会,没打算邀请同伴?”灵玉敏锐地觉得端木澄的态度不对,刚才出口相邀,还说必有重谢,怎么这会儿就不在乎了?
“不瞒道友,在下半日之前才拿到请帖,来不及邀请同伴。”端木澄叹了口气,“再说,论剑会上,筑基初期、中期、后期分成不同的组,要在短期内寻个与我修为相当,而且实力过得去的同伴,很难。我本打算到了现场再找,不料走到在路上就碰到了程道友。道友是筑基初期修为,又是个剑修,已是难得的人选了。”
“原来如此……那我需要做什么?”看端木澄一脸真诚,灵玉选择了相信。
“倒也不需要做什么,”端木澄微微笑,“只要替我拖住其他人就是了。”
离峰顶还有点距离,端木澄向她详细地解释了论剑会的规则。
既是论剑,争的还是胜负。在太白山中,主办者藏起五色旗子,由参与者进行争夺,寻到五色旗子,并抢夺到手,就是胜出者,旗子获得越多,名次越高。
“……旗子分为红黄绿蓝白五色,红色十分,黄色二十分,绿色五十分,蓝色八十分,白色一百分。最后以所得旗子多寡算分,分数高者为先。”
“哦……”灵玉若有所思,“每种旗子都是惟一的吗?”
“不是。”端木澄轻轻摇头,“白色是惟一的,蓝色共两个,绿色五个,黄色十个,红色一百个。”
灵玉仔细算了算,喃喃道:“这可真有意思,得分总数最多的,是分数最低的红旗,哪怕其他四种都集中在一个人手里,都无法超过一半分数……”
“可不是。”端木澄很淡定,“据断岳真人说,之所以用这种方式争胜,是想告诉小辈,别忽略小事,积少成多,往往才是决胜的关键。”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灵玉却觉得,真正的原因八成是,他们想要获得胜利,哪怕是数量最多的红旗,都要拼命争抢,这样斗起来才好看。
“断岳真人?”
“程道友莫非没听说过断岳真人?”端木澄眼中闪过讶意,“我们太白一脉的剑修,断岳真人传承得最完整,是数得上的大高手。”
“在下是外地来的,不清楚。”灵玉一口推了。
端木澄也没怀疑,反倒热心地向她解释起“太白一脉”的事来。
经由端木澄的描述,踏上峰顶之时,灵玉对这个世界的环境有了详细的了解。
在这里,没有太白宗,却有着现实的太白宗弟子扮演的各种角色。换句话说,三世镜把现实的太白宗各种人物安排在这个世界里,统称为太白一脉。
据传,太白一脉由古传下,本是同一个祖师,多年发展下来,分成了不同的分支。这些分支有的占据大峰,有的只剩下几名弟子,衰荣不一。
平日里,太白一脉各有相争,其中以观云峰的苍华真人一脉最兴盛。
听到这里,灵玉默默地在内心吐槽,这也太假了,现实的太白宗,观云峰别说占据第一,能不能排第三都不好说。宗门内,最强大的无疑是元婴后期的显化真人和杨真人,然后是一干元婴中期祖师,一般都认为,掌门顾清华一脉排在第三,然后是苍华真人、断岳真人、显宣真人三位。就算苍华真人比掌门略胜,那也比不过元婴后期的显化真人和杨真人……
“端木道友,不知你是哪一脉的?”
端木澄笑笑:“少阳峰杨真人一脉。”
果然如此!灵玉表面上惊讶无比:“原来端木道友出身如此显赫,真是失敬失敬。”
尽管端木澄态度还是很淡然,却难免自矜起来:“不敢,不敢。”
“端木道友能得到师长赐予的请帖,想必颇得师长宠爱,难道同脉之内,没有师兄弟交好的吗?”
这个问题,让端木澄僵了一下,随即苦笑:“一个小小的论剑会,只有炼气、筑基弟子参加,师长根本不在意,时间快到了,才随手把帖子下发了。我倒是想找个同门师兄弟,可时间太赶,都被别人抢先了啊!”
端木澄扼腕叹息,十分无奈的模样。
这般说着,两人已经踏上了峰顶。
太白主峰的峰顶,占地极广,灵玉平日里看到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建筑群,如今看到空荡荡的峰顶,不禁一愣。原来主峰有这么一个天然的广场,别说几万弟子,就是十来万,都能容纳得下。
而此时此刻,这个宽广无比的天然广场上,站了千余名弟子,八成以上为炼气修为,两成为筑基修为。
端木澄带着灵玉,非常自然地挤进筑基修士中间。
“端木道友,这些人都是来参加论剑会的?”
“当然不是。”端木澄脸上露出微微的骄傲,“我们太白一脉的论剑会,也算是小有名气,每到这时,便会有不少像程道友这样的赶过来,就算不能参与,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那我们……”
灵玉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名冷若冰霜的美貌少女迎面走来:“端木澄,你居然还能找到同伴?”
这少女十分美貌,五官精致,肌肤如雪,只是神态很冷,像个冰雪美人。
在灵玉见过的女子中间,她的容貌绝对排得进前三,尤其这般冰冷如雪的姿态,甚是动人。
听到少女的声音,端木澄表情僵了僵,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陆师妹,我为何不能寻到同伴?”
陆师妹?这个称呼,让灵玉一下子警觉起来。邀请她的叫端木澄,这位该不会就是陆盈风了吧?老郭是她的忠实拥护者,在小剑池,总爱说陆师姐如何如何,导致灵玉虽未见过陆盈风,却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
老郭曾见过陆盈风几次,说她貌如冰雪,美若天仙,一身非凡风姿如仙子临世,总之,怎么夸张怎么来,形容得天女下凡一般。
眼前这位“陆师妹”的模样,说她是陆盈风,灵玉相信。这般容貌,比她在星罗海见过的妍姑娘也不差,就是没有那股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风仪,确实是仙子临世。
陆盈风都出来了,这算是哪一出戏?
130、对手
陆师妹嘴角微挑,露出一丝冷笑:“端木师兄的威名,太白山谁人不知?还有人敢跟你同行?”她的目光移到灵玉身上,微微一顿,忽然露齿一笑,“这位道友,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我劝你,最好还是离他远点。”
说罢,她微抬下巴,仍如刚才一般冰冷高傲地离开。
灵玉看着她离开,转头面对端木澄:“端木道友,这个,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端木澄脸色难看地盯着陆师妹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淡淡道:“程道友如果不愿做我的同伴,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灵玉高高挑起眉头,也冷笑起来:“河还没过呢,端木道友就开始拆桥了?明明是道友隐瞒在先,何必摆出一副天下人都不理解你的委屈模样?”
这句话堪称尖酸,端木澄的脸一下子涨红。他不想低声下气地跟别人解释,所以宁愿失去同伴,可惜灵玉看不惯他这副清高的模样,直接拆台。装纯这回事,最讨厌了。
好一会儿,端木澄稳住情绪,开口:“在下确实隐瞒了一些事,这些事没办法跟程道友解释,我只能向道友保证,言出必行,绝对不会过河拆桥。”看灵玉仍然无动于衷,情绪低落地叹了口气,“如果道友还是不愿,在下也不强人所难……”
灵玉冷眼瞅了一会儿,道:“道友拿什么保证呢?”
见她没有马上拒绝,端木澄微喜,又有些踌躇。他需要一个同伴,但不希望被人敲竹杠。
“这样吧……”端木澄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拳头大小的幽蓝玉石,“这是上品天青石,用来养剑效果极好,程道友是剑修,想必用得到。这算是我给道友的报酬,如果我们胜出,仍然三七分,如果我们败了,道友也不算白走一趟。”
时间太紧,实在赶不及找个合适的同伴,不然,就算陆盈风从中作梗,端木澄相信自己也能找到一个实力不错的。这位程道友,看起来也是筑基未久,并非最好的选择,但谁叫他中计了呢?只有半天时间,能找到一个剑修已经不错了。
端木澄无奈地叹了口气,等待灵玉的答案。
灵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道:“端木道友,那位陆道友,可是叫陆盈风?”
端木澄眼中掠过讶色:“道友竟然知道……”
灵玉随便找了个理由:“陆仙子之名,堪称如雷贯耳,在下一来就听说了。”
“原来是这样。”端木澄丝毫不疑。陆盈风确实是太白山年轻一辈中风头最劲的人物。
“端木道友和陆道友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不想理会,只是,为了论剑会着想,端木道友至少得告诉我,你们之间的仇怨有多深,那位陆道友会不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来阻止我们。这样,我心里也有个底。”
灵玉的要求合情合理。现实世界里的端木澄和陆盈风她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性格,没办法依据现实来判断,只能尽量获取更多的信息。
至于拒绝,她是想都没想过。要通过三世镜的考验,最起码得参与进去,听陆盈风的语气,端木澄之所以到现在也找不到同伴,是有原因的,拒绝了他,谁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
端木澄踌躇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好吧。这些事,在太白山知道的人不少,告诉道友也无妨。”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我之前因为一些事情,得罪了陆师妹,令她对我心怀恨意。后来,有一次我与一干道友结伴去沉沙洞,遇上了一只筑基后期的碧角金睛兽,折损了一名同伴,事后被宣扬得人尽皆知,名声就这么坏了。这次我得到请帖太晚,也是陆师妹做了手脚……”
“那名道友陨命,与你有关吧?”灵玉没管那些细枝末节,直接问重点。
端木澄顿了一下,轻轻点头:“确实与我有关,是我判断失误,撤出不及时,这个我责无旁贷。”
“坏你名声,拖延时间让你太晚得到请帖,以致于无法寻到合适的同伴……陆道友至今没有对你下过黑手?”
端木澄点点头:“这么说起来,倒也是的。”
灵玉心中有数了:“这么说,在论剑会期间,陆道友会设法坏你好事,但应该不会要你性命了。”
“应该不会,紫盖峰与少阳峰关系不错,我们的师尊也有交情,她不会做得太过分。”
“或者说,她不会对你做得太过分。”灵玉转而问起,“论剑会有没有生死不论的说法?”
端木澄迟疑了一下:“倒是说过一切后果自负。不过,多年以来,论剑会从来没有死过人。”
“假如有人在论剑会中死了呢?会有什么后果?”
“……”端木澄最终选择了实话实说,“我们太白一脉的弟子,自有师父出头,外来修士,只能自认倒霉。”
灵玉一摊手:“也就是说,陆道友完全可以对我下手,而我死了,只能自认倒霉?”
端木澄没说话,已是默认了。如果可以,他也会选择一个本地修士,至少陆盈风不敢做得太过分,可有什么办法,太白一脉的弟子,都听过他的名声。
灵玉把玩着手中的天青石,好一会儿,才道:“既然有性命之危,端木道友出的价未免太低了。”
端木澄一怔,面露喜色。听说有些修士,专门接受高危险的委托,以赚取丰厚的报酬,莫非这位程道友就是?如果是这样,她的实力一定不凡。
灵玉不知道,端木澄想岔了,所以毫不犹豫地出了高价:“只要夺得前三名,我们都五五分帐。另外,这一千灵石,算是预付的酬金。”
一千灵石,哪怕是富有的沧溟界,也不算少啊,足够她辛辛苦苦干几年了。灵玉喜滋滋地收了,浑然忘了,这里是三世镜,这些东西未必是真的……
“就这么说定了。”两人达成一致,击掌约定。
端木澄带着灵玉,站在某个角落,等待论剑会开始,顺便给她介绍对手。
“……近年来,论剑会在低阶弟子中声名远扬,有许多外地修士赶来参加,其中有不少好手。”
端木澄指着一名傲气青年道:“那是杜圣安,炼气时,便已声名远扬,那时我们做过对手,很不好对付的一个人。”
“杜圣安?”这个人灵玉见过,真华仙门的弟子,在祝融山的时候,曾经连败数人。
“程道友听说过?”
灵玉微微点头:“有点印象。”
端木澄笑笑:“既然程道友听说过他,那对他的实力应该也有一定的了解。他也是筑基未久,不知道筑基后实力如何。”
有些人,炼气时才华横溢,可到了筑基,锋芒尽敛,而有些,炼气时毫不起眼,筑基却大放光芒。灵玉记得,杜圣安曾经根骨受损,被师长嫌弃,指不定,他就是后者。
“杜圣安是新人中最需要注意的一个人。除此之外,还有筑基修士中的老牌强者。”端木澄一指后边,“宋诩,前一届论剑会的第一名。”
灵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模样看着寻常,一身气度倒是不凡。
“常子庆,断岳真人门下,很强的剑修,也是第一名的有力争夺者。”端木澄指向一名三十岁左右、气度凛冽的修士。
灵玉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小剑池碰到过。
“还有那位,徐正,外地来的剑修,三年前的第二名。”
灵玉转头,看到的果然是紫霄剑派的徐正。她眉头微挑,越想越觉得这事有点古怪。
常子庆是太白宗的人,宋诩不认识,杜圣安和徐正一个是真华仙门的,一个是紫霄剑派的。徐正就罢了,当年留给她的印象很深,杜圣安早就被她忘到哪个旮旯里去了。这三世镜里出现的人,到底是根据她的记忆创造的,还是按照蔚无怏的意思?
如果是前者,杜圣安这号人肯定就是走过场,如果是后者……能让蔚无怏记住的筑基小辈,八成有点名声。可惜她后来根本没打听过杜圣安这号人物,不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还有那位,不用我介绍了。”端木澄指着陆盈风苦笑,“不管是宋诩还是徐正,他们虽然之前得了不错的名次,但都不是我们最大的敌手,我们最要提防的,就是她了。”
灵玉轻轻点头,看陆盈风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想让端木澄好过,只怕会千方百计阻止他得到名次。
她仔细一看,陆盈风身旁站着一名青年,与他们一般年纪,也背着把剑。
“陆道友的同伴,也是剑修?”
端木澄轻轻点头:“叶尚飞,常子庆的师弟,实力与常子庆在伯仲之间。”
“……”不用端木澄提醒,灵玉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凛凛剑意。
她觉得此行不大妙,其他人不说,那几个剑修,徐正、常子庆、叶尚飞,肯定都领悟了剑意,她筑基未久,剑意尚未领悟,对上这几个人,一点把握也没有啊!就算徐正和常子庆不跟她计较,叶尚飞肯定会针对她的。
灵玉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前路堪忧,该不会是师父大人故意整她的吧?
131、冰川
“端木道友,论剑会的奖励很丰厚吗?只是答应与你一起参加,就给一千灵石。”等待中,灵玉随口问道。
端木澄瞥了她一眼:“程道友到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
灵玉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其实她压根就没把奖励放在眼里,对手那么强,想得名次太难了。她跟端木澄都是刚筑基,怎么跟那些老牌强者竞争?
再联想到端木澄之前的态度,他对获胜大概也没什么信心,所以说,输了也不打紧。只不过,他也不想被陆盈风压制,才宁愿出大价钱找她这么一个同伴。不知道他发现自己还没领悟剑意,会是什么表情……
灵玉在心中暗暗偷笑,却没打算实话实说,反正端木澄也没问。
“奖励自然很丰厚,不过,更多的是名声。这些年来,论剑会在筑基以下修士中声名远扬,能在论剑会中得到名次,是极大的荣耀。”端木澄看了灵玉一眼,“程道友既然是慕名而来,难道不清楚?”
“呃……”灵玉打个哈哈,“听是听过,不过了解不多。”
端木澄轻轻点头,没跟她较真。
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端木澄动了:“开始了。”
灵玉跟着他站起来,扭头去看。
只见刚才还光秃秃的峰顶,忽然出现了一座凭空悬浮的云台,胡子拉碴的断岳真人出现在云台上,与他同坐的,还有几名仙风道骨的高阶修士。
端木澄向云台扬了扬下巴,低声道:“那几位都是我们太白一脉的元婴真人,那位就是我师父杨真人。”
灵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大为赞叹:“这个论剑会还真是慎重,居然有元婴真人出面。”
端木澄轻笑:“不过是看在断岳真人的面子上罢了,谁输谁赢,几位真人怎么会看在眼里。”
片刻后,断岳真人已经说完了场面话,宣布论剑会开始。
他话音一落,峰顶空地上,悄然浮现出四个传送阵。
“走!”端木澄率先举步。
四个传送阵,分为四组。第一组是炼气修士,第二组是筑基初期,第三组是筑基中期,第四组是筑基后期。
之所以这么分,是因为炼气修士修炼到圆满并不难,没必要分成初中后期;而筑基期的修士已经大大减少,初期和后期实力相差很大,不分开,前期修士几乎没有出头的可能。
端木澄领着灵玉,到第二组传送阵前,交付请帖,领了两枚玉牌,将其中一枚交给灵玉,低声说:“这玉牌同时也是联络法器,我们如果失散,可以用玉牌感应对方的位置。”
灵玉轻轻点头,将玉牌收好,与端木澄一同跨进传送阵内。
传送的光芒亮起的时候,灵玉瞥到外面陆盈风带着冷笑的姣美脸庞。
论剑会的传送阵很稳,几乎感觉不到传送压力,就站在了目的地。
灵玉举目四望,发现周围都是凝结的冰山,寒风不时拂过,一点生气也无。
“冰川……”她的身侧,端木澄目光微凝。他之前跟灵玉说过,论剑会的具体地点,是随机的,有可能是森林,有可能是草原,也有可能是湖泊或者石林、冰川什么的。
冰川不是个好地形,因为在这里,气温太低,影响施法。幸好,他们都是筑基修士,已经寒暑不侵,自身并不会受到影响。
“程道友,你修的是什么剑?”端木澄思考片刻,转头问。
“水火双系。”灵玉拔出坎离剑,警戒地看着周围。
传送地点是随机的,每一次传送都不一样,有可能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也有可能聚集着众多修士。灵玉只希望,他们遇到的是前者,不然一开始就要卷入到争斗中了。
端木澄先是惊讶,再是叹息:“道友能修炼双系剑术,想必天资不凡,可惜本命灵剑差了点,似乎筑基后还没经过精炼……”
灵玉笑笑,一点也不脸红:“让端木道友发现了。”她刚刚筑基,就拜了师父,然后被蔚无怏折腾来折腾去,直到送进三世镜,哪有时间和精力考虑精炼灵剑的事?现在,她的坎离剑还是低阶灵器,而正常情况下,身为剑修,每次修为提升,都会第一时间准备灵材,对自己的灵剑进行精炼,提升品质,以匹配自己的修为。
端木澄眉头微皱,不过,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能找到个实力强大的,倒也不是太失望。
“也好,这个地形对程道友来说,还算有利。”端木澄把那点不快抛开,说,“我们赶紧找找,把附近的旗子找出来。”
灵玉点点头,看了一圈,跳上一块冰山,仔细寻找。
论剑会总共持续一天,前面半天,肯定是寻找旗子,等到旗子都被找到,就要互相争夺了。
将周围的冰山都找了一遍,灵玉找到一面黄旗,两面红旗。跟端木澄会合后,随手抛给他。
端木澄对她合作的态度很满意。寻找同伴,最怕的就是那种私心重,非要把旗子放在自己身上的。灵玉的态度,至少是个识趣的。
“走吧。”端木澄收好旗子,率先举步。
两人一寸一寸地搜索过去,两个时辰后,总共找到一面绿旗,一面黄旗,九面红旗,计一百六十分。途中碰到另外几队修士,彼此默契地分开了。旗子还没寻完,不是动手的时候。
又寻找了半个时辰,没有找到任何旗子,端木澄放弃了:“差不多了,准备一下,很快就会动手了。”
算起来,他们的运气已经很好了,进来的总共二三十队,他们得到的旗子,占了十分之一。
刚说完,远远地就见风雪漫天,雪尘冰屑滚滚而起。
“哪里走!”一名少年修士御起法器,意欲逃离,后面一名中年修士喝了一声,一面金轮掷了出去。
少年一闪身,旁边出现一面虚化的盾牌,将金轮挡了下来。
化出那面盾牌是一名道姑,她一甩手中拂尘,千丝万缕的尘丝如针而去,直扑中年修士面门。
眼看中年修士就要中招,一道火光飞来,然后爆开,将尘丝尽数击落。
道姑面色一寒,尘柄一甩,尘丝自动飞回,仍旧附于拂尘之上。
脚踩法器的少年一扬手,数道灵符脱手而出,有化为火光的,有化为厚土的,也有化为剑芒的,向对方兜头罩下,丝毫不留余地。
中年修士大惊,连同他的同伴,全部在灵符攻击范围内,紧急情况下,只能全力驭使法器,将灵符的攻击挡下。
可惜,这些灵符最起码是三阶灵符,相当于筑基中期修士出手,两个人躲得狼狈无比。
灵符攻击未停,道姑的拂尘再度出手,顿时奠定胜局。
中年修士落败之后,将自己身上的旗子交出,当着道姑和少年的面,与同伴捏碎玉牌,退出论剑会。
这场比斗,你来我往,没超过一盏茶时间就结束了,灵玉看得赞叹不已。
筑基修士的比斗,跟炼气修士就是不一样,光是这样的速度,就不是炼气修士能比的。
“走。”那边斗法结束,端木澄唤了灵玉一句,转身就走。
灵玉一边跟上去,一边问:“端木道友,他们刚刚打完,为什么我们不去捡个便宜?”
端木澄嘴角一勾,道:“我们等着捡便宜,焉知别人不是在等着捡我们便宜?太早动手,对我们没好处。”
灵玉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论剑会不在于打赢的人多,而在于抢得的旗子多。早晚这些旗子会集中在胜出的人手里,到时候再出手,打得少,抢得多。早期应该避其锋芒,保留实力。
见灵玉不再多问,端木澄感到很满意。实力差些不要紧,不要扯他后腿最重要。
道姑和少年也发现他们了,生怕他们捡便宜,见他们没过来,反而绕远了,都松了口气,没有追上来。
端木澄和灵玉寻了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准备以逸待劳。
灵玉将坎离剑放在膝盖上,打坐调息。
端木澄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叠灵符,想了想,递给灵玉十来张:“程道友,拿着防身吧。”
灵玉睁开眼,疑惑地看着他。
“看你灵剑还未精炼,想必剑意也还没领悟,碰到一般的修士没问题,只怕打不过叶尚飞。”
灵玉接过灵符,翻了翻,发现都是二阶以上的,心想,果然是元婴修士的弟子,身家富有。
灵符一道,在沧溟界分为十阶,炼气统称一阶,筑基初期为二阶,筑基中期为三阶,以此类推。
在下界,灵玉一直觉得自己制符水平不错,到了沧溟界,才知道那些都是基础,连符师都算不上。后来,忙着打基础,转修功法,就没再练习制符了。不过,制符怎么说也是她的老本行,眼光还是有的。这些灵符,品质上佳,制符之人必然是个高明的符师。
“端木道友,叶尚飞水平如何?擅长什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收了端木澄一颗天青石,一千灵石,还有十几道灵符,就算打不过,也得把活干得漂亮些。
端木澄道:“叶尚飞习的是真武剑,也就是传说中的力剑,偏向武修。他筑基五年,第二年就领悟了剑意,天赋很好,实力稍逊于常子庆。他们都是断岳真人门下,算是太白一脉年轻一辈剑修的领军人物。”
听了这番话,灵玉有些心虚。她刚刚筑基,连剑意都还没领悟,去对付年轻一辈剑修的佼佼者?怎么听着这么不现实……
正这样想着,端木澄忽然站了起来:“有人来了。”
132、一锅端
铺天盖地的水珠,带着阴寒的杀气,偏偏还有无数的荆棘,从脚下不停地冒出来。
别说灵玉被缠得头痛,连端木澄都有些难以应付。
他们两个炼气时固然很出色,可到底是刚刚筑基,比不得那些在筑基期浸淫多年的修士老练圆滑。在冰川上躲没多久,就被人找到了,然后就卷入了争斗之中。
第一次运气不错,那两人实力很普通,法器也不好,别说端木澄,就是灵玉,都游刃有余,顺利抢了三面红旗,一面绿旗。
可惜好运气没持续多久,第二次就遇上硬茬了。
这两名修士,一个是中年文士,另一个是美貌少女,竟是一对父女。老的手段老辣,小的基础扎实,而且配合默契,太难对付了。
端木澄手中素白折扇一摇,无数看不见的风刃凭平而起,卷起一朵朵无形的风花,将水珠隔离。
脚下的荆棘却不好对付,只好用火符砸下去。
“端木道友,这个我来对付!”灵玉喊了一声,坎离剑扬起,浅紫剑光闪烁不定,忽如游龙,向下激荡而去。
剑光之下,荆棘尽数枯败。
端木澄眼中掠过惊异。他知道灵玉剑意都未领悟,却不知道她剑气如此犀利。也是,剑修一般都是筑基后才领悟剑意的,这位程道友想必刚刚筑基,有这样犀利的剑气,若是领悟了剑意,必定是个高手。这样一想,他对灵玉又高看了一眼。
“丹儿!”中年文士眼见荆棘被灵玉破去,喝了一声。
“是,爹爹。”少女娇喝一声,停住身形,双手掐起指诀。
只见一条水龙在她面前缓缓升起,渐渐聚拢……
“不要让她施放出来!”端木澄喊了一声,手中折扇抛了出去,在空中轻轻一扇,风刃再次卷了过去。
中年文士早已准备好,伸指一点,一株巨木从天而降,向折扇整个砸下。
端木澄迫不得已撤回法器,再行出手,可中年文士却没再给他机会,巨木陡然碎成木屑,却以更快的速度化成一根根藤蔓,不停地生长缠绕,结成巨大的藤网。
端木澄的折扇在空中一挥,风刃卷起风花,割向藤网。
藤网晃了晃,却有新的再度结出来,将割得似断实连的藤条结上。端木澄再割,再长,一时间,长的速度超过了割的速度,眼看着水龙即将成形。
“哼,木系法术,也敢在剑修面前显摆!”灵玉冷哼一声,坎离剑出手,一道道浅紫剑光有如弯月,向藤网击去。
斩月击,而且是她修正过的斩月击。筑基修士的真元比炼气修士丰沛太多,以前只能发出一道剑气,如今却能接连不断,发出十几道。
浅紫剑气割向藤网,陡然冒出火焰,将藤网烧得点滴不剩。
端木澄眼睛一亮,一掐指诀,半空中折扇连连挥动,无数朵风刃绞出风花,将水龙绞得变形、溃散、消弥。
瞬间,这对父女配合无间的杀招被破了。
少女措手不及,喊了一声:“爹爹?”
中年文士暗恨,正要吩咐什么,一道剑气已经席卷而来,扑在他的身上,他慌忙出手,却见灵玉的身影诡异地出现在他身侧,剑光绕过,手腕剧痛!
“啊!”
“停手!”少女喝道,“……我们认输。”
端木澄和灵玉果真就停了手,四人不再施展轻身术,落到地面。
“爹爹?”少女轻声唤。
中年文士摆了摆另一只完好的手,感到手腕上的伤口火烧火燎的痛,心知这剑气必有什么古怪,只能叹一声:“认输就认输吧。”说罢,从怀中取出旗子,丢给他们,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捏碎玉牌,退出论剑会。
这对父女不知道是不是抢了好几队人,身上竟有十二面红旗,一面黄旗,一面蓝旗。灵玉算了算,瞬间他们的分数飙升到四百六十,四分之一还多。
端木澄一看就道:“麻烦了,总计也不过一千七百多分,我们得了这么多旗子,想躲也不成了。”
灵玉瞥了他一眼:“端木道友之前莫非打算躲到结束?”
“……”这样做可有点丧气了,端木澄有些讪讪的,解释道,“那几队人,肯定会争得火热,我们实力稍逊,卷入其中不大妙,倒不如避其锋芒……”
“再避还是要对上。”灵玉吞了颗丹药,手握灵石恢复灵气,“算了,早晚的事。”
端木澄叹了口气:“说的是。”
两人就地调息了一会儿,化为两道残影,在冰川上狂奔起来。
他们离去不久,冰山后慢慢走出一男一女。
“陆师妹,你看……”杀意凛冽的负剑青年斜过视线,看着一旁貌如冰雪的少女。
“哼,先让他一会儿。”陆盈风嘴角露出一抹讥讽,“没想到端木澄还能找到个像样的同伴,还是我太大意了。”
“像样?”叶尚飞冷笑一声,傲然道,“连剑意还未领悟,与炼气修士相比,也就是杀招更强,真元更充沛而已,对付普通修士倒也罢,对上剑修,那是找死!”
“这么说,叶师兄很有信心了?”陆盈风偏过头,微微露出一笑。
这一笑,如芙蓉吐蕊,明媚耀目。叶尚飞看得了一呆,心中暗想,难怪这位师妹小小年纪,就被称为太白第一美人,这般容貌,确实没有哪位师姐师妹比得上,真不知道端木澄那小子为什么看不上陆师妹。哼,说不准那小子根本是个兔儿爷——等等,他找的那个同伴,乍看像是俊美少年,定睛一瞧却是女子,莫非他还真是……
陆盈风不知道这短短的一瞬间,叶尚飞的思绪已经偏到了溟渊大荒……
“……叶师兄,你有几分把握?”
“嗯?”叶尚飞回神,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道,“那女修不足为虑,困住她不难。”
“好,果然没有找错叶师兄。”陆盈风轻轻点头,双拳握紧,露出一抹冷意,“端木澄,不把他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我就不姓陆!”
叶尚飞瞥了陆盈风一眼,暗道,女人这东西,果然麻烦,陆师妹是多少太白弟子心中的仙子,居然也这么不讲道理……咦,哪里不对?哦,剑修也不讲道理……还是不对,总之就是那么个意思,再漂亮的女人都没有他手中的剑可爱。
“叶师兄放心,只要把端木澄弄出去,我答应的报酬一定如数奉上。”
陆盈风总算说了一句叶尚飞觉得可爱至极的话,让他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得过陆师妹。”
灵石啊,只要把端木澄那小队踹出论剑会,他就有一大笔灵石了!叶尚飞摸了摸自己的剑,恨不得吧嗒亲一口。小宝贝,很快又有灵石伺候你了!唉,上次精炼飞剑,把身家全花光了,不然也不会到处打零工,连争风吃醋这种活也接,没办法,剑修就是花钱……
不提这两个变态……咳,两个痴人,此时的灵玉和端木澄,一肚子的苦水。
他们俩实在倒霉得过分,没走多远,就撞上了常子庆和宋诩两队火拼。虽然常子庆上次论剑会没有得到好名次,但这不代表他实力弱,也许修为他跟叶尚飞差不多,经验上却胜过不知多少,也是第一名有力的争夺者。
这场火拼,直拼得天摇地动,冰山崩裂。常子庆倒罢了,他是太白一脉的人,见他们过来,没什么反应,宋诩一看到他们,就露出了狠厉的表情。
按灵玉的意思,趁着这两队在火拼,他们跑了算了,没想到宋诩那么自大,有了常子庆当对手,还敢招惹他们,端木澄看着温温吞吞,火气一上来,不但不跑,还要帮常子庆。没办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只好也留下。
可惜,宋诩和他的同伴实力太强,哪怕面对他们四人,也丝毫不露怯,不愧是上一次的第一名。而常子庆实力也很强,宋诩一时啃不下硬骨头,就拿他们两个出气,直打得灵玉憋屈无比。
正胶着着,冰川上扬起两条雪线,有人狂奔而来。
灵玉大喜,琢磨着等这队人靠近,就把他们也拖入战团,也好分担点压力。不料,她还没动手,常子庆先动了,一道剑气破空而出,直袭来敌。
灵玉险些吐出一口血,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啊?他们四个人打宋诩两个人,也就是打个平手,常子庆干嘛还要招惹来人?要招惹也应该让宋诩出手啊!
紧接着,她就看到和她剑气很像的紫色剑光飞出,将常子庆的剑气击破。
徐正!来人居然是徐正!
这下真的热闹了,上次论剑会的第一名第二名,再加上这位很强的常师兄,这是要一锅端的节奏吗?胜出的直接第一名了……
徐正还像她印象中一般俊美冷漠,只是有着细微的差别,比如,脸上的傲气更明显,身上的剑意也没有那么凛冽……灵玉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次三世镜的人物,是蔚无怏捏的?其他人她一个不熟,徐正分明不是她印象中那个。
这么说,这论剑会出现的人物,都是蔚无怏有印象的小辈?嗯,端木澄,陆盈风,这两个人不用说了,太白宗风云人物,没印象才怪。常子庆和叶尚飞都是年轻一代剑修中的佼佼者。看样子,这宋诩、徐正,乃至杜圣安,都是不凡之人,才能让蔚无怏留下印象……
133、乱战
徐正没有立刻上前,他与他的同伴,一名同样着紫霄剑派服饰的青年站在不远处看着。
尽管如此,混战中的四人压力大增。
常子庆一击不得手,没有再击,因为宋诩缠住了他,让他腾不出手。
灵玉想撞墙,端木澄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他们俩加入战团,是因为宋诩的挑衅,就算是这样,以四对二,也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这个时候,常子庆居然会向徐正出手,他是打昏头了吗?
“端木道友,怎么办?”灵玉传音。
端木澄扫了徐正一眼,咬咬牙:“没什么大不了的,输就输!”他来参加这次论剑会,又不是为了争胜,要不是陆盈风咄咄逼人,找不到队友都无所谓。端木澄这人有个臭脾气,表面看起来很好欺负,事实上确实很好欺负,但要触碰到他的逆鳞,或者欺负到极限,那他的倔劲就上来了。
这一点,就些像灵玉,但本质又不同。灵玉是犯懒,脾气没上来,懒得跟人计较,同时,她耐心有限,火气上来就拦不住。端木澄则是天生性格软,不过分就没脾气,不然,以他元婴修士弟子的名头,想找个外地修士当同伴,何至于被灵玉讽刺几句就脸红?
输了论剑会,端木澄自身并不在意,只要不是陆盈风打出去的就行。宋诩欺上门来,不可能再退,哪怕徐正在旁虎视眈眈,也是如此。反正,输了论剑会也是正常,这是他筑基后第一次参加论剑会,没人觉得他应该赢。
一声虎啸,震动冰川,眼前出现无数的白虎虚影。
灵玉猛然后退,撤出安全范围。
这是宋诩的杀招,白虎杀。
“端木道友。这位宋道友师承何处?”灵玉抽空传音,问了一句。
端木澄亦被白虎杀逼退,有些狼狈地稳住身形,回答:“宋诩也是我们太白山的人,不过,不是太白一脉。说起来比较复杂。总之,他对我们太白一脉弟子心怀恨意。”
“哦……”这么说还真是麻烦了,他肯定不会放过太白一脉的常子庆和端木澄。
就在此时,又是两道雪线扬起,陆盈风和叶尚飞赶了过来。
“陆师妹。是宋诩!”白虎杀太明显,叶尚飞不用细看就知道那是谁。
“他们遇到了宋诩?”陆盈风吃了一惊,越看脸色越白。“宋诩竟然这么强……”
叶尚飞苦笑一声:“若不是如此,我岂会接受陆师妹的建议?早就与我师兄结伴,争抢这个第一了。”他实在需要钱,不然,他更想与宋诩一争高下,就算输了,也是酣畅淋漓。
陆盈风略一思索:“宋诩在此,常师兄有没有机会胜出?”
叶尚飞摇摇头:“如果只是宋诩。胜出的机会还是有的。但这里不止有宋诩……”
“叶师兄指的是……”陆盈的目光落在徐正身上。
“就是他们。”叶尚飞道,“师兄上次败在徐正手上,结仇在先。徐正不可能看着他获胜的。”
陆盈风目光一凝:“那咱们……”
“看着吧!”叶尚飞叹了口气,“既然是宋诩,我们不能无动于衷。他们已经是四对二了。我们加入混战没有好处,还有徐正在旁……看他们怎么做,算是为师兄掠阵。”
陆盈风轻轻点头。她不是不顾大局的人,如果是别人,她还是会把重点放在端木澄身上,可宋诩三番两次打太白一脉的脸,任何一个太白弟子都不能容忍。至于端木澄,总会有机会的。
白虎虚影之下,常子庆的飞剑尖锐鸣叫,陡然一股剑意冲天而起,不退反进,与白虎虚影撞在一起。
这一撞,灵气激荡而起,有白虎杀的杀意,有常子庆的剑意,两种气息交缠,疯狂地撕咬。
外围的灵玉和端木澄都被影响到,不得不后退,避其锋芒。
他们两个的同伴,却不能如此,只能咬紧牙关,贡献一臂之力。
“危机!”叶尚飞喊道,飞剑出鞘,却又望向陆盈风,“陆师妹?”
陆盈风点点头:“去吧,先把宋诩拿下再说!”
叶尚飞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一剑冲天,挟带起风雪,向渐渐转淡的白虎杀撞了过去!
不得不说,叶尚飞这个时机选得很好,正是白虎杀招式用老,难以为继的一刻,他这一撞,直接破开了白虎虚影,向之一剑斩落。
真武剑,太白剑修中最强大的力剑分支,其力量不比武修弱多少,这般强势横扫,又是白虎杀最弱的时刻,宋诩只来得及一指点出,幻化出一块虎盾,勉强挡下,自己却重重地摔了出去!
与此同时,常子庆也跌了下来。他的剑意被白虎杀吞噬大半,受伤比宋诩还重,如果不是叶尚飞那一剑,他此时就算不认输,也不行了。
他们二人的同伴也好不到哪去,全都重伤在身。
“好机会!”不远处的徐正目光一亮,瞥过身侧的青年,“段师弟,动手吧。”
青年轻轻点头,伸手握住剑柄,缓缓将流光四溢的古怪飞剑拔了出来。
徐正的突然出手,令局势更加混乱。
叶尚飞没空趁胜追击,真武剑一横,一道剑气裂空响起,向徐正袭去。
可徐正不是一人,他还有同伴。这位段师弟的剑很古怪,弯曲如蛇的造型,舞动时带起的剑气一点也不犀利,却有着让人很不舒服的胶着的力量,像一团浆糊,粘上甩不掉,无法着力。
叶尚飞被这股剑意粘上,如蛆附骨,难受至极,眼看着就要被徐正的剑气击中。
一道水波及时出现,陆盈风一掐指诀,透明的水波缓缓流过,以柔克粘,贴上段师弟的剑气,涤荡而过。
叶尚飞只觉得浑身一轻,真武剑出手,如臂使指。
他们四人斗得如火如荼,宋诩也没闲着。徐正这一拖,让他缓过气来,起身便要再度放出杀招。
端木澄目光一寒,半空中的折扇化成一根硕大的羽毛,上面无数的细毛脱骨而去,变成漫天飞针。向宋诩二人罩下。
刚才他及时撤出,并未受伤,这一杀招,保留了十分的力量,宋诩身上带伤。不敢正面迎敌,一道轻烟腾起,人影闪退十几丈。避过了这一击。
他的同伴就没这么好运了,退开不及时,仓促地一晃手中飞剑,勉强将之挡下,吐出一口血。
“我认输。”他喊。
常子庆摇摇晃晃地站起,瞥了他一眼,又看看自己的同伴:“你也认输吧。”
“咳!”他的同伴捂着胸口,点点头。
论剑会可以一队认输。也可以一人认输。他和宋诩的同伴都是重伤在身,再打下去,只会把命送掉。倒不如认输退出。后面谁输谁赢,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两人同时捏碎玉牌,退出论剑会。
常子庆站直身躯。手握飞剑,盯着宋诩。
论伤势,他比宋诩还重,论气势,却一点也不输人。
宋诩的脸上浮起冷笑,捏了捏拳头。
虽然他现在只能一个人,但面对他们三人,却没有丝毫的惧怕。常子庆的实力本来就及不上他,现在受伤还比他重,另外两个,都是刚筑基,端木澄虽厉害,却还没完全掌握筑基后的力量,另一个不提也罢,还没领悟剑意的剑修,算什么剑修。
没有拖延,宋诩一指点出,白虎虚影再度出现,比刚才的气势更加凌厉,带着刀锋的锐利。
“白虎斩!”端木澄低语,轻轻一动,将已经变得灰暗的折扇收回手中,摸出一把灵符。
灵玉犹豫了一下,持剑站在端木澄身后不远处。
她收的是端木澄的钱,常子庆怎么样,她不关心,帮助端木澄就行了。
常子庆的飞剑再出,虽然有些摇摇欲坠,却仍然没有放弃,端木澄的灵符同时抛出,化成巨大的火龙,向白虎虚影冲去。
剑气配合灵符,与白虎斩正面对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灵玉放出坎离剑,浅紫剑气一绕,将击向端木澄的力量化去。
常子庆却这么好运了,宋诩的目标是他,白虎斩只是晃过端木澄,便直冲他而来。
“噗!”他的剑气轻轻消散,虎爪闪过,人被白虎斩击飞出去。
等到白虎之影消失,常子庆已是重伤不起。
他叹了口气,将怀中的旗子抛出,捏碎玉牌,消失于众人之前。
这个时候,没有人去拿旗子,拿不拿都无所谓了,输了的话,拿了也要送出来,只有最终赢的那方,才能得到旗子。
常子庆的身影消失,宋诩轻哼一声,冷厉的目光盯着端木澄。
端木澄神情平静,手中仍然不停地发动灵符。
他的折扇在刚才的一击中用尽了灵气,暂时不能动用,而其他灵器对上宋诩,没有丝毫胜算,只能以灵符对敌。
短短的一瞬,端木澄已经想过了自身的处境,选择最好的对敌之法。
可惜,他到底筑基太短,对上宋诩,实在是力不从心。
力不从心,灵玉就是这种感觉,在宋诩的杀招面前,她往往被震慑心神,那些平日凌厉无比的剑招,都使不出来。她知道原因,剑意,就是因为她没有领悟剑意,才会如此被动。
从来没有像现在感觉这么深刻,剑意对她来说如此重要。
宋诩的白虎杀再次施展而出。他明明是个法修,却将武修的强大力量融入其中,带着令人胆寒的气势。目标是,端木澄!
“阿澄!”陆盈风喊了一声,聚水成龙,向白虎虚影扑去。
134、剑意
不得不说,女人有时候很矛盾,明明恨得要死,关键时刻却心软了。
陆盈风就是如此。前一刻她还咬牙切齿,下一刻就甩下叶尚飞,护着端木澄。
“嘭!”水龙与白虎撞到一起,冲击之强,陆盈风与端木澄双双被击飞。
宋诩的强悍,在此时显露出来,他只是退后几步,就牢牢站定了。
“陆师妹!”叶尚飞惨叫一声,可怜的他,被徐正和那位段师弟夹击,步履维艰。
陆盈风理都没理她,端木澄更不可能多看他一眼,眼看徐正二人又逼近,情急之下,叶尚飞冲灵玉喊道:“喂,你还不快过来帮忙!”
“我?”灵玉指了指自己。
“废话,不是你是谁?”叶尚飞心情很不好,虽然他并不是陆盈风的裙下之臣,可就这么被甩下,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我挡不住两个人,要是我重伤认输,他们两个也完了!”
叶尚飞的话很有道理,宋诩再强,也是筑基初期,陆盈风和端木澄刚刚筑基不假,可到底是元婴修士弟子,他们联手,安全性已经很高了。而她,就算加入进去,也没办法在很短的时间内击败宋诩,反而会让徐正二人抓住机会击败叶尚飞。到时候,他们三个刚刚筑基的就要面对上次论剑会第一、二名的联手——不完蛋才怪!
灵玉一指,坎离剑带着呼啸的剑气,向徐正袭去。那个段师弟的剑气,她早就留意到了,他实力未必比徐正强,但古怪的剑气,就像鼻涕一样粘上甩不掉,太讨厌了,还是让叶尚飞去对付吧。
更重要的是,在星罗海见识过徐正的实力,她很想知道,自己筑基之后,跟同境界的顶尖剑修差距有多大。
这个徐正,当然不认识她,看到她的剑气袭来,哂道:“紫色剑气,看起来倒像是我们紫霄一脉的传承,可惜,太假!”
话音落,手中剑竖起,紫芒在其上闪动,越来越亮,在灵玉的剑气到达之前,轻轻一晃,紫芒便将浅紫剑气击得破碎。
灵玉身形一晃,立刻站稳,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徐正的剑气,没有她想像中那么可怕,也没有星罗海曾经见过的气势,或许,蔚无怏见过的徐正也是筑基未久,没有那样的实力?
——好像不对啊,她来太白宗后,曾经打听过,在星罗海,徐正也不过筑基三年而已。三年时间,他的剑气就那么可怕了,蔚无怏见过的徐正,怎么说也是领悟剑意之后,怎么会有如此差距?
正想着,徐正再度出手,一道道紫色剑气在他剑上成形,而后轻轻一挥,几十道剑气就这么打着旋向灵玉飞来。
灵玉倒吸一口凉气,身体自动做出防御的姿态。
这是徐正的杀招之一,硬碰硬是不现实的,实力的差距,导致她没办法正面与徐正一争胜负,只能避其锋芒!
但这也不是容易的事,虽然徐正没有她印象中那么强,可比刚刚筑基的她,还是强大太多,二十多年的正统剑修传承,不是她短短几年便能追上的。
眼看剑气旋涡向她罩下,情急之下,灵玉摸出刚才端木澄给她的灵符,往身上一拍,灵网开启,全心感受周围几十丈的环境。
看起来,徐正的剑气凌厉至极,几十道剑气组成的旋涡,仿佛没有任何空隙。但这是不可能的,只要那是剑气,就有空隙,只是空隙出现得时间太短,转动的速度太快,所以难以捕捉。
这不要紧,她有灵网!无数的灵气丝线,结成密密麻麻的网,周围一里,均可被灵网覆盖。灵玉刻意将灵网收缩至周围几十丈,使之探查得更精细。
捕捉到了!
灵玉眼睛一亮,凭空迈前一步,身躯微微一扭,脚步间似有火焰流动。
火舞步,仙书修正过的火舞步!
天下修仙之士何其多,有才华的绝非只有几名天才而已,许多奇思妙想,就出自默默无闻的修士之手,只是他们或者实力不够,或者缺乏指点,无法将这些妙手偶得的闪光点变成真正精密的杀招。这招火舞步就是如此,步法之间,流转着淡淡的火灵气,所用真元极少,却能达到流畅的效果。
闪过去了。
徐正目光一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还没领悟剑意、刚刚筑基的女修,竟然闪过了他的旋风剑!这怎么可能?!
片刻的呆怔之后,徐正眼中露出强烈的杀意。他之前并没有把灵玉放在眼里,在宋诩和常子庆的战斗中,她不值一提,端木澄尚且能发挥出他的作用,她却没有。
一个剑修,在宋诩的杀气和常子庆的剑气中,只会闪和避,能起什么作用?但他却没想到,她不但闪过了宋诩的白虎杀,还闪过了自己的旋风剑!这一闪,跟刚才还不一样,宋诩的目标是常子庆,其他人只是附带,他的目标却是她自身!
这一刻,徐正心中的暴戾之气翻涌上来,哪怕对方是个女修,也控制不住了。
“段师弟,那个交给你了!”徐正说了一声,完全不管叶尚飞,身形连闪,向灵玉逼近。
想他堂堂元婴剑修的嫡传,居然被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路子剑修闪过杀招,太打脸了!
徐正来势汹汹,灵玉却宁心静气,静立不动,将灵网运转到极致,以逸待劳。
细窄的剑身,挥舞起浓烈的紫色剑气,向灵玉扑来。
灵玉微微向后退了半步,摊开右手,接住飞回的坎离剑,刺了出去。
徐正的剑光呈深紫色,清逸如水,凛冽如风,是最正统的紫霄剑派的传承。
沧溟修士皆知,紫霄剑派传承自紫郢天君,修的是紫气。所谓紫气,就是天地间至清至纯的元气。
据传,紫郢天君的本体紫郢剑,乃是道祖鸿元取天地初分时的一缕先天紫气炼制而成。剑成之日,便已通灵,鸿元意欲收服,剑却脱手而出,不肯认主。道祖一笑释之,任由这把紫郢剑静静栖息于清都山上,听道万年,化出灵体。故而,紫郢天君虽是灵宝化身,却是道祖鸿元门下弟子。
不管紫霄剑派怎么往自己脸上贴金,有一点没骗人,他们的功法,与紫郢天君一脉相承,修的同样是紫气。
徐正的剑气划过,灵玉立刻感觉到这种所谓“天下间至清至纯的元气”强悍的地方,她的剑气,瞬间就被压制了。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不知道是星罗海时他进步太大,还是三世镜中被蔚无怏削弱了,徐正的剑气两次给她的感觉,全然不同。星罗海时,他的剑气森寒、凛冽,却又纯净至极,此时的剑气,却隐隐带了一股暴戾、浮躁,这使得她很快从压制中挣脱出来。
灵玉回想起与钱家乐斗剑的感觉。钱家乐的剑气同样暴戾,但却比徐正的要稳,单论技巧,灵玉甚至觉得,他比徐正要强,只是剑气修为等各方面逊色得多。她与钱家乐相交三年,时常斗剑,如何与这种风格的剑修近身缠斗,根本不用细想。
一时间,只见深紫与浅紫两种剑气互相交缠翻飞,残影闪动。
随着时间推移,徐正越来越暴躁,到后来,怒气几乎克制不住。一个新手,居然也能与他斗这么多招!
一道剑气劈出,将灵玉逼退数步,徐正面色森寒:“真是小看你了,不过,到此为止吧!”
话音落,手中剑再次举起,不见多么花哨的动作,直直地一刺——
灵玉正欲举剑相迎,压力却陡然大增。
一股强大的气息,带着凛冽暴戾之气,将她压在原地,连手都难以抬起。
剑意!这就是剑意!
筑基修士领悟剑意之后,剑气出手,威力大增,刚才她凭借着长期斗剑培养出来的技巧,尚且能与徐正缠斗,此时,他将剑意完全释放出来,差距顿时显露出来了。
举步维艰,进退维谷!
这就是剑意的作用,除了大大提升剑气的威力,更能震慑心神!
深紫剑气逼近了,相隔数丈,凛冽之意已经清晰得如同就在鼻尖。
灵玉的汗下来了,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剑是什么后果。
蔚无怏事前说过,进入三世镜,一切都要靠自己,哪怕死,他都不会插手。
死,三世镜中,也会死……
可是,她要怎么躲过这一剑?浑身上下,如压千钧!
她感到全身的汗毛竖了起来,每一个毛孔都感受到令人恐怖的寒意,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剑气撕成碎片——
剑意,这就是剑意吗?
生死关头,五感的灵敏被提升到极致,看不见摸不着的剑意,仿佛有了形体——
“啵!”仿佛某个堵塞的地方破开,一个全新的世界在她面前开启了。
剑气抵达的一瞬间,灵玉忽然动了,本就已经极快的速度,仿佛又得到了提升,手臂轻轻一挥,浅紫剑光绕过,人影消失在原地。
徐正一怔,剑光顿住。
“我在这。”灵玉的声音响起,一股热烈如火、寒冰似冰、柔润如水的气息陡然窜起。
徐正吃了一惊:“你、你居然领悟剑意了!”
灵玉微微一笑,浅紫剑光片刻不停,更加耀目,嘶吼着向他冲去。
徐正挥动剑身,正要反击,却整个人停住了。
不止是他,缠斗中的陆盈风、端木澄、宋诩、叶尚飞,还有那位段师弟,全部停住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剑气、剑光、法术、法器,都停在半空中,接着,风化成碎片。
只有灵玉一个人还鲜活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