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8、百年变化
灵玉从梦阁回来，端木澄和陆盈风已经住进了玄天仙府。
她进去看了看，对袁复的工作很满意。
她不在的这几年，袁复不但按规划在玄天仙府里建起了一片洞府群，连药园、灵田等，也全部整理出来，种上药材了。甚至收罗了不少品种各异的灵禽仙兽，放养在玄天仙府里。
这么一来，这座玄天仙府，就成了真正的洞天法宝，自成世界了。
端木澄和陆盈风挑了一座洞府，灵玉回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按自己的心意收拾整理。
“陆师姐！”
陆盈风放好一套玉杯，看到她进来，露出笑容：“程师妹，你回来了！”
灵玉看了看：“怎么还要你们自己收拾？阿碧没弄好吗？”
陆盈风忙道：“是我让阿碧回去的，自己的洞府，自己收拾才合心意。”
“是啊，”端木澄走过来，“你不是说，这是我们太白宗在外面的据点吗？我们不是客人，当然要自己动手。”
说了两句，灵玉道：“过几天我要离开办事，顾不上这边。初心居的事，原本是婆婆打理。不过婆婆这几十年没时间，所以交给了袁复，你们有事可以直接找他。”
“程师妹放心吧，”端木澄笑道，“我好歹也是当过掌门的人，总不能连自己的事都打理不好。你有事只管去办，我和盈风会照顾好自己的。”
端木澄的话，灵玉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好。如果你们想出去，可以找阿碧或翠羽当向导。徐月手里有我的库房令牌，要查阅典籍之类的，就去找她……”
从沧溟界回来，灵玉没留几天，又离开了。
她去见无梦真君，无梦真君给她重新定了道标，告诉她推算出来的天随真人的转世姓名。
藏虚界，西沙镇，龙门关前。
日头正烈，客栈内却熙熙攘攘。不少人围坐在一起，谈天说笑。
西沙镇过去就是戈壁，要进入戈壁的人，都会在这座龙门客栈歇脚。
几百年前，如今的灵域还被叫做冥域，龙门客栈一年到头也没多少客人，只有那些不怕死的江湖人，才会冒险穿过戈壁，去冥域周边寻宝。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冥域已经变成了灵域，成为仙人聚集之地，人人都想去那里。
正午，有人从客栈外面进来。
这人一进客栈，客栈里顿时一静。
白衣一尘不染，脸庞俊秀如玉，初看还以为是个少年郎，仔细一瞧，才发现是个女子。
不管是男是女，这张脸实在俊俏得过分，举手投足，风采卓然，与客栈平日来来往往的粗豪大汉迥异，好像江南烟雨，突然闯进了大漠风沙，充满了不合时宜的赏心悦目。
一静之后，客栈内又恢复谈笑。不过，这些人一边说着话，一边都忍不住往这边看来。
会到龙门客栈来的，除了少部分一心寻仙的二愣子，大家都是走惯江湖的。像这种不合时宜，通常说明对方来历不凡。
小二被老板娘拍了一下头，连忙上前招呼：“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这边问着话，小二钻出头，看看外面是不是有坐骑。
外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真是奇怪，小二在心里嘀咕。没有坐骑，居然能到龙门关前？而且身上那么干净，半点沙尘都不见。难道是老板娘说过的仙人？
“既打尖，也住店。”灵玉随意捡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来一个你们最拿手的烤全羊。”
“一个？”小二眨巴着眼。
这姑娘看起来清清瘦瘦的，居然要一个？
老板娘过来了，这边风姿妖娆地低身行了一礼，那边一手毫不客气地拍在小二的后脑勺：“去！告诉厨子，给这位姑娘来个烤全羊，要最好的！”
“哦，是。”老板娘发话了，小二低头哈腰地去了。
老板娘在对面坐下，笑吟吟地问：“这位姑娘，是想去灵域吗？”
灵玉点点头，乍听之下，还以为叫她名字呢！
“老板娘可是有什么建议？”
泼辣的老板娘，长了一张西沙镇少见的娇媚脸庞，她的桃花眼微微挑起，笑道：“看姑娘的打扮气度，跟那些臭男人肯定不是一个来路——姑娘是去灵域寻亲的吧？”
灵玉双眉一挑：“寻亲？”
老板娘笑眯眯道：“姑娘来到西沙戈壁，却一尘不染，定有妙法在身，对吧？”
灵玉笑问：“老板娘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老板娘道：“如果姑娘不想经过戈壁的话，晚上三更来找我。”
说完，老板娘站起来，扭着腰走了。
“烤全羊来咧！”小二头顶大盘子，把烤得喷香的烤全羊放到灵玉桌上，“客官请慢用！”
灵玉看了看，拔起烤全羊上插着的匕首，一片片地把肉削下来，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来——她吃得慢，却一直没停过，直到一整只烤全羊都进了她的肚子。
晚上，刚刚敲过初更，灵玉就摸进了老板娘的屋子。
“谁？”烛火摇摇，水声哗哗，引人遐思。
老板娘飞快地从浴桶中出来，撩起旁边的长袍，往身上一披。一转头，看到灵玉坐在窗台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老板娘松了口气，堆出笑容：“原来是姑娘，还以是哪个登徒子，倒是吓了我一跳。”
灵玉随手捡起桌上放的匕首，叉起一个西沙难得一见的鲜果，放到嘴里咬了一口：“老板娘，你们龙门客栈是不是从来只有老板娘，而没有老板？”
这个问题，问得老板娘一愣。
灵玉没等她回答，接着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说不用经过戈壁，是不是有修士可以送我过去？”
在此地经营客栈，老板娘也算是个老江湖了，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客人，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可在她面前，就是觉得玩不了花样，摆不了架子。连她没有按照约定时间过来，老板娘都没觉得没法问罪。
“不错，只要姑娘你付得起钱。”
能让修士出马，当然要灵石了。江湖人身上一般不会有灵石，老板娘这门生意，从来都是挑人的。
灵玉继续咬了口鲜果，袖子一抖，十几块五颜六色的石头抛在桌上：“钱我多得是，不过，我不需要你们送我去灵域。”
老板娘看到那些灵石，眼中异彩连连：“那姑娘你需要什么？只要有钱，就能给你弄来！”
灵玉冲她一笑：“简单，把你的合伙人叫过来，我要问他问题。”
老板娘怔了怔。这个要求好古怪……
灵玉又是随手一抖，“哗啦啦”倒出好多灵石，堆在桌子上。
这……最起码有上百块！
老板娘心里立刻有了决断，这生意做得！
“好，姑娘稍等。”
她穿上衣裳，收起灵石，放出信号。
不多时，有人御剑而来。
这是个三十出头的筑基修士，看到老板娘，很不满地道：“为何突然发出紧急讯号？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老板娘还没说话，窗口传来声音，“是我找你。”
这筑期修士吓了一跳，他进屋之后，根本没发现有人。
抬眼看去，一个白衣女子坐在窗口，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筑期修士心中衡量了一下，低身下拜：“这位……前辈……”
灵玉摆摆手：“用不着那些虚礼，我就是问些话而已。”
这次来藏虚界，她还是被传送来西沙镇附近。本来打算直接飞去灵域的，突然感觉有点不对。
灵玉的神识感应中，灵域被一层结界完整地封闭起来，监管十分严格。
她在心里一琢磨，觉得藏虚界几百年来，可能遇到了难以预料的事，于是决定先在西沙镇打听消息。
客栈的老板娘与修士有来往，正好借她的路子，找个修士问问。
“我且问你，灵域为何是封闭的？”
筑期修士听到这个问题，面露惊讶：“前辈，灵域本来就是封闭的呀！”
灵玉皱了皱眉：“是何人封闭起来的？”
筑期修士虽然听着有点不对，可在灵玉的威压下，还是一五一十地说来。
灵玉听了一会儿，不由在内心叹息。
她就知道，藏虚界这种被隔绝的大界，在本界修士力量不足的情况下，被外界修士发现，一定会很麻烦。
原来，她当年离开藏虚界不久，就有一名修士，恰巧来到了藏虚界。
一个资源丰富的大界，没有高阶修士，对这名修士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于是，他就这么在藏虚界留了下来，建起道宫，将藏虚界刚刚发展起来的修仙界置于自己的统治之下。
现今灵域就是这么种状况，那位建起的道宫，是藏虚界至高无上的所在，灵域被道宫封闭，进出需要道宫允许。也就是说，能不能修仙，由道宫说了算，道宫不许，那就留在外面做个野修士吧！可那样的话，没有传承，没有灵脉，又能修炼到什么程度？
“难道没有人反抗吗？”灵玉对这种把持修仙门槛的行为，很是厌恶。不管自身能修炼到哪一步，至少要不要踏上仙路，应该是每个人的自由。
筑期修士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慌忙摆手：“前辈，这种话可不能乱说。道宫无所不在，要是让他们知道的话，我们的仙路可就断了！”
灵玉皱眉：“那位道主，是什么修为？”
1059、道宫
苍山之间，密林莽莽。
这条山脉，高耸入云，正好将藏虚界的仙凡一分为二。
高山上，建起一座座塔楼，每座塔楼都有禁制中枢，连成一个结界，正好将整个灵域覆盖住。
想要翻越这座高山，只有一条通道。
就在两座塔楼之间，一条羊肠小道，从山脚蜿蜒至深处。
一道剑气掠来，落在山脚。御剑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筑基修士，身边带了个白衣少……女。
山脚人来人往，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像他们这样的组合，在灵域入口不少见。
这白衣少女，看起来年纪很轻，身上有微弱的灵气，应该是修士的后代。低阶修士离开灵域，往往会跟高阶修士同行，不然，戈壁里的烈日狂沙，对他们来说是一项严酷的考验。
“前……”
灵玉竖起手指。
刚才差点脱口而出喊“前辈”的筑基修士及时收声，挤出笑容：“程小友，这里就是灵域入口了。”
灵玉笑道：“前辈帮人帮到底，不如送我进去，如何？”
筑基修士暗叹一声，点点头：“好。”两人一起往入口处行去。
在龙门客栈，这筑基修士已经将自己所知的都告诉灵玉了。他是个有阅历的修士，看灵玉的行事作派，再听她问的那些问题，就知道她来历不凡。送她到灵域入口，巴不得尽早脱身。可灵玉刚才那么一说，显然不愿意就这么放了他。
他根本感觉不出灵玉的修为，之前说道主是位化神修士，她丝毫不惧，可见修为之高。这样一个修为极高，又对藏虚界并不了解的修士，他想想也知道来历不简单，哪还敢妄想遇到什么机缘？能不拖累自己就好了！
为今之计，只能听从灵玉的安排，等办完了事，指望她好心放了自己。
山腰设有一个岗哨，排了一会儿队，这筑基修士将自己的令牌递给道宫弟子。
灵玉瞄了一眼，令牌的角落里，写了这筑基修士的名字：高友千。
“这位……”道宫弟子的目光落在灵玉身上。
高友千还没说话，灵玉已抢先道：“这位大哥，我是刚入道的新人。我爹爹也是修士，本来说等我入道就接我回灵域的，谁知道临时有事，只好请朋友帮忙，接我回来。高叔叔，你说是不是？”
高友千被她一句“高叔叔”雷得虎躯一震，咽下苦水，答了一个字：“是……”
这位前辈的修为，肯定在元婴以上，不知道是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却摆出一副天真纯善的样子，喊他叔叔……
“新人啊！知道灵域的规矩吗？”道宫弟子听了，却是精神一振。
新人进入灵域，按理要交一笔灵石，这笔灵石数量不小，他们这些经手人一般都能分到一些。
“知道。”灵玉拿出一个小灵石袋，真诚无比地看着那弟子，“麻烦大哥了。”
道宫弟子掂量了一下灵石袋，很是满意。新人进入灵域，要交一百灵石，这个灵石袋里，起码多了十几颗。很好，识相！
心里满意，手下动作就快了。灵玉很快领到了自己的令牌，在高友千的“带领”下，过了岗哨，继续往前。
翻过山，便有一座集市。
高友千在集市前停了步，道：“程……小友，这里就是灵域了，咱们……”
“高叔叔，你还没把我送到我爹爹身边呢！”灵玉打断他的话，笑眯眯地道。
高友千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前辈，您就别逗晚辈玩了。灵域已经到了，晚辈这点微末修为，对您压根没什么帮助啊！”
“不，你对我很有帮助。”灵玉继续笑眯眯，“我又不会害你，你这么怕做什么？”
高友千心说，他能不怕吗？在龙门客栈问的那些问题，这位前辈明摆着要跟道宫作对。她修为高，可他只是个小修士啊，道宫随便派出个执事，就能把他收拾了……
“行了，暂时你就别想走了，继续做我的高叔叔吧！”灵玉说完，露出艳羡的表情，土包子进城似的看个不停，一边看一边还拉着高友千的袖子问，“高叔叔，那是什么？”
高友千满肚子苦水，只能往下咽，木然答道：“那是演武人偶……”
灵玉一路看热闹似的看过去，顺便去杂货店买了份地图。
杂货店买到的地图草率得不可思议，只有大概的位置分布。这个道宫，管得还真严啊！
这让灵玉想到之前在三台界进过的秘境，迷失大陆。不过，道宫比起圣教来，要好一些，至少进了灵域，是可以自由修炼的，只不过盘剥有点严重。
灵玉大概看了一下，修仙水平比较低下，连未开启天途前的陵苍都不如，大概也就是大梦泽的水准。
来来往往的修士，大部分只有炼气期，高友千这样的，已经算是不错了。
“前辈，我们去哪里？”高友千小声问。
灵玉答道：“白石城。”
“白石城？”高友千想了想，“是不是乘凤宫附近的白石城？”
乘凤宫，就是当年灵玉去探险的那座遗宫。那位道主占了藏虚界后，直接将那座遗宫改成了道宫，称为乘凤宫。
那座遗宫，本就是天随真人弟子所居之地，灵脉不用说，建筑更是巧妙，那人修为所限，自己重建，根本建不出那样的宫殿，索性在原址上改了改，充作道宫。
灵玉撇撇嘴，他倒是挺会占便宜的。
“就是那个白石城。”
得到肯定的答案，高友千看着灵玉的眼睛带了深意。这位前辈，果然是去找道宫麻烦的。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卷进这种事里？这位前辈修为高，跑得快，万一他被牵连了，岂不是……
再纠结，他现在也只能照办。
“前辈，我们怎么去？”
“有传送阵吗？”
高友千摇头：“只有道宫才有传送阵，普通人用不了。”
“这样啊！”灵玉心想，这道宫挺聪明的，独占传送阵，不管是镇压还是逃命，都有后路在。
“那就飞着去吧！”
“啊？”高友千露出苦笑。飞着去？这里离白石城好远，飞到那里，他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
灵玉没折腾他。
高友千才筑基修为，让他飞着去，岂不是要飞到猴年马月？
赶了一天的路，高友千落下飞剑时，突然发现不对。
那硕大的城门，上面刻着的白石城三个字是怎么回事？
灵域不小，他一个筑基修士，就算全力飞行，到白石城也得好几个月！
“到了，我们进去吧。”灵玉若无其事。
“……是。”高友千心想，八成是这位前辈做了手脚吧？他飞了一天，一点感觉也没有，直接就到了白石城，这得是什么修为了？元婴修士有这么强大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以往总觉得结丹修士就已经很强大了，现下却发现，这位前辈身上都是谜团，连元婴修为都没办法解释。
至少元婴修士是不可能一天就到达白石城的。
这些话要是让灵玉知道，一定会想，这不废话么？她用空间之术直接缩短了距离，高友千才能一天就飞到，元婴修士怎么可能做得到？
“前辈……”
“高叔叔，你别又想着走啊！”灵玉笑吟吟道，“还没找到我爹爹呢！”
“……”高友千在心里默默地吐了口血，藏虚界有人敢当您的爹吗？心里吐再多的血，他表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那我们先找个地方住？”
“好啊！”
于是，高友千带着灵玉去了一间客栈。
高友千只是藏虚界一个普通的筑基修士，没什么后台，身家也不富裕，所以找了间相对普通的客栈。
饶是如此，一天两块灵石，也让他心头滴血。
在藏虚界，赚灵石并不容易，要不然，他一个筑基修士，怎么连车夫都愿意当呢？偏偏灵玉一定要独立的院子，他只能照办。
灵玉随手甩给他一个灵石袋：“高叔叔，找到我爹，报酬更多。”
高友千探进去，摸出一块灵石，瞪大眼。
“这……是中品灵石？”他的手都抖了。
灵玉笑眯眯地看着他。
高友千一一掏出来看，这一袋子，果然都是中品灵石，其中还夹了几颗上品灵石，数一数，最起码有百来颗！
他就算存个几十年，也未必能存这么多灵石啊！
自从被灵玉巴上，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子安定了。这么多灵石，值得他赌上一把了。
“前辈，您需要晚辈做什么？”高友千马上变得主动了。
灵玉收了笑容，提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帮我去查一查，这个人在哪里。记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高友千看了几遍，把名字牢牢记住，然后把纸张烧了：“您放心，我一定办好。”
高友千出门办事去了。灵玉当然不可能完全放心，她在高友千身上留了一道神念，便悠哉游哉出了客栈，到街上闲逛去了。
她在玄天仙府晋阶后期，离开藏虚界还不足两百年，现下回来，藏虚界居然就变成一副模样，那个所谓道主，还挺有本事的。
不对，对她而言，那道主有没有本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天随真人的转世，是不是有资格让她带回无梦山。
1060、以身相许
“道宫搜查逆贼！都给我出来！”
一行道士在街上走过，为首的一手提剑，一手拿着通缉令。
他们闯进一间客栈，一通乱扫，掌柜战战兢兢地出来，连连作揖，大堂里的客人们闪到一旁，不敢相争。
灵玉放慢脚步，站在客栈对面看过去。
她站了好一会儿不动，旁边小摊的老板忍不住问：“姑娘，买棉花糖吗？”
灵玉转头看了一眼：“哦，来一个。”
藏虚界的修仙水平还很低，白石城大半都是凡人，做着小买卖讨生活。
白白细细的糖丝，像云朵一样绕成一团，递到灵玉手上：“姑娘，您的棉花糖。”
灵玉接过，随手抛给他一块灵石。
小贩一看，手都抖了：“姑娘，棉花糖只要一文钱！”
灵石可是仙师老爷们用的，他们这些凡人，只用银两铜钱就行了。
“不用找了，赏你的。”灵玉挥挥手，拿着棉花糖舔了口，站到客栈前。
这些道士，身上的制式道袍居然是红色的，云纹缠绕，凤纹隐现。乘凤宫，果然嚣张啊！
把客栈弄得一团糟，趁机将某些客人掉出来的东西当成贼赃收起，逆贼没搜到，倒是将客栈闹得鸡飞狗跳。
闹完了，摸着老板递来的孝敬揣到兜里，道士们心满意足地从客栈出来。
一踏出门，差点撞到个人，为首的道士大怒：“你站这里干什么？竟敢窥探道爷！”
灵玉道：“道爷误会，我只是在吃棉花糖而已。”说着，舔了一口。
这道士顿时被她恶心到了，这么大的人，居然还吃棉花糖吃得这么开心。而且还笑得这么……肉麻，该不会是个变态吧？真是可惜了这人模人样的相貌。
大概是灵玉笑得太肉麻，这些道士只是瞪了她一眼，就绕过她走了，继续到下一家作威作福去。
等他们离开，灵玉抬起另一只手，手里拿着那道士之前揣着的通缉令。
这通缉令不是一张，而是一本，每一页都画着个栩栩如生的人像，下面还有此人的基本情况以及所犯的罪行。
灵玉翻到第十页。
孟天玑，元婴中期，道宫一号通缉犯。
没写任何罪名。
灵玉看着上面那张清秀的画像，眯起了眼睛。
“前辈！打听到了！”高友千兴冲冲地踏进小院，刚要向灵玉请功，却发现桌上已经摊了一本通缉令。
“啊……您已经知道了啊！”
第一件事就办砸了，高友千失望极了。
灵玉叩了叩桌子：“详细点说。”
见她没有怪罪的意思，高友千忙道：“晚辈打听到了。您找的那位，在我们藏虚界可有名了！”
灵玉斜了他一眼：“可有名了，你怎么不知道？”
高友千羞愧地笑笑：“晚辈修为低，平日只顾着赚灵石，再说，那个层面的事，也不容易打听。”
“那你这回怎么打听到了？”
高友千拍了拍胸脯：“拿了您的钱，我自然要把事情办好。以往是没有心思关注，既然决意打听，晚辈当然要找点路子了。”
像高友千这样到处混迹的散修，总是会知道些旁门左道的路子。藏虚界现在的环境，有了钱，还有什么打听不出的？
“那就说说看，你打听出什么了？”
“您找的那位孟前辈……”
……
孟天玑在亡命狂奔。
他跟道宫作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像这样的险境，并非第一次遇到，而每一次，他总是能够逃出生天。
所以，尽管身受重伤，他一点也不着急，仍然冷静无比地计算着逃遁的路线，以及自己的真元够不够逃命。
他的身后，至少有三名同阶修士在追，每一个修为都不下于他，身上的法宝比他只强不弱，还有道宫特有的秘术。
距离在一点点地拉近，因为他身上伤重，没有办法提升遁速。
再这样下去，只需要一刻钟，就会被对方追上。
而只要有一个人追上，将他略微缠住，另外两人抵达，就能形成合围之势。
孟天玑深知，道宫的修士一旦合围，自己完全没有优势，那就真逃不了了。
所以，他必须在这一刻钟内，想到办法逃掉。
要么，脱离对方的神识锁定，要么，加快遁速。
加快遁速几乎不可能，他已经将身上加速的法宝灵符都用尽了，脱离对方的神识锁定……道宫的修士，传承比散修强大得多，神识的运用方向，更是无法比拟。
孟天玑越想心中越沉，这两条路，竟是一条都不成。
也怪他这次太大意，没有易形，就在人前现了身。
眼看后面追得越来越紧，孟天玑一咬牙。要是真不行的话，他只能拼一拼了。
就算拼了这条命，他也不愿意落在道宫手里！
后面风声掠来，孟天玑飞剑在手，一剑挥出。
他分明听到了剑气破空的声音，接下来却什么也没有。随后，他的脚突然被什么东西拽往，往下面拖去。
孟天玑心中一惊，挥剑想将那件东西斩去，却什么也没碰到，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跌去。
他的脸一下子白了，这次的对手，出乎意料地强大，难道说，他真的要殒命于此了吗？
孟天玑这么想着，全身的真元已经完全停滞了，身子掉下去，被拖进密林。
他的心一下子凉透，这个实力，绝非元婴期，难道对方有化神修士出手？可整个藏虚界，也只有那位道主是化神期啊……
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嘘！”同时传来的，还有轻浅的呼吸声，“别说话。”
轻轻的声音，飘在他的耳边。
孟天玑傻了好一会儿。
怎么回事？这是有人……救了他？
藏身在密林中，不多时，三道遁光从上空飞过，消失不见了。
又等了一刻钟，三道遁光回来，在附近绕了好几圈，找了半个时辰，才不甘心地走了。
孟天玑长出一口气。
那人放开他。
“多谢恩公搭救。”他斟酌着说了这句话，一转身，却看到个白衣女子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因为这张太过俊俏的脸庞，他甚至低头看了看对方的胸口，才确定是女子。
这……是什么情况？
“恩……这位道友，”孟天玑改口，“怎么称呼？”
“小姓程，道号灵玉。”灵玉仔细看着这张脸。虽然相比起记忆中那张脸要多了些张扬，不过，相似之处不少。
孟天玑却被她看得毛毛的。
这位道友是怎么回事？盯着他的脸，好像要把他看出一个洞似的。
孟天玑遇到过心仪于自己的女子，这绝对不是心仪的目光。但是，她看得实在是太仔细太专注了，要说没什么特殊意义，他实在不相信……
“我叫孟天玑，是……”
“是道宫第一号通缉犯。”灵玉笑眯眯地一抖手，拿出了那张通缉令。
看到自己的画像，孟天玑一下子警觉起来，握剑的手一紧：“你想做什么？”难道这人救了自己，是想拿他去换道宫的奖赏？
“听说你的头值一百万灵石。”灵玉好像什么也没感觉到，仍旧笑眯眯地道，“依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孟天玑眉头紧皱：“怎么，道友有意见？”
灵玉挥挥手：“一百万灵石，听起来很多，可买不着顶级法宝。跟你这样的人对敌，要损失不少，不划算，不划算啊！”
确定她身上没有杀意，孟天玑慢慢放松下来：“道友是何方修士？往日似乎不曾听闻。”
灵玉笑道：“我只是个隐世散修，你没听过太正常了。”
“隐世散修？”孟天玑的眼里写满了怀疑。他要是信了才有鬼！藏虚界说大挺大，可兴起不过数百年，元婴修士才多少个？大部分都是道宫修士，剩下的散修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从哪里冒出个隐世散修？隐世是可以修炼，但资源呢？藏虚界的资源，大多被道宫把持着，没资源到哪里隐世去？
“我的来历不重要，孟道友不必追根究底。”灵玉挥着手。
“哦？”孟天玑淡淡道，“那什么重要？”
灵玉又露出那种让他心里发毛的笑：“重要的是，你——要走运了！”
孟天玑一呆：“什、什么？”这人说话怎么没头没脑的？
“孟道友，随我来吧！”灵玉站起身。
“去哪里？”孟天玑直觉地接了一句。
“以身相许啊！”
孟天玑停下脚步，瞪着她。
灵玉笑眯眯道：“救命之恩，难道不应该以身相许吗？”
“……”孟天玑心中疑惑，难道他的感觉错了？这真是个心仪他的女子？这么个心仪法，还真是让他……
“怎么，你不愿意？”
孟天玑轻咳一声：“道友，我……在下……不是随便的人。”
灵玉指着自己：“难道我是随便的人吗？”
“不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孟天玑纠结啊，就算这个女子行为举止很怪异，可到底是个心仪他的女子，不好出口伤人，他该怎么办呢？
“行啦！我会给你选择的机会的，要不要以身相许，等我们相处一阵再说，这样总行了吧？”
这确实是个办法，过段时间再拒绝，就不会那么伤人了。
“道友，我们去哪里？”
“去我住的地方。”
孟天玑压根没发现，一向警惕的自己，居然一点怀疑也没有地跟着个陌生人走了……
1061、搜查
门外传来响声，高友千吓得跳了起来。
虽然在灵玉的灵石攻势下，他已经决心干这么一票，但是，在藏虚界混迹至今的他，知道道宫的势力有多大，手段有多狠。万一被发现的话，自己就别想活了。
“谁？”他提高警惕，扬声问。
小院的门开了，灵玉踏了进来：“高叔叔，是我回来了。”
听着这句称呼，高友千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但他脸上还是露出笑容，配合地迎了上去：“程小友……”后面的话卡住了，他张着嘴，指着跟灵玉进来的那个人，“这是……”
“我找到我爹爹了。”灵玉笑眯眯地说，一伸手，挽住后面那人的手臂，“你看。”
“咳咳！”高友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这是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外表看起来大概只有二十七八。
开什么玩笑，您生得出这么大的女儿吗？
他当然不是以为，对方的实际年龄跟外表一致。这位的修为一看就比他高，外表二十七八，指不定实际年龄二百七八。问题是，另一位的实际年龄，也不是她表现出来的十七八，到底多少岁，高友千也摸不准。
孟天玑听了灵玉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平复，很配合地对高友千点点头：“高道友，多谢了。”
高友千含糊地答应几句：“不敢不敢，举手之劳。”
他哪敢废话啊，不说这位程前辈一看就是扮猪的老虎，就说这位新来的……前辈，高友千一眼认出，就是之前让他打听的那位道宫第一号通缉犯……
程前辈要干的果然是掉脑袋的事！
高友千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阵发凉。再想到灵玉之前随手甩出来的灵石袋，又淡定了。
有了那个灵石袋，他冲击结丹就有钱了，值得拼一把！
门关上，隔绝了外人的视线，灵玉带着孟天玑进了厅堂。高友千很上道地沏了茶过来，然后回自己的房间。
虽然已经决定跟着他们干了，但他不想听太多的秘密。知道的事情越多，死得越快，高友千很明白这个道理。
“放心吧，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在这里养伤。”一坐下来，灵玉就道。
孟天玑眯起眼：“是吗？”
他根本感觉不到周围设有多高深的禁制，只有客栈请筑基修士布置的初级结界。
灵玉端起茶，笑眯眯道：“如果这里不安全，整个藏虚界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她布置的禁制，要是元婴修士都能发现，那也太逊了。
孟天玑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
他到底做了什么？被人追杀的情况下，跟一个陌生人走，而且还毫无戒心地进了她的住处。如果这里有陷阱的话，他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孟天玑觉得很不可思议，误打误撞走上跟道宫作对的路后，他从来都是小心谨慎到极致，否则，他也活不到现在。怎么遇到这个女人，他就忘了这回事呢？还有，尽管她行为古怪，可看着她自己就是觉得很亲切。
“程道友，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孟天玑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灵玉笑了笑：“你的伤不轻吧？”
孟天玑沉默。他的伤当然不轻，不过……
“那个房间是你的，如果想休息的话，现在就去吧。”灵玉指了指。
孟天玑继续道：“我怎么不记得，藏虚界有你这么号人物？”
他还真是够执着的。
灵玉叹了口气：“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相信我，然后去休息。第二，不相信我，从这里出去。不过，我要提醒你，现在整个白石城都在全力搜索逆贼，你如果出去的话……”
孟天玑停顿了数息，干脆利落地起身：“这里是吗？”
不管灵玉是什么来历，孟天玑很清楚，自己现在身受重伤，从这里出去，只有一两成的机会逃出白石城。两相对比，他还是留下来比较好。
这个女人虽然古怪，但他感觉不到恶意。孟天玑经历过诸多险事，对于自己的直觉，非常信任。
等孟天玑进了屋子，灵玉收起笑，轻轻叩着桌面。
无梦真君算的时机刚刚好，天随真人前世虽然造了极多的杀孽，但也留下了一些气运。凭借着这些气运，孟天玑历经艰辛，熬到如今。
不过，气运总有用尽的时候，天随真人前世结下的因果太重，支撑到如今已经不易，她要是再晚来一两年，估计孟天玑已经成了道宫的阶下囚。如果运气更差一点，被直接斩杀，那就只能重入轮回了。
天随真人与孟天玑只隔了一世，还有许多特征都留在孟天玑身上，如果再转世，天随真人的印记就会逐渐消失，最后跟他再也没有关系。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还是同样的真灵，跟天随真人也只能算是两个人了。
上一次藏虚界毁灭，是天随真人结下的因果，而相助灵玉，同样也是他的因果。无梦真君既然让她来了，那就说明她的插手，已经不会妨碍他的因果。灵玉希望，孟天玑能够在这一世熬过去，那样的话，天随真人不算完全离去。
她悠悠叹了口气，听到院门外响起声音。
“道宫搜查逆贼，快快开门！”
高友千从屋里出来，惴惴不安地问：“前辈，怎么办？”
他知道那个逆贼就藏在这间院子里，已经慌乱了。这位前辈修为是很高，不怕来搜查的那些道士，但是，一旦暴露，他们就要逃命了！白石城有好几个元婴修士镇守，离乘凤宫又那么近，逃命的话，那他的身份就暴露了！
他不想以后四处流离，见不得阳光啊！
灵玉淡定自若：“去开门啊！”
高友千愣了愣：“开门？”
“开门。”
高友千深呼吸一口气，转身走到门口。
不开门确实不行，到时候道宫那些道士会闯进来，还是会发现不对。
高友千开了门，外面果然站着三个乘凤宫修士，他们身上绣着凤纹的红色道袍，张扬地昭示着他们的身份。
“道宫搜查逆贼！为什么这么久才来开门？”为首的修士喝问。
高友千腿打颤了，这为首的修士，居然是个结丹修士。藏虚界现今的修仙界，结丹修士绝对算是高阶修士，可见道宫对这次搜查有多看重。
“道、道爷，小的方才在修炼，真是抱歉……”
“哼！让开！”三个乘凤宫修士踏进院子，毫不客气地进了厅堂。
看到灵玉，扫了两眼。
高友千没等对方回答，就上前解释：“这是小的晚辈。”
灵玉安静地低头行礼。
对方漠然扫过，往旁边那个房间走去。
高友千一颗心提了起来。那位第一通缉犯没在厅堂，肯定就在房间。
糟了，糟了，要被发现了！
这下该怎么办？要是被发现的话，会不会就动手了？万一动手的话，程前辈会不会带上他？怎么说他也帮了不少忙，程前辈应该不会看着他去死吧？
短短两息时间里，高友千脑子里滚过无数的念头，腿颤得更厉害了。
万一程前辈不带上他，难道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得罪了道宫，在藏虚界可就没有活路了啊……
在高友千的惊惧中，房间的门被踹开了。
他一眼看到盘坐在床上调息的孟天玑。
完了，被发现了！
下面的事，却让高友千百思不得其解。
那名结丹修士扫过一眼，转身就走：“行了，云举下一间。”
直到那结丹修士出了院子，高友千的嘴巴还张在哪里。
怎么回事？他明明看到那位前辈坐在里面修炼，为什么道宫的道爷们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高叔叔，还不去关门？”灵玉拖长的声音传到他耳中。
高友千梦游似的去关了院门，回来站到她面前。
“前辈……”
灵玉挑起眉：“怎么，有事？”
高友千指了指房门还没有关上的房间：“为什么那几位道爷，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
灵玉瞟了他一眼：“因为他们确实什么也没看到啊！”
高友千张大嘴巴，呆住了。
灵玉笑了笑，起身进屋去了。
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一个结丹修士，太好糊弄了。
孟天玑在白石城附近失踪，道宫大肆搜查了好几个月。
他们简直不能理解，孟天玑身受重伤，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照理说，他应该没那个力气远遁，最大的可能就是藏在白石城。但是，道宫几乎把白石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孟天玑的身影。
这个人，果然邪性，不愧是道宫第一号通缉犯。
而那几个把孟天玑追丢了的修士，不可避免见识到了道主的怒火。
这是最有可能将孟天玑抓回去的机会，居然没能抓住。难道要他堂堂一个道主去抓人吗？那也太丢份了！
说起来，这个人真是奇怪，为什么每次都能险险逃命？
外面搜查得如火如荼，孟天玑躲在这小院里，几个月闭门不出，一心养伤。
不管灵玉是什么来历，是友是敌，他的第一要务就是养好伤。养好了伤，许多事自然而然会浮出水面……
1062、天机
半年过去，白石城重新恢复平静。
道宫的人其实已经很习惯这种事了，百余年了，那个孟天玑，什么时候被他们抓到过？每次好像会抓到他，最终还是落得一场空。
一次一次下来，人心浮动，道宫的高层坐不住了。
“没抓到？”
玉石筑成的宫殿里，放着一个华丽的宝座。这宝座通体由红色宝玉雕成，两侧是根根分明的火色流羽，火红的色泽流动，汇集到中间，形成一只昂首的火凤。
坐在火凤宝座上的人，同样一袭红色凤纹道袍，但比那些道宫底层修士华丽得多。
他开口，轻轻柔柔的声音，却令下方跪着的修士战栗颤抖。
“属下无能，”汗水从其中一名修士额头流下，“罪该万死……”
“那你就去死吧。”还是那样轻柔的声音，却带着冰寒的冷意，说完这句话，一道红光如火急掠，没入那修士的额头。
“啊——”这修士惨叫一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往前扑去。
“扑通！”尸体倒在地上，仍然死不瞑目。
他说罪该万死，不是真的想死啊……
火凤宝座上的人，可不会考虑他的想法。他眼中露出一丝厌恶，伸手从袖中抽出一条雪白洁净的帕子，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手。
这个动作多少有点神经质，别说他刚才根本没有碰到这个修士，就算碰到了，想净手又哪里需要帕子来擦？这帕子未必有他的手干净。
等到尸体被拖下去，他也擦完了手。
将帕子收回袖子，他抬起眼：“一群废物，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继续搜！”
跪在下面的其他人如蒙大赦：“是，属下遵命！”
等这些人全部退出去，他抚摸着宝座上充当扶手的凤爪，目光闪动。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情况好像有点不对。本座已经算得很清楚了，那个孟天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这次是一条必死之路，为什么他又逃了呢？”
宫殿里一个人也没有，他自言自语：“难道本座的推算出了差错？不，不过是个小小的元婴修士，有什么能力遮掩天机？”
说着，他闭上眼，身上慢慢亮起火红的光芒。
这光芒里，仿佛有无数线条在扭动，汇集成符文。
灵玉如果在这里，就会认出来，此人易理之道已经有了相当的火候。不过，与她的功法不同，此人的易理之道，选择的是另一条道路，即推衍之路。
片刻后，他猛然睁开眼，瞳孔里跳动着火光。
许久，他吐出几个字：“天机已变！”
……
高友千贼眉鼠眼地从外面溜进来。
“干什么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转头一看，发现是灵玉，不由伸手抚了抚胸口：“前辈，您这是要吓死人啊！”
相处久了，他也不怎么怕灵玉了。
灵玉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她待人很宽容，而且出手也大方。
她从厅堂踏出来，笑道：“你干了什么，要吓成这样？”
高友千从怀里掏出张纸，邀功似的递过去：“前辈您看这个，形势好像有点不对。”
灵玉接过他递来的纸张，皱了皱眉。
这还是一张通缉令，上面绘着孟天玑的画像，内容与之前的没有差别，只有一条改变了。他的身价，高到了五百万灵石！
五百万灵石，许多元婴修士终身都存不到这么多财物，藏虚界的修仙界如今刚刚起步，更是如此。可以说，这是一笔让人疯狂的财富，足够藏虚界所有元婴修士，都为之癫狂。
灵玉轻轻笑了笑，把通缉令还给他：“果然不对。”
道宫这次似乎非要将孟天玑翻出来不可。当时孟天玑失踪，身受重伤，道宫肯定他逃不出白石城，大概藏身在哪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风声鹤唳搜查了半年，连孟天玑的影子都没搜到，按理说，他们应该会逐渐放松警惕，以为孟天玑逃了，最后不了了之。
但是，这张通缉令告诉他们，道宫并不这么想。
道宫似乎认为，孟天玑是被人所救，才会失去踪迹。于是，他们提高了悬赏额度，如果帮助孟天玑的人心动于五百万灵石，那么，他们马上就能得到孟天玑的消息。
可惜啊，灵石这种东西，对化神修士一点用也没有，就算他们把整个藏虚界的灵石堆到灵玉面前，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程前辈，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白石城了？”灵玉转身往里走，高友千跟上去。
“离开白石城？为什么？”
高友千道：“道宫把悬赏提到了五百万灵石，说明他们对……孟前辈势在必得，再搜不到，可能会派出元婴修士，那样的话，我们不就危险了吗？”
灵玉端起茶抿了一口，笑了笑。莫非他以为，之前道宫没派出元婴修士？第一次，结丹修士没能找到孟天玑，他们就派出元婴修士了。
只不过，以元婴修士的神识，根本不用进来搜索，高友千也就不知道，这个院子早就被元婴修士搜过好几遍了。
“程前辈？”高友千见她半天没回答，又问了一句。
灵玉点了点被他摆在桌上的通缉令，问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五百万灵石，你不动心吗？”
高友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灵玉是问他为什么不去告发。他觑了灵玉一眼，老实答道：“晚辈是挺动心的，只是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拿。”
“哦？”
“前辈并不是鲁莽的人，留晚辈在身边跑腿，肯定有办法掌控晚辈的行踪。晚辈不是个聪明人，还是老老实实地赚些辛苦钱就好了。”
灵玉轻笑一声，如此行事，这个高友千才是个聪明人。半年相处下来，他再蠢也知道灵玉实力非他所能想象，在未知的力量面前，何苦因为自己的贪心，而冒这么大的风险？
“放心，我心中有数。”
灵玉说完这句话，另一边的门开了。
在高友千讶然的视线中，孟天玑走了出来。
整整半年时间，孟天玑都没有踏出房门一步，要不是他千真万确看到孟天玑在里面，又时时感觉到那边的灵息，高友千都要怀疑他已经走了。
“程道友，我伤势已复，是时候离开了。”孟天玑一出来，就直奔主题。
灵玉还没说什么，高友千在最初的惊讶后，忍不住说道：“孟前辈，您这样是不是太无情了？程前辈为了救您，冒了多大的风险，您伤势一好，半句感谢都没有，就说要走？”
灵玉摆了摆手，阻止高友千说下去，将目光放在孟天玑身上。
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灵玉问：“你的伤好了？”
孟天玑点点头：“都好了。”
灵玉便道：“那行，你走吧。”
她这么干脆，孟天玑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了。
灵玉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不想走了？”
孟天玑很快收敛情绪，拱手道：“后会有期。”
说罢，他大踏步出了厅堂，打开院门，堂而皇之地走了。
直到孟天玑的身影消失，高友千都没有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他才喃喃道：“真的就这么走了啊……”
“不然呢？”灵玉起身拍拍手，“行了，我也该走了。”
“程前辈……”高友千诚惶诚恐地跟上去，“您要去哪？”
灵玉停下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他走了，我当然要去追他了。救命之恩，还没有以身相许，这怎么行呢？”
高友千张大嘴，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灵玉临出门，随手抛出一个乾坤袋，“留着当纪念吧！”
高友千接过乾坤袋，直觉地伸的进去摸了摸，顿时惊喜。
这乾坤袋里，不但有为数不少的灵石，还有许多难得的矿材，可以用来炼器。发了，这下发了！
高友千欢喜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追上去。
可等他追出门一瞧，灵玉早就没了身影。
高友千说不清自己到底是轻松还是遗憾。程前辈就这样走了，以后两不相干，他终于安全了。可是，今后也不会有人提携了……
灵玉不紧不慢地缀在孟天玑身后。
一出院子，他就使出了幻形之术，模样大变。
他的幻形术十分高明，可惜还是逃不过灵玉的耳目，因为，她在他身上留了一道隐蔽的神念。
能够在道宫的追杀下活这么久，还修炼到元婴中期，孟天玑靠的当然不仅仅是气运。他顺利地混出表面松弛、实则更加严密的白石城，往南行去。
看来，他这是打算远离道宫，避一避风头了。
也是，这次的事情足以让孟天玑提高警惕，随着他的修为越来越高，道宫对他的容忍度也越来越低。
当他结丹时，道宫抓不到他，并不会放在心上。后来他结了婴，甚至还冲进了中期，道宫的态度慢慢的就不一样了。
万一他真有那个运气，一路从元婴冲进化神，那该怎么办？道主也不过是个化神修士，到时候道宫还能像现在这样，一统藏虚界吗？
比如这次，足足搜查了半年，按往日的经历，道宫应该早就放弃搜索了，结果非但没有，甚至还越来越严密。这说明，道宫是真正地将他当成敌手了，而不仅仅只是一只捣乱的小虫子。
麻烦大了啊！孟天玑在心里叹气。他一次次逃出生天，除了自己的努力以及一小部分运气外，也是因为道宫始终没有把他当回事。如果道宫一心要将他灭杀，还真不好说结果如何。要知道，那位道主可是个化神修士，能够触及天道，推衍未来的化神修士！
1063、阻路
从白石城南下，孟天玑一路没有停留。
他不时地变化自己的外表，闯过一个个严密的关卡，眼看就要到达灵山。
灵山就是分割藏虚界仙凡的那座山，山深林密，分布着不少灵脉，相对的，也就有不少散修聚居的集市。如果孟天玑到了那里，道宫就很难找到他的行踪了。灵山太大，集市太多，这里是道宫势力最薄弱的地方。
几个月的跋涉后，孟天玑在灵山前的集市前停下。
终于只差这么一步了，孟天玑抬头看着巍巍灵山，吐出一口气。
进了这座山，只要不是那位道主亲自出动，道宫就找不到他的行踪了。
而这次进入灵山，他已经有了明悟。道宫如今摆出这样的阵势，别说短期内出灵山，就算他晋阶后期，圆满，都不能出去。
他的修为越高，道宫的搜查力度越大。除非有朝一日，他成功化神，才能从灵山出去，堂堂正正出现在世人面前。
孟天玑握了握拳，大踏步往灵山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飞来，落在他身前不远处。
灵光散去，显露出一个身影。
看到此人，孟天玑心中一紧。
这是个形貌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火凤道袍，面容白皙，气质阴柔。
孟天玑的目光落在少年的火凤道袍上，一层一层绣线叠加上去，绣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位于他肩部的凤凰目光骄傲，带着睥睨众生的高傲。
少年抬起头，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你就是孟天玑？”
一句话，直接指出了他的身份。
孟天玑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以他元婴中期的修为，就算道宫派出后期修士，他也不可能毫无还手之力。可是，在这个少年面前，明明没有外放的威压，他却感受到重逾千斤的压力。对方仅仅一个眼神，便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
不用他回答，少年接着问：“你可知我的身份？”
孟天玑张开干涩的嘴唇，吐出两个字：“道主……”
少年点点头：“不错，我就是乘凤宫道主。”
得到确认，孟天玑只觉得一颗心坠入冰窖。
原来道宫已经重视他到这个程度，连道主都亲自出动了？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逃出生天？这是位化神修士，他一出现，什么都不用做，自己便觉得被压制得严严实实，连祭出法宝的勇气都没有。
活了这么多年，走了这么远，终于要结束在这里了吗？
他的仙路，就要停在这里了吗？
孟天玑回想起很多事，很多本以为已经遗忘的事。
他出生时，藏虚界还不是如今的藏虚界。那时的藏虚界，冥域变成灵域还不久，修为最高的只是筑基期。
至于他，天生就是个倒霉蛋，一出生就丧父丧母，成了孤儿。要不是有个老乞丐收养了他，早就饿死了。
在老乞丐的抚养下长大，他成了一个小乞丐，艰苦的求生，占据了他所有的童年记忆。十岁上，老乞丐死了，他一个人流浪，被很多人欺负过，却艰难地活下来了。
跌跌撞撞地长到十三岁，有一次他卷入街头斗殴，险些被人打死。
他命大，一身重伤，却活了下来，甚至因此得到了一本仙门典籍。
他只是个小乞丐，根本不识字。后来有个人救了他，那是个识文断字的先生，于是他拿出那本仙门典籍，请对方教他识字。
谁知那人看到那本仙门典籍，起了恶念，意欲将他勒死独吞。
他逃了出来，除了那本仙门典籍，两手空空，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念头，到了西沙镇。
有了上次的经历，他再也不敢显露这本仙门典籍，一边在西沙镇干着苦工，一边找人断断续续地识字。
自此踏上仙路。
回想起来，孟天玑都不相信，自己居然走到了今天。
其实他一直没有多大的志向。当他是小乞丐的时候，只想着吃饱饭；当他是个小杂工的时候，他只想有个容身之处；当他是个小修士的时候，只想安身立命。
时局一步步把他逼到今天，一次次让他险死还生。
当他成为结丹修士的时候，就想，应该不会再有人算计他，想要他的命了吧？谁知道，他又阴差阳错地成了道宫的敌人。一次次逃出生天，杀了越来越多道宫的人，使得他在道宫的通缉榜上名次越来越高，直到成为第一号通缉犯。
孟天玑在心中苦笑。
他其实只想活着，好好活着而已。可老天似乎不这么想，一次次把他逼到绝境，逼得他不得不反击，逼得他走到更深的绝境。
而他每一次都能在绝境活下来，有时候难免又会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倒霉的。好多一生平顺的人，终老连筑基都不能突破，而他却一路走到元婴。
也许，他这样也算是得天之眷吧？也许，他还能一路磕磕绊绊地后期，圆满，化神？
当道主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孟天玑清醒了。
好运也好，坏运也罢，大概就走到这里了。
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仿佛有很多精彩，又仿佛全是一片黑白，没有值得纪念的。
孟天玑不免有些遗憾。
他还以为，自己能一路倒霉地走下去的，怎么就结束了呢？
不过，就算结束，他也不能就此认输。
化神修士？整个藏虚界，也不过这么一个化神，从来没有人与化神对战过，而他，得到了这样的机会。
孟天玑抬起头，眼中闪过一簇火花。
少年眯起眼，似乎有些惊异。随后，他看到孟天玑身上爆出耀目的光芒，竟是要——自爆元婴！
少年眼里出现遗憾之色，甚至想叹一口气。
其实他对孟天玑没有怒或者恨之类的情绪，道宫的人，不过是他的奴仆，孟天玑杀得再多又如何？对他来说不痛不痒而已。反而，他一直很好奇，孟天玑这个命格奇特的人，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在孟天玑踏入灵山前现身，他并没有杀意，至少在孟天玑解开他的疑惑前，他并不想杀他。没想到，孟天玑居然如此决绝，一碰面，就决定自爆元婴。
他以为自爆元婴就能伤到一位化神修士？不错，自爆元婴是元婴修士最强的手段，但化神与元神的差别，根本不是手段能够弥补的。
他这么做，死的只是他自己。
然而，预料中的自爆并没有发生。
孟天玑睁开眼，惊异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一张笑吟吟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你……”好半天，他才吐出这一个字。
灵玉笑道：“救命之恩还没有报，在你决定以身相许之前，我可不会让你死。”
孟天玑已经呆住了，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自爆元婴，居然能被阻止？
这个程道友，到底是什么修为？
灵玉没等他的回答，转过身，看着那个少年：“道主？”她轻笑一声，声音明明很平缓，听在耳中，却带着说不出的讽刺，“区区化神修为，就敢称道主，道友，你口气好像太大了一点。”
少年看到她，那种高高在上、沉静雍容的高人气度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脱口而出：“这不可能！你明明还在白石城！”
灵玉笑道：“你的易理之道，来自遗宫那面玉壁吧？很可惜，那面玉壁的中枢在我这里。”她张开手，一块青色玉璧在手中缓缓转动。
少年大吃一惊：“你怎么会有这个？”
灵玉叹了口气：“因为我来过藏虚界啊！道友，不得不说，你眼光不错，居然看中了合体期修士的遗留洞府。不过，你眼光也太窄了一点。在一个刚刚发展起来的大千世界当土霸王，有什么乐趣？修为越高，越要到外面交流才是。你在这里耽搁百余年也就罢了，若是耽搁个千余年……啧啧，我敢保证，你炼虚再无希望。”
藏虚界物资丰富不假，可修仙水平太低了。化神以上，不交流很难有进步，这就是化神修士大部分都会外出游历的原因。
一个刚刚发展起来的修仙界，水平低下，在这种地方呆久了，还有什么斗志？就冲这一点，灵玉来到藏虚界，根本没把这个所谓道主放在眼里。
少年脸色数变，最终平静下来，抬手见礼：“在下禹泉，敢问道友高姓大名？”
“好说，程灵玉。”
“原来是程道友。”少年重新露出笑容，“道友来到藏虚界，也算我们有缘，不如到道宫一叙？”似乎怕灵玉不允，又加了一句，“既然道友来过藏虚界，想来知道遗宫之中有不少宝物，我愿与道友分享。”
灵玉摆摆手：“你遗宫中的宝物，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最大的宝物，早就被她带走了。
她答得毫不客气，少年脸上的笑容又收了起来：“那道友来我藏虚界，意欲何为？”
灵玉笑道：“藏虚界可不是你的，至于想做什么……”她转过头，看着孟天玑，“他说了算。”
两位化神修士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孟天玑大吃一惊：“什、什么？”
灵玉笑眯眯地看着他：“我问你，你希望藏虚界是什么样子的？”
1064、你可愿
孟天玑目瞪口呆。
什么？问他希望藏虚界是什么样子？
怎么这世界，他有点不能理解了呢？
这世上哪有希望什么就有什么的好事？他晓事开始，就不会做这样的梦了。
三百多年了，他艰难地活到现在，每一次好像都跟老天对着干。这世界，从来就是他想怎样，就不会怎样。
“程……前辈……”孟天玑看着灵玉，要是现在他还不知道灵玉其实是前辈，那他就太蠢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灵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思就是，你希望藏虚界是什么样子，我就会把它变成什么样子。”
“……”孟天玑接不上话。
他希望藏虚界是什么样子，她就会把它变成什么样？这也太……
孟天玑看向前方，盯着禹泉。
禹泉在他的目光下，不由自主皱起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如果，我说要杀他呢？”孟天玑喃喃道。
灵玉轻笑：“那我就杀了他。”轻描淡写得好像要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禹泉脸色大变，再也维持不了刻意维持的高人风度：“程道友，你修为虽比我高，但也只是化神，就算我打不过你，难道也逃不了吗？”
灵玉却看也不看他，只问孟天玑：“说吧，要不要杀了他？”
杀一个化神修士，在她口中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孟天玑看着禹泉，不由地点头。
真的他说什么就做什么吗？他突然很想看看，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会发生。
灵玉微微一笑，袖子轻轻一荡，仙书出现在她面前。
一瞬间，连一息都不到，孟天玑便觉得，眼前的灵玉好像突然变了个人。
明明她还是这样静静立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是，无形的气势笼罩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由她掌控。
几乎在她召出仙书的一瞬间，禹泉便化为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灵玉眼睛都没眨一下，身影突然消失，再出现，就已经挡在了禹泉的面前。
青蓝色法阵亮起，层层铺开，天空中，仿佛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的青莲。
孟天玑怔怔地看着半空，青蓝与火红交织，绚丽得铺满半个天空，这动静惊动了附近的集市，无数人纷纷跑出来查看。
青蓝与火红纠缠，孟天玑几乎看不清半空的战斗，但从灵光的铺展开合中，就知道他们正在激烈交手。
真的因为他一句话，就杀了那位乘凤宫道主？
到现在，孟天玑还觉得不敢相信。
灵气动荡越来越剧烈，集市里的修士开始意识到，那是两名高阶修士在交手。他们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纷纷往集市中逃离。
看到天上掉落下来的火光，孟天玑脸色一变：“不好！”
两名结丹修士动手，不小心就能让一个集市毁灭，何况是两名化神？
他纵身而起，在火光掉落之时，灵光一展，一个护罩出现在集市上空。
“嘭——”一声闷响，火光撞在护罩上，逐渐熄灭。
孟天玑长出一口气。
这样下去不行，他毕竟只有元婴修为，能够护住集市多久？惟今之计，要么移走集市，要么阻止他们。
孟天玑不觉得自己可以阻止两名化神修士，更何况，他是真心希望禹泉死去。
被逼迫的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藏虚界没有道宫会怎么样。
如果没有道宫，就不会被逼迫得无法呼吸。如果没有道宫，就会有更多的传承落在散修手中。如果没有道宫，那么多资源，就不会被独吞……
他希望藏虚界没有道宫，那样或许初期会混乱，但最终会建立起秩序。古籍里描述的古修仙界，不就是这样的吗？
这个渴望，他只能压在心里，因为他连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
但现在，一个机会摆在他面前。
如果道主死了，道宫就没有威胁了。
他想看到这个结果。
既然如此，只能将集市移开了。这么多人，或许会有点难，不过，他可以办到！
正要祭出飞行法宝，突然天上灵光一收，灵玉落在他的面前。
“前、前辈？”孟天玑没回过神。自从遇到这位前辈，她做事自己就没有跟上过。
灵玉指了指外面：“元神不好灭杀，所以，我只能一锅炖了。”
孟天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大吃一惊。
“扑通”“扑通”数道声音响起，几块残肢落下来。血肉模糊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原来的形貌，但上面残缺的火凤道袍，却是他刚才见过的。
孟天玑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前辈，那位……死了？”
灵玉点点头：“你要他死，他就死了。”
孟天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突然盖住脸，蹲下身去。
死了，道主真的死了。那么，藏虚界再也不会有道宫了？他内心最深的梦想，居然真的实现了？他不再是那个倒霉得想怎样就不会怎样的倒霉蛋了吗？为什么这世界如此地不真实……
灵玉跟着蹲下去，戳了戳他：“喂，两次救命之恩，这下总能决定要不要以身相许了吧？”
孟天玑抹了把脸，总算有了点真实感，也终于把灵玉这句话当真了。
他认真地想了想，道：“前辈，我到底哪里入了你的眼？”
灵玉眨了眨眼，笑道：“因为你在这么险恶的环境里，都没有变态啊！”
这算什么理由？孟天玑不能理解。
灵玉扳着手指道：“第一次相见，你虽然对我保持警惕，但还算真诚相待。后来，我带你回住处，你闭门疗伤，半年都没有踏出一步，可说是心思纯净。接着，你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明明伤还没有全好，但还是离开了，不打算牵连我们。然后是刚才，你可以不管他们的，可你愿意出手帮助这些没有能力逃离的人们。”灵玉笑道，“一个倒霉了几百年，并且还处于麻烦中的倒霉蛋，还能保持这样的心态，很不容易。”
这不是孟天玑第一次被称赞，却是第一次因为别人的称赞而感到难为情。原来，他在别人眼中这么好？以前不是没有女人仰慕过他，但那些女人，一半是好奇他这个道宫第一通缉犯有什么能耐，另一半是觉得他能在道宫的追杀下活这么久，一定很厉害。从来没有女人，会夸他没有变态。这个奇怪的夸奖，却出奇地让他觉得熨帖。就好像，几百年的挣扎人生，终于有了懂他的人。
他情不自禁地道：“前辈，我很感激你出手相助，不过，感情之事，不能草率……”
在灵玉愕然的表情里，孟天玑局停下话头。难道他说的不对吗？
最初的愕然之后，灵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你的意思是，不喜欢我？”
“不！”孟天玑马上否认，“我只是觉得太快了。呃，我也不是答应的意思……”孟天玑已经语无伦次了。
灵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放声大笑。
她站起身，俯视着孟天玑，眼睛里都是笑意：“我说以身相许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跟我走？”
孟天玑抬起头，似乎更不明白了。
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是男人对女人说的吗？不过，这位前辈从见到他开始，做的事就跟普通女人不一样。比如，你说怎样，我就会让你如愿，这种话，不应该是男人对女人说的情话吗？
孟天玑发现自己的感觉有点奇怪。他当然不讨厌这位前辈，也存在一定的好感。这种好感归结起来，或许应该称为——敬仰。这并非男女之情，但对于她那些听起来很轻佻的话，似乎也不反感……
灵玉叹了口气，她没想到，孟天玑居然会把她的玩笑话当真。他这样流离的人生，不是应该经过很多见过很多，习惯不把一切当真吗？这还真是让人感动的纯真。
她不由地想到天随真人。表面看来，孟天玑和天随真人的性格大相径庭，可仔细想来，他们的骨子里，都有这么一种不合时宜的纯真。天随真人以为师父冤枉自己，一怒之下离开无梦山。直到死后，还心心念念着这一段师徒之情，希望它如同他想象的那么纯净无瑕。
至于孟天玑的沉默隐忍，或许是因为，前世的天随真人，已经在风风雨雨中磨去了自己的火暴脾气，现在的孟天玑，就是他希望的自己。
灵玉唇边的笑容加深，看着孟天玑，以一种绝对认真的语气问道：“孟天玑，你可愿拜我为师？”
什么？什么？！
自从认识灵玉，孟天玑不知道第几次目瞪口呆了。
这位前辈说的以身相许，原来是这个意思？跟她走，也是这样意思？她那些诡异的行为，只是为了考验他是不是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弟子？
孟天玑目瞪口呆之余，只觉得无地自容……
他早该想到的，第一次见面，随口就说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种话，分明就是开玩笑啊！他怎么就当真了呢？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只听灵玉又道：“孟天玑，你的霉运已经过去了，以后不再是随时都会倒霉的倒霉蛋。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离开藏虚界？”
1065、重回无梦山
“行了，已经到了。”
耳边传来灵玉的声音，孟天玑睁开眼，掩饰不住眼里的惊讶。
经过慎重考虑，他最终决定，跟灵玉离开。
他在藏虚界没有亲人，也谈不上朋友，离开没什么不舍的。何况，他内心对于仙路，同样有着渴望与期待，一位来自大界的化神修士，拥有这么强悍的实力，还愿意收他为徒，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于是，灵玉带着孟天玑，引动道标，回到无梦山。
在藏虚界的时候，孟天玑觉得乘凤宫够威风了，站在无梦山上，他才知道，真正的大气派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宏伟的山门，也没有巍峨的宫殿，但来往的高阶修士，以及遍布奇花异草和仙禽异兽的山林，都透着闲适安定的仙家气派。
“程师叔。”翁大凡客客气气地迎出来，“您回来了。”
这次灵玉出门，他有所耳闻，知道她是替无梦真君办事去了。
能够替真君处理私事，他们这些弟子求都求不来，这说明，真君真正把她当成了后辈。
是以，翁大凡对灵玉的态度又恭敬了几分。
灵玉笑着跟他打了称呼，直接问：“我欲求见真君，方便吗？”
翁大凡忙道：“程师叔在此稍等，弟子马上去禀报。”
灵玉点点头，带着孟天玑进了小观，到旁边的偏殿等候。
“师父，”孟天玑看着这平凡无奇的小观，忍不住问，“您要求见真君是……”
“是我的师祖，也就是你的太师祖。”
“哦……”孟天玑在心里想，师父已是这么厉害的修士，乘凤宫的道主那般威风，在她手下却过不了几招，不知师祖会是什么样的人物。
正想着，刚才那名红脸修士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名中年修士。
“程师叔。”薄志新笑吟吟地见礼。
灵玉挑眉笑问：“怎么来得这么快？”翁大凡出去还没多久。
薄志新道：“程师叔回来的消息还没报上来，真君已命弟子来接了。”
灵玉心道，无梦真君待天随真人果然特别，虽然她每次求见，都能马上见到，可从来没有哪一次，事先就派人来接的。
沿着小道，一步步踏上梦阁，孟天玑越来越恍惚。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条路在梦里走了很多很多遍，熟悉得连路上每一颗石子都清清楚楚。
“天玑。”
孟天玑陡然回神。
灵玉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了然：“随我去见太师祖。”
“是。”
踏进山巅的小观，一个年轻的道人，坐在那里静默的抄经。
他坐姿笔挺，目光安静，握笔的手修长稳定，一笔一划，仿佛世界都离他远去，万物不萦于心。
孟天玑看着他安详的侧脸，忽然有一股酸意，突如其来地涌上来。
“拜见师祖。”灵玉躬身下拜。
年轻道人抬起眼眸，目光和想象中一样平和安静。
“不必多礼。”
孟天玑听到灵玉的声音：“天玑，还不拜见太师祖？”
孟天玑一惊回神，才发现自己看着这道人，竟然已是泪流满面。
他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珠，跪了下来：“弟子孟天玑，拜见太师祖。”
无梦真君静静地看着他，许久后，长叹一声：“起来吧。”
孟天玑默默地站起身，心情仍在激荡之中。
他弄不明白，自己刚才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看到这道人，明明完全陌生，却根本控制不住情绪。就算是现在，他都不敢直视对方。
无梦真君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默地看了一会儿，便摆摆手：“你们去吧。”
“是。”灵玉没有任何异样，带着孟天玑退下了。
孟天玑更加摸不着头脑。
从梦阁下来，出了小观，灵玉带着孟天玑回了那座天字洞府。
听说她回来，天字洞府的杂役总管连忙迎出来：“杂役总管康祥，拜见程真人。”
灵玉问：“洞府都打理好了吗？”
杂役总管恭敬禀道：“真人放心，洞府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入住。”
灵玉点点头，指着孟天玑：“这是我的首徒，你带他去安顿。”除了太白宗，灵玉本身在无梦山也有一脉传承，孟天玑这个首徒，指的是无梦山传承的这一脉首徒。
杂役总管闻言，不敢怠慢：“是。”
孟天玑迟疑地望向灵玉：“师父？”
“去吧。”
孟天玑低头行了一礼，跟在杂役总管身后，往里面行去。
刚才去梦阁拜见无梦真君，孟天玑还觉得没什么。自从进了天字洞府，他便浑身别扭。
因为他发现，踏进这座洞府，他就没见过结丹以下的。
那些洒扫的弟子，是结丹修士，守门弟子和这位杂役总管，竟是元婴修为，尤其杂役总管，修为是元婴后期，比他还要高！
看杂役总管的举止，他就知道，这人绝对不是什么上档次的人物。
孟天玑惊叹之余，不免惴惴。
原来这个世界，修为比他高的修士那么多，他到底哪里被师父看中，能够有这样的造化？身份关系，这个修为比他高的杂役总管，在他面前只能算是仆。
“……公子？”
听到杂役总管的声音，孟天玑回过神来。这句公子是在唤他？
“我姓孟。”他对杂役总管道。
杂役总管含笑拱手：“孟公子，我是此间洞府的杂役总管，您唤我康祥就是。”
“康总管。”孟天玑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到底没有叫名字。不管怎么说，这康祥的修为比他高，孟天玑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太托大了。
康祥露出笑容，显然这句康总管比较得他的心。
“孟公子，这里就是程真人给您安排的洞府，请。”
这是一座独立的洞府，依山而建，整体简洁宽阔，细节处也不见疏忽。
孟天玑跟着康祥进去，一个占地十来亩的药园展露在面前，有人在药园里种植打理。
药园的后面，水池亭台，楼阁宫殿，一样不少。
孟天玑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暗暗吃惊。这个洞府，占地要有百来亩吧？而且灵气充沛，禁制精妙，比他见过的任何洞府都强。
“这是给我的？”孟天玑不敢相信。
康祥含笑点头：“是的。”
孟天玑有些惶恐：“这么大的洞府，都是我一个人的？”
“没错。”康祥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指了指不远处，“公子安心，程真人的洞府在前方，比这边大得多。天字洞府里，像这样的小洞府，有十几个呢！您是程真人的首徒，理应住在离主洞府最近的小洞府里。”
孟天玑听了，稍稍放下心。
“公子，我带您去里面看看吧。”
康祥带着孟天玑，将这个小洞府参观了一遍。修炼室、休息室、会客室、炼丹室……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兽园。
“公子，您还满意吗？有没有哪里需要修改的？”参观完毕，康祥问。
孟天玑已经冷静下来了，仔细想了想，说道：“安排得很好，至于合不合适，要住过再说。”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有点土包子，也许师父这些门人素质很高，不会嘲笑于他，但他如果不想被看不起的话，最好快些适应，不能表现得太小家子气。不然，就算他们表面很尊敬，心里也会看轻他。
孟天玑到底是个见多识广的，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稳住了心态。
“康总管，我初来乍到，有些事情不清楚，可否向你打听打听？”说这句话的孟天玑，不卑不亢，颇有名门弟子的气派。
康祥心中掠过一丝惊异，露出笑容：“公子请说。”心中暗自思忖，不愧是程真人看中的弟子，刚才他一进洞府，康祥表面如常，实际上也在心里暗自揣测孟天玑的性子和分量。如果孟天玑表现不堪，就算他表面上维持恭敬，心里不免看轻几分。这会儿见他如此，收起了心里的轻视。
无梦山传闻，程真人是个厉害人物，能被她看中收为首徒的，岂是寻常人？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
“方才，师父带着我面见太师祖。之前我不敢问师父，不知我那太师祖，是何方高人？”
听到这个问题，康祥心中一凛。
太师祖？这个称呼，说明了不少问题啊！无梦山门下，能够直接称呼无梦真君为师祖的不多，称呼太师祖的更少。其门下徒孙，大部分只能尊称真君而已。
康祥来到这个天字洞府打杂，早就知道程真人极受真君看重。不然，一个化神修士，在无梦山根本不算什么，跑过来给她当杂役总管，不免掉份。
如今看来，程真人受真君看重的程度，比他以为的还要高。她收了弟子，竟然能够直接面见真君，甚至称呼太师祖。
一瞬间的功夫，康祥心里转了许多念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怎么，您竟不知吗？我们无梦山，乃是无梦真君的道场——公子应当知道，只有大乘修士，才能被称为真君吧？”
孟天玑这下真的吃惊了。他在内心狂吼，大乘修士？他刚才见到的竟是大乘修士？人界的巅峰，长生不死的大乘修士？
他家师父到底是什么来头？自己哪来的狗屎运，被她看上眼呢？
1066、炼虚
安排孟天玑住进天字洞府后，灵玉隔了七天，才再次踏进这座洞府。
她进来的时候，孟天玑正在跟康祥说话，灵玉听到了后半截：“……把兽园的出口改到那边去，免得践踏了药园。还有那几棵树，移得近一些……”
看到她过来，孟天玑上前几步，毕恭毕敬地行礼：“师父。”
灵玉挥挥手，笑道：“我来看看，你们有事先说。”
孟天玑跟在她身后，稍微慢上半步的距离：“已经说完了。”
康祥很识相地抱了抱拳，下去办事了。
走了一段距离，灵玉开口：“如何，还适应吗？”
孟天玑顿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嗯。”
他没有跟灵玉说，他花了些心思，才收服洞府里的杂役弟子们。如他所想，这座洞府，就连杂役都非结丹不可，守卫弟子有的比他修为还高些。他一个小地方来的土包子，在入门之后，就被自家师父一个人扔在这里，怎么可能会迎来所有友善的目光呢？
孟天玑不是个长袖善舞的人，但也不是单纯得没有心机。经过一番衡量，他开始学习身为大乘门下该有的气派与手段。七天时间，虽然他还说不上树立威信，但至少，其他人对他的态度具备了该有的恭敬。
灵玉点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这七天，孟天玑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人详细地向她禀报。
孟天玑是天随真人的转世，这一点只能给他带来进入无梦山的因缘，后面他能走到哪一步，值得什么样的待遇，都要看他自己的表现。就比如这座天字洞府，灵玉一直打算传给天随真人的转世，但如果孟天玑这一世是扶不起的阿斗，那她只能另选继承人。
分脉传承，不是开玩笑的事。
灵玉问了一些事情后，孟天玑忍不住问了：“师父，你不住在这里吗？”
他已经知道，偌大的一座洞府，其实只有他那个小洞府有主人。师父没有收其他弟子，而且她本人的大洞府也没有住人。
灵玉答道：“为师目前住在另一处洞府，等一下带你过去。”
既然孟天玑初步经过了考验，那么灵玉便打算带他融入自己的生活。
让灵玉庆幸的是，虽然孟天玑资质寻常，但天随真人在修炼上的天分与悟性，却保留了下来。
再加上藏虚界的经历，给了他足够的忍耐与坚持，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化神应该不会有问题。至于再往前走，就不是灵玉现在能够断言的了。
接下来的十几年，灵玉一边打理初心居，一边教导孟天玑。
当她将孟天玑引入正途，使之获得无梦山的嫡系传承，花有溪终于回到了神霄界。
花有溪没能找到徐逆，就连消息都不多。
“……所以，只能确定他最后去了北天？”灵玉静静坐着，垂下视线，看着手中的茶杯。
茶水泛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映出她的脸庞。
“是。”花有溪觑了她一眼。
他离开神霄界几百年，自觉这趟游历，自身收获极大，再回来苦修个几百年，就可以向中期发起冲击。没想到，灵玉居然在他不在的时间里，直接冲到了化神圆满。
这差距，怎么就越拉越大了呢？
花有溪在内心叹息，有时候不服真是不行。
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灵玉开口：“既然你回来了，那就把初心居的事务接过去吧。袁复已化神多年，也该出去游历一番了。”
“是。”花有溪没有犹豫。
袁复抬头看了看她，略一思忖，问道：“真人，那你呢？何时出去游历？”
灵玉中期之后，晋阶得非常迅速，其实还没有真正到外面游历过。现下她已经化神圆满，按理说，应该到外面游历，寻找炼虚契机了。
果不其然，灵玉说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等初心居的事情交移完毕，我就离开。”
之后半年，灵玉将事务分别交给花有溪和端木澄二人，终于踏上了游历之路。
这次外出，她花了将近百年，慢慢游历过诸多大千世界。这些大千世界里，有繁荣昌盛的大界，也有偏僻荒凉的小界，跟许多人打过架，也结交了一些朋友。
可以说，这次游历，她的收获很多很多，唯独没有徐逆的消息。
感觉自己即将触到炼虚门槛，灵玉终于结束游历，回到神霄界。
时隔百年，她踏上去往梦阁的小路。
无梦真君坐在树下，静静地下棋。
他的对面，坐的是孟天玑。
看到灵玉上来，孟天玑起身行礼，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惊喜：“师父！”
灵玉微微一笑。要说她出门在外，最担心的人是谁，莫过于孟天玑。
她把孟天玑带到无梦山，短短十几年时间，自己就出去游历了，实在不是个负责任的好师父。
不过，看孟天玑这样子，她可以放心了。
短短百年，孟天玑的修为已经触到了后期的门槛。看他身上的灵息，无梦真君似乎亲自教导了。
第四代弟子中，能够得到这个殊荣的极少。
师父回归，孟天玑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搬了张小凳，坐到旁边。
灵玉在他的位置坐下，与无梦真君开启新的棋局。
下了几步棋，无梦真君状似随意地问起：“看来，你这趟没什么收获。”
灵玉目前的状态极好，马上可以闭关冲击炼虚，无梦真君这句话，显然指的是她游历的另外一个目的。
灵玉随手落下一子，坦然道：“所以徒孙回来，想求师祖出一次手。”
无梦真君淡淡一笑：“这不太容易。”
灵玉讶然挑起眉：“师祖……”
无梦真君是个大乘修士，连推算转世这种事他都能做到，推算徐逆的行踪，好像不是什么难事吧？他为什么要说不太容易呢？
无梦真君没有马上回答，继续沉默地下着棋。
下棋本就不是灵玉的强项，何况她心中有事，没过多久，两条大龙被无梦真君毫不留情地屠杀，一败涂地。
收起棋子，无梦真君才开口：“你不在的时候，本座已经推算过了。”
灵玉收棋的动作一停。
无梦真君不紧不慢地道：“命轮已转，不止是他，连你恐怕也逃不过去。”
在旁边观棋的孟天玑忽然发现，师父的手竟然在轻微地发抖。
他心中困惑不已。太师祖说的命轮是什么意思？师父为什么会怕成这样？
“师祖……”灵玉轻声道，“那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无梦真君微微一笑：“命轮既转，那就逃不过了。你眼下晋阶在即，顺其自然吧。”
灵玉的手倏然握紧，郑重地问：“师祖，不知我们生机几何？”
这一次，无梦真君的笑更淡然，却也更飘渺：“不管如何，你们，都会活着，不是吗？”
灵玉的心沉入谷底。
你们，到底是指她和徐逆，还是怀素和紫郢？本以为，他们还有更多的时间，没想到考验会来得这么快。
北天，北天，徐逆在北天失去了踪迹，她早该有预料的。
分界之战，紫郢天君居上真，划北天为界，立北极上真宫，北天皆以其为尊。
等她再次见到徐逆，他到底会是徐逆，还是紫郢？
“不必多想，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
下了梦阁，灵玉回初心居静思数天，决定闭关冲击炼虚。
就像无梦真君说的那样，既然逃不过，那就顺其自然吧。何况，她的修为高一点，也多一分把握。
玄天仙府的高塔封闭，刚刚回到神霄界的灵玉，闭关冲击炼虚。
时光流逝，一年又一年。
十几年后，无梦山地字洞府一带，出现漫天的灵光，五颜六色，形如彩虹。
“这是什么天象？”在无梦山做事的低阶修士窃窃私语。
“这都不知道，这是炼虚天象啊！”
“啊？不会吧？化神天劫那么大动静，怎么炼虚天象这么安静？”
没有风云呼啸，没有闪电雷鸣，没有灵气旋涡，就这样安安静静。
经历过的修士嘲笑道：“你以为修为越高，晋阶天象的动静就越大吗？炼虚，本就是以实化虚，当然不像化神那么大的动静了。”
无梦山不缺炼虚修士，大乘道场，炼虚修士也不算珍贵，无梦真君的徒子徒孙里，炼虚不要太多。不过，修士后期的寿元越来越长，相对的，晋阶的时间也被拉长，数百年都不见得有一位修士晋阶炼虚，他们这些低阶修士，当然难得一见。
“这位晋阶炼虚的前辈，到底是哪位真人门下的幸运儿？”
无梦山众多修士问着这个问题，到处打听消息。
无梦山另一处山峰上，阮唐看着彩虹出现的方向，轻声叹息：“居然这么快就炼虚了，还真是把我甩下了啊！”
荀清从另一边走过来：“怎么，着急了？”
阮唐接道：“荀师兄都没有着急，我急什么？”
荀清已经尝试过闭关冲击炼虚了，可惜失败了一次。不过，他心态很稳，并没有发生波动。
两人并肩看着天际绚丽的彩虹。
荀清长叹一声：“我的预感果然不错。这位程师妹，真是了不得，两千岁未到，就已经炼虚成功，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所以，我们也要努力才行。”
两人相视一笑。
1067、师父
天边云霞如锦，彩虹横空。
一名秀美少年站在无梦山下，仰头看着上空。
“前辈，那是无梦山有高人炼虚了！”引路的修士热心地介绍道，“前辈来得巧，无梦山炼虚修士虽多，但几百年都不一定能遇到晋阶的时机。”
少年轻轻点头，化神有万年寿元，炼虚超过五万年，就算神霄界有百名炼虚修士，算下来也要几百年才能出一个。
引路修士带着他进了无梦山，问：“前辈的那位亲友，可有住址？若是有的话，晚辈可以直接带您过去。”
“有。”少年镇定自若地报了地址。
引路修士想了想，笑道：“这倒是巧了，我们往那个方向走就是。”
他指的是彩虹的方向。
少年没说什么，眯眼看着彩虹，莫名浮起预感。莫非……
片刻后，引路修士带着他，在一处地字洞府前停下，面露迟疑：“前辈，您要找的是这里吗？”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彩虹就在他们的头顶。不会吧，居然这么巧，就是这间洞府有人炼虚了？
“初心居？”少年看着旁边刻的字，眉头轻轻一耸。
这时，有人推门出来：“咦，你们是谁？找人吗？”
少年看着眼前的绿衫女子：“请问，程灵玉是住这里吗？”
“是。”绿衫女子答道，“请问……”
她话还没说完，有人从里面快步踏出：“蔚师叔！”饱含惊喜的声音。
翠羽好奇地看着，原来这位是太白宗的真人？
这少年，正是在外游历多年的蔚无怏。他与灵玉正好错身而过，没有见上面。回到沧溟界后，替换妙竹，自己坐镇宗门，所以现在才有机会到神霄界来。
打发走引路的修士，端木澄领着蔚无怏往里走，整个人喜气洋洋：“蔚师叔，你来得正好，程师妹见了你，定会欢喜。”
蔚无怏没有像他这般喜形于色，他抬头看了看上方的彩虹，问：“灵玉炼虚了？”
端木澄一愕之后，无奈笑道：“知程师妹者，莫过于蔚师叔啊！我还想卖个关子，没想到师叔一眼就看出来了。”
以灵玉的年纪算，现在就炼虚成功，实在惊人。端木澄还以为，蔚无怏就算看到了天象，也不会认为是灵玉炼虚了。
蔚无怏笑容淡淡，却带着笃定：“她上次回宗门，不是已经化神圆满了吗？一百多年时间，也该炼虚了。”
说话间，端木澄已带他进了玄天仙府。
蔚无怏展目四望，眼中流露出惊叹：“不错，洞府很气派。”
端木澄与有荣焉：“这千余年，程师妹在外面给我们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有神霄界这个驻地在，太白宗弟子外出游历，省了不少麻烦。”
两人一路谈着，最后抵达高塔。
“天玑。”看到立在高塔前的青年，端木澄扬声唤。
孟天玑转过头来，躬身行礼：“端木师伯。”虽说他的传承不在太白宗，但他是灵玉的直系弟子，还是要唤端木澄一句师伯。
端木澄指了指蔚无怏：“这是你师祖。”
孟天玑眼中浮起讶然之色。师祖？他的师祖不是已经坐化了吗？随后注意到蔚无怏的衣着，突然反应过来。这位师祖，不是无梦山的师祖，而是太白宗的。
“徒孙孟天玑，拜见师祖。”意识到这点，孟天玑行了大礼。
没等他跪下去，蔚无怏已将他托了起来，面带微笑：“灵玉又收了弟子？”这句话问的端木澄。
“是。”端木澄颔首，“不过，他是无梦山的传承。”
蔚无怏挑了挑眉，没再多问。这个话题，显然不方便当着孟天玑的面交谈。
他想了想，取出一只小葫芦：“来之前不知道多了位徒孙，没准备见面礼，这东西你留着玩吧。”
“谢师祖。”孟天玑恭恭敬敬地把东西接了下来。
看到孟天玑的态度，蔚无怏很满意。
……
灵玉睁开眼，抬手转动了一下手腕。
很好，灵息充沛，这次晋阶炼虚很完美。
她在化神中期时，就已经五行解离，后来得到天随真人相助，获得了玄天仙府之力，这次晋阶炼虚的把握极大。
不过，晋阶得这么完美，仍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上次回藏虚界，击杀那位道主，她从那人身上得到了一缕火凤之精。
这缕火凤之精收入仙书，被六只灵宠吸收。再加上仙书的反馈，成渊与她同步踏入炼虚。花皮等人虽然慢了一步，实力也大有提升。
这次晋阶，初步达到了灵玉的要求。哪怕她现在只是刚刚晋阶，对上其他炼虚修士，已然不惧。
可，就算是这样的修为，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灵玉还是有些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命轮已经转动，前世的阴影，即将降临。
她不仅仅要面对怀素的自我相争，还要面临可能的危机。
当日沧溟界天途开启，他们都确定，真正的幕后人，并不是简不凡。
简不凡，人界绝顶的天才修士，大乘巅峰的人物。什么样的人，能够驱策得动他？天地轮回锁，那件造化之宝的主人到底是谁？还有青莲，那朵混沌青莲，到底去了何处？
她现在是个炼虚修士，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炼虚修士。可在真正的幕后人眼里，她跟一只蚂蚁没有分别。
但，即使力量如同蝼蚁，她不能不去争！
灵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高塔的大门打开，她缓步踏出。
外面的阳光下，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
她眯了眯眼，倏然睁大：“师父？”
蔚无怏含笑看着她。
“师父！”灵玉快步走过去。
到了蔚无怏面前，她停下脚步，低身下拜：“师父！”
师徒二人分别已有千余年，这段时间，实在不算短。
蔚无怏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她千年未变的容貌，慢慢颔首：“一千八百一十二晋阶炼虚，灵玉，你做得很好。”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修士了，然而此刻，得到师父的认可，她雀跃的心情，和当年的小修士没有区别。
……
灵玉炼虚成功，初心居欢欣鼓舞，再加上蔚无怏的到来，大肆庆贺了一番。
这百余年间，仙娥总算解决了元神的麻烦，也购到了延寿之物。在以前的沧溟界混到那个程度，她的天分当然不差，元神苏醒后，修为总算开始增长，只要不再遇到瓶颈，五六百年后，便可冲击后期。想要炼虚，就算她多了千年时间，仍然不太够，不过，希望不算小了，仙娥很满足。
其他几个化神，袁复外出游历了，初心居的事务仍旧交到仙娥手中，由花有溪辅助。
这些年，紫霄剑派那边，乐宁和星河真人都来过神霄界。不过，两人都没有久留，乐宁很快离开，继续游历，至于星河真人，他对初心居很满意，住了些年，回沧溟界去了。现下的沧溟界，宗门没人坐镇可不行。
段飞羽修为进步很快，已经面临化神关卡，正在寻找契机。
徐月总算独自外出游历了，虽然只有十几年就回归，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至于端木澄和陆盈风，他们适应良好。陆盈风还是没能找到化神的机缘，但她已经放开了。这辈子，她过得痛快顺遂，已经很满足了。再说，以后灵玉修为高了，推算出她的转世之身，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
初心居庆贺过后，灵玉去面见无梦真君。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无梦真君直截了当地问。
灵玉想了想：“徒孙晋阶未久，打算静修几十年，稳固了修为再走。”
无梦真君微微点头：“你总算没有被冲昏头脑。”
闭关之前，灵玉就打算好，请无梦真君将推算结果告诉她，再次出发寻找徐逆。
命轮已转，她逃避下去没有意义。徐逆已经被卷进去，她也躲不过。
不过，都已经这么久了，不必急于一时。
“师祖，您看……”
无梦真君瞥了她一眼，表情带上几分无奈：“你倒是不客气，知道本座一定会助你？”
灵玉笑道：“我与那位的渊源，师祖了然于心。这因果反正都结下了，师祖没必要太小气了，是吧？”
无梦真君助了灵玉，就等于助了怀素。不插手就算了，既然已经插了手，这份人情不送白不送。
“罢了。”跟自家小辈较劲，没什么意思，无梦真君袖子一拂，案上多了三枚并排的玉牌，“推算结果，就在这三枚玉牌中，你如果遇到为难之事，自行取看就是。”
灵玉收了三枚玉牌，继续看着他。
被她看了一会儿，无梦真君更无奈了：“你还真贪心。”
灵玉眨眨眼：“有师祖这么粗的大腿，徒孙不抱不就太蠢了吗？”
无梦真君失笑，两张闪动着浅红光芒的灵符出现在案上。
“只有两张？”
无梦真君不能忍了：“你知足吧！连你师叔们出去，本座至多给一张。”
好吧，灵玉满足地把灵符揣怀里了。
晋阶炼虚后，灵玉在初心居又留了六十年，稳固了修为，将各项秘术修炼上去，终于决定离开了。
1068、青锋界
从上方看去，青锋界被一层苍蓝色的薄膜覆盖，幽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灵玉站在青锋界的结界入口，轻轻振袖，取出一份帛册。
“青锋界，盛产精石，因而剑修聚集。”她念着这行字，正好看到结界下方闪过数道剑光。
化神圆满的时候，她曾经出门游历，打听徐逆的消息。那时，她对北极上真宫心怀忌惮，生怕遇到上真界的剑修，不敢深入北天，只在外围打听，故而没来过青锋界。
现在，无梦真君给她的三枚玉牌，第一枚明确地指向青锋界，她只有咬着牙来了。
青锋界位于北天深处，离上真界不算远。此界不大，在诸多大千世界中，只能勉强算是中等，比沧溟界还要小一些。不过，青锋界有着丰富的矿产，因而修仙水平反而比沧溟界要高。
灵玉收起帛册，向结界入口飞遁而去。
青锋界的入口是开放的，结界下方，是个庞大的山地集市。中间一个硕大的降落平台，四周分布着零零散散的店铺摊位。
灵玉挑挑眉，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完全开放的大千世界，自由来去不说，甚至没有人接待。
要知道，就算是神霄界那样的大界，虽是自由来去，却也要缴纳费用，安排人接待的。
她回想起帛册上记录的话。青锋界是个典型的依靠资源发展起来的大千世界，这里没有大型宗门，而是以家族与商会为主导。
等她踏出了平台，才有人过来搭话：“这位仙客，一路辛苦了。”
这是个三十左右的妇人，修为只有筑基期，衣着打扮清清爽爽，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面对她这个炼虚修士，没有半点畏缩。
灵玉淡淡点头，在集市慢慢闲逛，浏览那些摊位。
妇人跟在她身侧，笑问：“仙客是第一次来我们青锋界吗？”
灵玉侧头，露出一丝兴味：“哦？看得出来？”
妇人道：“仙客这般气度，想必不是行商。如果来过我们青锋界，定然直接去那些大店铺了。”
灵玉的目光从这些铺子小摊扫过，发现这里来来去去大半是剑修，也不知是身处北天的缘故，还是青锋界盛产矿石的原因。
“早就听闻，青锋界盛产各种精石，果然不假。就算小摊上，也能找到不错的货色。”说这话时，灵玉在一个小摊前停下，拿起一块矿石。
小摊的摊主热情地招呼起来，期待能做成这笔生意：“客官，这是青精石，性质温和，最适合用来养剑了。”
灵玉只是看了一会儿，就放了下来。
那块青精石品质不错，不过，也就适合元婴以下的修士使用，她又不想当精石贩子。
继续往前走，妇人再次启口：“以仙客的修为，在这种小摊上捡漏，多半是在浪费时间。”
说这句话时，妇人笑容温和，语调平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项事实。
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灵玉已经感觉到了她身上专业的素养，轻叹一声，转头望着她：“那就请带我去你们的店铺吧。”
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分析利弊，就打动了这位前辈，妇人欢喜地笑了，但很快克制了自己的笑意：“仙客，请。”
妇人带着灵玉，绕过众多摊子，进了一间店铺，从规模看，在此处集市算是中等。
领着灵玉进了铺子，妇人吩咐伙计一声，而后引着灵玉进了楼上的贵客雅间。
灵玉来到青锋界，是为了寻找徐逆。但，无梦真君推算的结果，让她不敢随意将真实目的说出口。来青锋界的，多半是寻找铸剑矿石的剑修，那么，她也扮成这样的剑修好了。
灵茶刚上，便有一名中年修士进了雅间。
此人衣着整洁，气质儒雅，像文士多于像商人。
妇人向他行了一礼，退出雅间。
“仙客有礼，在下此间店铺掌柜欧阳海，不知仙客怎么称呼？”
“我姓程。”灵玉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欧阳海居然是元婴修为，看来，这里的生意很重要。
“原来是程前辈。”欧阳海笑道，这个称呼一下子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
寒暄过后，欧阳海问起：“程前辈刚刚炼虚未久吧？来青锋界可是想采购矿石？”
灵玉微微眯起双眼，心中警觉：“你怎知我炼虚未久？”
以欧阳海的修为，分辨化神修士容易，炼虚超过他自身境界太多，应该无法细分她的具体修为。
欧阳海镇定地笑道：“在下只是猜测而已。一般来说，来我们青锋界的外界修士，多半是晋阶未久。”
“原来是这样。”灵玉的目光缓和下来，“那你有什么推荐？”
欧阳海继续问：“不知道前辈是打算自用，还是他用呢？”
“当然是自用。”剑修铸剑养剑所用的矿石，一般都会自行挑选，因为剑和矿石之间合拍的话，会存在微弱的感应。如果代别人挑选，一般都有明确的目标。
欧阳海道：“程前辈自用，那就需要比较高阶的矿石了。”
他招来一名伙计，那名伙计出了雅间，不多时，带了一张薄册进来。
欧阳海接过薄册，双手奉到灵玉面前：“前辈，这是近年我们开采出来的炼虚以上的矿石名录。”
灵玉拿起薄册，翻了开来。这本薄册的纸张暗纹浮动，非金非石，很是贵重。内容只有三页，化神、炼虚、合体，各占一页。化神那页写得很满，炼虚写了一半多，合体的只有少少一列，不超过十个。
灵玉指着最后一页：“你们合体期的矿石，只有这么多？”语气似乎有怀疑店铺实力不够的意思。
欧阳海忙道：“程前辈，合体期可用的矿石，数量本就不多，就算是皇甫家，比我们也多不了多少。”
皇甫家是青锋界势力最大的家族，青锋界的矿山，他们家占了两成。
两成听起来不多，可青锋界那么多的世家和行商，他们能够独占五分之一，势力可想而知。
灵玉收起疑问，就当自己是个普通的来青锋界寻找矿石的剑锋，仔细翻看起来。
片刻后，她放下薄册。
“程前辈不满意吗？”欧阳海追问。像这种外界来的高阶修士，是他们的贵客，如果能卖出去几件极品矿石，说不定家族一年的花用就有了。
灵玉道：“未曾见到实体，不知品质究竟如何。我此番来青锋界，想寻一些稀少的矿石，提升飞剑的品质。”
这话倒不是在骗人。灵玉现在用的剑，还是徐逆给她铸的那枚剑丸。那枚剑丸，剑气取自紫郢剑本体，品阶可想而知。但那毕竟是徐逆元婴时铸的，化神时还好，到了炼虚，也该提炼一番了。
欧阳海郑重起来。
他们做的是剑修的生意，欧阳海自己也是剑修，知道提升飞剑品质的重要性。如果灵玉这边已经有了主材料，那么他只管拿出高品矿石让她挑就可以了。但听她这意思，提升飞剑品质的主材料还没有着落，那么，挑选起来就要慎重一点了。
“程前辈。”略一考虑，欧阳海道，“此处只是我欧阳家的对外店铺，高品矿石并不储存于此。如果程前辈愿意的话，到欧阳本家做客，直接入库挑选，如何？”
灵玉要的就是这个！店铺里修为最高的，也就是欧阳海这个元婴修士，能打听到的消息有限。如果能到欧阳本家去，成为他们的座上宾，结交高阶修士，打听到徐逆消息的可能性又高了一些。
“也好。提升飞剑，不可马虎，宁愿多花些时间，也不能将就了。”
“是。”欧阳海露出笑容。把这位贵客送到本家，就算这笔生意没做成，他也是立了功的。
欧阳海这边通知本家，灵玉在这里只等了个把时辰，迎客的人就来了。
来接她的，是个器宇轩昂的青年修士，修为是化神中期，同样是个剑修。为了迎接贵客，还动用了小型飞舟。
灵玉心中对欧阳家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他们家的人，从那揽客的妇人，到店铺掌柜，再到这本家的化神修士，个个不卑不亢，态度和气而不过分热情。行事很有一套，如果来接灵玉的只是单人，她随便去了，没有特别满意的大概就走了。动用飞舟接送，就算本家没有她特别满意的货物，看在这热情招待的情分上，也不好转身就走。要是这次满意而归，下次灵玉再来青锋界，说不准就会直接找他们家了。
而对欧阳家来说，有一个炼虚期的长期顾客，只要做成一笔生意，一年的收益就差不多了。
在飞舟上，灵玉游览了大半个青锋界，同时从那个叫欧阳珩的青年那里，听说了青锋界的概况。
有一件事，让灵玉特别警惕。
青锋界的特殊环境，使得他们与上真界联系特别紧密。欧阳珩透露，他们青锋界的世家、商会，多半背后有北天剑修大宗的支持。尤其是北极上真宫，他们的弟子来青锋界，能够得到最隆重的招待。谁叫青锋界大多是剑修传承，而北极上真宫是剑修之祖庭呢？
“这么说，在青锋界，说不定有缘遇到北极上真宫的同道了？”灵玉笑吟吟地问，目光含着淡淡的期待。
欧阳珩不知她心中所想，点头道：“不错。听说皇甫家目前就在接待一位北极上真宫来的前辈。”
1069、选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灵玉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遇到北极上真宫的修士，她来青锋界，是以剑修的身份，而她的剑修，是百分百北极上真宫的真传，让她对上北极上真宫的修士，有一种冒牌货遇到正宗传人的心虚。
不过，来都来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了。
欧阳家的本宗驻地，是一座繁荣的城池，规模来说，跟沧溟界的仙城差不多，繁荣程度却有过之无不及。
灵玉暗暗点头，青锋界不愧是个以商业主导的大千世界，这个欧阳家，势力并不比沧溟界的大宗门差。
她回想自己看过的情报，欧阳家在青锋界好像不算第一线吧？青锋界最强大的势力，被称为两家一会，两家是皇甫家、上官家，一会是锋锐商会。其中皇甫家势力最强，占据了青锋界二成的矿山，上官家和锋锐商会紧随其后，三家瓜分青锋界一半的资源。
青锋界以世家为主导，商会商行等则是散修们在世家的包围下杀出来的血路。他们没法跟那些大世家竞争，便以商会的形式，拧成一股绳，在青锋界占据一席之地。
除了两家一会，青锋界的二线世家极多。情报上说，青锋界的势力分布与寻常大千世界略有不同。第一线的大世家大商会很少，末尾的小世家也不多，中等世家却出奇地多，呈现中间大两头小的梭子式分布模式。
大世家少可以理解，毕竟世家这种模式，很难像宗门一样经营成庞大的规模。小世家少则是因为，在开采矿石上面，小世家的竞争力太弱，漫长的时间下来，大部分都被吞并了。新兴的小修仙家族，人才不多，与其发展成世家，倒不如加入商会，或者依附于别的世家。
已知欧阳家是中等世家，进入属于欧阳家的青柳城，看到雄踞于青柳城中央那座山上的内城堡，灵玉暗暗吃惊。
青锋界的世家居然这么强？仅仅一个中等世家，居然有这么大的规模，比起太白宗的也不弱了。
欧阳珩笑道：“我们欧阳家虽然比不上皇甫家那样的顶级世家，可青柳城也是经营了十几万年的……”
飞舟进入内城堡的范围，灵玉低头看着下面雄伟的城堡，听欧阳珩介绍自家的情况，表面平静，内心波涛汹涌。
刚才她想，欧阳家不弱，如今看来，何止不弱，比太白宗还要强些！
光是延续十几万年的传承，就不是太白宗能比的。外面的青柳城就罢了，这座内城堡，离得近了，能清楚地看到上面古老沧桑的建筑，以及严密的结界大阵。
这个结界大阵，居然是合体期修士的手笔！
“小五道友，贵家出过合体修士？”见面时，欧阳珩自称排行第五，叫他小五就是。灵玉当然不可能真的这么称呼，因此就唤他为小五道友。
欧阳珩笑道：“前辈是说这护城大阵吗？这是我们欧阳家花费重金，请一位合体期前辈布置的。我们欧阳家还没有那个荣幸，出合体修士。”
灵玉点点头。她知道，欧阳家现在有炼虚修士，而且还是好几位。青锋界只有两家一会有合体期修士，也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分到最大的一块饼。中等世家大都有炼虚修士坐镇，如果炼虚修士断代，势力不可避免地弱下去，最终会被别的世家取代，这跟宗门发展没什么区别。
灵玉想到沧溟界，暗暗摇头。虽说比青锋界还大一些，可沧溟界地处偏僻，本身物产又不算丰富，很难发展得这么繁荣。从长远的角度来考虑，本宗之外，在大界建立据点，仍然是沧溟界的宗门最好的选择。
除非有朝一日，她或者谁成就大乘，插手沧溟界的天地法则，进行改建，或许能弥补沧溟界的先天不足。
闲谈间，飞舟在城堡的一处高台落下。
欧阳珩将她请下来，上了一座车辇。
车辇由异兽拉着，腾空而飞，最后在一处高大的殿前落下。
看规格，这里应该是欧阳家接待贵客之处。
灵玉一下车辇，便看到一名女修迎了出来。
这名女修和她一样是炼虚初期修为，外表二十七八，气质优雅，带着书卷气。
灵玉很好奇，这欧阳家难道有儒修的传承？从欧阳海，到欧阳珩，再会这位炼虚女修，似乎都是斯文型的人物。
“这位就是程道友吧？”女修微微屈身，行了一礼，“在下欧阳思敏。”
不必介绍身份，炼虚修为，足以说明她在欧阳家的地位。
灵玉回礼：“欧阳道友。”
欧阳思敏笑了起来：“整个欧阳家，都是欧阳道友，程道友唤我思敏就好。”
灵玉跟着扬起笑容：“思敏道友。”
欧阳思敏微微一笑，也不强求，手一伸：“请。”
进了厅堂，一番寒暄，欧阳思敏进入正题：“程道友此行，是想挑选提升飞剑的矿石？”
“是的。”灵玉颔首，“思敏道友应当看得出来，在下炼虚未久，飞剑还没进行提升，所以特意来到青锋界。”
欧阳思敏笑道：“这倒是少见。我们剑修，多半会在晋阶前就准备好飞剑提升的材料，看来程道友实力不凡，晋阶很快啊！”
飞剑对于剑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剑修一般会在晋阶前准备好提升的主材料，一晋阶就对飞剑进行初步提升，然后外出游历，寻找合适的辅料进行细化。没有提前准备，要么实在太穷，要么就是晋阶仓促。一看灵玉，欧阳思敏就排除了第一个可能。
这位程道友，身上挂的几件配饰，无不是顶阶的法宝，她才不相信对方会没钱准备材料。
灵玉淡笑不语。
欧阳思敏就道：“程道友是打算现在就去库房看货，还是先休息休息再说？”
灵玉微讶：“可以直接去库房看？”
欧阳思敏笑道：“当然。高阶的矿石，除非交易达成，否则不能同时离库，程道友既然是挑选主材料，不如直接去库房，省得麻烦。”
略一思索，灵玉点头：“好，那就麻烦思敏道友了。”
欧阳思敏行事干脆，交待了欧阳珩几句，便带着灵玉去了库房。
欧阳家的公开库房，在城堡中央。
灵玉进入那间禁制严密的厅堂，控制自己的神识，要是随意外放，触动禁制，那就太失礼了。
“请。”欧阳思敏带着她，到厅堂的正中央，那里有一张石台，周围不但禁制严密，而且还有特殊的阵法，方便客人品鉴矿石。
欧阳思敏操作了一下，一块矿石在石台上平空出现。
灵玉暗暗吃惊。她竟没看出来，这石台上还有小型的物品传送阵。
“程道友请看，这是最顶级的白虹石……”
一件件高阶矿石在石台上出现，欧阳思敏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灵玉听了一会儿，心中佩服。不愧是做矿石开采生意的世家，对于矿石各方面都十分了解。
不过，这些东西里面，没有她特别满意的。
欧阳思敏看到她的神色，笑道：“程道友，库房里还有几件不上册的珍品，可愿意看一看？”
灵玉眼睛一亮：“哦？”不上册的珍品，要么留作自用，要么珍贵异常。之前的矿石虽然不错，但灵玉还是觉得不满意——那几件，天随真人的收藏品里有更好的，她都没用。
不用再说，欧阳思敏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手指上的指环轻轻一转，一个新的矿石出现在石台上。
“程道友请看。”欧阳思敏指着石台，“这是天眼金精……”
所谓天眼金精，上面有着自然形成的纹路，形似一个个眼睛，这些眼睛的纹路越清晰，品质也就越好。灵玉听说过这种矿石，它没有特产矿脉，只会出现在其他矿脉中，十分稀有。这种矿石，集矿脉之精，一旦出现，往往那条矿脉就会沦为凡品。因为，精华都被它吸收走了，其他的矿石，只能降为凡石。
这块天眼金精，是极品中的极品，一个个眼睛，栩栩如生，灵玉看着它，好像自己真的被这么多只眼睛盯着似的。
“天眼金精是极好的提纯材料，且自身坚硬无比，原则上来说，无论飞剑的材质为何，都可以使用。”欧阳思敏一边介绍，一边观察灵玉的表情。如果连这块天眼金精都不满意，那她只能提另一个意见了。
这时，她看到灵玉袖口一动，伸出手来，手心躺着一枚剑丸。
剑丸紫气氤氲，剑意森森。
欧阳思敏目光微微一动。看这剑气，似乎是北极上真宫的传承，果然是个贵客！她对自己提另一个建议的信心更足了。毕竟，那个建议需要丰厚的身家作为后盾。
灵玉将剑丸放到天眼金精的旁边，剑丸微微一震，就不再有动静了。
她收起剑丸，抬头对欧阳思敏笑道：“这天眼金精，我倒是很满意，可惜我的剑似乎不怎么喜欢。”
欧阳思敏眼中讶然飞快闪过。她刚才说过，天眼金精的属性基本与所有的飞剑相合，如果剑不满意，只能说明，本身材料就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再提纯了。
她心中一定，对灵玉的身家更有把握了：“既然如此，我这里还有个建议……”
1070、拐弯抹角
参观过库房，灵玉被安排到欧阳家的客居住下。
这座古堡，风格粗犷，建筑皆由巨石垒成，里面布置得却很雅致。粗犷与雅致两种风格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美感。
欧阳思敏告诉她，想在青锋界寻找到合适的矿石，还有个方法：如果贵客对于他们拿出来的矿石不满意，可以向各世家与商行发出求购榜文。这个求购榜文发出去，任何人只要拿到符合榜文要求的品质的矿石，就算最后没能入选，也能得到一定的消息费。
用这个方法寻找矿石，一般都是身家豪富的修士。首先，需要付出的消息费是个不小的数目，其次，负责操作此事的世家或商会，可以得到一定的报酬。更不用说，矿石本身的价值。
灵玉听了，笑问：“既然如此，我一个个世家找过来，不是更省钱吗？”
欧阳思敏坦然相告：“如果程道友要寻找的矿石不是太稀有，当然可以用这个方法，我们欧阳世家也不会强行留人。不过，稀有矿石的话，这样一个个找过来，就太浪费时间了。矿石这个东西，品种实在是太芜杂了，尤其是高品矿石，根本不可能形成矿脉，能否找到某种矿，只能看运气。就说我们欧阳家的库房，炼虚期的还罢，合体期的矿石，堪堪两位数，这还是多年积累下来的。至于势力最庞大的两家一会，他们的库房当然比我们欧阳家丰富得多。不过，我说句实话，皇甫家的合体期矿石，也不会超过五十之数，再加上众多的中等世家……越是高阶的矿石，重复得越少，充满了不确定性，说不定，各大世家都找不到，反而出现在一些小世家的矿脉里。小世家凭借着一块稀有矿石一夜发家的事，在我们青锋界并不鲜见……”
这种事，欧阳思敏堂堂一个炼虚修士，没有必要欺骗于她。做成她这笔生意，固然可以满足欧阳家一年的支出，但矿石交易，要看有没有货，欧阳思敏也强求不来。剑修对矿石的需求量极大，与其骗这么一回，不如交个朋友，以后好相见。主材料难寻，一些辅料就没那么多要求了，灵玉只要看在今日的交情上，从他家购买，一样是不错的生意。
总而言之，这是个花钱省麻烦，还是花时间省钱的选择。灵玉两厢一权衡，当然是花钱省麻烦了……
除了寻找矿石，她还有另外一件事，那才是她来青锋界的主要目的。
于是，灵玉很痛快地答应了这个提议。欧阳思敏详细地问明她对矿石的需求，交待给欧阳珩，准备发出求购榜文。
至于灵玉，在欧阳家住下来，和欧阳思敏密切交往起来。
这一日，欧阳思敏邀请她去青柳城外踏青。
青柳城如同其名，遍植青柳，一片苍翠。城外是大片大片的草地树林，还有一条蜿蜒而过的流水，景色十分美丽。
游览过青柳的风光，欧阳思敏在河边摆下茶水，请她品酒。
欧阳思敏笑道：“什么下棋奏琴，我是一窍不通，还是喝喝酒吃些美味小食，比较符合心意。”
这真是个烟火气十足的爱好。
高阶修士多半有着自己的爱好，下棋也好，奏琴也罢，还有读经、绘画，这些有助于培养耐力，安抚情绪。他们闭关的时间往往很长，几十上百年不在话下，到了炼虚，闭关上千年也不是稀罕事，如果没有一项爱好，很容易被枯燥的修炼生活给击溃。
不过，灵玉还是第一次遇到喜欢美食的高阶修士，毕竟他们已经不食烟火了，平时品茶喝酒，了不起食用些灵果，一般是不会再碰烟火的。何况，美食美酒，容易沉醉，若是沉迷了，那可不是好事。
灵玉怀着好奇，品尝起欧阳思敏推荐的美酒小食。
这一尝，倒是对欧阳思敏的灵巧心思佩服不已。
这些美酒小食，竟是别有内情。美酒可以补充灵气，小食加入了炼丹的方式，一道道精美的小食，可以当成异形的灵丹。可以说，欧阳思敏是在用修士的思维，享受改造的乐趣。
灵玉叹道：“这等巧思，在下还是第一次遇到。”
欧阳思敏似乎因为她的话，想起了一些事：“我年幼时，曾经被老祖宗斥责，心思不定，恐结丹不成。”
“哦？”灵玉惊讶，欧阳思敏如今贵为炼虚修士，可见天资极好，居然被这般看轻？
欧阳思敏眼中浮起怀念之色：“我幼时资质极好，很受老祖宗看重，奈何心思杂了些，兄弟姐妹们都已经辟谷了，只有我，沉迷酒食，不愿舍弃。”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当年因为此事，老祖宗不知将我关了多少次禁闭，结果依然不改。老祖宗深感无奈，只好放弃了。”
“后来呢？”
欧阳思敏继续道：“我那时年轻，哪听得进老祖宗的话，我行我素，死不悔改，家里容不下，便离家出走。后来，在外面结成金丹，才回了欧阳家。”
灵玉听了，愕然之余，不免有了点惺惺相惜。她年少时，不就是这样吗？只不过，她生在凡间，沉迷于仙道。
欧阳思敏向她眨眨眼：“说实话，我是故意在结丹之后回去的，当年老祖宗不同意，我便做给他看，让他知道，就算沉迷美酒美食，我也能够走得很远。”
灵玉想了想，说道：“求仙之道，说到底，在于本心二字。思敏道友喜爱酒食，一心不移，这也是种执着。不管琴棋书画，还是酒食玩乐，一样都是爱好，没有高下之分。”
欧阳思敏掩唇笑了起来：“后来，我一路元婴、化神，别人再说起此事，就是这么说的。”
说到这里，她露出淡淡的怅然。说到底，一个人只有成功了，才能被别人承认。如果她没有结丹，没有元婴，也许今日又是不同的说法。
两人都是女修，又有着同样的经历，通过交流这些小事，关系又亲近了一些。
灵玉瞅准机会，状似无意说起：“对了，青锋界盛产矿石，思敏道友应该见过许多优秀的剑修吧？”她眼中流露出一点向往，“能够与众多优秀剑修切磋，很让人羡慕啊！”
欧阳思敏摆手笑道：“话虽如此，来的都是客人，哪能随随便便切磋呢？”
“不管怎么说，思敏道友见过的剑修定然不少，可否说来听听，让我开开眼界？”灵玉笑吟吟道，“我原打算，来青锋界找到合适的矿石，就去上真界开开眼界的。”
欧阳思敏微微有些吃惊：“程道友，你不是上真界的修士？”
灵玉摇头：“不是。”
欧阳思敏道：“看你的剑气，是北极上真宫一脉，我还以为，你是从上真界来的呢！”
灵玉没再多说，她也不好细问。细想来，北极上真宫的分脉遍布北天，也许这位程道友出身其中一支分脉吧？
欧阳思敏便说起了自己见过的实力剑修。她自身就是剑修传承，再加上青锋界来来往往都是剑修，自己化神后出去游历过不少次，见识过的剑修还真不少。
在灵玉有意的引领下，最后的话题拐到北极上真宫传承上面。
“……若说北极上真宫，实在人才济济。剑尊乃是道祖门下，据北天百万年，门下弟子众多，其中包括两名大乘。咱们北天的剑修传承极多，最出色的当然还是北极上真宫的嫡系。”
欧阳思敏兴致勃勃，对于剑修来说，北极上真宫本来就是热门话题。
“我在青锋界，也见过几位北极上真宫的嫡传。印象最深刻的，是小时候见过的一位合体期前辈。那位前辈来到青锋界，老祖宗曾带我去赴皇甫家的宴会，那位合体前辈在宴会上与皇甫家的前辈切磋过一剑。一剑，真的只有一剑，皇甫家的前辈就败下阵来。回想起来，只恨我当时年纪小，记得不多，那种剑意，实在是……”
欧阳思敏花费大量的篇幅描述那一剑的惊艳，灵玉耐心地听着。北极上真宫，也是她想打听的，无梦真君的语气，让她有一种感觉，自己早晚会和北极上真宫对上。
“……后来也见过其他北极上真宫的嫡传弟子，要说记忆最深刻的……对了！几百年前，我们青锋界来过一个剑修，那个剑修应该也是北极上真宫的嫡传，他只有化神期，但他的剑气实在是……难以表述。那时我在化神圆满，他的修为比我低，但他的剑势，远胜于我。”
灵玉听到这里，心口狂跳起来，表面极力镇定：“是吗？虽未见过思敏道友出手，但道友周身剑势不弱，这话我可不信。”
“你若见过就知道了。”欧阳思敏眯起眼，若有所思，“想起来了，他当年好像卷进了一件事，后来去向不明，该不会还在青锋界吧？”
“哦？若是在的话，我倒想见见。思敏道友不如详细说说，他的剑势如何？”
欧阳思敏自然应允。
灵玉越听，心思越难安定。
从描述来看，这个人很像是徐逆。他果然被困在青锋界吗？
1071、另一个方法
听欧阳思敏说完，灵玉笑了笑，状似随意说道：“若是这位道友还在青锋界，并且也晋阶了炼虚，我倒是想与他切磋一番。”
“我也想呢！”欧阳思敏叹道，“可惜后来就再也没见到了，也许早就离开了也说不定。”
灵玉点点头，没再问下去。
她不能表现得太急躁，万一被看出来就不妙了。花有溪在外的几百年间，可是来过北天的，他找了很多大界，青锋界在北天不算无名，他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这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
大概是双方性格合拍，灵玉与欧阳思敏之间的交情突飞猛进，很快将对方当成朋友。
收购榜文发出去，半个月后，符合要求的矿石源源不断地送到青柳城来。
灵玉挑挑捡捡，只找到一些相对不错的辅料，主料却一直没有着落。
眼看着又是几个月过去，已经不再有人送矿石过来，找到主材料的希望很小了。
欧阳思敏见状，开始着急起来。
要是让灵玉失望离开，那她以后成为回头客的可能性就小了。
可矿石这种东西，本来就要看运气，飞剑本身不认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忽然有一天，欧阳思敏过来请她：“程道友，你来青柳城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愿意见一见我们欧阳家的老祖宗？”
灵玉意外：“哦？令祖能够见我一个晚辈，当然求之不得。”
欧阳家的老祖宗，是个老牌炼虚修士，修为是炼虚中期。这些年来，欧阳家一直由他支撑着，其他炼虚都是他的晚辈。
灵玉现在与欧阳思敏交情甚好，若是见面，当然要以晚辈之礼拜见。
当天，欧阳思敏便带着灵玉去见了欧阳老祖。
这位欧阳老祖，住在后山一个不显眼的山坳里，建筑皆是竹屋，一点也不像个炼虚修士的洞府。
欧阳思敏笑道：“我家这位老祖宗，脾气有些古怪，不喜欢住在堡中，就在此处建了别居，一年到头，基本没有离开过。真不知道这个破破烂烂的屋子，有什么好住的！”
灵玉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笑了：“思敏道友，你这话就太谦虚了。此地灵脉出色，阵法玄妙，这片竹林，居然根根都是金雷灵竹，旁人寻一棵都不容易。这样一个地方，你都说破破烂烂，还有什么屋子是你看得上眼的？”
欧阳思敏还未接话，竹林另一头传来笑声：“哈哈哈，这位道友，眼光犀利啊！思敏，你可差远了！”
竹林小道里，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缓步而来。
他穿着极简，身上一袭半儒半道的宽大长袍，松松地挂在身上，头上挽髻，只用一根细细的竹枝固定住。
看面容，大概只是中年，三十多四十的样子，脸上带着笑意，整个人有一种不羁与儒雅混合在一起的独特气质。
“老祖宗！”欧阳思敏迎上去。
灵玉没想到这位就是欧阳老祖。虽然她没想着，号称老祖宗，就是个老人，可身为家族的掌舵人，大多气质沉稳，还真没想到这欧阳老祖竟是这般气质独特。
“晚辈程灵玉，见过欧阳前辈。”
欧阳老祖挥挥手：“不必多礼，我们修为相当，以平辈相称便是。”
灵玉抬头道：“晚辈与思敏道友交情甚好，唤一句前辈，也是应当。”
欧阳老祖一笑，没再勉强，手往来处一伸：“那我们就当是个忘年交吧！程道友这边请。”
跟在欧阳老祖背后，欧阳思敏对她笑道：“我家老祖宗，向来不在乎那些俗礼，程道友随意。”
灵玉点点头，跟着他们进了里屋。
厅中已经备下灵茶，清清淡淡的茶香，用竹筒杯盛着，与竹香互相渗透，别有一番滋味。
饮过茶，欧阳老祖道：“今日请程道友过来，是有一件事与程道友商量。”
“哦？”灵玉看了看欧阳思敏，发现她神情淡定，看来已经知晓了，“前辈请说。”
欧阳老祖道：“程道友来我们青锋界，所为何来，思敏已经告诉老夫了。老夫说句实话，如果程道友在我们青锋界都找不到合适的矿材，到别的界去，也很难找到。”
灵玉点点头：“晚辈就是听说，北天剑修铸剑之材，大多出自青锋界，这才慕名前来。可惜，连求购榜文都发出去了，也没找到合适的。”
欧阳老祖淡笑道：“其实，老夫这里还有个方法，不知道程道友感不感兴趣。”
灵玉挑眉：“前辈请说。”
欧阳老祖道：“实话与程道友说，我们青锋界最珍稀的矿材，其实是不出售的。”
听到这话，灵玉微微眯起眼，看向欧阳思敏。
“我来解释。”欧阳思敏向老祖宗请示，得到欧阳老祖的允准后，说道，“程道友，我们青锋界与上真界的密切关系，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灵玉点头。既然青锋界是北天剑修铸剑之材最大的来源地，那么与上真界这个剑修之祖庭关系密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报上说得很清楚，青锋界的世家，大部分背后都有支持的剑修门派，其中以上真界居多。
“我们最好的那部分矿材，要送到上真界。”欧阳思敏缓缓道，“而且，单单一个世家，没办法做决定。”
灵玉眯起眼，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
欧阳思敏面带无奈：“比如我们欧阳世家，和另外几个中等世家，背后有着同一个门派的支持，这不是我们一个世家的事。”
原来是这样，那么……
欧阳思敏继续道：“还有，我们青锋界品质最好的矿山，并不属于任何人。皇甫家也好，上官家也罢，锋锐商会等等，全不能做主。”
灵玉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
皇甫家不是占了青锋界两成的矿山吗？如果这矿山不属于他们任何一家，那么其中矿石的主人是……
看到她的神色慢慢转变，欧阳思敏露出苦笑：“没错，那座矿山，真正来说，是属于北极上真宫的。”
灵玉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万万没想到，青锋界与北极上真宫有着这么密切的联系。那么，欧阳老祖说的另一个办法是……
“那座矿山，我们任何一家，都没有权力进入，只有北极上真宫来人的时候，才能够陪同入内。”
灵玉马上想到那个在皇甫家作客的北极上真宫修士，难道他们想说……
“思敏道友，可我并非北极上真宫的修士，好像不符合条件。”
欧阳思敏向她眨眨眼，露出有点俏皮的笑容：“可程道友是北极上真宫的一脉传承，对吗？”
“你是说……”
“规矩是规矩，规矩这东西，不就是拿来钻空子的吗？”欧阳老祖笑得不羁。
呃……这位欧阳前辈，还真是直率啊！
“两位的意思，莫非是……”
“皇甫家目前在接待一位北极上真宫的客人，按说，那座矿山差不多到时间开启了。”欧阳思敏与老祖对视一眼，“我们未必不能替程道友谋取一个进入的机会。”
灵玉怔了怔：“北极上真宫的人肯？”
欧阳老祖轻笑起来：“为什么不肯？”
灵玉眉头拧起：“顶级矿石出产不易，拿走一块就少一块，他们怎么肯让给别人？”
“程道友怎么是别人呢？”欧阳思敏说，“你也是北极上真宫的传承，不是吗？”
灵玉奇道：“莫非，不是本宗的也可以入内？”
欧阳思敏道：“按规矩是不可以，但，你是分支传承，就可以跟那位讲讲交情了。”
灵玉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简单来说，就是贿赂，只是在灵玉的固有印象中，北极上真宫的人，大概都像徐逆一样高傲自矜，会接受贿赂吗？
欧阳思敏与她细细说来：“北极上真宫的人十分护短，所以，对于同源所出的修士，会特别宽待。比如皇甫家，因为得了北极上真宫的一支分脉传承，但凡来人，基本都上皇甫家去。有北极上真宫撑腰，他们才能占据第一世家……”
“思敏！”欧阳老祖淡淡的警告声传来。
欧阳思敏给了个无奈的眼神，回到正题：“当然了，如果我们就这么提出来，那位八成不肯。不过，如果他十分欣赏程道友的话……”
剑修嘛，当然是用剑说话。只要灵玉得到那位的认可，再打点一番，说不定就能打动那位。
“程道友，你觉得如何？”
本以为提出这个要求，灵玉一定会马上请他们帮忙，没想到说了之后，她却默不作声。
灵玉这会儿感觉复杂得很。她这趟来北天，就怕遇到北极上真宫的人，被他们认出自己的来历。如果这样上门请求，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北极上真宫与丹霄观向来不睦，说不定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手法发现她身上有丹霄观的气息。
“那么，”灵玉斟酌着问，“大概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呢？”
欧阳思敏看了看老祖宗，欧阳老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报出了一个数字。
灵玉低头想了想，说：“不如，两位容我想想？这趟的花费，实在不算少了。”
她这么说了，欧阳老祖和欧阳思敏还有什么话可说？欧阳思敏道：“这是自然。只是，程道友要快些决定，那位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可能很快就会开启矿山。”
“好。我明日必会回复。”
1072、上真宫真传
灵玉回到自己的住处，静坐了一会儿。
欧阳老祖提出的这个建议，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选择，但是，她要拒绝的话，会不会引起怀疑？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欧阳老祖亲自出马，足以说明这点。
难下决断，灵玉犹豫再三，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牌。
无梦真君说过，如果有难以决断之事，就捏碎玉牌。
第一枚玉牌指向青锋界，于是她来了，现在是第二枚玉牌——这样做会不会太慎重了？说起来，不是什么大事。
没犹豫多久，灵玉下了决心。
不管了，用了再说。无梦真君既然给了，说明他已经推算了她会在什么情况下使用这些玉牌。
玉牌捏碎，一道烟雾无声逸出，在她面前组成一行字。
险中求缘。
灵玉若有所思。意思是，她应该冒这个险？
……
当她告诉欧阳思敏这个决定的时候，欧阳思敏笑道：“既然程道友相信我们，那我们就去交涉一番。不过，能不能成，我们也不能保证，程道友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灵玉点头道：“这是自然。这样的消息，旁人想得知都难，不管如何，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欧阳思敏心里一松。这件事不好操持，他们之所以揽上身，为的不就是这个吗？这位程道友，看起来就出身不凡，如果有朝一日进入北极上真宫，那他们欧阳家凭着这份善缘，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
也不知道欧阳老祖是怎么交涉的，隔了两天，三人动身去皇甫家。
“哎呀，欧阳兄，好些日子不见了啊！”
从皇甫家的迎客飞舟上下来，一名红袍修士迎上前来，热情无比。
“贤兄弟，想见我到欧阳家来不就是了？”欧阳老祖笑眯眯地回应，“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提过的程道友，年轻有为啊！”
灵玉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对此人行礼：“在下程灵玉，见过皇甫前辈。”
在飞舟上，欧阳思敏就跟她说过了，这位皇甫贤，是皇甫家的大总管。他们的家主向来低调，大部分时候，皇甫家都由这位皇甫贤出面。
皇甫贤看着灵玉，一边回礼，一边笑吟吟道：“程道友好风采，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一番寒暄，皇甫贤将他们引进会客厅：“这边请。”
三人在皇甫贤的陪同下，在会客厅坐了一会儿，便看到两个人从外面进来。
这两人都是炼虚初期修为，青年模样。
灵玉的目光第一眼便落在那个紫衣人身上。他身上的紫衣，与紫霄剑派的服饰略有相似。
此人一进来，第一眼看到的也是灵玉。
他盯着灵玉看了几眼，那边他皇甫贤已站起来：“叶贤侄，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
皇甫贤的语气透着一股亲热，颇有在他们面前炫耀的意思。
北极上真宫的剑修，别人家请都请不到，他却能唤一声贤侄。
欧阳老祖笑容温和，面色不变，欧阳思敏目光带着好奇。
“这位是欧阳家的家主，我的老友。这是他的玄孙思敏。”将欧阳老祖和欧阳思敏一句带过，皇甫贤指向灵玉，“这位就是之前提过的程灵玉程道友。”
灵玉起身见礼：“叶道友。”她之前已经听欧阳思敏说过了，这位北极上真宫的剑修，名唤叶一舟，他的长辈与皇甫家曾经有过来往，所以皇甫贤才会称一声贤侄。
叶一舟盯着灵玉看了几眼，点点头，淡淡说道：“幸会。”
口中说着幸会，语气却没多少幸会的意思。果然是北极上真宫的人啊，傲气在骨子里。
“叶贤侄……”
皇甫贤一句话还没说完，叶一舟便道：“你的来意，我已经听说了。你是北极上真宫的分支？不知出自哪一脉哪一门？”
灵玉顿了顿，开口：“抱歉，我的来历，恐怕不能告诉叶道友。”
叶一舟的眼睛眯起。他的容貌说不上多英俊，一双眼睛却长得好，一眯起来凌厉过人，十分有威势。
灵玉神情自若：“在下得到传承，曾经答应过，不至大乘，不可透露来历。”
此话一说，满室愕然。
不至大乘，不可透露来历？好大的口气！这姑娘到底知不知道大乘是什么修为？就算她已经炼虚了，与大乘只隔了两个境界，也不是她现在就能肖想的。别说炼虚，就算是合体期修士，对于大乘，也没多少人有这个自信。合体修士虽少，可从整个人界来说，少说也有数万，而大乘呢？仅仅百余！
“这位程道友，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叶一舟没说话，跟他一起来的青年却忍不住了，“北极上真宫乃剑尊门下，向来堂堂正正，何必像你这么遮遮掩掩？该不会你根本不是……”
“这位怎么称呼？”灵玉淡笑着问了一句，打断了此人的话。
“我叫皇甫鸣。”说到一半被打断，皇甫鸣强忍不快，“程道友，你不想说自己的来历，也该拿出个好理由吧？”
“皇甫鸣道友，”灵玉淡淡道，“实话实说，还需要什么理由？”
“你……”皇甫鸣心想，这理由拿出来，摆明了就是借口。大乘是什么境界？人界这么大，短则万年，长则几万年才有人迈入大乘，并非机缘或者天分就能解释。就说北极上真宫，那么大的门派，本宗除了剑尊外，也不过出了两名大乘。算上众多分支，大乘也是屈指可数。就算是借口，也拿个好点的出来啊！
灵玉不再看他，望向叶一舟：“叶道友，你看……”
叶一舟低哼一声：“不说来历也无妨，你既是北极上真宫的传承，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好。”灵玉抚掌，心中大石落地。她不怕打架，怕的是叶一舟不给她打架的机会。
话音一落，眼前身影一闪，叶一舟已经消失在厅中。
灵玉愕然，动作要不要这么快啊？
念头在心里一转，她紧随其后。
叶一舟已经掠至高空，离开皇甫家的大阵范围。
灵玉首先出现在他面前，随后其他人也一一现身。
“哼！真是不自量力。”皇甫鸣低声道。
欧阳思敏瞧了他一眼，笑吟吟：“鸣世兄，现在说这话，好像太早了些。”
皇甫鸣傲然道：“叶兄是北极上真宫的真传，莫非世妹以为，这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程道友，能与他相提？”
“不敢。”欧阳思敏不轻不重地说，“只不过，我以为，一切结论，都要有事实依据才好。”
皇甫鸣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不说可不代表认同，只是不想与欧阳思敏争论而已。
而欧阳思敏，也不是真的以为灵玉能打得过叶一舟，只不过，灵玉是他们欧阳家带来的，还没有比过，不能堕了己方的士气。
再说，欧阳思敏心里还是有那么点期盼的，这些日子，她和灵玉相当投契，隐隐觉得她实力不凡，与叶一舟相比，她当然站在灵玉这边。
叶一舟一言不发，看到灵玉出现，半点没有礼让的意思，直接出剑！
紫气横空，只是一瞬间，便铺满了天际。
这一剑，说不清有多少道剑气，身处其中的灵玉，只觉得杀意滚滚而来，有如海中巨浪汹涌而来，一不小心，就会被打翻。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面遇到北极上真宫的真传弟子，不知道徐逆这个转世之身，与本宗的传承，到底谁更正宗一些。
叶一舟的剑气还未落下，便有闷雷之声响起。
他抬头看到，灵玉的方向，紫云翻滚不止。
看到紫云，叶一舟已然吃了一惊。
这紫云他并不陌生，从气息来看，其中的紫气竟不比他这个本宗传承弱，一点也不像分支！
这个念头闪过，他的剑气落在紫云上。
紫云并不闪避，但叶一舟回过神，自己的剑势已经被对方挡回来了。
刚才那是……
他回想方才的感觉，更加吃惊了。
以实化虚？居然这么快就掌握了？
叶一舟心中一凛。刚开始，他并不算太看重灵玉这个对手，身具北极上真宫的本宗传承，他怎么着还是有点傲气的。可现在看来，这位程道友似乎真有点名堂。
剑修运用以实化虚，并不像法修那么容易，他炼虚已有数百年，也只是刚刚摸到了门槛，这位却运用得如此纯熟。
灵玉一招手，紫云变幻，重新化为剑势。紫色剑气如海，呼啸而去。
她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挡回之后，立刻还手。
“以实化虚？”欧阳思敏向欧阳老祖寻求意见，“老祖宗，那真是以实化虚吗？”
欧阳老祖轻轻点头：“不错。”
欧阳思敏喃喃自语：“程道友晋阶炼虚好像不超过百年……”
这个时候，境界应该刚刚稳定，怎么这么快就掌握了？她晋阶已有两百多年，如今也只是刚刚摸索以实化虚的用法而已。
说话间，那边灵玉和叶一舟已经交手数个来回。剑光漫天，剑气如海，无法分辨。
旁战的众人，随着战局推移，神情越来越凝重。
看起来，两人好像打了个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