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贺礼
灵玉觉得，不言大概是疯了，发现她结成了剑心，而且身上还有毕方气息的时候，就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的，一时正常，一时疯癫。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捡到死毕方的羽毛就算了，平白吸了他留下的灵气，便宜不占白不占。可这个剑心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一世真是剑修的命？不对不对，现在根本就不是剑修……”
“喂，你能闭嘴吗？”灵玉受不了的，就算他想不通也不能一直在她识海里嘀嘀咕咕的，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结果不言甩出来一句话：“我没有嘴。”
“……”好吧，灵玉被打败了，一个灵体被打散、只剩下元灵的器灵，他确实没有嘴。
“有了剑心，不修炼剑术也太可惜了。可是，这不就成了我们最讨厌的剑修了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老天爷在玩我们？明明我们有气运加身，不至于啊……”
灵玉只好放下所有的事情，等不言发完疯再说。
颠来倒去，翻来覆去，等到不言发完疯，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灵玉觉得她非常有必要跟不言来个协议。这个家伙，沉睡的时候就算了，一醒过来，罗嗦得让人想一脚踩死。
“唉！算了，都已经这样了，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吧！”不言语气中的凄哀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灵玉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对剑修这么抗拒？就算不是剑修，修炼剑术的人也很多啊！
自怜自伤完毕，不言重新振作：“好吧，既然已经是事实了，那只能接受。嗯，这颗剑心不利用也太可惜了，虽然比不上那些纯粹的剑修，嗯，剑术一定要修习……哎呀！”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言兴奋起来，“拥有剑心，努力一下，剑术方面不会比剑修差，不知道紫郢看到了感想如何？嘿嘿，有意思，真有意思！”
这么快心情就调整过来了，灵玉叹为观止。
“好，我决定了，就这么办！”仙书再度从识海中跳出来，不言说，“《云笈玄真谱》的根本，在于万物皆可包容，以后你的剑术也不能落下，目标，灭掉一切剑修！”
“……”
“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灵玉很快恢复淡定，不言这个决定，正好跟她的想法一致，也好，少了一番口舌。“对了，我之前问过你，结丹之后本命法宝如何选择，你好像没回答我，现在总可以说了吗？”
“呃……”不言一时答不上话来，只好敷衍，“这个不急，不急。”
“喂！”灵玉挑起眉头，“怎么叫不急啊？没有本命法宝，我的实力会弱很多，万一遇到事情，怎么办？”
“你有我啊！”不言接得很顺口，“你现在结丹了，可以使用仙书了。”
“我可以用吗？”
“当然！就是我现在力量很弱，没办法完全掌控仙书，你只能把它当成普通法宝在用。”
拥有器灵的法宝，会更具灵性，斗法之时灵活得多，器灵与主人心意相通，很多情况不用主人指令，就能自动调整。不言连灵体都散了，不足以完全掌控仙书，也就做不到这些。
这点灵玉完全不介意，拥有器灵的法宝，是现在的她无法肖想的，能够使用仙书，就已经很惊喜了。
“可是，我怎么跟师长交待啊！”
“你就说仙书是你的本命法宝。”不言答，“反正，你现在就算炼制别的本命法宝，也不会比仙书更强大。”
“那以后呢？总不能一直骗下去吧？”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不言把不负责任发挥到极致，末了又加一把火，“你修炼的就是仙书的功法，与仙书自然匹配，不会有别的法宝比仙书更适合你。”
这么说……也对。或者，她可以收集材料，炼制跟仙书一样的本命法宝。
灵玉拍板：“那就这么决定了。”因为不言说得太理所当然，她完全忘记了，如果仙书是别人的本命法宝，她根本无法使用。可惜，法宝拥有器灵这种事，少太见了，她没有同样的事例可以参考。见识太少的结果，就是被不言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器灵误导了。
暂时不用炼制本命法宝，省了一番功夫，那她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八化玄真这个大术法修炼出来。身为结丹修士，不但要有足够的身家，也要有足够的实力。
三天过后，灵玉回去，发现天池峰完全变了一个样。
原本几间房屋推倒重建，建筑房屋的玉石洁白如雪，散发着浓厚的灵气，自带调理灵气的法阵。温泉旁，移植了许多喜湿的花草树木，一片苍翠。
负责此事的执事在旁介绍：“……峰顶太小，执事弟子们只能住到山腰，程真人看看，是否还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马上改建。”
“这样很好。”灵玉不喜欢太多人，峰顶小，正好有私人空间，只留阿碧一个就够了。
“那弟子这就回去交差。”执事揖了一礼，带着众多工匠离开。
阿碧兴奋无比地跑过来：“漂亮吧？这些东西都是我挑的哦！”
“嗯，不错，以后洞府的事情都交给你了，好好干。”灵玉夸奖了她一句，回到自己的修炼室中。
新的修炼室，阿碧早就收拾过了，布局与之前一样。灵玉很满意，也许真的不应该在修炼上对阿碧有诸多要求，她的心思不在此处，打理洞府倒是个能手。
不久之后，执事堂送来了宗门的结丹奖励，顺便问她，金丹大典安排在什么时候。
灵玉随便挑了个时间。反正金丹大典只是惯例，不会举办得多么隆重，师父又没在闭关，钱家乐亦在宗门之内，什么时间都不要紧。
至于宗门的结丹奖励，给了她大大的惊喜。
灵石灵丹之类的不提，其中还有一件法宝。宗门确实有惯例，结丹之后奖励一件法宝，但通常情况下，只是低阶法宝，可她拿到的手的，竟是中阶。
别以为中阶法宝很多见，很多结丹修士，结丹后百年，只能使用低阶法宝。高阶法宝一般是元婴修士使用的，只有一些身家丰厚的积年结丹修士，才会有那么一件高阶法宝。
而且，这件中阶法宝还是一柄剑！灵玉本来想着，既然结了丹，灵器就没什么大用了，要重新弄一把剑才行，没想到宗门就奖励了一把，省了她一番功夫。
现在的她，斗法有仙书，剑术有这柄剑，法宝方面暂时不用愁了，只要专心把术法修炼上去就好。
灵玉摸着这把叫做“青冥”的剑爱不释手，不知道是蔚无怏的关照，还是宗门真的很看重她，这把剑与青空的规格差不多，试了试手，非常适合。
一个月后，金丹大典如期举行。
灵玉穿着结丹修士的道袍，跪拜过祖师，再叩谢师恩，聆听师父教诲。
蔚无怏看着跪在面前的灵玉，百感交集。
这是他第一个徒弟，也是他教导出来的第一个结丹弟子，这种成就感，是以前的他从未有过的。
回想当初，第一次见到灵玉的时候，她还是个愣头愣脑、有些小机灵，却只凭着一股冲劲横冲直撞的孩子，谁能想到，一百多年时光，她会经历这些坎坷，并且最终走到了这一步？
此时的他才发现，灵玉跟一百多年前相差极大。
那个时候的灵玉，气质更像一个少年，生气勃勃，带着对修仙世界的无限向往。而现在的灵玉，百年时光将她打磨得圆润内敛，她的骨子里仍然有昔日的冲劲，却不再显露出来，只有目光更加坚决。
“为师没什么可教导你的，现在的你，已经有足够的智慧自己走下去。继续走下去吧，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站在这个地方。”
“谢师父教诲。”灵玉真心诚意地叩下头去，“师父多年教导之恩，徒儿没齿难忘。”
蔚无怏微笑，把她扶了起来：“这些记在心里就好，不必多言。”
“是，师父。”
金丹大典到此结束。
让灵玉感到意外的是，她收到了很多熟人的贺礼。比如缘修、燕星、枯禅、定无、段飞羽，这些人里，缘修和枯禅已经结丹成功了，段飞羽还在游历当中，寻找凝结剑心的契机。灵玉结丹的事让段飞羽吃惊无比，他万万没有想到，遭遇到丹田碎裂这种事，她竟然还先自己一步结丹了。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缘修结丹的时间比她早得多，灵玉从来没有怀疑过，缘修结不了丹。这个家伙，看起来嬉皮笑脸，却同样有着坚定无比的信念。这一点，与他相处过二十多年的自己再清楚不过。别人需要勘破，缘修却不需要，他好像天生具有佛心，外在如何，早就影响不到他的内心了。
翻看过缘修的，灵玉捡出下一件贺礼，拆开来，怔了一下。
这是一只白玉雕琢而成的笛子，精巧绝伦，笛尾刻着一束清雅的铃兰，上面停着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
这件礼物，精巧还在其次，最奇妙的，它竟然是一件法宝！
“这是谁送来的？”
执事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回程真人，来人并未留名。”
287、兑换
整只笛子通体莹白，散发着安宁的气息。灵玉记得，这是一种极其珍贵的矿材，多数用于炼制镇守心神类的法宝，这么完整的一块，着实少见。
她握着这只笛子，默然无语。
这件贺礼来自宗门之外，她熟人不多，想得出来的几个，都已经在名单之列。而且，一出手就是法宝，谁有这样的手笔？究竟是谁，几乎不用去问。
她轻轻抚过笛尾简笔勾画的铃兰，上面垂下的一个个小花苞，像等待风吹过的铃铛，与上面栩栩如生的蝴蝶相映成趣。
铃兰花，君影草……铃兰又不是牡丹迎春这样的富贵寻常花，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灵玉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她好像什么都明白，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这件事，她没再跟别人提起，哪怕师父也没有。这只笛子是中阶法宝，具有宁神除幻之效，属于辅助一类，结丹之后，还神镜效果大大降低，此宝正好弥补了她的缺失。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师父解释这件法宝的来历，更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法宝如此适合她，一切都这么地恰到好处，尤其在师父告诉她那件事之后。
她更不知道那人在想什么，明明有了默契，以后再不见面，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送了贺礼过来，还是这样贵重的贺礼，难道他不怕这件事被昭明剑君知道吗？
灵玉越想越混乱，最后干脆不想了。她这个人，向来有这么个脾气，绝对不拿想不通的事情来折磨自己，既然想也无用，不如静观事态发展，船到桥头自然直。
淡定地把玉笛收起来，继续处理大典之后的事情。
接下来数日，一直奔波应酬，结识同门。
等到尘埃落定，蔚无怏告诉她：“百年前飞舟惨案，各大宗门结丹修士损失甚巨，这百年来，少有修士结婴。你如今结丹，是最好的时机，宗门会全力培养你们这一代弟子，争取在两三百年间，恢复元气。”
灵玉便问：“损失的应该不止是我们吧？”
蔚无怏就笑：“自然，损失最大的，是两皇山三派，谁叫他们最好斗呢？”
两皇山三派，指的是真华仙门、紫霄剑派、极意宗。这三派正好坐落在西皇山、中皇山两座大山脉之中，行事风格颇有相似之处。真华仙门高傲，紫霄剑派冲动，极意宗极端，统一的特征就是好斗，出门在外，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都是常事。灵玉以前听说过一个笑话，随便到一个仙城的擂台转一圈，能撞上十个真华仙门的，九个紫霄剑派的，八个极意宗的……
蔚无怏的笑里，有藏不住的嘲弄之意。这让她暗自庆幸，还好紫霄剑派不收女弟子，不然以她原来的个性，肯定是那九个中的一个……
“所以说，最着急的不是我们。近百年间，修仙界不会有太多的纷争，大家都在拼命地培养弟子，正是你提升实力的好时机。”他顿了顿，目光微微沉下，“金丹大典上，为师说的话是真的，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站在我这个位置。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你昔日受过的挫折，都会是将来的财富，为师相信你能做到。”
“是。”灵玉肃然，“徒儿绝不懈怠。”
蔚无怏又笑了：“也不必如此严肃，结婴之事，急不来的，你不要忘记自己的目标就好。对了，本命法宝考虑得如何了？”
“这个……倒是有个想法，正想问问师父的意见。”灵玉取出一枚玉简，递过去。
蔚无怏接过，探入神识。
这枚玉简里记录的，就是仙书的炼制方法，她软磨硬泡，才从不言那里拿到的。
想来想去，还是不言说的对，修炼《云笈玄真谱》的她，仙书是最契合的本命法宝，就算不能拥有原版，弄个仿品也行，指不定哪天她也成为大乘元君，到时候她这个仿品的威力，不会下于原版。
只是，不知道师父会不会看出什么来。灵玉有些忐忑地看着蔚无怏，见他眉毛慢慢叠了起来，自己的心也揪了起来。这种炼器手法，在沧溟界十分少见，该不会被发现异常吧？
过了一会儿，蔚无怏终于放下玉简，思索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你这件法宝……”他忖度了片刻，才说了下去，“若是炼成的话，与你的功法再匹配不过，只是……”
“师父，只是什么？”
“只是这材料也太难寻了一些。”蔚无怏点着玉简，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雪煌晶、万年菩提木、鬼哭玉、血阳龙筋、无极天蚕丝……你还真敢想啊，这些材料，为师现在想弄到，也不容易。”
灵玉心虚地低头：“师父您不是说，本命法宝一定要慎重吗？材质最好，将来的威力就越高。”
“是啊，你这个够高的，高得都有点过头了。”
灵玉不说话了。
蔚无怏神情一缓，又笑了：“为师不是说你这想法不对，而是，你既然选定这件法宝，就要有心理准备，这些材料，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凑齐。”
原来是说这个。灵玉放下心，凑上前讨好地笑：“师父啊，既然这法宝没有问题，您能不能帮个忙？”
“什么忙？”蔚无怏瞅了她一眼，往后仰了仰，“都是结丹真人了，注意点形像！瞧瞧你这赖皮的嘴脸！”
灵玉悻悻地坐回去，道：“师父，您好像说过，献功法的时候，师门给了一大笔贡献，是不是真的？”
她这一开口，蔚无怏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他灿烂地笑了一下，马上拉下脸：“没门！掌门说了，等你元婴才能全部划到你名下。”
“……那徒儿不要贡献，换成材料，这总行了吧？”灵玉一脸期望地看着他，“之所以元婴才发放，是怕徒儿修为不够，拥有得太多，迷了心智，换成材料炼制法宝，这总不会有问题吧？”
这么说的话……蔚无怏思索了一下，终于点头了：“过两天为师去跟掌门提一下。”
灵玉露出大大的笑容：“多谢师父！”
“别谢得太早，不一定能成功。”蔚无怏弹着桌上的玉简，叹道，“你这要求不是一般的高，宗门库房内也没有存货，除非执事堂长期搜寻……”
他斜睨着灵玉：“你这丫头，秘密不少啊……”
话虽如此，到底是什么秘密，并没有多问一句。
灵玉感到很安心。这么多年，她渐渐适应了太白宗的行事风格。相比起那些管理严格的宗门，太白宗自由得多，基本不怎么管束弟子。它采取的是开放的态度，只要原则不出错，便给予最大的自由。想要拥有什么，就用自己的实力或贡献去换取。至于弟子拥有怎样的机缘，宗门并不会多管，这或许就是大宗门的气度。若非如此，人人敝帚自珍，宗门怎么可能发扬光大？至少那样的话，她绝对不敢把功法拿出来。
灵玉想到自己的功法，《云笈玄真谱》的原则，就在于宽广和容纳，跟太白宗的行事准则很像，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两天过后，观云峰传讯来，蔚无怏说，掌门同意了他的提议，另外问她一句，可愿将仙书炼制之法献给宗门。当年献功法的时候，她修为还低，如今已是结丹真人，蔚无怏便不再替她作主，而是发信询问。灵玉内心温暖，感觉到师父对她的尊重。
既然功法都献了，法宝炼制之法也没什么不能献的，再说，顾掌门提了一条她拒绝不了的要求：如果她同意，宗门将会替她把东西收集完全。
献功法的贡献虽高，奈何不言给的炼制之法太极端，所需材料无一不是极品，就算把贡献用光，估计也收集不全。灵玉稍加考虑，就同意了。
此事暂时搁置，不必再多费心，灵玉再度投入到修炼之中。
结丹之后，剑修与非剑修的剑术威力将会拉开距离，她的剑心并不纯粹，比不上一流的剑修，在没有本命法宝之前，她能依赖的绝招，就是术法了。
十年后，天池峰。
无数道火红的剑光铺天盖地，蜂拥而来，结成光芒璀璨的剑阵，剑意凛冽，剑气逼人，身处其中，仿佛下一刻就会灰飞烟灭。
就在此时，一个硕大的光阵出现在空中。浅浅的青蓝之色，凝结成法阵，八卦在其中流转，阴阳不停转换，符纹玄奥无比。
突然，八卦猛然向中间一合，将火红色的剑阵包围，仿佛一只大手，用力一捏，剑阵泯灭，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法阵却未消失，仍然悬浮于空中，散发着玄奥清朗之气，好像那就是天地间最纯正最无瑕的正道。
光芒之下，天池峰弥漫的雾气尽去。青天朗朗，风光霁月。
钱家乐呆呆地看着空中的法阵，半晌没有动弹，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直到灵玉一掐指诀，浅色的光阵陡然一收，化成一个光点，没入她的眉心，消失无踪。
“钱师兄，如何？”灵玉收了真元，笑意吟吟地向钱家乐走来。
钱家乐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好厉害的术法。”
288、神风境
钱家乐的心情很复杂。炼气时与灵玉结识，他就比灵玉强，后来看着她一路突飞猛进，自己同样毫不放松。
之后，他们在战场失散，分开几十年，再见之时，她已经丹田碎裂，成了废人。
对于灵玉不再修剑的事，他感到很可惜，但还是支持她的决定。心意相通的本命灵剑损毁，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灵玉恢复修为，结丹成功，短短十年时间，实力就隐隐压了他一头。
随着术法慢慢修炼完成，从一开始面对他毫无反抗能力，到现在将他的剑阵轻易化去，仅仅用了十年。
虽然这只是切磋，对他这样剑出无悔的剑修而言，实力弱化得比较厉害，但他扪心自问，就算生死相拼，也很难胜过她。
这术法，实在是太厉害了！不管他怎么出剑，都会被化去锋芒，卸掉力量。
他不禁叹道：“好厉害的术法，这招叫什么？”
“八化玄真。”灵玉笑着搭他的肩，“钱师兄，这下你放心了吧？”
虽然一直很支持，但钱家乐一直对她转法修的事表示忧心，剑修转法修，这种事他从来没有听过。现在，钱家乐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更适合法修。”
并不是说身为剑修的灵玉资质不够，事实上，灵玉修剑的天赋也很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性格所限，她修剑之时，心念总是不够纯粹。而这十年间，他眼见灵玉进步飞快，才知道往日她有所缺失。
修炼术法的灵玉，几乎不用提点，马上就能融会贯通，一日千里。拥有这样的天赋，去修剑才真的可惜。
“钱师兄，你在想什么？”看到钱家乐发呆，灵玉好奇地问。
“嗯？”钱家乐回过神，“哦，我只是在想，身为剑修的我却打不过身为法修的你，而且你比我还晚结丹，是不是太丢人了？”
剑修的骄傲在哪里？在于他们强悍的剑术，比同阶修士强大的实力，如果打不过同阶法修，确实挺丢人的……
灵玉却道：“如果你打不过别人，是挺丢人，打不过我么……很正常，完全不需要丢人！”
她说得一本正经，钱家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算什么？自吹自擂？”
“我说的是实话呀！”灵玉毫不脸红，“钱师兄，你放心，为了你的自尊心，我会打败所有同阶修士的！”
“好吧！”钱家乐顺着她的话说，“我就等着那一天，到时候就说，我是程灵玉一号手下败将，你们都排我后面！”
“对，这样你就是天下第二了，是不是很厉害？”
“是啊，好厉害……”
打了一会儿架，吹了一会儿牛，两个人浑身舒畅，钱家乐正准备告别，忽然一道传讯符飞了过来。
灵玉接过一瞧：“咦，是宗门的传讯符。”
她拆开来，里面传出掌门顾真人的声音：“宗门事务，闲散无事的结丹真人，来主殿一趟。”
两人正好闲着，干脆一同前往主峰。
顾真人说的是“闲散无事”的结丹真人，想来不是什么要紧事。
到了结丹这个修为，一个比一个懒散，没有要事连挪都不想挪。他们两人到了主峰大殿，等了好一会儿，才零零散散来了七八个人，而且大多是近年结丹的弟子。
顾真人当掌门多年，面对这种情景毫不意外，看看差不多了，便道：“这里有件任务，你们谁有空去一趟。”随后，示意道童把任务宣读一遍。
众人一听，原来是太白宗一处秘境出事了。
陵苍的势力划分，跟她出身的下界有些像，出产最丰富的产业，都被各大宗门把持。这些资源，除了像汇灵湖这样摆在明面的，更多的是隐藏暗处的秘境。
所谓秘境，有几种形式，或是小千世界，或是人为或天然法阵造成的特殊空间，里面往往出产一些特别的资材。
像秘境这样的产业，实力弱一些的宗门无法染指，几乎被各大宗门瓜分。
太白宗是最顶尖的宗门之一，手上自然有众多秘境。这次出事的，是一个叫做神风境的秘境。这个秘境形成于天然，环境特殊，里面布满大大小小无数风眼，这些风眼说不清来由，属性各异，玄妙无比。太白宗内，亦有修习风系法术的弟子前往神风境历练，感悟其中特殊的风类，将之融入术法之中。
除此之外，神风境特产矿石，每年有不错的出产，算是个中等秘境。
不久前，管理神风境的执事上报，秘境中风眼转移，影响了几条重要矿脉。其中有几个风眼，威力极大，非结丹不能靠近。
这件事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也不能放任不管。因此，问事长老元宁子向顾真人请求，派结丹真人入内一探。
听说事情缘由，好几个人没兴趣了。这种任务最没意思，奖励不多，又没有机缘可碰，转移风眼还要花费力气。
灵玉想想，这十年来，为了修炼术法，她一直没有出过门，出去遛遛也好。便捅了捅钱家乐：“要不，我们一起去？”
“你想去？”钱家乐小声问。
灵玉悄声回：“闲着也是闲着。”
“好吧。”钱家乐几乎没怎么考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陪她去一趟也没什么。
灵玉当即表示，跟钱家乐接下这个任务。
顾真人十分欣慰地看着他们：“好，年轻人，多出去走动走动是好事。”
两人各自回去，收拾一番，当天就去了元宁子那里。
元宁子看到他们，颇感意外：“是你们接了任务？”
“是，元宁子师伯。”灵玉回答，钱家乐也跟着揖了一礼。
虽然他们两个都是结丹修士，但元宁子年纪大，辈分高，称呼师伯更显敬重。
元宁子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丢出来一件令牌：“那你们去吧。虽然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也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可就丢你们师父的脸了。”
“弟子明白。”
两人拿着令牌，跟随执事离开。
这位元宁子师伯，从来就没有笑脸迎的时候，总是严肃正经，脾气爆得一点就着，不过，为人还是不错的，就算跟蔚无怏不和，还是会提醒灵玉。
执事堂的执事带着他们进入一处偏殿，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道闪烁的光门。
“两位师叔，你们拿令牌开启秘境之门，就可以进去了。”执事在旁提醒。
钱家乐拿着那道令牌，在光门之前晃了晃，中间白光闪过，露出一个混沌旋涡。
“就这么进去？”他转头问执事。
“是，这是传送通道。”
钱家乐收好令牌，率先向光门迈了进去，灵玉紧跟在后。
两人进入混沌旋涡，立刻消失无踪。
所谓秘境，当然位于隐秘之地，可资源的采集，需要低阶修士，总不能进进去去，那还谈什么隐秘？所以，掌握秘境的宗门便会设下这种特殊的传送通道，直接从宗门进入秘境。
灵玉进入混沌旋涡之后，走不多远，就看到了出口。踏出旋涡，出现在眼前的，是个矿洞。
这个矿洞布置得极其简陋，粗糙的矿壁，狭小的空间，除了这个华丽的传送阵，别无他物。不过，周围布置得还算严密，禁制重重，应该出自结丹修士的手笔。一个炼气期的老头靠在洞门的破木桌上打盹，满身酒味。
“喂！”钱家乐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敲敲木桌。
“干什么？”过了一会儿，老头醉醺醺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被酒精浸掏空了精元、因而丝毫没有修士该有的神采的脸，他眯缝着眼，估计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挥着手说，“宗门重地，不许踏足，你们还不快走？”
两人无语，见这老头又埋头大睡，钱家乐哼了一声，拔剑轻轻一掷，剑尖没入坚硬的矿石，引起强大的灵气波动。
“哎哟！”被这股灵气波动影响到，老头从凳子摔下，正揉着屁股，外头已经“蹬蹬蹬”跑进来几名筑基修士。
这老头只是看守传送阵，那几名筑基修士则是此处矿洞的主事。
看到他们二人，几人连忙上前见礼：“不知两位师叔驾临，多有失礼，还望师叔莫要见怪。”
其中一人把那老头踹醒，低喝：“老孙头，让你看管传送阵，你连结丹真人驾临都不知道，还不赔罪！”
被踹了一下，老头总算清醒过来，抬头一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酒完全醒了：“小老儿贪杯误事，还请两位真人大人大量，饶了小的。”
灵玉和钱家乐懒得与这老头计较，能在这里看守传送阵，这老头想必与几位筑基弟子有些关系。当下只是扫过一眼，便问那为首的筑基修士：“为何传送阵戒备如此放松？宗门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吗？”
那人恭敬答道：“回师叔，此处禁制严密，等闲人进不来，而且我们几个就在外面守着。”
灵玉点点头，这么说，这个老孙头被安排在这里，主要是接待从宗门过来的弟子。
“敢问两位师叔，可是来处理风眼之事的？”
“对。”钱家乐晃了晃手中的令牌，“神风境出了什么事？你仔细说来。”
289、紧跟在后
神风境出现的问题，跟之前听到的一样。大概个把月前，秘境之中，许多风眼挪动了位置，一开始，神风境的管理执事并没有放在心上，风眼挪动这事常有，在神风境一点也不稀奇。可是慢慢的，风眼挪动得越来越频繁，甚至几个大风眼挪动到了主要矿脉上。
这些大风眼威力极大，非结丹修为不能靠近，眼看已经影响到矿石的出产，几位执事连忙把事情报了上去。
“只是风眼挪动，没有其他异常？”钱家乐确认了一遍。
为首的执事恭敬回道：“是。”
既然只是风眼挪动，那只要挪回去就行，这趟就是个体力活。
两人没再多问，在几名执事的恭送下，出了矿洞，去实地看情况。
神风境虽然只是个中等密境，却也不是一两天能逛完的，带着筑基修士难免不便。再说，风眼的挪动路线，几名执事早就记录在册，太白宗的执事能力，还是很靠谱的，谋点私利可能避免不了，但这种大事，他们不敢出差错。
离开这条最主要的矿脉，眼前所见，皆是沙土，灵玉极目四望，只见半空中或远或近漂移着一个个风眼，显得奇妙而壮丽。她赞叹道：“这些风眼，真是修炼风系法术极佳的所在。”
“是啊，我们宗门弟子，比散修强的就在这里。”钱家乐说。
两人不再耽搁时间，各自身裹剑气，往第一个大风眼的位置掠去。
半个时辰后，他们赶到第一个大风眼所在地。
到了实地，两人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风眼位于矿脉边缘的位置，按执事们的记录，只怕再有半个月，就会深入矿脉，到时，采矿之事就会被打断。
“两位师叔！”发现他们的到来，此处矿脉的执事赶上前来，把事情重新汇报了一遍，“……还好两位师叔来了，不然，再过几天，我们就没办法采矿了。”
灵玉看着那嵌入矿脉边缘，将接触到的晶矿搅得粉碎的大风眼，问：“这风眼以前也会四处挪动吗？”
“是。”执事禀道，“不过，宗门前辈在神风境内布置有法阵，限制住了它们挪动的速度。我们之前看过，法阵略有松动，已经加固过了。只是风眼脱离了法阵的掌控，需要挪回原来的位置。”
“到底是法阵松动，导致风眼挪动速度加快，还是风眼异常，导致法阵松动？”
灵玉这个问题，让执事愣了一下，有些茫然：“自然是……”本来理所当然的答案，出口时却有些犹豫。这名执事想了想，谨慎地答道：“回师叔，我们先是发现了风眼挪动，才去检查法阵，因此，到底何者为先，并不肯定。”
“程师妹，难道有什么问题？”钱家乐听她问得奇怪。
灵玉看着那风眼，说道：“法阵失控这事常有，但这风眼破坏力如此之强，宗门应该会定期加固法阵才对。”
“是，师叔说的不错。”那执事答道，“我们在此地值守，一则管理采矿事宜，二则时时监视风眼，定期加固法阵。”
“那么你们上次加固法阵，可有异常？”
这执事想了一会儿，摇头：“回师叔，没有。”
灵玉转头看着钱家乐：“钱师兄，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检查一遍吧。”
钱家乐听了，也觉得这个事不能太马虎。这是他们结丹之后第一次领取宗门任务，虽然贡献不高，可也不能应付了事，万一事后有问题，那就丢脸了。
两人商议了一下，分头行事，一人去检查法阵，一人去检查风眼。
钱家乐是个典型的剑修，法阵一类的，全然不懂，就去检查风眼。而灵玉，八化玄真是个法阵类的术法，这些年对法阵有所涉及，便去检查法阵。
……
“什么？程灵玉去神风境了？”许寄波听到甄师妹回禀的消息，有些吃惊，随后心中懊悔。
因为跟师父丹锦真人的功法不合，她并不适合住在火晶谷。半个月前，玄女峰一位修习木系法术的结丹真人坐化，为了这个洞府，她等了好些年，当然不能错过。等到她终于把洞府占下，回头一打听，神风境已经出了问题。
许寄波道：“不是让你多盯着些吗？怎么现在才发现？”
她语气中颇有埋怨之意，甄师妹就有些不快：“师姐又不是不知道，我修为没你高，宗门大事插不上手，这种事情，元宁子师伯直接上报掌门，我哪里打听得到？”
听出她的不悦，许寄波忙道：“甄师妹莫要见怪，这些日子太忙了，心情不大好，并不是怪你。”
虽然同为元婴修士弟子，但她们一个是结丹期，一个是筑基期，地位有高下，许寄波主动道歉，甄师妹很是受用，笑道：“我明白。”
许寄波舒了口气。这位甄师妹，曾经是她仰望而不得靠近的人物，虽然她们都只达到筑基期，地位却天差地别。造成这个结果的，就是这位甄师妹有着不错的身世，靠着先祖的余荫，直接拜入元婴修士门下。
当然了，现在的她不用看甄师妹的脸色，甚至可以指使她东跑西跑……不可否认，这种感觉很好，不过，她的目标岂会在此？像这种小鱼小虾，没什么滋味。
尽管如此，甄师妹仍然不是现在的她可以随便开罪的，她在宗门内人脉很广，当初还是费了些心思，才将甄师妹拉拢过来。
“她是什么时候去的？”
甄师妹道：“半天前。”
半天前……许寄波想到之前收到的掌门传讯符，更加懊恼了。本来以为自己占尽先机，事到临头才发现，曾经的她只是旁观者，许多事情只是耳闻，一不小心就错过了。
不过，没关系，只有半天而已，完全来得及。
“许师姐，”甄师妹看着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为什么你对程师姐这么在意？就算她结丹了又怎么样？你也是结丹修士，有必要这么在意她吗？”
这是甄师妹怎么也想不通的一点，在她看来，这位许师姐是个很聪明的人，行事举止很会投人所好，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恶，怎么就非要跟程灵玉过不去呢？当初已经结丹了，却把筑基期的程灵玉列为对手，难道在她眼里，那位程师姐真的这么厉害？
“……你不明白。”许寄波说道，“我们是同期入门的，又被分到一座山峰，炼气时也曾经交好过一阵。”
“哦……”甄师妹脑补了一番好友翻脸的戏码。
结果许寄波说：“我资质只是寻常，不比她修为增长迅速，为了追上别人，拼命地努力。那时我是真心与她交好的，可是她……”
“她做了什么？”
许寄波沉默片刻，摇摇头：“我知道，她这样的人，交好的必定是那些天才之士，不会把我看在眼里。我也不在意，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天才之士。但是我没想到，她是那么看我的。”
想到离开揽月峰的那个夜晚，许寄波右掌紧握：“她凭什么，凭什么否认我的人生？就因为她资质比我高？运气比我好？我那么努力，在她眼里却是一文不值。”
“啊……”甄师妹露出厌弃的表情，“这种表里不一的人真是讨厌，不想来往就直说啊，别人真心待她，她却暗暗鄙视。哼！”
许寄波露出冷笑：“既然这样，我就让她看看，我是不是会走得比她远。”
“放心，许师姐，你一定可以的。她资质比你好，可结丹比你晚。再说，她丹田碎裂过，必有隐患。”甄师妹安慰，“其实你没有必要这么在意她的，她结了丹，可未必能结婴，从剑修转法修，可是从来没有听过的事。”
许寄波轻轻摇头，没办法把心中的疑虑告诉甄师妹。甄师妹总是不理解，为什么她那么看重程灵玉，却对女弟子中首屈一指的陆盈风毫不在意。呵，陆盈风天资卓绝不假，可是，多年以后，太白宗弟子提起门中女弟子，第一个想的却是程灵玉，而不是陆盈风。
这就是普通优秀修士与天眷之人的区别，明明前者走在前面，可时间长河奔流而过，能保持住颜色的却是后者，前者只会被慢慢淘去新鲜的颜色，变成一个传闻。
听说，陆师叔以前可是宗门资质最优秀的女弟子呢！
是吗？真看不出来，那程师祖呢？
这是多年以后常常出现的对话。
她不在意陆盈风，是因为她肯定，自己会达到这样的成就。而厌恶程灵玉，从揽月峰的那个夜晚开始，已经变成了本能。
她不甘心，凭什么自己不能做天眷之人，而要在程灵玉面前俯首？上天给了她这样的机会，不是用来浪费的。
而且，她还要确定另一件事。师父的元婴大典上，程灵玉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实在不确定，自己能得到这样的机缘，受上天眷顾的程灵玉会不会有着同样奇妙的机缘？
许寄波站起身：“甄师妹，你先回去吧，我去主峰走一趟。”
“哦，好……”甄师妹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消失的遁光，敲了敲脑袋，自言自语，“许师姐真是奇怪，好像知道以后程师姐会结婴似的，怎么可能嘛……”
片刻后，许寄波站在了元宁子的面前。
“你要去神风境？”元宁子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许寄波。
“是，还请师伯成全。”
元宁子道：“又不是什么重要任务，去两个人已经够了。”
许寄波却道：“元宁子师伯，我不是来领任务的，只是有事要进神风境一趟。”
神风境环境特殊，时常有弟子申请入内修炼，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许寄波并非修炼风系法术……
“罢了。”元宁子没多为难，丢给她一面令牌，都是结丹修士，就算是小辈，也要给个面子，“现在神风境出了点问题，自己多加小心。”
290、夜话
剑气从神风境的上空卷过，落在黄沙之中，露出白衣俊秀的人影。
灵玉施放出一个结界，将黄沙隔绝在外，然后仔细地检查起法阵来。
“奇怪……”检查过后，灵玉眉头微蹙，喃喃自语。各处法阵她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异常。她之所以觉得奇怪，就是因为一点异常都找不到，明明法阵很稳固，怎么风眼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动？
这种事情，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按照执事们的记载，过一段时间，法阵略有松动，风眼可能会有所挪动，但不会偏离这么多。
本来她以为，是法阵坏了，几名执事修为太低，没有察觉。现在检查了一遍，才发现不对。神风境内的法阵不是坏了，而是太稳固了，这么稳固的法阵，就算风眼位置有移动，也不应该偏这么多。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让风眼产生这样的变化？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
可惜她阵法知识还是差了点，没办法弄清楚这里头的缘故。
灵玉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回去跟钱家乐会合再说。不管怎样，风眼要移回原来的位置，不然矿洞很快就会受到影响，至于原因么，慢慢查探好了。
回到风眼的位置，钱家乐已经在着手转移风眼了，看到她过来，连忙招手：“程师妹，快来帮把手。”还以为这种活很轻松，干起来才知道很花力气，难怪之前没人愿意接任务。
“来了。”灵玉站到风眼前，掐动法诀，一个带着淡淡的青蓝色的法阵出现在身前，她轻轻一点，法阵冲着风眼而去，瞬间将风眼推出百丈之远。
钱家乐大喜：“这种活，还是法修干起来方便。”剑修的剑气注重杀伤力，推风眼什么的，真的不在行。
灵玉就笑：“现在知道法修的好处了吧？要是我不转法修，我们俩就瞪着风眼发呆吧！”
“对，你可真有先见之明！”为了推风眼而转法修什么的，只是个笑话……
花费了半天时间，两人把有威胁的风眼全部推回到法阵之中。
“钱师兄，我敢肯定，神风境有问题。”
“哦？”钱家乐坐在矿山之上，看着眼前独特的风景，“你比我细心，发现了什么？”
灵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他：“如果让你推测，风眼的位置发生这么大的变动，原因在哪？”
钱家乐毫不犹豫：“法阵松动了。”
灵玉打了个响指：“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刚才特地去检查了法阵。”
“那法阵有没有问题？”
灵玉摇摇头：“我不敢肯定完全没有问题，但就灵气运行来说，稳定得有些过分。”
“运行很稳定？”钱家乐托着下巴，思考，“那风眼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变动才是。”
“没错，肯定有什么东西影响了风眼。”
“那我们留下来查一查？”钱家乐犹豫。照理说，他们只要把风眼挪回去就算完成任务了，可既然发现了不对，总不能当不知道吧？
“不想管的话回去跟元宁子师伯禀报就行了。”灵玉问，“钱师兄想不想管？”
“……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找找吧。”
这个答案，很合灵玉的心意，于是她拍了钱家乐一下：“那还等什么，走吧！”
神风境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要全部搜索一遍，少说也要花几天时间。
就在他们埋头搜寻的时候，主矿洞内传送阵的光芒再度亮了起来。
那看守传送阵的老孙头大概被教训过了，没在打瞌睡，看到踏出传送阵的人，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他修为虽低，眼力却好，一见就知道这位是结丹真人。
“小老儿见过真人。”他殷勤地上前招呼，“敢问真人前来神风境，有何贵干？有什么需要，只要吩咐小老儿一声，一定给真人办得妥妥当当。”
许寄波淡淡扫过他一眼，问：“之前是否有人接了任务过来？”
“是，”老孙头背部弓成了虾，恭敬无比，“之前有两位真人接了任务前来，将风眼移回原来的位置，已经过去一天了。”
“两位？”许寄波心中暗想，甄师妹办事也太不靠谱了，怎么没跟她说这件事？
“正是两位，”想到钱家乐那随手一剑产生的灵气波动，老孙头心有余悸，“两位真人好生厉害，也好生年轻，啧啧……”观察到许寄波不太好看的脸色，他忙道，“真人也很年轻，想必是新一代的佼佼者，却不知高姓大名？”
“我姓许。”许寄波漫不经心地说，目光慢慢扫过这个矿洞，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异常。
“啊！莫非是玄女峰的许真人？”老孙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艳羡，“小老儿能见到许真人，真是三生有幸，没想到许真人如此年轻貌美，一点也不像那些前辈呢！”
这些话从这么一个老头口中说出来，谄媚得有些过分了。
许寄波摇了摇头，没有生气，也没有把他当回事。这老头只是炼气修为，论年纪，恐怕跟她差不多。
大概看出许寄波的心不在焉，老孙头立刻换了风格：“许真人来此，必有要事，小老儿这就去禀报执事。”
“不忙。”许寄波阻止了他，说道，“我有些话要问你，你一五一十，慢慢说来，若是答得好，自有奖赏。”
结丹真人的奖赏！老孙头惊喜：“许真人有话尽管问，小老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夜幕降临，灵玉和钱家乐没有回到矿洞，也没有继续查探，而是随便找了个高地，坐下来休息。
神风境的环境有些特殊，这里会有如此之多的风眼，是因为散落着元磁之力。这些元磁之力，大概跟矿山有关，许多矿物含有磁力。到了夜晚，风眼的威力会弱很多，这股元磁之力就会清楚地显现出来。
钱家乐一弹指，一个火球从他指尖弹出，落在地上，无木自燃。
他和灵玉围坐着火堆，一边闲谈，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元磁之力。
“程师妹，你觉得跟元磁之力有关系？”
找了一天都没找到问题所在，灵玉提出了这个建议，她道：“不知道，不过总要试试，如果再找不到原因，那我们只好快点回去禀报了。”
“嗯……”钱家乐说，“总觉得这样很逊的样子。”
“可不是，”灵玉无聊地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生地瓜，扔进火堆，“这个任务奖励不高，又挺无聊的，可咱们要是找到风眼变动的缘由，应该能奖励比较多的贡献点吧？”
这几乎是肯定的。宗门任务的原则就是，完成了，就能得到百分百的奖励，完成之余，找到深层次的原因，那会有额外的奖励。
他们俩这么做，一是闲着无聊，二是事情要做就做到最好，既然接了任务，那就完成得漂亮点。
不多时，地瓜熟了，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灵玉扒拉出来，剥掉烤焦的皮，啃了一口：“唔，不错，好香。”
“分我一点。”钱家乐看她吃得香，也馋了，辟谷这种事听起来潇洒，口腹之欲却是享受，不然宗门为什么要供给结丹以上真人食材灵果？除了喂养灵兽、招待客人，还要满足自身的口腹之欲啊！
“别抢我的，自己重新烤。”灵玉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小袋食材。
钱家乐一边掏东西，一边啧啧道：“我说你啊，堂堂结丹真人，随身带着一袋子地瓜，是不是太没形象了？”
“别人又不知道，怕什么？”灵玉理直气壮，其实只是上次路过，膳堂的师傅送给她的，她顺手就给收进乾坤袋了。
这些年来，她拼命地修炼，都没有好好放松过，眼下跟钱家乐两个一边吹风一边烤地瓜，居然觉得别有趣味。
她想起小时候离开出走，到处流浪的日子，感叹道：“唉，有时候想想，当凡人也挺好的，都说仙人潇洒，真正潇洒的是凡人啊！他们不必忧心寿元，不必记挂机缘，痛痛快快活上几十年，就到头了，然后转世重生，今生的恩怨纠葛全部抛之脑后，这才叫潇洒。我们呢？不管什么修为，都要天天担心，要是不能晋阶怎么办，修为增长太慢怎么办，寿元快到怎么办……”
“那你为什么要踏上仙路呢？”钱家乐很好奇，“我记得你说过，你在下界，出生在一个富贵之家，过得还不错。”
“……”灵玉抱着膝，看着昏暗的天空，过了一会儿才道，“那时候年纪小，向往什么，就一门心思去追了。”
“其实我娘待我不错。”她说，“既没有冷着我也没有饿着我，就是她太在乎一些东西，难免忽视了另一些东西。你问我为什么踏上仙路，我都有点答不上来。离家出走，是自己不耐烦过那样的日子，接触到道法，是因为被我人界的师父拐骗了，后来自然而然就……”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走到中途，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上了这么一条路。”钱家乐挥挥手，“如果我那时候没到凌云城，也许就不会进太白宗，可能一辈子厮混度日了。”
钱家乐的身世比较平淡，他一家子搬到凌云城，顺便就去参加了太白宗招收弟子的法会，然后就进了太白宗。
“也是，现在说这个没什么意义，反正我走到这里了，也想继续走下去，就这么回事！”灵玉拍拍手，继续掏地瓜，“唔，好香，下次再去膳堂拿。”
291、元磁风暴
闲话一番，倒是勾起了灵玉的思乡之念。
她其实是个比较冷情的人，离家之后，虽然偶有想念，却从未有过乡愁。程家与她格格不入，父母弟妹一切安好，还有什么可挂念的？
只是，那到底是养育她的水土，昔日曾经想过，若是有了能力，便回到下界，打通两界通道，如此，下界那些人，不至于被断了仙途。等她料理完宗门的事，外出游历之时，不妨去一趟星罗海，把这件事情办了。
灵玉正想着，忽然感觉到，元磁之力波动了一下。
她和钱家乐同时停下，看向对方。
“好像是在西边。”
“对，过去瞧瞧。”
两人默契无比，将火堆一灭，身裹剑气，往西边飞去。
元磁之力的动荡越来越明显，灵玉几乎可以肯定，原因就出在这里。
一刻钟后，两人到达目的地，钱家乐吃了一惊，指着不远处的法阵：“那是——”
只见原本稳固的法阵，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好像被一只大手捏住扭动一般，灵气运行变得很诡异。
“为什么会这样？”
“应该是被元磁之力影响了，难怪风眼偏移那么多。”灵玉道，“不管什么原因，我们先把它扭过来。”
“好。”
想要消去元磁之力，基本是不可能的。神风境的存在，就是因为诸多矿脉之间存在磁力，从而产生风眼。除非将此地矿脉全部采空，元磁之力才有可能消失。
但如此这样的话，神风境也就失去了意义。
宗门手头的秘境，除了那种资源实在太少，不值得长期发展的，都会控制着开采进度，以免矿脉开采一空。神风境内，除了矿脉，风眼也是一大资源。
灵玉抬手，施展术法，八化玄真的法阵在她面前出现，向此处阵眼推去，试图隔绝元磁之力，将法阵扭回来。
钱家乐在旁相助，一道火红剑气投注在法阵之上。
一触到阵眼，灵玉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她压了下来。这种感觉很奇怪，要知道，法阵也在不停地修复，可她和钱家乐两个人，加上法阵自身修复之力，都扭不过这股元磁之力。
据典籍记载，最强大的元磁之力，存在于各界的虚空之中，有着撕裂空间的威能，可神风境的元磁之力，只是矿脉之间的磁力交杂才形成的，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没道理他们两个结丹修士，都抗不住这种压力。
眼看着就要失控，灵玉逼不得已松手，刚刚恢复了一点点的法阵，又扭了回去。
“怎么办？”钱家乐喘着气说，“这不对啊，这么强大的力量，是哪来的？”
灵玉视线往下，盯着地面沉思：“莫非这股力量来自地底？”她略一思索，便道，“钱师兄，你在这守着，我下去看看。”
“下去？”钱家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灵玉已经裹着剑气钻进了沙堆。他无奈地摇摇头，嘀咕：“为什么我们在一起，打头阵的反而是你呢？”
……
同时，一道遁光在远处划过，停留在另一边。
“会是什么机缘呢？”许寄波站在一个风眼前面，沉思，“此事不久，她就离山了，再回来，一鸣惊人，游历时的机缘无法揣度，有线索的只有这个任务……不可能什么都没有，我想想……”
她踱步想了半天，只记起一件事：“神风境免于崩溃……到底藏在哪里？或许，我应该检查一下法阵，而不是风眼？”
就在此时，她眼前的风眼忽然扭曲了起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她冲来。
“怎么回事？”许寄波大惊，仓促之下，施展术法，一张藤网倏然出现，将风眼裹住，然而这风眼像疯了一般扭动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急躁的气息。
许寄波很快镇定下来：“出问题了就好，不出问题，反而不知道从哪下手。”她一边抵挡，一边耐心地等待着。
此时，管理几大矿脉的执事都被惊醒了。
“怎么回事？”他们纷纷停止调息，探头探脑地看着外面。
为首之人钻出去一看，大惊：“元磁风暴！是元磁风暴！”
神风境内，偶尔有元磁失控的事情发生，这时候，风眼会挣脱了法阵的束缚，开始胡乱移动。这种事情不常见，十几年才会偶然出现一次，随后宗门就会派人前来把法阵修好。
这一次，他们本来以为也是这种情况，但法阵加固并没有出现问题，完全可以排除。然而，此时此刻，外面呼呼刮着的风，以及渐渐合为一体的诸多风眼，分明就是元磁风暴形成的前兆！
“别慌！”为首执事喝道，“就算是元磁风暴，这里禁制重重，也不会有事的，约束好矿工就行，咱们避到里面去。”
“师兄说的是，我们马上把矿工召集起来。”另一名执事说。
“那，还有两条矿呢？”一名明显没什么经验的年轻执事慌慌张张地问。
“马上发传讯符告诉他们！”为首执事喝道，“宗门早就做了万全准备，我们不可以乱了阵脚，等风暴过去，通知宗门前来修复法阵就是。”
有人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钟师兄，那三位师叔是不是还没回来？”
钟执事一愣，镇定地道：“别担心，这都晚上了，三位师叔一定在别的矿上。”他暗暗庆幸，还好这段时间风眼不大稳定，没有弟子前来修炼，不然，突然起了元磁风暴，出了事故，他少不得要担点责任。
话虽如此，看着外面越来越剧烈的元磁风暴，钟执事还是觉得不安稳。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灵玉猛然从沙堆里钻出来，对着钱家乐喝道：“戒备！”
突起风暴，钱家乐早就在戒备当中了，一听到她这么喊，立刻把注意力转到她身后。
“怎么了？”
灵玉没空回答她，她袖子一挥，青冥剑召了出来，浮在身前。
风暴之中，沙子翻滚，袖袍在风中抖动，猎猎作响，就算有灵气护体，钱家乐仍然感觉到了风暴中藏着的元磁破坏力。
难怪人家说，虚空中的元磁之力，是破坏力最强的力量之一。到结丹的境界，普通的风已经不能对他们产生影响了，可这元磁之风刮在身上，却有着腐蚀护体真气的作用。
钱家乐盯着越来越薄弱的法阵。面对这种力量，他们已经放弃维护法阵了。在元磁风暴中，若不专心，只怕自身难保。宗门也不会赞成两名结丹修士为了保护中等秘境的法阵而赔上自己，他们可比一个秘境宝贵多了。
就在钱家乐快不耐烦的时候，风中响起了轻微的沙沙声，夹杂在滚动的风声之中，模糊而听不真切。但是，出于剑修的直觉，他立刻起了警惕。
杀意，他感觉到了杀意。
后背一凉，钱家乐直觉地挥剑一击，“噗——”剑光好像击中了什么，身体却受到这股力量的反击，往前跌去。钱家乐脚步一错，卸掉这道力量，扭过去，斜斜飞了出去。
力量终于耗尽，他稳稳地站在沙石上，转过身去。
“这是——”他睁大眼，脱口而出，“这是什么怪物？”
“不知道。”灵玉紧盯着眼前的东西。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具由黄土沙石堆成的“人”，周身沙石飞绕，仿佛身处风眼之中。
这个东西，看起来明明是个死物，却跟活人一样，有手有脚，能做出举手抬足的姿态。
钱家乐凌乱了，灵玉看到这东西也吃了一惊。
“这东西哪来的？”钱家乐喊。
灵玉说：“……我刚才好像踩到了它的头，然后它就醒了。”之前，她钻进地底，试图寻找元磁波动的来源，不料，钻进去没多久，就感到脚底下一划，周身好像有东西活过来了一般。她还没反应过来，沙土里，这个诡异的东西就“呼”地抡起拳头，向她砸了下来。
这变化，把灵玉吓了好大一跳。她的神识明明时刻外放，观察着周围，根本没有任何活物的情况下，忽然有个东西向她砸下来，实在诡异。她不敢托大，连忙冲出沙土。
此时看到这东西，她的惊讶不比钱家乐少。活物不是活物，死物不是死物，这到底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这东西力量很大，刚才扭动法阵，引起元磁风暴的，估计就是它了。
感觉到这东西的压迫，钱家乐问：“你说，我们两个打得过它吗？”
“……不知道。”灵玉心里没底，她看着这玩意儿，琢磨着到底哪里是它的要害。这玩意儿乍看有手有脚，实际上都是着沙土组成，砍了也没用吧？
正想着，这个沙土人注意到他们，向他们踏步走来。
先下手为强！钱家乐高高跃起，凌厉的剑光挥洒而去。
当年祝融山一行，因那几根毕方之羽而筑基，他的剑气之中，融入了烈火之气，此时全力出手，毫不留情，火光倾泄了下去。
可惜，这个沙土人面对他的剑光，只是晃了晃，破损的地方自动修复，仍旧向他们走来。
“怎么会这样！”钱家乐一呆，就算是沙土，他这一剑下去，也足以将之打散了！
“这东西不惧火烧，不怕剑气。”灵玉略一思索，把青冥剑收了起来，伸指一点，浅淡的青光出现在她指尖，慢慢地化出一个法阵。
292、将计就计
剑修就是有一点不好，他们手段单一，万一派不上用场，那就只能干看着。
钱家乐急得不行，摸了摸乾坤袋，发现还有筑基期留着的灵符，干脆掏出来，往沙土人那边丢，聊胜于无。
灵玉的法阵慢慢成形，轻喝一声：“去！”
青蓝色的法阵压下，将沙土人整个包围。
沙土人似乎很疑惑，脑袋转来转去，没有反抗的动作。
法阵终于将它整个包裹起来，泛起水波的光芒，陡然一合。
沙土人一顿，身上沙土簌簌落下。
“有用！”灵玉大喜。虽然八化玄真对上这沙土人威力大减，至少还是打得动的。
这个行动，却激怒了沙土人，法阵消失之后，它大踏步向两人走来。
“轰！”一拳轰来，沙石飞扬，坚硬的土坡，裂成了两半。
钱家乐骇然：“好可怕的力量！”以结丹期来算，这么大的力量，就算是武修，也很难达到。
“它速度很慢！”灵玉喊道。
“明白！”钱家乐御剑，在风沙之中飞绕。
两人一边绕一边打，将这沙土人引得团团转。正面相抗，他们打不动，那就打消耗，万幸，他们的速度都不慢。
……
许寄波收敛气息，藏身风沙之中，看着这一幕。
是在这里？她眼睛一亮，陷入沉思。
他们有两个人，她一个，而且就斗法来说，她这样修习木系法术的法修，怎么也比不上修习剑道的修士，正面肯定是不行的，要怎么才能把他们引开？
思来想去，她忽然悟过来。先让他们打不就好了？等他们打完，真元一定都被耗尽了，到时候，她再使点小手段……
许寄波从乾坤袋里掏出两张灵符，上面绘着栩栩如生的天兵神将。她指尖光芒闪动，两张灵符上的天兵神将慢慢凸了出来，化为实体。
真元消耗得太大了。灵玉喘着气，在风沙中飞绕，一边打一边嘀咕：“这什么破东西？连灵气都没有，怎么会像个活物一样，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钱家乐比她好一点，但也只是好一点。灵符用尽后，他驱使着飞剑上前干扰，让灵玉得以顺利施法。这玩意儿速度不快，力量却极大，被碰上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撑不撑得住，只能拿出全部的实力周旋。
他道：“看起来不像活物，那就不是妖也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莫非是灵？”灵玉想起不言说的话，一些灵物，经过长久的衍化，会诞生出灵族这么个玩意儿。神风境内，有元磁之力，有奇妙的风眼，产生灵物，也不是不可能啊！
“灵？”钱家乐略一思索，“你说的是灵物化灵的灵族？不会吧，这世上还真有这个？”
“只是少罢了，当然是有的。”
“这可真有意思，”钱家乐起了兴趣，“我们可以把它捕捉过来吗？”
“……”灵玉反问，“我们的实力，能够捕捉它吗？”
钱家乐泄气了：“好吧……”
就算这真是一件灵物，灵玉也没有捕捉的兴趣，看这沙土人傻呆呆的样子就知道，它根本没有产生灵智，只是初步化灵，这样的灵物，还算不上灵族。
这场战斗，枯燥无比，直拖得两人耐心全失。
说危险吧，只要控制好了，面对这么一个没有灵智的的沙土人，根本不需要技巧，说简单吧，这东西力量太大，只要被砸中一下，他们小命堪忧。这样的战斗，除了耗就是耗，偏偏还不能分心，最讨厌没有之一。
随着沙土人一点点被消耗掉，两人渐渐轻松起来。
就是现在！风沙之中，两道影子飞速掠来。
“铿——”一声重击，还好钱家乐及时躲开。
他扭头一看，吃了一惊：“这是什么？”
只见两个穿着铠甲的天兵威风凛凛地执着画戟，大踏步向他们追来。身上气息很浅，却有着不下于结丹的实力。古怪的是，这两个天兵看起来如同真人一般，身上的衣服却像画的一样。
“莫非是傀儡人？”灵玉马上想到这个。
有些修习机关之术的修士，会制作一些傀儡人，能够像灵兽一样驱使，替自己战斗。但，修习机关之术的修士极少，一般做出来的傀儡人修为很低，只能干些杂活，筑基期都算少的，何况这两个，实力堪比刚刚结丹的修士！
“什么人背后偷袭？”钱家乐大怒，可神识之中，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傀儡人？风沙之中的许寄波收敛全身气息，轻蔑地一笑，这是符兵，她几乎赔上性命，才从一个元婴遗府中得来的。若不是那次机缘，她不知道何时才能寻到结丹契机。她知道自己弱于斗法，所以特别注意这方法，有符兵作为帮手，就算她自身斗法不强，整体实力也不会低。而且，符兵还能偷袭、暗杀、调虎离山，实在是个好帮手。
她当然不会指望这两个符兵把他们杀了，别说杀不了，就算杀得了，她也不能下手。
太白宗门规，禁止弟子内斗，何况结丹修士。假如她真把这两个人杀了，那么从神风境出去，等待她的，就是门规的惩戒。
无论是断岳真人，还是蔚无怏，都不是她得罪得起的人物，她师父丹锦真人待她只是平平，尽到了师父之责，但也没有过多关爱，如果她犯了门规，以丹锦的脾气，定然不会护她。
所以，她的目的只是用这两个符兵把他们引开。
全神贯注地操纵着符兵，又故意让符兵在战斗中露出一些破绽，每当停下，都会面朝另一个方向。
这两人十分敏锐，很快注意到这点。他们之前消耗真元过多，肯定不会这么拖下去，在沙土人和符兵围攻之下，他们撑不了太久。再加上有人黄雀在后，这种感觉，让人很难受。
果然，他们很快甩下沙土人，拖着两个符兵，往她故意误导的方向飞去。沙土人的速度很慢，如果他们能够找到暗中操纵符兵的人，解决了再来，也不会影响什么。
夜色中，那几个黯淡的人影越来越远。
许寄波舒了口气。再等一会儿，等到他们的神识远离，她就可以赶上去，把沙土人截下来，然后将之灭杀走人。等他们意识到受骗，转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神风境了。
至于事后，无所谓了。就算他们知道她进了神风境又怎样？哪怕推断出是她放出符兵，也不能拿她如何。
一则，她并没有实际地伤害他们，这官司就算打到掌门面前，也没办法说她什么。二则，只要她不出示符兵，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她干的。
至于翻脸，到了这一步，她还怕翻脸吗？既然已经决定做了，那就没必要怕！
曾经的自己，就是没有这样的决断力，才会没办法走到最后，只能看着生命终结，这一次再也不会了。
就在她确定两人已经远离，从风沙中现身，一道冰冷的锐意陡然抵上她的背部。
许寄波一惊，脚步顿住了。
身后有人。
“你……”她不由地惊起一身冷汗，这股气息，她太熟悉了，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明明把她引开了啊！
她的背后，响起灵玉悠悠的声音：“你猜，我现在要是杀了你，你师父会不会要我偿命？”
许寄波双拳握紧，低声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呵！”灵玉转到她面前，青冥剑稳稳地指向她，“你这么关注我，难道不知道我擅长符术吗？”
许寄波一顿，懊悔地咬唇。她知道，她当然知道！问题是，符兵这种东西十分稀有，现在的程灵玉没有途径知道！
“你认得？”
“我不认得。”灵玉说，“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符术可以达到这样的程度。不过，很可惜，我认得上面的符文，那是灵符才会用到的手法。”
发现那两个傀儡人不对，她就对钱家乐传音了。之后，他们发现傀儡人意图误导他们，让他们相信操纵之人藏在那边，甚至还似有若无地放出神念。
对方在暗，他们在明，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们干脆将计就计，引着那两个傀儡人往对方希望他们离开的方向跑去。
而在中途，她隐去形迹，转了回来，等着幕后之人现身。
感谢程孝玉的敛息之术，她借着夜色和风沙的干扰，顺利地回来了，然后埋伏在一旁等待。
果然，不久之后，风沙中有人现身了，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许寄波。
“你想怎么样？”许寄波力持镇定，指着她的剑锋寒气逼人，她没有时间多思考。就算现在的程灵玉真元不足，但，这么近的距离，万万躲不过她的剑。对了，她的保命秘术……
“别再动什么歪脑筋。”灵玉冷冷的声音传过来，“你意图不轨在先，我就算杀了你，也不过被关个几十年，就当是闭关好了。”
许寄波握紧的双手松了松，道：“技不如人，我认了。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灵玉笑了，“应该是我问你想怎样吧？”
许寄波没有出声。
她脸上笑容一收：“算了，天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也懒得跟你论什么是非对错。反正我认清了，你就是巴不得我死，那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她慢慢转动着手中的剑。
看到她脸上越来越浓的杀意，许寄波骇然：“你不能——”
话未说完，剑光闪动，向她袭去。
293、人？
剑光中，许寄波惊骇得动弹不得。
一时间，她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许多东西。
曾经黯淡的一生，重新开始的喜悦，以及初时暗下决心，一步步走来的艰难。
原以为，有了那样的机缘，这辈子一定与昔日不同，没想到，确实不同了，可日子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好过。
她结交了很多朋友，但有更多值得结交的朋友与她交情平平，越是刻意接近，对方越是远离，最过分的就是程灵玉，不但远离她，还鄙薄她。
这些年来，她寻了不少机缘，可有更多的机缘错身而过，每一次都千辛万苦，绞尽脑汁，偶尔还会事与愿违。
她走到这一步，很难很难，有时候甚至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可是……
不，她一定会坚持下去，拥有这样的机缘，她也会是天眷者！
程灵玉又如何，既然决心与她为敌，除了超过她，还有什么后路？
剑光即将刺入的时候，许寄波福至心灵，快速地掐了一个法诀。
“嘭——”一声，她的指尖出现一个黑点，猛然爆开，将她包围。
剑光到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了。
灵玉收回剑光，没有觉得意外，反倒笑了笑。
她就知道，许寄波这样的人，不会一点防身秘术都没有，不过，能如此迅速施展的防身秘术，不可能一点代价也不必付出吧？就算是她手中幽冥异界的碎片，也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剑光就在她的身前，不过一瞬间，她就施展出来了。
发现跟踪的人是许寄波，她就知道，这个人不能杀。许寄波到现在做的事，无非是跟踪他们，再把他们引开，图谋一些东西，她若杀了，别说师门那里交代不过去，就算是自己，也过不了心里那关。
该下手的时候，不会留情，但她也不是嗜杀之人，别人稍有冒犯，就恨不得屠之后快。如此性情，必然惹下诸多因果。
不过，就算不能杀，也要做些什么才好，老是阴暗地谋算着什么，跟她纠缠的感觉烦透了！她有很多事情要做，把时间浪费在许寄波身上，不值得。
当面揭穿，再摆出欲杀之而后快的样子，逼她用出保命秘术，谅她短期内没办法再找麻烦，也不敢来找麻烦。
“程师妹，你发什么呆？我撑不住了！”远远的传来钱家乐的声音，他带着两个符兵和那个沙土人狂奔而来。
“来了。”灵玉回，施展出八化玄真。
钱家乐十分配合地把后面的东西带了过来。
青蓝色的法阵一合，光芒闪烁，沙土人被困住。
同时，钱家乐剑阵出手，打在符兵身上。刚才已经被消耗了大半能量的符兵终于在剑阵中倒了下去。
“呼——累死了！”钱家乐一边看着她对付沙土人，一边问，“是什么人暗算我们？”
再次推出法阵，灵玉说：“许寄波。”
“什么？！”钱家乐提高声音，“她有这个胆子？”
被钱家乐拖了那么久，沙土人的力量小了很多，灵玉对付起来很轻松，一边站在原地施放术法，一边反问：“她为什么没有这个胆子？”
钱家乐偏头想了想，道：“她这个人，行事总是拖泥带水，没有决断力，居然干得出这种事？”在他眼中，许寄波是那种典型的受家族庇护的女孩子，因为出身家族，没有经历过散修的苦，也没有宗门弟子自小培养出来的气度，爱结交有潜力的修士，纠缠于人际关系之间，小家子气。就算没有当初的事，他跟她顶多维持表面的友好，不会深入。
“别拿老眼光看人啊！”灵玉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在临海战场，有三年时间我跟她在一个团队里，她的实力不弱，决断力也是有的。”
平心而论，跟普通修士比，许寄波并不弱，如果她认真修炼，而不是纠缠于这些小道，未必不能稳稳当当结丹，机缘好一点，元婴也不是不可能。说她弱，是跟顶尖的修士比，这个就没办法了。
说起来，许寄波真的很胆小。明明那么恨她，可面对她的时候，却总是很害怕的样子。刚才那种情况，如果她反击的话，未必不能全身而退。要知道，刚才被那沙土人和两个符兵追击，灵玉身上的真元损耗极大。
“那你把她怎么了？”
“打跑了，还能怎么样？”灵玉的目光落在旁边的符兵身上，“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符兵，我还从没见过这东西，她倒是身家丰厚。”
结丹期的符兵，拿出去肯定能惊倒一票人。驱法爆器魂，虽然这只是制符师的基础，但魂符实在少见，极难炼制。许寄波这两个符兵，最起码也是元婴修士的手笔，拿出去能卖成堆的灵石，想必是她大部分身家。
现在她仓皇遁走，来不及带走符兵，损失不是一般的大。
灵玉冷笑一声，这种送上门的好处，她可不会放过，符兵这么高级的东西，她不会制，但切断跟主人的神识联系，还是会的。这件事，是许寄波心存不轨在先，她必然不敢宣扬，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失了符兵，施展遁术又要付出代价，料想她暂时没办法再捣鬼了。看在同门的份上，以后不惹到他们头上便罢，再惹，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八化玄真再次施展而出，已经弱化的沙土终于四散倒地。
两个人都松了口气。这场战斗，不算危险，却烦躁得很，两个人的真元都消耗一空。
正要打坐休息，忽听钱家乐叫了起来：“咦，这、这……”
灵玉听出他语气中的惊恐，转头一瞧，沙土散去，地上竟然躺了个人！
她也惊住了，原来沙土人不是什么东西化灵，而是有人藏在里面？
躺在地上的，是个身着白衣的小女孩，看年纪，大概也就十岁左右，肤色显出一种不正常的白皙，带着淡淡的青黑。
“程师妹，她穿的是本门道袍！”
灵玉低头一瞧，果然，白衣上绣着门派标记。
“这么说，她是本门弟子？”灵玉奇道，“怎么会躲在法阵之下的沙土之中，还成了那个鬼样子？”
钱家乐也是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事太匪夷所思了！
两人检查了一下这孩子的身体，发现她还活着，只是气息微弱，本源几乎耗尽。什么修为看不出来，周身空荡荡的，没有半点真元。
“会不会是来此修炼的弟子？”神风境内，全是各式各样的风眼，不少弟子进来修炼，也曾有人被卷入大风眼而失踪。
“不管是什么原因，先把她带回去吧。”灵玉说。
“好。”带回去之后，交给执事堂处理便是。
经过这一夜的战斗，天已经放亮了，元磁风暴也慢慢停了，只是阵法崩毁，风眼已经失控，少不得叫人来重新布置。
把小女孩交给钱家乐，灵玉站在两具暂时失去力量的符兵面前，掐起法诀，打在它们身上。
符兵弹动了一下，似乎什么东西被切断了，而后归于死寂，仍旧化成两张符纸。
“这可是好东西。”灵玉拿起两张符纸，冲钱家乐扬了扬，“钱师兄，这两个符兵先给我研究一下，修好了我们一人分一个。”
“好。”钱家乐毫不犹豫。这两个符兵的能力，刚才他是亲眼见过的，能当一个初结丹的修士用，带一个在身边，战力大大增强。
收好符兵，带着这小女孩，两人回到矿洞之中。
一踏入矿洞，几名执事就迎了上来：“两位师叔，你们还好吧？”随后看到钱家乐抱着的小女孩，愣了愣，“这……”
“无事。”灵玉道，“我们之后，是不是有另一位结丹真人来到神风境？”
“是。”钟执事禀道，“那位师叔好像受了点伤，已经离开了。”
灵玉点点头，吩咐：“外面的法阵已经坏了，你们不要外出，等我们禀了问事长老，派人来修复法阵。”
“是，弟子遵命。”钟执事自然听从，这时候外出，那就是找死了。
“走吧。”灵玉率先走向传送阵，两人回到宗门之内。
……
“噗——”洞府之内，许寄波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捂着胸口，恨恨地道，“我的符兵！”
她与符兵之间有着心神联系，刚才突然波动，显然是被切断了。不用想她也知道，肯定是程灵玉干的，虽然逃遁之时，就已经决定舍了符兵，可这个结果传来的时候，她还是肉痛不已。
那可是自己费尽心思寻来的符兵！为了这两个符兵，她险些丧命，现在不但失去了，还落入了最痛恨的人手中！
“难道天眷之人，真的不能打败吗？”许寄波喃喃说道，目光染上绝望。有两个符兵，正面对上，她还自觉有点把握，现在连符兵都失去了，她还拿什么跟人家斗？
“呵……”一道幽幽的声音忽然在石室中响起，带着说不尽的嘲弄之意。
许寄波露出喜色：“前辈，您醒了？”
那声音没有回答，而是懒懒地问：“你失败了？”
许寄波的脸色难看起来，捂着胸口不说话。
“真是没出息。”这声音道，声线低沉，带着飘渺之感。
许寄波沉默片刻，道：“前辈，晚辈实在是斗不过她，现在连符兵都没有了……”
“那是你笨！”这声音毫不客气地说，“是不是根本没跟她交过手？”
许寄波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我就知道！”这声音长叹，“资质不行就算了，这胆量实在是……”
“前辈！”听出了这声音的失望之意，许寄波急忙道，“等我养好了伤，一定会……”
“一定如何？”打断了她，这声音轻笑一声，“罢了，元婴之前，你没有实力为难她。可惜，谁先结婴还不一定，我还是另外寻人吧！”
话到最后，声音飘飘渺渺，听不真切，好像说话之人真的远离了一般。
许寄波急了，猛地站起来：“前辈，前辈——”
294、丢失的器灵
看到灵玉和钱家乐的模样，元宁子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一向严肃冷峻的脸上，满是惊愕。
这让灵玉觉得很好笑。这位可是元宁子师伯，一张脸总是板着，目光犀利得随时可以飞刀子，仿佛下一刻就会竖起眉毛，把人骂得狗血淋头的元宁子师伯。
此时此刻，他脸上写满了惊愕，以及茫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声音都结巴了。
虽然心中在笑，脸上的表情却很纯良，灵玉答道：“不知道，我们进入神风境，发现其中的法阵存在古怪的力量，然后刮起了元磁风暴……”
简单地把事情讲述了一通，元宁子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当她说到沙土散去，这个小女孩躺在地上的时候，元宁子的神情变得很古怪。
他盯着这小女孩，摸着胡须想了半天，忽然想到了什么，陡然一惊，马上道：“先把她放下来。”
然后当着他们的命，召来弟子，吩咐：“去请掌门和显化、显宣两位真人，立刻，快！”
灵玉和钱家乐看着元宁子忙东忙西，对视一眼，都很茫然。
看元宁子这反应，似乎知道这小女孩是谁？他这么慎重，想来这孩子确实是本派弟子无疑，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这般年幼，怎么会出现在神风境内……
不多时，顾掌门、显化真人、显宣真人赶来了。
元宁子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打理执事堂多年，可以说是宗门内仅次于掌门的实权人员。而且，掌门是元婴真人，不可能管理杂事，只是统领全局，宗门之事大都由他调度。这么多年的掌权经验，宗门大部分事务他都游刃有余，需要掌门出面，顶多上报，很少会请人过来，而且一请还是三个！三位元婴真人一听说，马上就赶来了。
“元宁，何事如此急迫？”顾掌门一进来，受了三人的礼，便问。
元宁子躬身禀道：“掌门，两位师伯，请随我来。”
三位元婴真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满肚子疑惑，跟着元宁子进入一间偏殿。
这间偏殿，是元宁子休息的地方，他不喜奢华，里面除了必备的床榻，别无他物。
此刻，床上躺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煞是可爱，只是脸色难看，青灰一片，毫无生气。
“这是——”看到这小女孩，显宣顿时失声，望向她的师兄显化真人。
显化真人一下子怔住了，直愣愣地看着。
钱家乐捅了灵玉一下，小声传音：“你说，这孩子该不会是显化师伯的女儿吧？”
灵玉还没回答，两人就被顾真人瞪了一眼。
钱家乐连忙捂嘴。险些忘了，他们结丹修士传音，可瞒不过元婴前辈。
“紫庭？”显化真人终于回过神来，急步走到床榻旁，唤道。
灵玉与钱家乐玄妙地对视一眼，看这样子，难道还真是显化真人的女儿？
没等两人发挥想象力，就见显化真人掐动法诀，施展术法。温和的光芒洒落在小女孩身上，她脸上的青灰渐渐褪去，慢慢红润起来。
灵玉惊讶无比地看着这一幕。显化师伯修炼的是疗伤法术吗？不对啊，这不像疗伤法术，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效果？转眼间这女孩身上的元气就饱满了起来。
小女孩悠悠转醒，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显化真人。
“紫庭！”显化真人面露喜色，“总算找到你了！”
“呀——”小女孩惊呼一声，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猛然跳起来，抱着显化真人的脖子，正当灵玉和钱家乐都以为她会叫爹的时候，用娇软软的声音唤道，“主人！”
灵玉和钱家乐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尴尬无比。他们果然是想岔了，显化真人未曾成婚，也没有道侣，真有女儿，那肯定是和情人偷生的。他们都已经在想像这位一本正经、高人风范的显化师伯有一段风月情事了，没想到这小女孩喊出来的居然是主人！
等等——主人？
灵玉突然想到不言，这女孩没有妖气，并不是妖，莫非也是灵？对了，宗门传闻，显化真人有一件拥有器灵的法宝，难道这是他走丢的器灵？
还没想出个头绪来，就听显宣真人笑吟吟道：“恭喜师兄，找回了紫庭。”
看着这一幕，元宁子松了口气。他生怕自己猜错了，那可就闹笑话了。把三位元婴真人叫过来，结果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转过身，他向灵玉和钱家乐丢了个眼神，示意他们跟他出去。
两人乖乖跟在元宁子身后，出了内室。
“元宁子师兄，”钱家乐迫不及待地问，“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喊显化师伯为主人？”
元宁子坐下来，淡淡道：“你们两个误打误撞，立了大功。”
灵玉眨眨眼：“元宁子师伯，我们立了什么大功？”
元宁子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们坐下，说道：“你们应该听说过，显化师伯有一个拥有器灵的法宝吧？”
两人同时点头。灵玉暗想，她果真猜对了？
元宁子接着道：“其实，这件法宝的器灵，在几百年前意外丢失了。”
钱家乐满脸愕然：“器灵还会丢失？”器灵依附于器物而生，那件产生器灵的器物，便是它的本体，就像人的躯体对魂魄拥有莫名的吸引力，器物对器灵亦是如此，就算器灵一时离开器物，也能轻易寻回来。
元宁子摇摇头，说道：“这件事，我们也很奇怪，按理说，器灵一时走失，也能很快寻回。可显化师伯用了很多方法，都找不到器灵，后来只好暂时搁置。”
灵玉问道：“我们是在神风境找到她的，想来元宁子师伯进过神风境，为什么当时没有把整个神风境搜查一遍？”
元宁子道：“你以为没有搜查吗？器灵丢失之后，显化真人当时去过的地方，都搜查了许多遍，可是完全找不到，直到刚才听你们说，本座才悟了过来。”
“是什么原因？”
“神风境内的法阵，是维持风眼用的。当时器灵刚刚化灵，非常弱小，事实上，连灵体都没有。想来是元灵被法阵卷进去，困在其中，难以挣解。偏巧，法阵的灵气波动掩盖了她自身的气息，无法感应。而我们又忽略了法阵这种东西……”
说起来，也是他们失职，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灵玉听得奇怪：“元宁子师伯，你说器灵丢失的时候没有灵体？可她现在分明已经化出灵体了啊！”
“是啊，这就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原因。丢失的时候，还只是元灵，没想到你们带回来的，居然拥有了灵体！”元宁子感叹，“拥有灵体的器灵，各大派还从来没有过，不知道大衍城的化神前辈们是不是拥有。真不知这个器灵拥有怎样的奇遇，才会化出灵体。”
灵玉记得，不言说过，器灵化出灵体十分艰难，基本上化出灵体，就有炼虚期的修为。刚才那小女孩怎么看都不像有炼虚修为的样子，估计也就结丹猜不多，再考虑到她被法阵困了几百年，就算有显化真人这个主人传递元气，也不可能立刻恢复，大概就是元婴修为，肯定不超过化神。
因为，像这种法宝认主之后衍化出来的器灵，修为不可能超过主人很多，顶多略有胜之。
看来，这器灵必有一番奇遇，才会提前衍化出灵体。这么说的话，显化真人可真是因祸得福，无故丢失器灵，却在归来时更上一层楼。
“不过，很奇怪……”元宁子自言自语地道，“神风境内的法阵，连元婴修士都困不住，怎么会把器灵困住的？”
这个问题，灵玉和钱家乐当然回答不了。他们关注的是另一件事：“元宁子师兄，既然我们立了大功，是不是有什么奖励……”
元宁子脸上露出一点笑意，瞥了钱家乐一眼：“你们不过是领了任务去神风境转移风眼，顺便发现了器灵，就算有大功，也没出什么力吧？”
听这话，好像不打算奖赏？
灵玉忙道：“师伯这话就不对了，不管我们出多少力，丢失多年的器灵因我们而寻回，这是事实，怎么也该奖励一下吧？有功不赏，这可不是宗门的风格！”
“哼！”元宁子吹胡子瞪眼，“你这张嘴，跟你那师父可真像！”想到蔚无怏，元宁子牙痒痒，他的个性最是严肃认真，管束的弟子出一点差错都会被斥责，偏偏蔚无怏是那等性子，当年没少气他。
看着灵玉笑眯眯、眼睛闪亮亮地盯着自己，元宁子又感叹起来。其实，他年长蔚无怏许多，当年蔚无怏入道，他已经是资深筑基修士了，没想到多年过去，不但蔚无怏结成了元婴，连他的徒弟也结丹了，自己却还停留在结丹期。若不是自己的徒儿也结了丹，他真想痛哭一番，老天不公啊！
“你们二人，接受任务前去神风境，寻到了神风境风眼移动的根本原因，自有一番奖励。”
听到这番话，两人都有些泄气。这样的奖励，虽然比任务奖励丰厚，可也只是丰厚一点。
不料，元宁子又接下来：“你们不必失望，难道显化师伯会亏了你们？自然会有另外的赏赐。”
295、宿体
不久，三位真人从偏殿出来，那个器灵小女孩吊在显化真人的臂弯里，一派天真，跟人类小女孩没什么两样。
灵玉若有所悟。所谓灵体，原来真的跟修士没什么差别，只是身上似有若无藏着本体的气息，如果不知道器灵的存在，大概会认为是个普通人类。
就这个小女孩来说，灵族和妖族相差极大。妖族身上的妖气很浓，在同阶修士面前，几乎掩饰不住，灵族却没有很特别的气息，要仔细观察才行。
她在观察这器灵小女孩的时候，三位真人也在观察她和钱家乐，目光中包含了评估的意味。彼此之间眼神交流，点头示意。
灵玉和钱家乐摸不着头脑，搞不懂他们想干什么。
显宣真人看他们的样子，笑了：“师兄，你就别吊着他们了，两个小家伙都急了。”
显化真人轻轻摇头：“是你急了吧？”没等显宣真人说什么，他便对二人说道，“大概怎么回事，你们刚才已经听元宁说了，现在先来说说，你们是怎么遇到紫庭的吧。”
“是。”两人躬身，把刚才对元宁子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这个叫紫庭的小女孩在旁边搭腔补充。
灵玉说到自己检查法阵，遇到沙土人的时候，紫庭道：“我那时候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等到三个人说完，三位真人再度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顾真人首先道：“紫庭当日虽然没有灵体，但已化出元灵，拥有元婴实力，怎么会被一个法阵困住？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这个问题，正是元宁子刚才问过的，顿时所有的目光都转到显化真人身上。
“这个我知道。”紫庭插话，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困住我的不是法阵，是这个东西。当时所有的灵气都被缠住了，才被吸进法阵。”
紫庭拿出来的，是一块乌沉青灰的金属片，看那样子，是很久以前的东西，古旧暗沉，似乎能从上面看到时间的流逝。灵玉瞥过去一眼，看到上面纹路弯曲，似乎刻着字。
“之后糊里糊涂的，好像灵气都被吸走了一样，连神智都没办法清醒，直到她过来。”紫庭指着灵玉。
别说其他人，灵玉也不明白了，按说，紫庭困进神风境的法阵足有几百年，经常有结丹修士入内加固法阵，怎么会等到她出现才清醒过来？巧合吗？
紫庭接下来的话，否认了巧合的可能：“她一过来，这个东西突然松动，我就清醒了。”
景化真人皱眉沉思，还没想出个究竟来，就听紫庭“呀”地叫了一声，手中暗沉的金属片挣脱了她的手，往灵玉晃晃悠悠地飞了过去。
灵玉直觉地伸手一接，首先感到一股凛冽的剑意，她还没回过神来，那金属片已经化为一团青光，钻进了她的手心。
“啊？”她吓了一跳，连忙甩自己的手，可这团青光已经钻进了手心，又怎么甩得出来？
这番变化，在场之人都没想到，尤其是紫庭，她呆呆地看着灵玉，喃喃道：“怎么会……”
“可有异常？”元宁子首先反应过来，急忙追问。
灵玉茫然地摇头，完全不知道这团青光去了哪里，经脉里真元奔流，根本没有异物。
三道强大的神识同时笼罩在灵玉身上，瞬间灵玉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就这么被三位元婴真人从头到尾地检查了一遍。
显宣侧过头：“紫庭，你真是被这东西困住的？”
紫庭点头：“是呀，它力量好强大，我根本抗拒不了。”
能让当时元婴期的紫庭抗拒不了，必然是超阶的力量。三位真人更想不通了，他们还没有发现金属片上面的力量，就被灵玉给吞了，偏偏他们找不出这东西在哪。
不过，这番变化让他们确认了，灵玉就是紫庭能够逃脱束缚的原因，必然是她身上有什么，引动了那个东西，束缚因而松动，紫庭才能清醒。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显化真人看着灵玉，若有所思。他知道她是观云峰一脉，蔚无怏的徒弟，也知道她就是那个献上与《明尘经》十分相似的功法的弟子，但她身上确实没有异常，除了灵息与他人略有区别之外……难道就是这个原因？不对，虽然没有仔细看过，但他感应到了紫庭拿出来的东西上面凛冽的剑气，照理说，跟她身上的气息并不相合。若是因为剑气，在场可是有一个正统剑修。
“呀！”紫庭又叫了起来，她拍着手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众人将目光转向她。紫庭指着灵玉道：“我被那个东西束缚几百年，身上残留了它的意念，它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气息，很亲切。”
竟是这个原因？
显宣真人叹道：“如此说来，这东西与她有缘。呵，机缘之事，就是如此巧合，我们也不必追根究底了。”
“正是。”顾真人抚着长须，对着灵玉温言道，“现在看不出异常，不过，你还是要多加小心，紫庭被这个东西困了几百年，可见其能力之强。现在它没有恶意，可说不准将来是不是会出问题。”
不是他们撒手不管，而是这涉及到灵玉的隐私，而且也没办法管。
如果要追查此物为什么会自动融入灵玉的身体，就要查出她身上到底带了什么，才会使之感到熟悉。这样一来，就会涉及到她自身的机缘、秘密。这是修士的隐私，就算是宗门，也不能随意打探。
另一方面，刚才他们试过了，没有办法从灵玉身上找到这东西，既然如此，那就什么也做不了。反正它对灵玉感到很亲切，并不像对紫庭一般，看起来并没有害处，不必急着追查。
三位真人各自嘱咐一番，此事暂时搁下，便打发他们回去了。
关于奖励一事，半句也没提，两人失望无比，看得显宣真人暗笑不已。
等他们两个离开，又打发了元宁子，她笑了出来：“师兄，他们还等着你赏赐呢！”
显化真人摇摇头：“两个小家伙，也太直接了……”转头看到顾真人垂目沉思，便问，“顾师弟，你在想什么？”
顾真人抬眼，还未回答，显宣真人已然笑道：“还能想什么？自然又在忧心，这对那孩子是福是祸了。”为什么让顾真人当掌门？除了明面上的原因，就因为他这爱操心的个性！
顾真人没有否认，说道：“此事还是要严密观察，能够困住紫庭的，力量何等强大，岂能任由它宿于一名结丹弟子体内？万一像紫庭那样，被长期吸取灵气怎么办？”
“应该不会。”紫庭挨着显化真人说，“我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对她没有恶意，只是想亲近她。”
“……就算如此，以后也不能肯定。”
“对。”显化真人赞同，“这东西很古怪，若是能取出来，说不定另有收获。她是无怏的弟子，对吧？”
“没错。”
“那就让无怏注意着，万一有什么不寻常，及时出手。”一则，宗门弟子，他们不可能不管。二则，他们对那东西也很好奇，若是能拿出来细查，说不定能查出点什么。
不过，此行最大的收获，还是失而复得的器灵。
显化真人看着紫庭的目光充满喜悦。别人都知道他手上有一件拥有器灵的法宝，却不知道器灵早在几百年前，刚刚化出元灵未久的时候失踪了。为此，他险些急白了头，这个消息还不能泄露出去，只能小范围搜寻。
现在，器灵不但回来了，还化出了灵体，他那件法宝，威力大大增加。真应了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紫庭，你如何能化出灵体的？”把小辈打发走，显化真人终于问到这个问题。
紫庭有些懵懂，说道：“嗯，好像就是那个东西，帮我化出灵体的……”
这个答案，出乎三位真人的意料，他们惊讶地看着紫庭。
显宣真人问：“你不是说，它吸你的灵气么？”
“是啊！可是它上面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传到我身上，就化出了灵体。”
“……”
三位真人沉默许久，半晌后，显宣真人开口：“两位师兄，你们还记不记得，关于灵族的记载？”
两人齐齐点头。
显宣真人喃喃道：“灵族化出灵体，大部分是在炼虚期以后，这个东西，居然能助紫庭化出灵体，会是什么等阶的东西？”
顾真人马上站了起来：“我去一趟观云峰。”
“我也去。”显化真人跟着站起，“这名弟子，一定要重点培养，此物果真是炼虚期以上，就不是我们能够觊觎的。它附于这名弟子身上，假以时日……”
他是又心痛又欢喜啊！心痛的是，明知道这玩意儿很珍贵，自己却没有份，修士对宝物，有着天生的占有欲，他也不例外。欢喜的是，虽然不是他的，到底是太白宗的。
既然两位师兄都去了，显宣真人当然也去。蔚无怏看到三位真人连袂前来，惊讶不已。听说了事由，顿时慎重起来。
“此物无害便罢，若是有害，该如何是好……”
296、碎片
甄师妹走进玄女峰执事堂，正好听到两位任职执事的师姐闲聊。
“你说什么？显化、显宣两位师祖和顾掌门都对那位程师姐另眼相看？不可能吧？”
另一人不悦：“我打听到的消息，什么时候出过差错？信不信由你！”
“余师妹别生气，”先前那位忙道，“不是说你打听的消息不对，只是这个消息实在难以想像……且不说掌门，两位师祖可是多年没有理事了。”
玄女峰是显宣真人的门下，她们便是有元婴师父，都要称呼显宣真人为师祖。而显化真人是显宣真人的同室师兄，更准确的应该称呼师伯祖，不过那样太拗口，便按宗门习惯，都称呼师祖。
“对啊，就是因为如此，才说明他们对程师姐看重。”余师妹满脸羡慕，“可惜我修为低了，不然，去一趟神风境，就能得三位元婴真人另眼相看，真是太赚了！”
“两位师姐。”甄师妹端着笑脸走过去，一派纯真，“你们在说什么呢？”
“原来是甄师妹啊！”其中一人面露笑容，另一人却有些不快。
玄女峰收徒虽然不忌男女，但显宣真人是女子，收的徒弟多数是女子，因而男弟子较少。
男女有别，男弟子有什么龃龉，多数会演变成斗法，女弟子则不然，口舌之争更多一些。甄师妹也是不服输的性子，往日与这位余师妹偶有冲突，见面就有些不快。
不过，就算有些冲突，也就是暗暗不喜罢了，她们不但是同门，还是同峰，关系怎么也比他人紧密。
“甄师妹最近不是跟许师姐走得很近吗？怎么突然来我们执事堂了？”余师妹话里带刺。
甄师妹笑容不变，论起口舌，她也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欺负的：“执事堂掌管本峰杂务，莫非我有事还不能来了？”她在“杂务”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余师妹怒，正要反唇相讥，却被另外一名女弟子拉了一把，笑着打圆场：“甄师妹，我们有些日子不见了，最新的消息你都听说了吗？”
甄师妹马上露出真诚的笑容：“这几日忙着修炼，倒是不曾外出走动，魏师姐，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两位师祖，顾掌门，程师姐……这程师姐是哪位？”
“就是观云峰的程师姐啊！蔚真人的弟子，你前段时间不是经常打听她的消息吗？”魏师姐笑道，“今天就算你不来，我也想去找你，这个程师姐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有三位真人对她另眼相看？”
果然是程灵玉！甄师妹心口一跳，忙道：“我知道的也就是那些。听说她出身某个小千世界，在星罗海通过弟子法会进入门派的，当年祝融山惨祸，她安然回归，而且还得了机缘一举筑基，其他的不大清楚，跟你们知道得差不多。”
“哦……这么说，这位程师姐还真是好运，小千世界出来的，居然有这么好的运势。”
“魏师姐，”甄师妹迫不及待地问道，“为什么三位真人对程师姐另眼相看？之前从来没有听说啊……”
“这个你要问余师妹，”魏师姐向旁边呶了呶嘴，“余师妹在观云峰有熟人，就是她打听到的。”
甄师妹把目光转到余师妹身上。
余师妹不情不愿地道：“也没什么，听说是神风境出了问题，程师姐领了任务，找到了真正的原因，令神风境免于崩溃……”
半个时辰后，甄师妹从执事堂踏出来，脸上的笑容一收。
神风境，程师姐……为什么她总觉得有问题？她不由地联想起许寄波之前的态度……
“许师姐总是对程师姐格外注意，特别是神风境之事，之前一再让我注意。听说程师姐去了神风境，马上就赶过去了，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甄师妹打了个寒颤，往许寄波洞府的方向看过去。不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她想错了。
……
灵玉不知道事情会被扭曲成那样。
她回到天池峰，就盯着自己的手心看，然后运转真元，想找出那块金属片。但是这金属片好像失踪了一般，完全找不出来。
别看她外表镇定，其实内心很惶恐，怎么她老是招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仙书就算了，从一开始就帮了她大忙，没有表现出恶意。那块奇怪的金属片可不是好物，紫庭一个元婴期的元灵都被困住了，谁知道它进入自己体内，是不是想吸取灵气。如果仅仅像仙书一样，借她的身体温养，那倒好了，就怕……
还没担心完，蔚无怏上门来了，直接问起这事。她乖乖地任由师父检查，可查遍了她的经脉丹田，都找不到那东西的痕迹。
无奈之下，蔚无怏暂时放弃，叮嘱她千万小心，方才回去。
他走之后，灵玉一个人坐在修炼室：“喂，不言！”
半天没动静，如果是往常，灵玉就不管它，自己修炼去了。不言说，仙书损伤得很厉害，他没办法时时保持清醒，除非有朝一日重新化出灵体才行。
可是今天有重要的事，灵玉坐卧不安。等了一会儿，又唤道：“不言，快醒醒，有事情问你。”
又叫了好几遍，识海里终于响起了不言的声音：“干嘛？”声音懒懒的，好像刚睡醒的样子。
灵玉道：“刚才有个东西从我手心钻进去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
“你说的是这个吗？”话音刚落，一团青光从她的眉心飞了出来，悬浮在她面前。
“呀！原来是被你吃了！”
不言道：“本来想吃来着，可是吃不了。”
“为什么？”不言是个名符其实的吃货，当他是仙书本体的时候，最喜欢饱含精元的肉，等元灵苏醒，几乎无所不吃。什么灵丹灵药灵符灵矿灵器法宝……但凡有灵气含精元的东西，他都能吞下去，化为己用。
忘离居士的家当，大部分归她所有，除了一些价值珍贵的，都进了不言不知道在哪的肚子。她曾经抗议过，结果不言甩她一句：“一堆破烂，有什么不舍得的。”对他来说，确实是一堆破烂。
见识过不言的吃货本色，现在听说他吃不下去，灵玉就惊了：“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一个小元灵而已。”不言说，“它已经产生了元灵，当然不能吃了。”
真想吃也不是不能吃，不过，就像正常人不会吃人一样，同族相吃，灵也是不愿意的。
“元灵？”灵玉瞪着这团青光，“难道它是什么灵宝不成？”
“大概是某件灵宝的碎片。”不言打了呵欠，“好困，还有什么赶紧问，我还得继续睡。”
灵玉小心地伸出手，碰了一下，她之前的感觉没有出错，这团青光饱含剑意，其中锋锐之意，是她所见之最。
当她触到青光的时候，青光慢慢淡去，隐入那暗沉的金属片中，落入她的手心。
灵玉摸着这块厚重古旧的金属片，上面刻了半个字，辨认了半天，似乎是个“青”字。
“好像是个剑鞘……”她摸着上面的纹路。这碎片极小，大概就是某个剑鞘上分裂出来的一小片。
“不言，你不是说它有元灵吗？为什么不说话？”
“……元灵说话哪有那么容易，我们灵族诞生，需要漫长的岁月。灵性聚集，经过长时间温养后，才会诞生出元灵。元灵出现之时十分弱小，等到能说话，已经比较强大了。”不言顿了顿，又说，“不过，它不能说话，最根本的原因是元灵不完整。”
“不完整？”
“对，这只是个碎片，真正的元灵应该在本体上，现在上面附着的元灵，只是碎裂之时留下的，除非有朝一日找到真正的元灵，二者合而为一，否则，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化灵。”
没想到会是这样。灵玉顿时有些同情上面的元灵，这东西一看就很古老，她到哪去找本体？
“它为什么觉得我很亲切？难道跟你一样，觉得我适合当宿主？”
“它跟我怎么能一样！这世上再也不可能有元灵跟我一样了！”发现自己太激动了，不言马上缓和下来，“我能感觉到，它觉得你身上有一股气息很亲切，到底是什么气息，我都感应不出来，应该非常微弱，但跟它联系很紧密。你放心，它只是暂时留在你身边，不是拿你当宿主。”
“哦……”灵玉既放心，又觉得遗憾。放心的是，不用担心自己像紫庭一样被吃了灵气，遗憾的是，这玩意儿原来不是要认她为主。虽然还搞不清是什么宝物，但让宝物飞走，还是很可惜。
于是她继续问：“我能把它化为己用吗？”
“估计不行，它上面的元灵自主意识很强。”出于对本族后辈的爱护，不言道，“你就把它带在身边吧，反正也不碍着你什么。对了，你可以向它讨要一点剑意，这东西对你有好处。”
灵玉大喜，能得到这么纯粹的剑意，对她的剑术很有帮助。
“既然拿出来了，我去告诉师父……”
“不行！”不言打断她，“虽然它只是个碎片，但对你们来说，等阶太高了，你要是说了，肯定会被他们拿去研究。这东西就是剑意很宝贵，其他没什么用。”
“可是……”想到师父郑重其事的吩咐，灵玉又犹豫。
“要是惹怒了它，可不是好事。听我的，没错！”
297、后续
既然说出来对谁都没好处，灵玉没怎么挣扎就把这件事瞒下来了。
让师父担心有些不好意思，过一段时间，师父见她没事，应该就放心了。
结丹术法初步修炼完成，仙书也会使用了，灵玉现在拥有了一个结丹修士正常的实力，就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去完成昔日的打算。
她来到沧溟界，已经一百多年了，这么长的时间，想必下界已经沧海桑田，曾经的亲人朋友，一个都不在了。不过，那毕竟是她出身的下界，养育了她的一方水土，举手之劳，能做就做吧。
做出这个决定后，她去禀报师父，蔚无怏半晌没说话。
“师父，徒儿这个决定，有什么不妥吗？”
蔚无怏摇摇头：“你想回去下界，没有问题，为师只是在想，你的本命法宝还没有炼制好。”
本命法宝，灵玉也很无奈。不言说的那个炼制手法，需要的材料实在珍贵，宗门尽力为她搜寻，十年时间，也不过寻到了一两件。蔚无怏也曾问过她，要不要换一种算了，宗门修士，在炼制本命法宝上面有着天然的优势，因为他们有宗门的库房可以兑换材料，就算材料很珍贵，十年二十年，总能凑齐。灵玉这样的，实在变态，按这趋势，一百年内能凑齐就不错了。她可以十年二十年不出去游历，但能够一百年都不出门吗？
为此，灵玉也十分犹豫，跟不言商量过，结果不言一口咬定，这是最适合她的法宝，如果她放弃，修炼《云笈玄真谱》就没有多少意义了。况且，她现在有八化玄真这门大术法防身，还有仙书可以使用，实力比一般修士只强不弱，反正他的主人还不知道在哪里，用到元婴都没问题。
灵玉被他劝服了。蔚无怏见她初衷不改，又见她术法强大，剑术亦有增益，也就没有再劝。
话虽如此，她出身的那个小千世界，出口位于星罗海，等于去星罗海游历，这让蔚无怏有些不放心。
灵玉道：“师父，我的本命法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炼制好，总不出门也不是个事。我出门的时候小心些，不惹事就是了。”
“可是你身上还有那件东西……”
“师父你看，都过了几个月了，我很好呀，没有什么问题。”
“……”蔚无怏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去吧。”
灵玉露出大大的笑容：“谢师父。”
蔚无怏摆摆手，看灵玉还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睛看自己，忍不住就笑：“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又想讨便宜了？”
灵玉嘿嘿笑，凑上前：“没有师父的秘术，徒儿不放心呀！”
蔚无怏摇头叹气，从袖中摸出他的本命法宝，琉璃净水瓶。他伸指一点，瓶中飞出一道纯净至极的水液，顺着他的手指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气息浩荡而温润，而后慢慢没入她的丹田。如此三次，方才停歇。
“这三道琉璃净水，攻击、防御、疗愈，各有妙用，应该能助你一臂之力。但你也要记住，这只是万不得已的手段，不可依赖。”
“是，徒儿明白。”
蔚无怏又道：“你自身符术出众，这几年又得你师祖青眼，颇得了一番好处，这方面师父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了。唔，过几日宗门内好像有一个结丹修士的交易会，你去换些护身的东西，准备好了再出门。”
灵玉应下，告辞回天池峰。
结丹后第一次拜见师祖的时候，就将困扰苍华真人许久的天坼地裂符拆解了出来，之后，苍华真人经常召她前去，探讨符术。
说是探讨，其实是她占了便宜。师祖到底是师祖，苍华真人结婴多年，别看他脾气古怪随性，其实学识丰厚无比，各种杂学都有涉猎，炼丹炼器制符阵法无一不精。只不过，形成了固定思维，钻起牛角尖就不容易出来，恰巧她没见过元婴级灵符，不受其困，拆出了那一部分。
在师祖那里，灵玉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她一直很困扰的禁制阵法，修士之间的潜规则，一些斗法技巧等等。制符术更是突飞猛进，如今比蔚无怏还略胜一些。
数日后，灵玉前往主峰，参与宗门交易会。
当年她入门之时，太白宗有七八十名结丹修士，后来临海妖族入侵，飞舟惨祸，有二三十名折在里面。近百年来，太白宗全力扶持，新一代弟子纷纷结丹，人数在慢慢恢复，只是，多数结丹未久，实力减弱不少，而且影响了元婴修士的换代，至少要两三百年才能慢慢恢复。
这件事，太白宗不算太严重，最惨的是两皇山三派，以及当年临海四派。
临海四派地处战场，妖修刚刚入侵之时，就损失了大批弟子，后来连宗门驻地都沦陷了。等到大衍城事件过后，人妖两族达成协议，四派重新迁回，面对一片废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皇风书院、白鹿庵、丹心阁、归安寺，这四大派一蹶不振，目前还看不到重新崛起的可能。
至于两皇山三派，可以说他们积极对抗妖修，也可以说自己作死。陵苍多年平静，门派贡献不易获取，三派本就好斗，弟子为了战功，纷纷奔赴前线，结果损失惨重。
不过他们毕竟是顶尖大派，底子丰厚，近百年只是有些尴尬，倒不至于像临海四派那般惨淡。
此事获利的，反倒是赤霞宫、化阳门、幽冥教这类门派势力排在中等的大宗门，损失不大的他们，抓住机会，未必不能在两三百年后赶超两皇山三派。
灵玉曾经听师父说过，宗门在这件事上，有着自己的野心。太白宗本来就在顶尖之列，只是因为风格的问题，战力居于两皇山三派之后，如果把握好这两三百年，未必不能成为陵苍第一派。
故而，宗门如今对弟子结丹、结婴十分看重，连很少管事的显化、显宣真人都会定期出来讲道，指望培养几个天才弟子出来，撑起几百年后的太白宗。
她现在来参加的交易会，是太白宗的内部传统。到了结丹这个阶段，许多东西不是靠钱就能买到的，而七、八十名结丹修士，足以形成内部流通。宗门对此持鼓励态度，内部流通比外面可靠，受益的又都是本派弟子。
灵玉到达主峰的时候，正好看到钱家乐和他的师姐越秀真人的剑光在主峰落下。
“你怎么来了？”钱家乐奇道。
“我为什么不能来啊？”灵玉笑问。
“我还以为你被关起来研究了呢！”钱家乐开玩笑。
“什么研究？”越秀真人不明所以，问了一句。
灵玉忙道：“越秀师姐，我们开玩笑呢！”
“是啊，她前段时间不是讨了显化、显宣两位师伯和顾掌门的欢心么？”钱家乐立刻接道。这件事不能泄露出来，他们被交待过的。
“哦……”越秀没怀疑，看着他们两人，也开玩笑，“你们俩感情这么好，不考虑在一起么？”
“在一起？”
“是啊，结成道侣什么的。”越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眯眯，“看你们这小模样，多般配。”单看一个倒好，只是稍嫌中性，都认得出本来的性别。可要放在一起，一个风姿秀逸如少年，一个容貌娇艳如少女，实在叫人眼花缭乱，难以分辨。
灵玉和钱家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们结成道侣，那可糟了！”
“为什么？”
又是异口同声：“我们在一起，谁在上面？”
越秀无语：“你们两个……”这种话要不要说得这么自然？
钱家乐捅捅灵玉：“这话我说就算了，你怎么能这么口无遮拦？”
“你能说我不能说吗？什么叫口无遮拦？”
“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居然说出谁在上面这种话，难道不是口无遮拦？”
灵玉冲他一笑，分外灿烂：“我还真没把你当男人。”
“……”好吧，钱家乐被打败了，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了。
越秀败得更彻底，她抚额道：“我真傻，你们两个压根不觉得对方是异性吧？”
两人嘿嘿笑。钱家乐一开始就把灵玉当兄弟，而灵玉，把他当兄弟兼半个闺蜜。原本闺蜜这个角色，是当年筑基时交好过的方心妍扮演的，谁知道方心妍是妖族之人，这个角色就一并转到了钱家乐身上。
“越秀师姐，钱师弟，程师妹。”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落在主峰上，向三人拱手。
三人转过目光，越秀笑道：“原来是宋师弟，没想到你也来了。”
灵玉和钱家乐齐齐回礼：“宋师兄。”这位便是元宁子的爱徒宋诩，他们同一代弟子中最早结丹的人物。
他容貌寻常，气度却是不凡，目光凛冽，看人的时候很有压迫感。虽然是法修，但功法比较诡异，走的是刚猛的路子。
钱家乐跟他交过手，曾经在灵玉面前感叹过，这位宋师兄早他们几十年结丹，实力果然不凡。
“咦，几位师兄师姐，怎么站在这里？”随后到来的，是陆盈风。相比起当年的冷若冰霜，结丹之后的她，多了一分温和，容貌仍然娇美如昔。
几人还未答话，又一名青年过来了：“越秀师姐，几位师弟师妹。”
这青年外表年纪与宋诩差不多，俊雅中带了三分冷意，正是掌门爱徒纪承天。
298、宗门交易会
纪承天比他们长了几十岁，正好介于越秀和他们之间。当年从临海回来，一举结丹，百年未到，已经迈入结丹中期，很有希望在三百岁之前结婴，是他们中最受重视的一个，也是宗门主要培养，准备几十年后夺取莲台之会魁首的弟子。
当然了，后面这一条，苍华真人和蔚无怏可不认同，他们一心认为，意外凝成剑心的灵玉，很有希望在法会之前迈入中期，凭借超凡的实力夺得魁首。这也是苍华真人这些年时常召她前去，刻意培养她的原因。
不过，目前看来，这个差距还是挺明显的。她本命法宝未成，单靠比一般法修强一些的剑术，和《云笈玄真谱》的自带术法，很难战胜比她高了一个小境界的纪承天。
苍华真人和蔚无怏也不着急，只要灵玉的进步够快，几十年时间，足以产生变数。
“纪师兄。”除了越秀，众人齐齐见礼。
“纪师弟，我们正要进去，你就来了。”越秀还要说什么，看着又一位抵达主峰的同门，笑了，“今天什么日子，你们这批人，来得这么齐？”
灵玉转头一瞧，那不是端木澄么？
确实来得挺齐，除了许寄波，近年结丹的弟子几乎都来了。
“诸位师兄师姐。”看到他们，端木澄一脸意外。相比起凛冽的宋诩，冷漠的记承天，端木澄温和得多，就像他的名字，行为举止让人如沐春风。
论容貌，他并不是太出挑，但一身气度风骨，容易让人沉醉，也难怪青梅竹马的陆盈风，对他始终不改初衷。
这两人的事比较诡异，陆盈风的心意明明白白，端木澄却让人摸不透，说他不喜欢陆盈风，宗门里没一个信，说喜欢吧，他们几十年来都没有结成道侣。
“怎么大家都站在这里？”端木澄笑吟吟地问，“难道此处风景特别好？”
越秀笑道：“哪啊，只是你们一个接一个，全凑到一起了，这不，连招呼都还没打完。”
端木澄抿嘴笑：“那可真是巧了。”
“可不是，你们这些人，都是修炼狂，凑到一起不容易。”越秀指了指一间偏殿，“我们进去吧，老这么站着，让弟子们瞧见，还以为怎么了。”
众人从善如流，鱼贯入内。
交易会还没开始，偏殿里三三两两坐了十几名结丹同门，看到他们进来，纷纷打招呼。
虽然来的时候没有同行，坐的时候端木澄很自然地和陆盈风坐到一起。越秀、钱家乐和灵玉挨在一处，宋诩和纪承天就在近旁。
眼看时间快到了，陆盈风“咦”了一声：“许师妹怎么没来？上次见面，她还说要来换点丹药呢！”
听到这句话，钱家乐和灵玉默契地对视一眼。别人不知道，他们清楚得很，之前许寄波追踪他们进入神风境，被灵玉逼出了秘术，又截断了符兵，不可能丝毫无损。说好要来却没来，八成是伤还没好。哼，她果然受伤不轻。
端木澄道：“前几天遇到凌霄师姐，听说她好像受了伤，去百药园求过丹药。”
“唔，受伤？难道她出去了？”
“可能是急于修炼，岔了气吧。”端木澄淡淡道，“她对修炼的急迫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盈风眉头微皱：“许师妹怎么就这么倔呢？她的修炼速度不慢了，没必要这么赶。心境跟不上，准备结婴的时候，不知道要打磨多少年。”
宋诩却道：“修炼快不是好事么？心境慢慢再补也不迟。”
陆盈风没给他面子：“宋师兄你除了修炼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像你这样当然没问题，可许师妹跟你不一样，没有几个人能达到你这样的境界。”
比他们都要早结丹，宋诩靠的就是专心致志的信念，灵玉觉得，宋诩这个人，称得上心如铁石，从来没见他有过动摇的时候，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几乎没有别的念头。
陆盈风则有着元婴弟子超凡的眼光，年纪虽然不大，行事却很稳重。尤其在结丹这个关口徘徊的几十年，磨去了她曾经的傲气，变得平和。
面对陆盈风的反驳，宋诩只是给了个淡淡的眼神，懒得辩驳。
一旁的纪承天突然道：“你们少管她，她早晚要惹事。”
此言一出，他们几人都转过了目光。能让纪承天开口的事情可不多。
“看我做什么，爱听就听，不听就算了。”
端木澄摇头而笑：“纪师兄，你这人啊，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对纪承天冷厉的目光视若无睹，他继续道，“我们同门多年，你多说两句又不要付钱，干嘛这么惜字如金？”
纪承天还没说话，越秀“噗”地笑了：“哪是惜字如金，你拿金出来，看看纪师弟会不会多说两句？”
明显是笑话，偏偏端木澄煞有介事地点头：“对，金太俗气，纪师兄，你看拿多少灵石能买你一句话？”
纪承天扭开头，不理他们了。
灵玉等人也扭开头，却是在偷笑。
不多时，交易会的时间到了。
今天主持交易会的，正好是百草长老凌霄。她已经结丹后期，却卡在这个境界迟迟不能突破瓶颈，达到圆满。
灵玉曾经听蔚无怏说过，凌霄因为擅长木系法术，自小学习炼丹，难免对丹药偏爱一些，现在遇到的问题，就是丹药服食过多，经脉活力降低，才迟迟不得突破。
她自己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些年来，一直在有意识地排除丹毒，寻找秘法恢复经脉活力，等她解决了这个问题，结婴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另一个让蔚无怏感叹的，便是蓝沐阳。按说，被任命为戒律长老的蓝沐阳，无论资质还是潜力，都是一等一的，偏巧出了临海一事，他在飞舟惨案中受了重伤，影响了根基，不然也到了结婴的时候了。
浮想中，凌霄的声音响了起来：“各位同门，这是咱们宗门内部的交易会，规矩大家都知道，随意一些好了。”
她随随便便掏出十来只玉瓶：“这是我近来炼制的丹药，材料、灵石都可以换，你们看着办。”
身为百草长老，凌霄的炼丹术极好，不算那些元婴真人，她就是本门第一炼丹师，出品的丹药向来抢手。至于她要什么，这些年大家都清楚，一些可以恢复经脉活力的灵物、秘方，是她的首要目的，另外，看在同门的份上，拿灵石来交易她也不会嫌弃。
“早就等着凌霄师姐了。”有人笑着拿出自己收集来的材料，“喏，师姐看看可合意？”
凌霄一瞧，正是她急需的材料，向那人颔首微笑：“师弟有心了，随便挑吧。”
有了开头，十多瓶丹药很快被挑捡一空。灵玉抢了两瓶，一瓶疗伤之用，一瓶恢复真元，用的是忘离居士的丹方。
看到那张丹方，凌霄眼睛一亮，对她道：“好东西，以后有了好丹方，程师妹一定要来找我换呀！”
凌霄之后，纪承天拿出一枚玉简：“都天八门阵的炼制方法，换一件镇压心神之物。”
这个交换不容易。都天八门阵是一门威力极大的阵法，可阵法之物，要的人相对较少，而镇压心神的宝物人人都需要。
有一位同门师姐对都天八门阵很感兴趣，却没有镇压心神之物，便另外拿出一件东西出来交换，如此转折数次，纪承天总算将一枚定心佩收入囊中。
越秀见状，低声问：“纪师弟，你突然要镇压心神之物，难道最近修炼出了问题？”
纪承天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嗯。”却是一个解释也没有。
越秀便道：“我这里有门秘术，正是修炼道心用的，你有没有兴趣？”
纪承天将目光移过来，毫不掩饰其中的怀疑。若是如此，刚才她完全可以提出来，就算不喜欢都天八门阵，也可以另外提要求。
越秀笑了两声，含糊地道：“我需要的不是东西。”
“那是什么？”纪承天终于开了尊口。
“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越秀扫了眼交易得火热的现场，说，“我们晚点谈。”
纪承天略一考虑，点头表示同意。
这边已经轮到灵玉了，她十分爽快地扔出一堆灵符和诸多灵药：“需求各种保命秘术，要求发动迅速、杀伤力强，这些东西各位师兄师姐随便挑。”
她的制符术不低，灵符灵气饱满，灵药更是珍贵，很快有人看上眼，斟酌着拿什么东西交换。
钱家乐见了，低声问：“程师妹，你要换秘术，是准备出门吗？”
“对。”灵玉点头承认，“过些时日，我要去星罗海一趟。”
“星罗海？”钱家乐不解，“你本命法宝还没炼制，去那么远做什么？”
“回家啊！”灵玉答得理所当然，拍拍他的肩，“安心吧，我心里有数。”
暂且不管钱家乐，陆陆续续有人跟她交换，同门之间，都是要脸面的，没人拿出价值不等的占便宜，灵玉也不讨价还价，通通换了。
到了结丹期，保命秘术这种东西很珍贵，能换到就不错了。
299、不见了
听说灵玉要出门，众位同门很给面子，不是很重要的保命秘术，都拿出来换给她了。当然，也是她拿出来的东西很珍贵的缘故。灵符暂且不说，她手头的灵药，是忘离居士的藏品，秒杀几个结丹修士不在话下。
不多时，交易结束，众人开始交流起修炼经验。这也是惯例，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不多交流一番，岂不浪费机会？师父的指点总是有限，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等到交流会结束，钱家乐跟她回到天池峰，两人有了一番详谈。
灵玉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道：“……我的本命法宝，最起码也要几十年后，就这么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大部分修士，哪怕有门派可以依靠，仍然需要自己出门寻找材料，顺便增广见闻。结丹需要勘破心境，结婴则要坚定道心，化神更要体悟世情，这些都离不开游历，闭门造不出车来。我从筑基到结丹，情况比较特殊，省去了这个步骤，如今正是补上的好时候。”
钱家乐被她劝服了：“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只是，你远去星罗海，那里比较混乱……”
陵苍的修士对星罗海总是存在解，觉得那里散修极多，没有大宗门威慑，必定秩序混乱。其实并非如此，星罗海有着他们独特的生存法则，相对于陵苍的秩序俨然，他们自由松散，但同时遵守着不成文的规则，只要不去冒犯别人，很少会出现危及性命之事。正因为如此，仙城繁盛不输陵苍，商业之发达，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星罗海的修士，一些人向往陵苍安逸的大宗门，但更多的人喜爱星罗海的自由自在。
“我在那里住过几年，对星罗海比较了解，师兄大可放心。”
话说到这份上，钱家乐也就不再劝阻，把自己暂时用不上的秘术借给她，便告辞回去了。
灵玉一个人坐在修炼室，慢慢转着手边的梦回石。离开之前，她有两件事要办好。一是徐逆那边，要递个话过去，免得他不知道她离山，贸然去做危险的事，万一出事影响到对方，那就不好了。二是把符兵弄好，到时候多一个帮手。
要传话给徐逆，倒也不难，她与段飞羽一直有来往，告诉段飞羽，徐逆自然会知道。
这么一想，她给段飞羽写了封信，用术法封好，吩咐阿碧送到执事堂去。
至于符兵么……她准备去趟观云峰。
半个时辰后，灵玉从观云台下来。她直接拿了符兵去见师祖，顺便禀告，自己要去星罗海的事。苍华真人对符兵很感兴趣，答应帮她修复，可面对她期盼的眼神，视若无睹。灵玉无奈，只得垂头丧气地告辞。
看着她出去，苍华真人一派风流地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想从师祖我这骗东西？嘿，就不给！”
灵玉不知道师祖早就看穿她的心思了，顺路摸到师父那边瞧瞧，蔚无怏正在修炼，没空理她，于是跟丁皓玄等人闲谈几句，打算离开。
刚要飞回去，就看到一个很扫兴的人站在不远处。
灵玉打算当没看见，那人却一步迈上前来，拦住她：“程师姐！”
“干嘛？”灵玉懒洋洋地道，连表面的客气也懒得装了。
眼前之人，可不就是许寄波。真是不明白，做了那样的事，她居然有脸找上门来？难道还指望和好不成？开什么玩笑，没直接拿剑捅她算好的了！
许寄波脸色苍白，真元不稳，身上带伤根本藏不住。她走上前，似乎想抓灵玉的手，却被她先一步躲开了。
灵玉冷冷道：“我不介意对你再拔一次剑，这里可是观云峰！”
观云峰的人，并不招摇，甚至可以说是低调，但没一个好惹。从师祖苍华真人，到他门下诸位弟子，都有着极其别扭的脾气，按顾掌门的说法就是，他们踩人一脚，还要嫌别人肉硬不好踩。许寄波敢在观云峰放肆，灵玉就敢对她拔剑。
许寄波脸上露出怯意，犹豫了一下，咬咬牙，突然抓住她的袖子，凄哀道：“程师姐，我知道我鬼迷了心窍，偏要跟你作对。我现在已经受到教训了，你就原谅我吧！”
灵玉诧异地挑起眉，万万没有想到，许寄波会来这招。这可不像她的个性，许寄波的骨头要是真的这么软，就不会明知道打不过她，还要跟她作对。
见她没有反应，许寄波脸上凄色更浓：“程师姐，我因为用了秘术，元神受损，少说也要温养十年才能恢复，这样你还不能原谅我吗？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只是觉得很嫉妒，为什么你总是比我强，就连丹田碎裂都能恢复……”
灵玉把袖子从她手中扯出来，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她：“你又想搞什么鬼？”
“不，不是，我只是……”
“省省吧，像你这种送上门的仇人，我还没那么大肚量原谅你。别以为我不敢拿你的血祭剑，别忘了我是观云峰的人！”说罢，她瞥着许寄波，“还不走？真想看我拔剑吗？”
许寄波咬咬唇，无限幽怨地退开，一步三回头，到底还是走了。
灵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渐渐沉下。她可不相信许寄波真是来求和的，这个女人是很讨厌，但不至于那么没骨气。到底为了什么呢……
观云峰渐渐远去，许寄波长出一口气，在玄女峰落了下来。
以两峰之间的距离，在这一头看不到那一头的情景，但她却好像看到灵玉还站在那里似的，让她芒刺在背。
“前辈，”她低声说，“我已经按您的吩咐去做了，您之前说的那个方法，可不可以告诉我……”
半晌没有动静。
许寄波又唤了一声：“前辈？”
仍然没有声音，那个陪伴了她数年，指点她众多技巧，告诉她许多机密的前辈，好像就这么消失了。
她有些慌了。这些年来失败的经历，让她知道仅凭只言片语的流传，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未卜先知，好几次费尽心力，却与机缘错身而过，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若非得益于这位前辈的指点，她难以走到今天，若是真的失去，该怎么办？
“前辈，您回答一声！我已经按您的要求做了，您……”
没有声音，真的没有声音。
许寄波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她突然崩溃似的蹲下身，捂脸痛哭。为什么，为什么重来一次，她还是一次次地错过？难道真的注定，她只能当一个小人物吗？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许师姐？”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处于精神崩溃之中，许寄波竟然没发现有人靠近，她立刻抹掉了脸上的眼泪，站起身。
黑暗中向她走来的，正是甄师妹，她目光游移，吞吞吐吐地问：“许师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刚才……怎么了？”
“没事。”这一瞬间，许寄波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道，“我之前受了伤，心境有所起伏，所以……”
“哦，是这样啊。”甄师妹视线游移，“师姐有伤在身，怎么还不回去疗伤呢？伤拖久了，可不是好事。”
“嗯，多谢你关心，我这就回去了。”许寄波淡淡点头，转身往自己的洞府行去。
甄师妹暗暗吐出一口气，往她之前看的方向望去。那里是……观云峰？许师姐去观云峰做什么？自己要不要去看看呢？
她还未想出个究竟来，一道凌厉的劲风突然袭至身旁，然后，一双冰凉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甄师妹陡然睁大眼，看到黑夜里许寄波的眼睛闪着凶光，顿时骇得说不出话来：“许……许师姐……”
“你最近在做什么？”许寄波声音沉下，带着幽幽的寒气，黑暗中特别可怖。
甄师妹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许寄波。她进入玄女峰时，许师姐已经是丹锦真人门下弟子了，二十岁便筑基成功，是许多人羡慕的对象，大家都以为她会是紫盖峰陆师姐那样的人物，没有人不愿意与她交好。而这位许师姐在她眼中，一直是个不错的人，虽然隐隐有些目下无尘。
能跟许师姐成为朋友，她一直很自豪，因为哪怕结了丹，许师姐对她都很客气，还会教她一些小技巧。
可眼前这个许寄波，跟她印象中的那个完全不同！她目光幽幽，一张脸大部分笼罩在黑影里，显得特别阴深，仿佛下一刻就会把她吞吃入腹。脖子上的手很凉，也很用力，一股寒气不由自主地从后背升起。甄师妹直觉，她是认真的！
不可能，她最近在做什么，许师姐不可能知道，她自认做得很隐密。难道自己的怀疑是真的？许师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甄师妹。”许寄波几乎贴上她的脸，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不过，既然你已经起了疑心，我就不能放过你了。”
那股寒气随着这话直透内心，甄师妹惊恐地睁大眼：“许师姐，你、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
甄师妹咽了咽口水，极平压下心中的恐慌：“师姐你相信我，我没有背叛你……”她只是想知道，许师姐到底有什么秘密罢了。
“呵，你现在不背叛，不代表以后不会。”许寄波的声音慢条斯理，透着森森的寒气。
甄师妹不由自主地转过头，色厉内荏地叫道：“许师姐，这里是玄女峰，你敢乱来吗？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师祖也不会……啊！”
许寄波收回自己的手，看着晕倒在地的甄师妹：“我不能相信你，所以，把命跟我绑在一起吧！”
说完这番话，她在黑暗中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寒意透骨。
“前辈，您真的抛弃我了吗……”
300、去往星罗
紫霄剑派那边，回了一封信。
灵玉看到信的内容，眉头皱了起来。
段飞羽在信里很自然地跟她闲谈，中间非常自然地提到徐公子——这个徐公子自然是徐逆——数年前离开宗门的事情，没说去了哪里，大概他也不是很清楚。
灵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一弹指，将信件烧成灰烬。
她看着火舌舔着洁白的纸张，将之完全吞没，感到有些疲惫，仰起头靠在墙上，目光落在虚空里。
这种黏黏糊糊的关系真是讨厌啊，不能干脆利落地解决，非得这样纠缠不清，哪怕几十年不见，对方仍然是绕不过去的坎。
如果仅仅只是同心契约束他们不得对彼此起恶念，也就罢了，偏偏里面还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导致徐逆的人生发生重大改变，一旦说出去会引来元后修士报复的秘密。
不行，这种关系他们可以忍受一时，但能永远忍下去吗？以前修为还浅，倒也罢了，修为越高，就越是束缚。同心契本来就是暂时的解决方法，因为互相杀不了对方，又无法全心信任，才用魂契的方式把双方绑在一条船上。
要想办法解决。知道徐逆背负的是什么，她没有办法等到他成功或者同心契失效的时候了。
灵玉低下头，从袖中摸出一只通体白润的玉笛，她的手指搭在上面的铃兰花上，眼睛有过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清醒过来。
她不知道徐逆怀着怎样的心思，但是，一直装傻下去，可不是程灵玉会做的事。
……
数日后，苍华真人将她唤过去，把修好的符兵还给她。
灵玉留下钱家乐的那份，向熟人一一告别。
这次离开太白宗，她的心情平静而安然。从太白宗到凌云城，然后去往宁安城，再通过宁安城的传送阵抵达星罗海域的交通枢纽灵枢岛。咸涩的海风吹拂在脸上，她仿佛回到了百余年前。
那时候的她，刚刚从下界上来，像个土包子一样，看什么都很新奇。
百年过去，再次回到星罗海，她已经是个结丹修士了。
到达灵枢岛，灵玉没再借助传送阵，而是收敛起身上的威压，随意寻了艘飞舟，像个寻常修士一样，去往三大岛。
当年她对沧溟界的事情不大了解，懵懵懂懂，再次来到星罗海，方才悟过来，陵苍各派到星罗海招收弟子，恐怕背后有着深意。不然，陵苍那么大的地方，根本不需要跑到星罗海招收弟子，光是使用传送阵的费用，就够吓人的了。
至于原因，她猜测，大概有示之以威的用意。
陵苍宗门，大梦泽世家，星罗海域散修，如此划分，是西溟的共识。但这不代表，三者互不来往。有些东西，比如特产什么的，是没有办法替代的，星罗海极其广阔，资源丰富，商业繁盛，陵苍宗门怎么可能放过？多多少少会与本地的势力合作，或是开设店铺，或是安置产业。只是，陵苍离星罗海实在是远，鞭长莫及，有些时候，就要展示一下实力。
话说回来，星罗海当真得天独厚。本来已经很繁荣了，当年妖修入侵，偏巧溟渊之气外泄，形成了一条天然的隔离带，使得整个星罗海域都与战场隔离开来，几乎没有损失。
而陵苍近年，多多少少有些衰落，这种对比，亲身经历，十分明显。
听说当年妖修之战，为了减少损失，陵苍各派联合向大梦泽、星罗海施压，要求他们提供支援，敲了一大笔财货，到现在，两地的修士对陵苍还很不友好。
灵玉是陵苍宗门的人，当然站在宗门的立场考虑。溟渊开裂，妖修入侵，一旦陵苍被破攻，大梦泽、星罗海也不能独善其身，所谓唇亡齿寒，她不觉得站在前线的陵苍向两者要求资源支持有什么不对。
再说了，自己辛辛苦苦抵挡妖修，他人轻轻松松享受成果，还要面临损失巨大，实力减弱的危机，谁会干？陵苍宗门不去敲诈才怪！他们可不想自己付出，结果却被别人捡了便宜。这是利益，整个陵苍的利益，没有人愿意退让。
当然了，大梦泽和星罗海有怨言，也很正常。站在他们的角度，面临妖修入侵的是陵苍，凭什么要他们承担后果？陵苍各宗门经过战火的历练，修士实力增强，与妖修的战斗有许多材料收获，还要他们把自己的心血奉献出去，怎么想怎么亏。
不过，三者虽然鼎立，陵苍到底势大，他们只能吞了下来。
后遗症就是，妖修入侵之战结束后，两地修士一度对陵苍心怀恨意，如今百年过去，才慢慢淡了下来。
灵玉坐在船舷旁，看着下面的星罗诸岛，感受着海风拂面的畅快。
一名修士出来透气，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向她走来：“见过这位道友。”
灵玉转过头，向此人点了下头。这是位筑基修士，外表三十来岁，不俊不丑，目光精明，笑容和气，应该是个生意人。
她威压没有外放，修为低于她的修士看不出她的真正修为，此人在旁看了半天，也摸不准她到底是中期还是后期，但肯定比自己强就对了。此时见她态度冷淡，倒也不生气，仍旧笑眯眯道：“鄙人艾方兴，是名小伙计，不知道友贵姓？”
说是小伙计，可看他的打扮，应该是哪家商行的掌柜，这话是自谦。
“原来是艾道友，在下程灵玉。”她不怎么感兴趣，但也并不冷淡地回了一礼。
艾方兴也不在意，仍然笑吟吟地与她搭话：“看程道友的打扮气度，似乎是陵苍人？”
“哦？”灵玉微一扬眉，“你如何看出？”
“很简单，气质。”艾方兴道，“只有陵苍的修士，才会有这么凌厉的气质。”、
生意人，见过的人多，眼光也毒辣。艾方兴四处奔波，一名修士什么出身，大概有多少身家，性子如何，有没有下刀的机会，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本能，凭借长时间实践形成的本能。
比如灵玉，她衣着简便，用的却是上好的料子，具备防御效果。用得起这种衣料的，必定颇有身家。自从她上船之后，就一直这么懒洋洋的，没有任何兴奋感，也不爱跟人搭话，显得很自我。像这样的人，多半出身良好，自信会很自然地散发出来。
艾方兴不敢说自己都猜对了，但八九不离十。
干他这行的，很自然会跟这种人打招呼，说不定聊着聊着，就谈成了一笔生意。
灵玉歪了歪头：“莫非星罗海没有气质凌厉的修士？”
“当然不是。”艾方兴看她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星罗海的修士，除了像鄙人这般四处奔波、满身铜臭的，还有海上讨生活，历尽艰辛的。后者也会很凌厉，但不会有程道友这样的自信洒脱，仿佛万物不萦胸怀，只有一直修炼无忧之人，才会如此。”
修炼无忧……灵玉不禁笑了起来。她确实是修炼无忧啊，宗门待结丹修士宽厚，她又得了忘离居士大半身家。宗门之内，无论师父还是师祖，待她都不错，除了自己，还有什么可忧心的？不过，真正让她表现出这种气质的，是因为结丹成功，自然而然有了居高临下的心态。实力才是一切源泉，没有实力，什么气质，都是空谈。
“最重要的一点，这艘飞舟是从灵枢岛出发的。看道友的样子，应该只是借用灵枢岛的传送阵，如此，多半是陵苍和大梦泽的修士。大梦泽的修士偏于沉默，陵苍的修士偏于凌厉，是以，鄙人一看就觉得，程道友是陵苍的修士。”
“艾道友好眼光。”灵玉笑着向他拱了拱手，“在下确实来自陵苍。”
猜对了她的来历，让她转变了态度，艾方兴十分满足，与她闲谈起来。
“程道友如此悠闲，不像身负任务，莫非是游历来的？”
“是，幼时曾经在星罗住过几年，无事回来看看。”
“哦？”艾方兴眼睛一亮，“却不知程道友昔日住在哪一座岛？”
“就是飞廉岛。”灵玉随口一答，打量了一下艾方兴，“却不知道艾道友在何处供职？是哪家商行的掌柜？”
艾方兴谦逊地笑：“程道友客气了，鄙人是无双城一家商铺的管事，主要负责采购。说来也巧，我们的商铺就在飞廉城，说不定往年曾经见过呢！”
灵玉心道，虽然你看起来年纪不小，可未必有我老。正要说些什么，思维忽然顿了一下。
无双城？飞廉城的商铺？
“原来艾道友是无双城的管事，真是失敬失敬。”
“程道友太客气了，这有什么……”艾方兴谦逊着，神色间却有淡淡的得意。
从商能进入无双城，在星罗海可是值得夸耀的事。
灵玉又闲扯了几句，问起自己想问的事：“我昔日有一位好友，在无双城一家拍卖行就职，却不知道艾道友可曾听过？”
“哦？”这是个拉近距离的好方法，艾方兴连忙问，“不知道程道友的这位好友，姓甚名谁，在哪家拍卖行做事？”
灵玉微微一笑，道：“他叫范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