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出发
灵玉坐在石屋前沉思。
伏元青说，他陪伴了徐正十几年，照理他的话再可信不过，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不对呢？到底是她太多疑，还是事情真的不是那么简单？
正冥思苦想，余子山战战兢兢地挪过来，小心翼翼地向她见了一礼：“前辈。”
灵玉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余子山戒备地看了看不远处的五个人，问：“敢问前辈，是不是明天就要离开了？”
“嗯。”灵玉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关注着这边的祝连城父女，道，“答应你们的事，只怕我暂时办不到了。这样吧，我给你们留张传讯符，如果有人经过，可以请他们帮个忙。”
余子山掩不住失望，但他知道此时没办法要求太多了。
灵玉目光转向石林，若有所思：“你们之中，可有精通阵法之人？”
“啊？”余子山一怔，答道，“晚辈略懂一些。”
“依你所见，这石林的天然阵法，能修复吗？”
余子山诚惶诚恐地回道：“回前辈，这阵法的阵眼没有被破坏，只要稍稍休整就可以。”
灵玉点点头，从怀中取出数道灵符给他：“我帮不了你们多少，这里有几道二阶器符，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你们一命。”
余子山接过灵符，神情复杂：“……多谢前辈。”
灵玉摆摆手，不再说话，余子山知趣地告退了。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面带期盼地问：“前辈，如果我和师父师妹脱困了，有没有机会进太白宗？”
灵玉微微一怔，答道：“如今各大宗门招收散修抵抗妖修入侵，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去白鹿庵报名，进入宗门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余子山重重点头：“明白了。”
他回去祝家父女身边，把两人对话一说，祝檀儿就急了：“师兄，爹爹是要你问，你自己加入门派的机会有多大，你提我们做什么？”
余子山摸着脑袋，憨笑道：“可是，我想跟师父师妹一起……”
“傻孩子。”祝连城摇头叹气，“你若进了宗门，自然可以照顾我们，何必强求一起呢？”
…………
半夜调息结束，灵玉睁开眼，起身出了石屋。
伤势暂时被她压下了，短期内行动不成问题，面对那两伙人，有了一点底气，但也只是一点。
这种感觉，灵玉很不喜欢。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无论是伏元青还是徐正，双方都想把她拉进来，不容她袖手旁观。
反过来想，事情并不是那么糟糕。首先，伏元青需要她，为了安全脱险，绝对不会对她动手。其次，徐正的态度很古怪，似乎有意无意地给伏元青留了一条生路，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对她下手。只是不知道他们要去的遗府，是什么样的所在，有多危险。
黑暗中，灵玉抬起头，看到隐隐约约的人影。
伏元青和他的同伴顾昊在角落里疗伤，徐正他们三人则留在石林之中。
灵玉看到石林中剑光闪烁，不禁起身向那边走去。
不多时，她站在石林外围，看到徐正在练剑。
夜色下，只见剑光点点，寂然无声，连灵气波动都很小。她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徐正的剑并不是紫雷剑，剑光如星辉，不带一点紫色。
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徐正忽然收剑，向她看来：“程道友，你这偷窥，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俗世武林中人，很忌讳练武时被人偷看，修仙之人亦是如此。不过灵玉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淡然道：“你哪里看出我是偷窥？本来就是明目张胆地看。”
此话出口，徐正被噎了一下。好一会儿，他面露薄怒：“程道友难道不懂规矩？”
灵玉好笑地看着他：“徐公子难道就懂规矩？我太白宗与紫霄剑派怎么说也算友派，你还胁迫我呢！”
“……”徐正默然许久，松手一甩，手中剑化为剑光，收入剑匣之中。
灵玉倚着巨石，颇感兴趣地问：“徐公子，你剑匣里有几把剑？”
徐正冷然扫了她一眼，转身往石林外走去：“与你何干？”
灵玉看着他走到不远处的小池塘洗手，干脆跟过去：“你是紫霄剑派的嫡传，我身为剑修，当然好奇了。如何，徐公子是否肯指教一二？”
徐正擦干净手，起身看着她。如果不是灵玉的眼中始终带了一分戒备，他几乎要以为又是个被他容貌所惑的女子。可并不是，从头到尾，灵玉的表情始终藏着似有若无的戏谑，似乎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又听灵玉道：“忽然想起来，八年前星罗偶遇，伏道友曾经说过，徐公子最是怜香惜玉……好奇问一句，在徐公子眼里，在下算是女人吗？”
徐正的双眉忽然上扬，瞪视着她。
可惜，灵玉的表情始终淡定含笑，好像刚才问的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
瞪了一会儿，徐正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伏道友口中的徐公子……真不像啊。”
“哪里不像？”
灵玉却不答了，陡然转了话题：“对了，我们要去的遗府是个什么情况？既然要我加入你们的队伍，总要跟我交待一下吧？”
这话题转的，徐正的脸黑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你问袁复去！”
说着，举步就走。
“徐公子莫非心虚了？”
徐正的脚步忽然顿住，转过身，狠狠地盯着灵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卖弄聪明，从来不会有好结果，程道友还是珍惜自己的小命吧！”
说罢，甩袖回了石林。
灵玉一点也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如果说原来只是猜测，现在她肯定了，徐正有秘密。嗯，知道别人的秘密可不是一件好事，看来她真得收敛一点，万一知道得太多，被灭口可就不妙了。
灵玉心情极好地回了石屋，调息没多久，天就亮了，外头传来伏元青的声音：“程道友？”
刻意让伏元青等了一会儿，灵玉才整衣出去。
天光大亮，旭日东升，他们五个人已经准备好了。
六个人会合，伏元青对灵玉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师弟顾昊。”
那名白净少年对灵玉笑了一下，脸色仍然有些苍白。
灵玉淡淡点了下头。
“这位是段飞羽师弟，与徐师弟一起长大，向来形影不离。”伏元青指了指那位段师弟。
段飞羽向她拱了拱手，十分客气：“程道友，请多指教。”
伸手不打笑脸人，灵玉也回了一礼。
然后是那名略显阴沉的青年：“这是莫沉莫师弟。”
灵玉瞥了对方一眼，不禁想，果真人如其名，够阴沉的。
“徐师弟就不用介绍了吧？”伏元青笑。
灵玉却看着他道：“伏道友还没介绍自己呢。”
伏元青一顿，笑了起来：“抱歉。程道友大概知道，我真名叫做袁复，不过，我既离开了紫霄剑派，这名字以后就不用了，道友还是叫我伏元青吧。”
灵玉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既然都认识了，咱们这就出发？”伏元青面带微笑地询问，看不出半点异常，似乎大家都是朋友——真是够虚伪的，灵玉在心中哼了声。
“等等。”徐正直视灵玉，“你呢？我们只知道你姓程，还有呢？”
“程灵玉。”她抱着剑道，“太白宗观云峰蔚无怏真人门下，够了吗？”
徐正面露诧异：“你是蔚无怏的弟子？”
“不错。”灵玉稀奇地看着他，“徐公子竟然听过我师父的名字？”
徐正微微点头：“这是自然，二十年前莲台之会，令师夺得魁首，我恰巧在场。”
“莲台之会？”灵玉重复一句。
“程道友莫非不知？”徐正双眉微拢。
灵玉摇头。
“……这是我们道门七大派之间的高层法会，结丹以上才会参加。”徐正简单地说了一句，望着灵玉，若有所思，“没想到蔚真人的弟子，居然是个剑修。”
灵玉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地说：“我本想进紫霄剑派，可惜你们不收女弟子。嗯，我曾问登记弟子，明明你们有女弟子的，为什么不收。他说，若是成为紫霄剑派弟子道侣，那就能破格入派，不过，看我这样子，也没可能。”
“……”在场五人面露尴尬。紫霄剑派确实有这么条规矩，如果成为弟子道侣，便算门派中人，享受一应福利，所以，经常有一些修习剑道的女修士，甘愿成为紫霄剑派弟子的道侣。这件事，屡屡被其他宗门嘲笑，说紫霄剑派用这种手段收拢女修。
没办法，修仙界女修的数量要少一些。许多门派都提倡弟子在没什么前途的情况下，成婚生子，以延续道统。紫霄剑派这么干，倒是给门下弟子增加了不少机会。
只尴尬了一瞬，伏元青便道：“好了，这些事慢慢再说，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出发？”
徐正点点头：“走吧。”
一行六人，都是剑修，说走就走，各自唤出飞剑，化为遁光，向东而去。
望着天上消失的遁光，祝檀儿既向往又失落地对身边的余子山道：“师兄，我们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啊？”
151、躲藏
这几天没有战事，他们六人走得很顺。为此，伏元青特意传了灵玉一套剑修的隐匿之术。
徐正回头瞧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
灵玉估计，伏元青传的隐匿之术是紫霄剑派的东西，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理，她毫不客气地学了。
不得不说，这群家伙虽然讨厌，却是有真才实学的。那段飞羽不知修炼了什么功法，神识强大，老远就能察觉到修士靠近，发出预警。而徐正对附近的防线布置了如指掌，知道如何避过巡逻。至于伏元青，选择哪条路线，如何应对，他早有准备。
如此两天，他们渐渐闻到了海风的咸涩味。
当他们站在大海上空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看不到一望无垠的大浪，却能听到起伏的波浪声。
灵玉抬头看了看星空，今夜无月，适合隐匿。伏元青选这个时机出行，莫非也考虑到了这方面？他倒是个心思慎密之人，不过，越是如此，越要远离。一个心思慎密却惟利是图的人，太可怕。
伏元青不知道她的心思，对着地图仔细看了一圈，指着海边一块巨石道：“那里有个山洞，正适合我们休息一宿。”
徐正看向段飞羽，见他点点头，便没有反对。
一行六人，从半空落下。
巨石之下，果然有个小小的山洞，大约十丈见方。地面微湿，大概涨潮时会被海水淹没。
灵玉寻了个角落，袖口一拂，烘干地面，盘膝坐下。
都是筑基修士，不必饮食，也就没必要生火，六个人在黑暗中各自盘坐，疗伤的疗伤，调息的调息。
灵玉从筑基袋中取出一枚大还丹，吞服疗伤。
大还丹的疗伤效果，比小还丹好了十倍，价格也贵得离谱，普通弟子根本没地方买。她之前死乞白赖地向蔚无怏讨要，只要到了三颗，之前在余阳山已经服了一颗。本来，她伤势已经不要紧了，这两颗大还丹没准备再服用，可看现在的局面，还是别节约了。
丹药化开，裹着一股暖流，从丹田开始，通过经脉，传到四肢百骸，将破损之处一点点修复。
灵玉气息平稳，运转真元，带着药力，一遍遍冲刷经脉。
一次小周天结束，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
山洞内寂然无声，伏元青设下阵法后，就专注地为顾昊疗伤。莫沉与她一般，吞了丹药疗伤；徐正和段飞羽打坐。
此时，黑暗中传来衣衫的摩挲声，有两个人，前后脚悄无声息地出了山洞。
灵玉睁开双眼，隐约分辨出，是徐正和段飞羽。
大概商量事情去了吧，她没在意，继续运转真元，化解药力。
不多时，段飞羽回来了，徐正却不见踪影。
卯时将至，海浪声渐大，伏元青停下疗伤，起身道：“涨潮了，我们动身吧。”
灵玉感觉大还丹的药力大部分被吸收了，停下疗伤。
悉悉索索声响起，余下众人尽数起身。
“徐师弟呢？”伏元青问。
段飞羽答道：“徐师兄在外面等我们。”
伏元青没再说什么，率先出了山洞。
海边，徐正坐在一块岩石上，低头抚着一柄剑，看到他们出来，随手一甩，剑化流光，没入剑匣，自己站起身来。
“徐师弟心情不好吗？”伏元青随口问了句。
徐正淡淡道：“你觉得我应该心情好吗？”
伏元青就笑了：“徐师弟，你看，我好歹当了你十几年的护卫，感情一直不错。虽说我离开了宗门，可没有对不起你吧？何必与我计较呢？”
此言一出，徐正语气转冷：“你走便走，走之前骗我作甚？既骗了我，又谈什么交情？”
伏元青叹了口气：“徐师弟，那些东西对你来说，一点用也没有，给我又怎么样呢？你从来就不是小气的人，为什么……”
“因为你背叛了我的信任。”徐正转过头来，眼神利得刺人，“袁复，我早说过，你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我会帮你，可你却选择了连我一起骗。你现在倒是会说，我们感情一直不错，在你骗我的时候，可有想过？”
伏元青顿了一下，没说话。
徐正继续冷笑：“你需要的时候，就会提我们的感情，你不需要的时候，就完全不记得了。在你的眼里，无论什么事情什么人，只分有用没用，哼……”
“袁师兄不是这样的人。”一直跟在伏元青身后的白净少年忽然开口，他望着徐正，认真地道，“徐师兄，袁师兄骗你是他不对，可他也是别无选择……”
“顾师弟，你别说了。”段飞羽拉了顾昊一下，目光警惕地看了眼灵玉。
顾昊却有些激动，继续道：“你被剑君视若掌上明珠，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人的难处？在剑君眼里，除了你，我们都是可以被随时牺牲的，我们只想活着……”
徐正不为所动：“当年你们到紫剑峰的时候，剑君就说过，成了剑侍，命就不是你们自己的了，为什么你们还要来呢？还不是为了剑君的嫡传！既然得了好处，就要付出代价，这道理你们不懂吗？”
“……”顾昊激动的情绪顿敛，向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不错，都是我们受不了诱惑……”
“顾师弟！”伏元青喝道，“那时候我们懂什么？剑君选中了我们，哪敢不应？”
这话显然没什么效果，顾昊低着头，默然不应。
“呵……”徐正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嘲弄，弹指唤出飞剑，“别浪费时间了，走吧。”
六个人各怀心思，驾起飞剑，迎着微曦的晨光，向大海深处飞去。
灵玉默默地跟着他们身后，一边飞行，一边沉思。
这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剑侍，在小剑池的时候，她曾经听同门说过，紫霄剑派的昭明剑君，身边有一群剑侍，个个实力非凡，莫非就是他们？听他们的对话，做剑侍并不全是好处，甚至会被随时牺牲……奇了怪了，昭明剑君的实力，在整个陵苍都是顶尖的，有什么事情，需要筑基期的剑侍牺牲？而且，这群人的年纪，都跟徐正差不多大……
灵玉越想越觉得奇怪，她不是智多近妖的人物，但直觉非常敏锐，这事情，绝对有古怪！
一行人沉默地飞了半天，直到日上中天。
脚下是汹涌的大海，头顶是一望无际的蓝天，海天之间，人越发地渺小。这种飞行很枯燥，极目望去，除了海天，什么也没有。
突然，段飞羽喝道：“前方有妖修！”
六人齐齐停住，看向段飞羽。
他感受了一会儿，神情越来越严肃：“很多，最起码二三十个妖修，筑基后期一个，中期三个，余下的初期。”
“躲！”徐正说。
二三十名妖修，全部是筑基期，他们六个人，其中还有伤员，不躲的话真要拼命了。
伏元青点点头，道：“我们往南飞，离此不远有座小岛。”
徐正毫不犹豫：“带路。”
伏元青驭剑转身，一掐指诀，身化剑气，往南飞遁而去。
剑修的驭剑之法有好几种，其中以剑遁速度为最，也就是身化剑气，随剑而飞。伏元青之后，其他人同样施展剑遁，尾随而去。
徐正是最后一个，他特意关注了一下，见灵玉剑遁速度不慢，才放心地跟了上去。
不多时，那群妖修飞到此处，领头的一名长角汉子在半空停下，朝天鼻嗅了嗅，说：“好像有人类的气味。”
另一名身段妖娆、面部奇丑的女子道：“是他们的巡逻小队吧？追上去干掉！”
汉子兴奋不已，喊了一声：“跟我来！”
二三十名妖修，呼啦啦追着灵玉他们去了。
飞了一会儿，段飞羽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快，他们追来了！”
六人同时加快速度，只见空中六道剑气飞快掠过，若是让凡人见了，肯定以为自己眼花了。
剑遁速度极快，消耗灵气同样极多，如此飞了小半个时辰，身后的妖修被甩开了一段距离，顾昊和莫沉的速度却慢了下来。他们俩的伤最重，尤其是顾昊。
眼看着他们就要掉队，徐正喝道：“下水。”
这些妖修来自大荒内陆，并不擅水，水里地形复杂，可以躲藏的地方也多。
六人毫不迟疑，剑气遁入水中，掀起了一朵朵小浪花。
入了水，就没办法施展剑遁了，六人现出身形，观察地形。
水里到处是礁石，伏元青忽然眼睛一亮，传音：“跟我来！”
只见他在一大片礁石中转来转去，寻到一个略大的石洞，示意众人入内，而后在洞口布下阵法，说：“隐匿气息。”
六人藏身石洞之中，收敛气息，将自己伪装得好像一块石头。
妖修之中，虽有聪明绝顶之辈，但智力水准，到底比不上人类，阵法之道，不及人类精通。那些妖修到了此处，发现他们入了水，也跟着入水，但有匿灵阵的护持，始终在附近转圈，未能寻到。
大约半个时辰后，妖修渐渐离开，放弃搜寻了。
152、埋伏
等到伏元青撤去洞口的阵法，灵玉抢先退了出来。
礁石之间的石洞，不过是条石缝，跟五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实在不是很好的体验。
徐正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六个人缓缓从海中潜出，还没来得及召出飞剑，就听段飞羽高喝一声：“有埋伏！”
话音落，雷光从天而降。
灵玉一抬手，唤出坎离剑，一道浅紫剑气以极快的速度旋转，化成一个圆，挡在头顶。
雷光轰下，与海面相击，发出巨大的冲击声，灵玉晃了一下，就稳住了。
等到雷光消失，六个人已经各出飞剑，摆出作战的姿势。
只见一块凸出海面的礁石上，或站或飞着四名妖修，化形的两名，保持原形的两名。
是刚才的妖修！
灵玉心中一沉，没想到这几名妖修居然假装退去，其实设下了陷阱给他们钻。
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隐匿手段，瞒过了他们所有人，就连她的灵网，都没有发觉，若不是段飞羽早发现了一瞬，逼得妖修仓促出手，只怕这会儿他们已经被包了饺子。
“布阵！”伏元青喝了一声。
灵玉迅速后退，看到伏元青、顾昊、段飞羽、莫沉四个人站成一个扇形。
妖修虽然只有四个，却是一个后期，三个中期。他们六个人，除了伏元青是中期，其他人都是初期，尤其顾昊和莫沉还有伤在身。
灵玉迅速看了徐正一眼，却见他身影一闪，伏元青四人的剑阵还未启动，他已经切入了战斗，手中紫雷剑一挥，一道紫光迅捷无比，朝一名妖修扑去。
她目光微沉，观察了一下。伏元青四人如此默契，显然这剑阵是他们演练得极熟的，至于徐正，他针对的是那名相貌极丑的女妖修。
长角的汉子抬手，雷光在他头顶的角上闪烁不停，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们。
女妖修张开手，散出一阵似有若无的烟雾，并无实体，却挡住了徐正一击。
“杀这女妖！”灵玉忽然收到徐正的传音。
灵玉点了下头，这女妖修的手段诡异，身形飘忽，只怕刚才的匿影之术，就出自她的手笔。
汉子角上的雷光终于劈了下来，雷柱足有手臂细粗，密密麻麻，竟有几十根，同时砸下。
伏元青等人的剑光合而为一，瞬间铺开剑阵，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
灵玉的目光闪了一下。难怪说，昭明剑君的剑侍实力非凡，四名筑基修士，竟然合力使出了剑阵，这可是结丹修士才能达到的效果！
剑阵中，徐正身影飘忽，丝毫不受影响，一道旋风破开雷光的阻隔，向那女妖袭去。
灵玉振臂，浅紫剑光在剑阵中缓缓游走。对于他们四人的剑阵，徐正十分熟悉，不但可以借助剑阵挡去攻击，更能隐藏身形，借机出手。她却不行，更要小心谨慎。
雷光与剑阵一触即消，顾昊的脸色有些苍白。伏元青注意到了，当机立断地喝道：“紫气雷霆！”
段飞羽目光震动，看向伏元青：“袁师兄……”
伏元青没功夫对他解释，剑气如点点星光，从他的剑身上逸出。
段飞羽、顾昊、莫沉三人同时抖剑，三道紫光如电，齐齐射向那点点星光。
仿佛干柴烈火，星光与紫气一撞，轰然炸响，雷光噼啪，挟带起飓风，以雷霆之势向妖修袭去。
与此同时，一道细细的紫雷，在大片雷光中显得毫不起眼，却如毒蛇一般，向女妖修无声无息地袭去。
昭明剑君修的虽然也是紫霄剑典，但却精通雷系法术，将之结合，创出绝技紫气雷霆。这套绝技，他简化分拆，传授给紫剑峰的剑侍。甚至，徐正手中的紫雷剑，也是他亲自炼制，其中封印着他自身修炼而出的紫雷。
那名筑基后期的妖修，本身修的就是雷系法术，自觉面对一群修为低于他的初期、中期修士，胜券在握，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迎了上去。
“蠢货，退回来！”女妖修尖声叫道。
可惜，晚了一步，长角大汉已被紫气雷霆淹没。
“嗤——”皮肉烧焦的气味传来，一具焦黑的尸体扑通摔下海。
女妖修又急又气，徐正的紫雷悄无声息地到了，她手中烟雾一闪，“噗！”一声，略挡了挡，紫雷刺透她的臂膀，一道血线射出，洒入海中。
她转头一看，另两名还未化形的妖修，也被剑阵缠住了，当下一跺脚，不管他们的死活，化为轻烟，就要遁走。
这时，一道浅紫剑光闪过，寒冰一般的气息传来，令她僵了一僵。
将她拖住这一息，又是一道毒蛇般的紫雷闪过，噼啪一声巨响，传来一声闷哼，鲜血再度喷洒而出，烟雾却还是慢慢消失了。
灵玉松了口气，徐正这一剑来得恰到好处，虽然没能灭杀女妖修，却达到了重创的后果，想必后面翻不出什么浪来。
剩下的，就是那还未化形、一禽一兽两只妖修了。
顾昊和莫沉都嘴角溢血，却始终握着剑，没有退缩，紫气雷霆压制之下，这两只妖修进退不得。
徐正身化剑光，冲进剑阵。
灵玉紧随在后。
此时，紫气雷霆更多的是压制作用，她有灵网辅助，不必再像刚才那般小心翼翼。
雷光噼啪，剑光闪烁，两人各选择一名妖修，招呼上去。
火舞步配合斩月击，灵玉毫不客气向长了肉翅的妖兽刺去。
剑光未到，如火热烈，又如水澎湃，更如冰寒冷的剑意压下，令那妖兽无所适从。
“嗤——”剑光没入，那妖兽大吼一声，终于倒下。
雷光停了，剑气消散，“扑通”“扑通”落水声响起。
“顾师弟！”
“莫师弟！”
伏元青和段飞羽同时大惊，将落入海中的顾昊和莫沉捞了起来。
灵玉抹了抹脸上的血，转头去看。
顾昊和莫沉都昏迷了，伏元青和段飞羽都是脸色苍白，徐正握着剑，与她一样满脸鲜血。
每个人都疲惫极了。
其实这场战斗进行得很快，不过一盏茶时间就结束了，消耗却是极大。
首先是伏元青四人的剑阵，紫气雷霆是元婴剑修悟出来的绝技，而且还是剑阵的形式，没有结丹以上的修为，难以驾驭。他们四个人，一个筑基中期，三个筑基初期，施展出来，自身的真元迅速地流失。若非如此，怎么可能将一名筑基后期的妖修瞬间灭杀？
而徐正和她，相比他们四人轻松得多，但穿梭在剑阵之中，不能丝毫的疏忽，尤其是最后灭杀那两只妖兽，根本就是肉搏。直到斩杀了妖兽，灵玉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斩杀了一名中期妖兽。这其中固然有剑修实力强大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剑阵的压制。
迅速退敌的后果就是，顾昊和莫沉消耗过大，引发伤势，支撑不下去了。
“不能留在这里。”徐正说，“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
伏元青点点头：“我们继续去那个小岛。”
“好，事不宜迟，走吧。”段飞羽将莫沉一背，御剑而起。
四个人迅速往南边飞遁而去，连妖兽的尸体都没有收拾。
大约半个时辰后，灵玉看到脚下出现一座方圆只有十里的小岛，跟随着伏元青降落。
“这里有个水下洞穴，正适合我们。”伏元青在小岛的中央，一个小小的湖泊前停了下来，对顾昊施展了一个小法术，使他不至于在昏迷中呛水，便率先跳了下去。
段飞羽如法炮制，背着莫沉入水。
徐正看了灵玉一眼，也跟着下水。
灵玉没有犹豫，也潜了下去。
湖里的水略显暗沉，带着泥沙，入水之后，周围很暗，六人一番摸索，花费了一柱香时间，才看到微微的亮光。
游在最前面的伏元青开始上浮，灵玉感觉身体一轻，往上游去。
“哗啦”“哗啦”数人从水中钻出头来，大口喘气。
筑基修士长期潜水不成问题，可不能呼吸，还是不如岸上舒服。
灵玉爬上岸，带起一阵的水声。
眼前所见，是个狭窄的洞窟，仅容三人并行，弯弯扭扭，不知通往何处。石壁上，长着莹莹的矿石，散发出微微的亮光。
“这是……金睛石。”徐正摸着一块矿石道。
灵玉盯着一块火红的玉石：“这个，是不是赤火璃珠？”
徐正瞥了一眼，轻轻点头：“不错，没想到这竟是个矿洞。”
这些矿石，价值可不低，如果能挖出来，带到外面去，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伏元青将顾昊放下，喂了他一颗丹药，笑了一下：“不瞒你说，我就是在一位寻矿人的笔记中知道这里有个水下洞窟的，他本指望回来挖了，发一笔小财，没想到回去后妖修就入侵了，便把这个消息便宜卖给了我。”
“徐师兄。”那一头，段飞羽检查了莫沉的伤势，担忧地抬起头，“莫师弟的伤，只怕不好。”
徐正眉头一皱，走过去按住莫沉的脉门。过了一会儿，道：“他受到了反噬。”
“嗯。”段飞羽沉吟着说，“反噬之伤，寻常丹药只怕不好。袁师兄，顾师弟呢？”
这么一提醒，伏元青也仔细观察了一下顾昊，道：“顾师弟也有一点，不过不算严重。”
“怎么办？”段飞羽抬头看着徐正，“反噬之伤，一时半刻好不了。”
153、封剑盒
灵玉弄干净身上的水渍，盘膝坐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这群人。
以六敌四，以弱胜强，看似迅速地结束了战斗，他们付出的代价却很惨重。顾昊和莫沉两个人，直接伤势复发昏迷，伏元青和段飞羽消耗极大，实力下降不少。情况最好的，是她和徐正，几乎没有受伤，只是需要时间恢复。
事到如今，灵玉心中被胁迫的愤怒淡了不少。这群人还不是那么无耻，遇到了危险，并没有把她推到前线，当作弃子。当然了，这不代表她不介意了，将来如果强大了，能踩他们几脚，她是不会客气的！
“袁师兄，那个地方离这里有多远？”徐正转头问袁复，语气冷静。
伏元青愣了一下，沉思片刻，道：“不远了，大概……小半天就能到。”
徐正又看着与外面连通的水面：“这里的水，是否会被涨潮影响？”
“徐师弟想知道，这里能不能长期藏人？”伏元青指了指洞窟深处，“如果洞窟涨潮会被淹没，地面肯定是湿的，可这里的地面，却很干燥。”
徐正微微点头：“既然如此，就把两位师弟留在这里吧，等我们出来，再来接他们。”
“这……”伏元青略显犹豫，看了灵玉一眼。虽然把灵玉拉进来平衡人数了，但他信任的伙伴，只有顾昊一个，如果把顾昊留在这里，就等于孤身一人……
徐正见他如此，淡淡道：“那我们在此等上十天半个月好了，反正我不着急。”
伏元青犹豫片刻，咬咬牙：“那就先探了洞窟，确定再说。”十天半个月，时间太长了，可就这么把顾昊留在这，他又不放心。
略一思索，他抬头看向灵玉：“程道友。”
灵玉向他移过视线。
“有劳你看一下顾师弟……”犹豫了一下，他转了口风，“不，还是劳烦你搜寻一遍洞窟，你看……”
灵玉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冷淡地道：“伏道友难道不担心我应付了事吗？”
“无妨，”伏元青说，“想必徐师弟不会让莫师弟置身危险之中的。”
意思是，徐正会和她一起去？这是让他们互相监视吗？灵玉很不喜欢伏元青语气中的镇定自若，仿佛算准了他们会按照他的意图行事。
正想拒绝，却见徐正已经转身往洞窟深处去了，顺便嘱咐了一句：“段师弟，你先替莫师弟疗伤。”
“明白。”段飞羽应了一声，将莫沉扶了起来。
而伏元青，同样开始替顾昊疗伤。
灵玉想了想，最终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算了，只是小事而已，反正都屈从了，计较这种事没有意义。
水下洞窟很大，走了半个时辰都没走通，灵玉猜测，小岛位于海面下的部分，应该是座庞大的海中山岳，他们越走越往下，估计已经在海面之下了。
洞窟倒是干净，除了零零落落的矿石，并没有危险之物，仅有几只靠吃矿为生的妖兽，修为不高，被他们随手灭杀了。
如此转了一圈，一个时辰就过去了，走在后面的徐正忽然问道：“你的剑诀，是什么路数？”
这一路走下来，两个人半句话都没说，一方面，没什么可说，另一方面，也是话不投机。
徐正突然这么一问，灵玉怔了一下，眉头就挑了起来，慢悠悠道：“徐公子，你这话不合适吧？”功法可是修士最重要的秘密之一，哪个修士会随意对别人说？
徐正道：“又不是让你把剑诀说出来，紧张什么？”顿了顿，道，“看得出来，你的剑诀跟紫气雷霆有点相似，拆分剑阵，然后组合使用。只是紫气雷霆可以拆分成数人使用，而你的只能慢慢修炼，到结丹再组合。你若能把关键点告诉我，我便以宝物相赠，如何？”
灵玉停步转身，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了徐正一遍，道：“好，你先把宝物拿出来，如果我满意的话，会考虑的。”
这样的态度，摆明了不信任他。徐正皱皱眉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从怀中摸出一物，抛了过来。
灵玉伸手一接，入手微沉。这是个金属制的盒子，不过掌心大小，四四方方，造型古拙，盒身只雕刻了简约的云纹，盒盖上镶嵌了一圈珠玉，红黄蓝绿青白紫，什么颜色都有，围成一个圆。
“这是……”灵玉微怔，这个盒子，她看不出材质，但很容易认出，是一件法宝！
法器分为灵器和法宝，炼气和筑基使用灵器，结丹以上使用法宝。这不是他们这个等级能够使用的东西。
“此物名为封剑盒，是我无意中得来的。”徐正淡淡介绍，“它能收纳各种剑气，无论何种属性。这一圈玉石，每一颗都是极品材料，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属性……”
“等等！”灵玉托着这封剑盒，觉得烫手得很，“这东西是法宝吧？”
徐正点头：“不错，而且是高阶法宝。”
“……”灵玉脸上很平静，内心已经狂暴了。高阶法宝，这是什么概念？炼制法宝所使用的材料，无不是珍稀品种，以陵苍的富有，修士结丹之后，顶多能买一两件低阶法宝应应急，然后花费数十年的功夫，慢慢寻找合意的材料，炼制本命法宝。
一般情况下，结丹修士身上的高阶法宝不会太多，大部分人只有本命法宝是高阶法宝，其他的都是低中阶，可见高阶法宝的稀有！
可现在，徐正随随便便就拿出一件法宝，还告诉她是高阶法宝？
他到底知不知道高阶法宝什么价？没有几十万灵石，别想打高阶法宝的主意！结丹修士都要花费几十年功夫，才能炼制一件高阶法宝！
这么一件东西，拿来跟她换剑诀的关键点？就算她修炼的是宗门秘藏室的顶级功法，也不及高阶法宝的十分之一啊！
“徐公子，”灵玉尽力平静地说话，“你不是要换整部剑诀吧？”
“如果道友愿意的话，我不介意。不过，你有师承，想必修炼的是顶级功法，不会允许外泄的。”
“所以，你只是要我告诉你，这部剑诀的关键点在哪里？”
“对。”徐正缓声道，“刚才斩杀妖修，看得出你的剑诀非常奇特，包含多种属性，偏偏十分和谐，而且有着各种变化，我估计，结丹之后，这些剑气便可以直接组合成剑阵，是也不是？”
不得不承认，徐正的眼光很犀利，把《五行万剑诀》的特点都概括了。
灵玉没有否认，她盯着手中的封剑盒看了好久，才斟酌着开口：“第一，剑诀与剑，是剑修最根本的秘密，你虽然不是要剑诀本身，但关键点告诉你，跟把整部剑诀告诉你，相差不是很大。第二，你知道高阶法宝的价值吗？如果这东西真是高阶法宝，别说一部剑诀，就是十部都能换回来。”她抬起头，看着徐正，“徐公子，你确认你是清醒的？”
徐正的嘴角微不可见地一扬，笑容一闪而逝：“为什么你认为我不清醒？”
“因为这个交易……”灵玉眉头紧皱，顿了好一会儿，一摊手，坦白道，“好吧，我承认眼皮子浅，被高阶法宝砸晕了。”
徐正终于笑了起来，这是一个不包含任何嘲弄或讽刺的笑：“你纠结的无非两点。一是剑诀与封剑盒的价值不相等。二是这部剑诀是你自身修炼的，对你而言价值远远超过市价。如果交换成功，我完全吃亏，而且亏得不少，而你，就算得到了高阶法宝，自身修炼的剑诀泄露出去，也是件很危险的事。”
“对。”灵玉认真地点头，“所以我认为，这不是一桩好交易，对我们双方而言。”
“但你很心动。”徐正视线微垂，看着她，“所以，你想让我反悔，这样你就不用纠结了。”
“……”
两人半晌都没说话。
灵玉郁闷地吐出一口气。她承认，徐正说对了，她确实想要封剑盒，不仅仅因为高阶法宝的价值，更因为它的作用。收纳各种剑气，《五行万剑诀》其中一条要点，就是修炼出各种剑气，如果能得到封剑盒，对她的帮助很大。早早收纳足够的剑气，只要一结丹，能使用封剑盒，她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组合成剑阵。可是，剑诀外泄这种事，实在是太危险了……
更重要的是，一桩好交易，双方必定是各得其所，徐正拿出明显超过价值的东西，这让她很不安。
一件东西，如果交换到远远超过本身价值之物，这是不正常的，而事有反常，必为妖。
“你担心我知道了你剑诀的特点，对你不利？”徐正又一次猜出了她的想法。
“对！我怎么才能肯定，完成交易后，你不会借机将我灭杀，然后把东西夺回去呢？因为你已经存了杀人夺宝之心，所以，无论自己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会介意。徐公子，还是算了吧，我胆小。”灵玉狠狠心，把封剑盒抛还给他，决定放弃。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后面传来徐正的声音：“等等。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剑诀，对我有大用呢？”
154、交易
灵玉转回身，看着他。
徐正慢悠悠道：“那天晚上，你故意跑来撩拨我，是想让我生出警惕之心，怕被你发现了不可告人之事，然后远离你，少找你的麻烦？”
灵玉嘴唇微抿，盯着他，不说话。
“不得不说，这个度把握得不错，既不会让我觉得太过危险而杀你灭口，又让我起了警惕之心。”徐正的语气淡漠且冷静，与他经常表现出来的骄傲易怒很不一致。
“那你为什么不成全我呢？”灵玉抱胸靠在石壁上，用跟他一样冷静的语气说。
“本来我想成全你的，可是，谁叫你手上有我需要的东西。”
灵玉微微皱眉：“我的剑诀？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需要。以徐公子你的身份，想要什么剑诀得不到？紫霄剑派的剑修传承，可比太白宗丰厚得多。”
徐正没有说话，看着她的目光很沉静。
看着看着，灵玉就笑了：“好吧，我问了个傻问题，你要说了，就等于把秘密告诉我了——你看，这根本无解，你把理由告诉我，等于把底牌亮给我看，不把理由告诉我，我又没办法信任你。只是说一句，我的剑诀对你有用，这跟不说有区别吗？”
“有两个方法。”徐正说，“第一，我们定下交易魂契；第二，我把我的剑诀以及本命灵剑给你看。你选哪种？”
灵玉的笑容一收，看着他：“你认真的？”
“你觉得我有那么闲？”徐正神情漠然，属于徐公子的高傲瞬间附体。
灵玉略郁闷，刚觉得他顺眼了一点，立刻就坏她心情了。
定下交易魂契，似乎是最安全的方式，但是，很容易被挖坑，比如徐正答应不杀她，却让别人杀她。思考了一下，她道：“封剑盒现在就可以收纳剑气吗？”
“自然。”徐正把玩着手中的封剑盒，“这些属性各异的顶级材料，就是用来引入剑气的。当然，你想把剑气放出来，用它对敌，那必须到结丹期。”
“可不可以用来收纳别人的剑气？”
“可以。”
灵玉越问越郁闷，这简直是为她量身订做的，这样下去，她会忍不住答应的！
偏偏徐正追着问：“一还是二，选择哪种？”
灵玉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挫败地吐出一口气：“魂契我不熟，万一你设个陷阱，我就亏大了。”
“这么说，你选择第二个。”徐正点点头，“不错，有剑修的自信。”
灵玉扯了扯嘴角：“徐公子这是嘲讽我么？”明知道她目前打不过他。
徐正却没有露出快意的表情，反而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才是嘲讽我，每次叫徐公子的时候。”
“……”被看穿了，不过灵玉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这是我的主修剑诀。”一枚玉简丢过来，紧接着，徐正袖口一展，一道紫光从剑匣流出，停留在他的手中，化出一柄细长的剑，“这是我的本命灵剑。”
灵玉定睛看着他手中的剑。剑身狭长，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剑格很窄，刻着一个简单的太极，整体包裹在雾一样的紫气中。同样是深紫色，它完全没有紫雷剑的霸道，而是散发着沉稳、纯净的气息，带着先天紫气特有的清宁。
她也是剑修，不用徐正说明，也能看出，这柄剑在他手中运转自如，是真正的本命灵剑。
“本命灵剑，不是威力更大吗？为什么从来不用？”灵玉喃喃道，说完，发现自己又白问了，显然不会得到回答的。
果然，徐正没有回答，而是一松手，将剑收回剑匣。
灵玉清咳一声，不再多问，拿起玉简，将神识注入，开始看了起来。
刚看第一行，她惊了一下，抽回神识，看向徐正：“紫霄剑典？”
徐正笑笑：“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这上面明明写着紫霄剑典啊！
她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我要是看了，会不会被追杀？”紫霄剑典，可是紫霄剑派的无上功法，太白宗还有九大圣典，紫霄剑派却惟此一部，地位至高无上。
“放心，这部紫霄剑典，只有我一个人会。”
灵玉怀疑地看着他。
徐正作势收回：“你不看就算了。”
灵玉把玉简往身后一藏，道：“我已经看过你的本命灵剑了，如果不打算交易，你是不是会杀人灭口？”
徐正没有回答，眼中的杀气却说明了这一点。
“……那我可就看了。”灵玉不怕他现在动手，只要往回跑，伏元青一定会帮她，但是，麻烦能少一点，还是少一点吧。
神识再次注入玉简，一目十行地看过去，灵玉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这部剑诀很正，无论是入门还是修炼进展，走的是堂堂正正的路子，但是，细节处的高深巧妙，却又是言语无法形容的。她一口气看下去，从炼气到筑基，正要往下翻，玉简却到此为止了。
“我不可能把全部的内容给你看。”徐正道，“不过，这部分应该够了。”
灵玉点头表示理解，将玉简抛还给他，看着他轻轻一捏，将之销为粉末，随手抛开，毁灭痕迹。
做完这一切，徐正看着她不说话。
被他看得没办法装傻，灵玉道：“你想知道什么，我解释给你听。大宗门的规矩，你是知道的，顶级功法连副本都不许留。”
徐正略一思索：“有两点，一是剑阵如何拆分修炼，二是各种属性的剑气如何转换。”
“……”灵玉摊摊手，“徐公子，你可真会抓重点。”这两点，就是《五行万剑诀》的核心好吗？
徐正笑了一下：“我可是把剑诀和本命灵剑都给你看了，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将把柄送到你手上，还要附赠一件高阶法宝，这要求过分吗？”
好吧，一点也不过分。灵玉看了看周围，找个稍微宽敞的地方坐下，示意徐正坐到对面，然后认真地解释起来。
时间一晃而过，等他们一问一答大致说完，一个时辰过去了。
灵玉看了看周围，矿洞之中，看不见天光，只有矿石散发出的光芒，不过，她推测，应该已经天黑了。
徐正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手心凝聚着一团剑气，正在专注地体悟她所说的内容。
灵玉等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说，徐公子，你让我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真的不会杀人灭口吗？”
徐正停下剑气运转，道：“你是太白宗的弟子，而且还是蔚无怏的徒弟，杀你很麻烦。”
敢情她要不是太白宗的弟子，不是蔚无怏的徒弟，他就会动手了？
“不过，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订个魂契吧。”
灵玉一愣回神：“什么？”
徐正道：“或者，立个心魔誓也可以。”
魂契是双方面的，心魔誓则是单方面的，以道心立誓，对修道之人来说，是最慎重的誓约。
却听徐正说：“你怕我杀人灭口，我可以答应，此行视你为同伴，不对你动手。但你也要答应我，我的事情，你不能泄露出一丝半点，违者，道心蒙尘，道基不存！”
道心蒙尘，道基不存，等于断了修仙之途，不可谓不严重。
灵玉思考一番，道：“如果回去之后，你派人追杀我呢？”
“好吧，”徐正改口，“我保证，这件事情当没发生过。”
“……我们还是订魂契吧。”即使双方互有把柄在手，灵玉还是不敢轻忽，因为这位徐公子脾气太古怪了，现在看着还正常，谁知道什么时候翻脸。
双方确定了魂契内容，然后订立了交易魂契。这个，还是灵玉来到沧溟界后才学会的，下界只存在认主契约。
魂契生效，灵玉终于觉得安心了一点。她接过封剑盒，摆弄了一番：“怎么用？”
“抛出去便可以直接收纳了。”说罢，徐正起身，“回去吧。”
灵玉把封剑盒往乾坤袋一塞，起身整衣。
回到落脚点，伏元青和段飞羽已经结束了疗伤，各占一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看到他们回来，两人同时收声。
灵玉懒得说话，向伏元青点点头，表示自己搜索过了，坐回原先的位置，打算理理思绪。徐正的剑诀，给了她许多灵感，与自己的剑诀互相验证，说不定另有一番收获。
而段飞羽，眼神古怪地看着徐正在自己身边坐下，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低声问了：“徐师兄，怎么去了这么久？”
徐正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段飞羽咳了一声，道：“正事要紧，而且你看，惹上太白宗不大好……”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灵玉。
徐正面色古怪起来：“你在胡说什么？我又不是……”顿了顿，改口，“我办正事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段飞羽一窒，放心了：“原来不是啊，也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不过，怎么会这么久？这个洞窟很大吗？”
徐正懒得回答，闭目开始修炼。
而伏元青，看看徐正，又看看灵玉，隐隐有些不安。他怎么疏忽了，这位徐师弟，岂能让他跟女修单独在一起？仔细观察一番，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好像不是那个。对，应该不是那个。
155、水下遗府
各怀心思中，一天过去了。
伏元青最终听从了徐正的建议。十天半个月，他浪费不起。
临走之前，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整个洞窟被清扫了一遍，确定没有能危及他们性命的东西，再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设下防御阵，保护他们的安全，又留了许多丹药，让他们清醒之后服用。
“走吧。”最后将一枚传音符留在顾昊身上，伏元清起身。
四人从水路出去，妖修早就不见了踪影。
段飞羽铺开神识，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四人施展剑遁，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伏元青的预估很准，小半天时间，他们在一片平静的海面停下。
“袁师兄，不会就是这里吧？”徐正怀疑地看着海面，别说小岛，连块礁石都没有。
伏元青取出一份古旧的兽皮册子，翻开找了找，点点头：“就是这里。”
看到这册子，徐正面色有些不善，哼了一声，没说话。
伏元青见了，笑道：“徐师弟，你还计较呢？就算这秘宝录在你身上，你也没时间出来寻宝，不是吗？”
“你这是给自己找借口吗？”徐正昂首冷睨。
伏元青轻笑摇头：“多年不见，你这个性还真是没变。”
“下面……好像是礁石。”段飞羽适时开口。
被拉回正题，伏元青道：“看样子，时间太久，这里的小岛被海水淹没了。”
“那遗府……”
“放心，段师弟，”伏元青收起册子，“高人遗府，怎么会没有防御阵法。”
说罢，他收起飞剑，“扑通”一声遁入海中。
徐正与段飞羽交换了一个眼色，紧随其后。
灵玉见状，跟了上去。
入水下潜没多久，就看到突起的碎石，上面还残留着草木的痕迹，看来曾经是个小岛。
伏元青在上面转了几圈，带着他们继续下潜，直到一块平坦的巨石前停下。
除了符术，灵玉对其他杂学了解不多，尤其是阵法，那需要阴阳术数为基础，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入门，所以，她只感觉到这块巨石后面有灵气波动而已。
伏元青早有准备，很快在水中各处布下阵旗，而后引动阵法，以阵破阵。
水中一声闷响，巨石纷飞碎裂，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海水在洞口涌动，却始终冲不进去。
伏元青向他们点了下头，率先钻了进去。接着是徐正。段飞羽示意灵玉先进去，自己才跟了进去。
一入洞，湿润的空气迎面而来，灵玉长出一口气。
这个所谓遗府，真是布置巧妙，关闭这么久，空气却没有一点腐味，反而清爽宜人。
四人各施法术，烘干身上的衣着。就在伏元青打头，欲往里去的时候，灵玉出声了：“等等。”
三人停步，转头看她。
灵玉随手一甩，将微湿的发尾甩到后面去，行止透着男儿气的爽朗利落，看着他们三人：“三位道友，我为何来此，你们心中清楚。”
当然清楚，如果不是她倒霉，正好撞上他们内斗，又碰巧认识伏元青，她现在估计早就回白鹿庵了。
伏元青了悟地点头：“程道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灵玉摇头：“有些事，还是事先说清楚才好。”
“你是指……”
“伏道友，你来找什么，我不关心，徐道友如何打算，也不关我的事。但是，你们把我拉进这件事里，总得说清楚，我到底是怎样一个位置吧？”
“……”她的意思，伏元青懂了，他首先去看徐正，“徐师弟，你以为呢？”
徐正哼了声：“不过是个小小的遗府，莫非还要事先分赃不成？”
灵玉目光闪了闪，对这位徐公子来说，当然是不需要了，高阶法宝他都可以随手送出去，这手笔不是一般的大。
伏元青就笑了：“徐师弟就是大方，是我多想了。”略一沉吟，道，“程道友，段师弟，我先取其一，然后我们三人平分，如何？”
灵玉不曾跟别人共同探险，不过大致的规矩还是知道的，伏元青这个分法，很大方，估计是因为徐正在此，不想节外生枝。
段飞羽看看徐正，含笑点头：“那就多谢袁师兄了。”
灵玉没什么可反对的，颔首道：“这么说，伏道友将我视为同伴了。”
“自然。”伏元青应得毫不犹豫。
“好，我明白了。”只要伏元青不过分，那她就做好同伴的本分，就当看在他那么大方的份上。但是，他要是有一点出格，就别怪她新帐旧帐一起算了！
伏元青放松一笑，转身看到徐正，补了一句：“当然了，徐师弟要是看中什么，尽管拿，想必段师弟和程道友都不会反对的。”
徐正脸色微沉，哼了一声。
灵玉不禁暗笑，她大概能猜到徐正在想什么，伏元青用这话堵他后路，未免小人之心了。
事前分赃完毕，四人沉默地行走在暗道上，水下洞府，没有半点声音，只有他们的脚步声，沙沙回响。
一柱香后，眼前天光大亮，豁然开朗。
灵玉终于知道，为何封闭的水下洞府，空气却如此清新了。这是一个药园，十来亩大小，用珍奇矿石代替天光，又设下复杂的阵法，形成一个封闭的小世界。药园里，奇花异草遍地，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碗大的花朵，粗大的根茎，药气弥漫，生机勃勃。
“这里的主人，莫非是位炼丹师？”灵玉看着这些灵药，喃喃低语。
她曾经替蔚无怏打理过药园，大致能认出这些灵药，几乎都是珍稀品种，除了炼丹师，一般不会种植。
“不错，这座遗府的主人，千年前有药王之称。”伏元青仔细打量过这里的阵法，眉头微拧，“奇怪，秘宝录上说，这座遗府三百年前曾经被人发现过，怎么阵法没有丝毫破损的痕迹，而且灵药都是三百年以上的？”
估算灵药年份，灵玉不在行，看伏元青的样子，应该不会有错。她便问：“既然这座遗府早就被人发现过，东西岂不是早就被人分了？伏道友为何还要来此？”
伏元青道：“程道友大概很少跟人一起寻宝探秘，不知道其中的关键。并不是所有的遗府都会在第一次发现时就搜寻一空的。比如这个遗府，其主人阵法之术高超，很难破解完全。而且，还是个炼丹师，拥有药园。修士之间，存在这么一个惯例，如果遇到药园，都会留下相对年份浅的，如此，给别人留条后路，也给自己留条后路。”
“……原来如此。”真没想到，寻宝探秘之事，还有这样不成文的规矩。
“说这么多干什么？你有本事破了此处阵法？”徐正冷冷插话，有些不耐烦。
伏元青却不生气，解释道：“这里的阵法不能破，一旦破了，这个水下遗府就会被淹没，到时候，这个药园就毁了。”
“那袁师兄有办法吗？”段飞羽插话。
“办法倒是有，只是需要几位配合。”伏元青看着他们。
灵玉道：“伏道友还是尽快动手吧，都跟着来了，他们两位还会拒绝吗？”
伏元青想想也就是，当下道：“稍等。”
灵玉看着他拿出一堆东西，什么阵旗、阵盘之类的就不说了，还有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比如量尺、罗盘什么的，经过一番测量，选定位置，将杂七杂八的东西按规律摆放上去，还画了阵图。
等他忙完，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
伏元青直起身，长出一口气：“这些东西，花费了我不少财货，只是比你们多选一件，实在是亏大了！”
徐正冷哼一声：“你能站在这里，已经够幸运了！”
伏元青点头同意：“不错，还要多谢徐师弟放我一马。”
徐正不说话了。
“程道友，”伏元青转头唤灵玉，指着一个方位，“劳烦你站这里。”
灵玉没说什么，站了上去。
“段师弟，你站这里。至于这里，劳烦徐师弟了。”分配好站位，伏元青站到中间，“此前，我在星罗海寻了一位阵法大师，向他请教如何破解这样的阵法。那位大师说，想要不破坏阵法，进入其中，只能改变其中的五行阴阳。这种改变只是暂时的，时间一到，阵法就会恢复原样，所以，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
“想要改变五行阴阳，说到底，就是用外力强行扭曲。你们将真元注入脚下的阵图，让它发动起来，就可以了。”
三人点头表示理解，段飞羽问：“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吧。”伏元青手臂一扬，唤出灵剑，将真元灌注其中，借助剑气，注入脚下的阵图。
其他三人如法炮制。他们当然能直接用真元输入，但身为剑修，有剑气的辅助，真元会更加流畅。
阵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了起来，四个人的真元输入，使得它表面流淌着水一样的波光。这过程持续很久，直到四个人体内真元差不多空了，那波光才达到了一个极限。
“停下！”伏元青喝道，伸手一挥，早就准备好的阵旗落在脚下，阵图最中央的位置。
“轰！”沉闷的声音传来，整个药园开始扭曲。
156、藤缠树
灵气波动传来，周身环境慢慢扭曲。灵玉感觉到一股力量，在撕扯自己的身体，她骈指一点，施放出护体剑气，方才稳住。
波动慢慢地停了，四个人都有些疲惫，因为真元消耗得太多了。
“成了！”伏元青面露喜色，正要跨入药园。
“等等。”徐正阻止了他，“先恢复真元。”
伏元青冷静下来：“徐师弟说的是。”真元用尽，进入不熟悉的领域，是很危险的事。
四个人就地盘坐下来，调息恢复真元。
在丹药和灵石的帮助下，只花了小半个时辰，就恢复完毕。然后，由修为最高的伏元青打头，四人通过暂时破开的狭窄通道，迈进药园。
身处药园之中，周围尽是药香弥漫的灵药，让人神清气爽。往里走了一亩地，没有任何异样，不禁有些放松。
灵玉抬眼望去，只见灵药错落分布，哪怕无人打理，也能自成一格，在心中暗暗感叹，这位药王前辈，真是心灵手巧。
药园中心，是一株数人合抱的大树，树干粗壮，少说也有几千年的树龄，枝桠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叶子叠着叶子，拥挤无比。借着大树的遮掩，许多喜阴的灵药扎根树荫之下，还有藤蔓，缠绕着树干往上生长。
异变在陡然间发生，走在最前面的伏元青踩到一根树藤，只听“刷”的一声，树藤抽动，后背如风掠来。
“什么东西！”伏元青一直戒备着，没想到异变会来自脚下的树藤，顿时一个踉跄。
段飞羽已经出剑，喝道：“小心树！”
话音落，“沙沙”声不绝于耳，只见无数的树藤向他们抽来。
灵玉侧身一让，躲过一条抽来的树藤，袖口一挥，剑光飞掠而去，“刷刷刷”斩了上去。浅紫剑光流动，化出无数剑芒，乍看之下，仿佛是个小型的剑阵。
《五行万剑诀》，化五行剑气为己用，以量取胜。
灵玉早有水火剑诀的基础，再加上祝融山上吸收的冰属性，几年下来，这三种属性剑气已经能运用自如。
可这藤条不知是何品种，她的剑气斩上去，只是稍微晃了晃，仍旧缠了过来。
树藤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满天只见藤条飞舞，不多时，四人都被藤条围困，转身都难。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灵玉拼尽全力操纵剑气，却凝滞阻挡，根本无法施展。这种明明有一身力气，却使不上的感觉太难受了，每个人都是眉头紧皱，脸色难看。
难怪这里的阵法，没有丝毫破损的痕迹。伏元青在心中暗想，三百年前发现此处遗府的人，八成已经喂了这些树藤，可恨留下记载的人，必是漏网之鱼，不知道怀着怎样的恶意，只提了外面的阵法，却不提里面的险恶。怎么办？难道出身未捷，就倒在第一步吗？
四个人都在拼命地动脑筋。
灵玉想起当年在玄渊观的时候，去西罗森林之前，曾经听道观的前辈这样嘱咐：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在森林中若是遇到了什么毒蛇之类的，解毒之物往往就在旁边。
这棵大树，在药园中独占鳌头，如果无物克制，这千年下来，只怕已经将药园所有的养分占尽，怎么能容许其他灵药存在？而这个药园，分明欣欣向荣，每一株灵药，都生机勃勃……
是什么克制着这棵大树？她一边拼命格开树藤的缠绕，一边把目光放在周围。
最外围，是保持环境的阵法，这个她不懂，看不出究竟来。接着是各式各样的石块，零散分布着，充当分割药园的分界……
她意识到什么，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很好，果然如此！
一道剑气轻飘飘地甩了出去，正是轻盈灵巧的吹羽剑，将一颗石块卷了起来，击向一条缠来的树藤。
“咚”一声，小石块击中树藤，没用多少力气，那树藤却好像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瞬间缩了回去。
灵玉眼睛一亮，喝道：“石块！”
她刚才的行为，其他三人都看到了，不用吩咐，纷纷卷起石块，向树藤击去。
不多时，石块将大树团团围住，树藤都缩了回去。
四个人被缠得一身狼狈，站在原地直喘气。
过了一会儿，气息渐平，伏元青向灵玉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程道友观察入微，佩服。”
灵玉坦然收下了称赞。与其说是观察入微，不如说她一到危急时刻，就格外敏锐，这是直觉。
不过，经此一事，效果很明显，连徐正和段飞羽，对她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四人休整一番，没敢随意行动，站在药园中商议。
“袁师兄，事到如今，你总该说说，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了吧？”段飞羽问。
伏元青没有答话，偏偏段飞羽这次很坚持，挡着他的去路，丝毫不让。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伏元青叹了口气：“好吧，你们可知道此处遗府的主人是谁？”
“不就是你说的那个药王吗？”徐正擦拭着手中的紫雷剑，随口道。
“不错。不过，这位药王，跟我们紫霄剑派，也有点关系。”他看着二人道，“不知道你们记不记得，千年前，我派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故，一位前辈结婴之时被人偷袭，剑心破碎而亡。”
徐正闻言，若有所思：“你说的，可是那位行端真人？”
“正是。”伏元青感叹道，“行端前辈身具剑心之体，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结婴之时，连三百岁都未到。”
灵玉算了一下，她师父蔚无怏亦有天才之称，可如今三百岁，还未结婴，这位行端前辈身为剑修，结婴之时居然三百岁未到，实在惊人。
“这跟药王有什么关系？”段飞羽目光扫过周围的灵药，“千万别说，这位行端前辈除了剑术惊人，还精通炼丹之术。”
“当然不是。咱们剑修通常一心修剑，杂学八成一窍不通，行端前辈也不例外。”
徐正眉头微拧，有些不耐烦：“袁师兄你就直说吧，时间不多。”
伏元青神情有些无奈，只好直言：“这位药王，就是行端前辈的道侣。”
“哦……”段飞羽若有所悟，又有些不解，“既然这位药王是行端前辈的道侣，为什么遗府会在海外？咱们紫霄剑派的规矩，身为弟子道侣，亦视同门人，何况她还有着绝顶的炼丹之术。”
“我也不知道。”伏元青一摊手，“有些事，是我后来打听出来的。行端前辈被偷袭，剑心破碎，但没有立即身亡。药王前辈便带着他离开紫霄剑派，欲寻药治好他的伤势，可惜一去不归，没了音讯。”
“原来如此。”徐正停下拭剑，抬头看着这个药园，“看来，这位药王前辈，没能挽救爱侣性命，坐化于此了。”
“大概吧。”伏元青叹息一声，“可惜，行端前辈那般天才，最终陨落于结婴一关，不然，我们紫霄剑派指不定会多一位元后大修士，就是晋阶化神，也未可知。”
今时今日，紫霄剑派只有昭明剑君一位元后大修士，若不是如此，他也无法一手遮天。
“这么说，袁师兄来此，是为了药王前辈炼制出来的丹药？”徐正松手，将紫雷剑收回剑匣。
灵玉在旁听着，总觉得有点奇怪。余阳山中，徐正对伏元青的态度那叫一个差，进了水下遗府，他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不再直呼其名，而是唤袁师兄。
“正是。药王前辈为了行端前辈四处寻药，想必有许多丹药适合剑修服用，若是能寻到一些丹方，那再好不过了。”伏元青坦然承认。
徐正神色平静：“难怪你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怎么，急着结丹？”
伏元青苦笑道：“我能活到今日，是剑君不将我放在眼里，可剑君的个性……要是哪一天他突然想起来，要我的性命，也未可知。靠别人不如靠自己，除了早早晋阶，拥有足够的力量，别无他法。”
徐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袁师兄，你一向如此聪明，知道怎么做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说罢，不等伏元青回答，冲他们一扬下巴，“这些灵药你们都要的吧？快点收了，别浪费时间！”
听说这位药王擅长炼制剑修丹药，灵玉的注意力就放在周围的灵药上了，徐正说罢，她就问了：“伏道友，你之前说要先挑选，你看这些……”
伏元青摇头道：“只是灵药而已，平分了吧。”
灵玉点点头，暗想，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目标，难道那位药王前辈留下了什么不得了的丹方？
这样想着，动作一点也不慢，按伏元青的吩咐，留下了一些明显年份不长的灵药，将年份足够的采了下来。
这药园不小，光是采药，就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徐正都等得不耐烦了，三人才采摘完毕，然后瓜分。
这么多灵药，没有足够的玉盒收纳，幸好伏元青早有准备，特意买了一些临时收纳灵药的药囊。
灵玉摸着鼓鼓的药囊，心想，这一趟如果能平安回归，倒是不亏。一件高级法宝，一大袋年份足够的灵药，称得上满载而归了。
157、万剑炼心阵
四人略一休整，继续前进。
药园之后，是略显古拙的长廊，大约是地处荒僻，没有顶级工匠，修得十分粗陋。不过，经历过药园的惊魂，四个人不敢有丝毫的轻忽，小心翼翼，几乎一步一挪。
伏元青的秘宝录中，只提到了药园的阵法，从现在开始，他们对前路一无所知。
出乎意料，他们平平安安走完了长廊，没发生任何意外。
灵玉思忖道：“莫非这位药王前辈，坐化前并未另外设下机关？”
通常情况下，修士的洞府，防御阵法都会设在外围，除非自己不在洞府之中，才会另外设下机关，防备他人闯入。有些遗府，主人措不及防，只保留下外围的防御阵法，这并不稀奇。
“不好说。”伏元青仔细观察周围环境，“据传，药王前辈修炼资质寻常，却聪明绝顶，如果此地当真是他们夫妇二人埋骨之所，不可能只有外层的防御阵法。”
段飞羽表示赞同：“袁师兄所言有理。”
灵玉也就不再多言，跟随着他们踏出长廊。
出了长廊，视野顿时开阔。四人看着眼前景物，都有些发怔。
最前方，是一个小型的瀑布，匹练如雪，哗啦啦从十来丈高的地方冲下，在下方汇集成一弯潭水。左侧是一排不起眼的木屋，大概是时间太久了，显得有些破旧。右侧则是开阔的草地，几株大树参差错落。最古怪的，是头顶的天空，他们明明身处海底山体之中，头顶却是一望无限的天空。
“好惊人的阵法造诣。”半晌后，徐正叹道，“这位前辈，果然惊才绝艳。”
要布置一个自成小世界的洞府，并不算太难，许多阵法大师都能做到，但这个小世界逼真到这样的程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落在身上的阳光，明知道是假的，却有着真实的温度。
灵玉的目光落在出口处的草木上，她总觉得，这些草木好像有着某种规律，跟之前的药园一样。
“小心，这里可能也有阵法。”她警惕地看着草木。
经过药园一事，伏元青对她敏锐的观察很是佩服，当下检查了一遍自身，确保做好了准备，才举步前行。
四人刚刚走了三四步，周围的景物立时一换。他们立刻停步，握紧飞剑，后背相靠，围成一个圈。
阳光不见了，草木也不见了，只有灰暗的天色，和一望无垠的荒野。
“万剑炼心阵？”徐正喃喃自语。
“徐师兄，你说什么？”段飞羽问。
待到天空中隐隐有彩光闪现，徐正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错，就是万剑炼心阵。”
“万剑炼心阵？”伏元青觉得莫名地熟悉，略一思索，忽地大惊，“传说中的万剑炼心阵？！”
徐正没有回答，神情却凝肃无比。
段飞羽茫然：“两位师兄，这万剑炼心阵是什么东西？”
伏元青勉强稳住心神，答道：“万剑炼心阵，是我们紫霄剑派供结丹修士修炼所用的独门法阵。我派弟子，可以在剑池一直修炼到结丹期，等到剑池效果不大了，便可去万剑炼心阵。许多前辈，结丹之后都会在万剑炼心阵中闭关一段时间，用以体悟剑心。段师弟不知道也不奇怪，以我们的修炼水准，还不能得见，我也是无意中听到剑君提起，才知道一点。”
“……原来是这样。”段飞羽越想越是骇然，“这是供结丹修士修炼的阵法？那我们岂不是……”
“莫要慌乱！”徐正低声喝道，“宗门内的万剑炼心阵，我曾经进过，比这个强多了，我们未必没有生机！”
“这样……”段飞羽和伏元青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徐正的话，本能地让他们信服。
灵玉却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不由自主地偏头看着徐正冷峻的侧脸。按伏元青说，万剑炼心阵是结丹修士才会使用到的修炼方法，为什么徐正会进去过？她遇到的每个人，都说徐正是昭明剑君的心头肉，对他百般疼爱，可不经意中透露出来的讯息，却处处说明，徐正受到的训练严苛无比。
比如，伏元青明明比徐正修为更高，却会直觉地信任徐正的判断；照理说，他们这些人身为剑侍，应该保护徐正才对，但他们更多地做为徐正的帮手而存在；最可疑的是，徐正进过结丹修士才会进的万剑炼心阵，他们却没有丝毫的惊讶怀疑，直接就信了。
难道说，昭明剑君对徐正疼爱的方式，就是这样的？让他成长为绝顶的剑修之才，继承自己的位置？这样说来，倒也没错……
“听着！”徐正冷静的声音传来，“万剑炼心阵，重在炼心二字，无论遇到什么，不可逃避，不能退缩，哪怕比自己强悍百倍，也要迎头而上。万剑炼心，炼的是剑修之心，如果把持不住，只能一死！”
“是。”伏元青和段飞羽肃然应道，这一刻，仿佛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的矛盾与不快。
天空中的彩色光华越来越亮，每个人都紧握手中飞剑，等待着危险来袭的一刻。
灵玉收起杂乱的心思，将神念沉浸入坎离剑中。红色的火，蓝色的水，白色的冰，三种气息在坎离剑中循环不息，因为感受到危险，而兴奋地跳动不止。
剑，要在不停地战斗中提升，以敌之鲜血，灌溉成长。
彩色光华终于汇聚完毕，成为一个个硕大的光点，悬浮在半空中。突然间，一道道彩光，从光点分离而出，向他们飞掠而来。
剑光！
灵玉瞬间便感觉到森寒的剑意。
四道剑光，分别指向四个人！
徐正首先动了，手中紫雷剑一转，人高高跃起，迎向劈向他的剑光。
“嗤——”雷光闪烁，将剑光吞没。
伏元青和段飞羽不再迟疑，纷纷持剑迎向劈来的剑光。
逼近的森寒剑意下，灵玉感到自身剑意前所未有地强盛，充斥周身，仿佛身化飞剑。青色剑光，似有无数绿叶飞舞，向她击来，她闭上眼，手臂一抖，一道浅紫剑光迎了上去。
空气中响起尖锐的嘶鸣声，是剑气撕扯导致，两道剑气相撞，瞬间消散。
灵玉持剑的手臂微麻，吐出一口气。
好凌厉的一剑，如果不是她用心揣摩过剑意，只怕在这剑意压制之下，就失了先机。这不过是仿制的万剑炼心阵，而且还只是第一剑，就如此厉害，原版的该是什么样？
她不由自主转头看向徐正，他真的进过原版的万剑炼心阵？
第二剑又来了，这次是白色的剑光。
剑气未到，灵玉已经感觉到逼人的锐气与杀意。这是力剑，万钧之力压顶的力剑。
她闭上眼，用心去感受，既感受自己的剑意，也感受对方的杀意。
剑修之心，不可逃避，不能退缩。
来了！
她高高跃起，浅紫剑光一转，化出百道剑芒，合而为一，迎向白色剑光。
此阵号称万剑炼心，她修炼的可是《五行万剑诀》呢！单一剑气不敌，那就以量取胜！
两道剑气相撞，一白一紫，瞬间仿若地动山摇。
当两道剑气消失的时候，灵玉重重跌了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咳！”感到气血翻涌，她一探乾坤袋，取出一枚丹药塞进口中，强行压了下来。
若是口吐鲜血，气血不稳，泄了元气，接下来就很难应付了。灵玉爬了起来，握紧手中剑，盯着空中的彩色光华。
此时，其他三人都击退了第二剑。徐正视线扫过，微微一顿，很快就移开了，专注于自己的考验。
第三剑很快落了下来，橘色剑光，似有霞光飞舞。
灵玉深吸一口气，再次迎了上去。
然后是蓝色的第四剑，金色的第五剑……
八剑之后，灵玉感到真元快枯竭了。万剑炼心，该不会真的是万剑吧？
她心里这般想着，还没问出口，就有人代她说了：“徐师兄，我们需要接多少剑？不会是一万剑吧？”
徐正比他们好上一点，但也额角见汗，修为摆在面前，不是任何经验可以弥补的。
“不是，到底多少剑，此阵会自行判断，我们只要坚持就可以了。”
这个答案，没比一万剑好上多少，有确切的数字，至少有努力的方向。
灵玉感到一阵虚脱，但立刻强振精神，握紧手中剑。
全身上下已经湿透，握着剑的手全是汗水，但是，越到此时，越要小心谨慎。
灵玉抬起有些昏茫的目光，看着空中的彩色光华，发现自己视线有些模糊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说明她的体力已经到达极致，很快支撑不下去了。
她用力咬了下舌尖，疼痛暂时唤回神智，视野顿时清晰。
悬浮在半空中的光点，忽然同时闪动，乍然爆开，化出无数点光华，停顿了一下，猛然往下坠落！
灵玉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可逼近的强大剑意实实在在地告诉她，她没有看错！
万剑齐发？！
“这是怎么回事？”伏元青失声喊道！
四人同时大骇，万万没料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情景。他们一人接一剑已经很困难了，万剑齐发，还有活路吗？
剑光下坠的速度很快，眼看就要刺了过来。
徐正突然喝道：“封剑盒！”
封剑盒？封剑盒！
越到危急时刻，灵玉越是清醒，她一探乾坤袋，摸出交换而来的封剑盒，用力向上抛去。
徐正说，只要把封剑盒抛出去，便可收纳剑光，但愿他的推断没有错，封剑盒可以收纳这些剑光。
但是，真的可以吗？不可以的话，就葬身于此了吧？灵玉冷汗涔涔而下，所有的力气都随着封剑盒被抛了出去。
封剑盒上，各色珍稀矿石突然大放光芒，与头顶的彩色光华交相辉映，似有牵引一般，那些剑光，向封剑盒劈去。
“轰——”巨大的冲击向四人扑来，剧痛袭来之时，灵玉看到一道清宁紫气升腾而起，化出一个光罩，笼罩在上方。
然后，身体腾起，跌飞出去。
“扑通”“扑通”声音响起，她失去了意识。
158、溶洞
“嘀答”“嘀答”，声音不绝于耳。
灵玉感到有个东西，轻柔地拂过脸庞，带来微湿的清凉，好像有人在用湿布擦过她的脸。
身体剧痛，意识却逐渐清醒。她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的头顶、滴答滴答落着水的钟乳石。
“我……”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醒了？”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就在左近。
灵玉微微侧过视线，看到徐正手中端着一只玉杯，缓步走近。
她眨眨眼，有些迷糊。
徐正半跪下来，伸手托起她的后背，将玉杯凑了过来：“喝一口。”
清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无比浓郁的灵气，灵玉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将杯中液体饮了进去。
微稠的透明液体，从干涩的喉咙滑下，落入腹中，一股清凉温润的灵气缓缓散入四肢百骸，疼痛顿减。
这是什么东西？她见过的最好的灵丹妙药，都没有这样的疗效。
大概是她盯着杯子看太久了，徐正道：“有这么好看吗？”
灵玉一惊，刚刚醒过来，还有些迷糊，直觉地抬头去看。
徐正大概没想到她会抬头，正要放手退开，脑袋一偏，下巴猛然撞上灵玉的额头。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捂下巴的捂下巴，捂额头的捂额头。
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徐正微恼地放下手，起身端着玉杯走开。
“咳！”灵玉清了清喉咙，适应了一下声音，打破尴尬，“多谢。”
徐正哼了一声，没说话。
趁这时间，灵玉观察了一下环境。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溶洞，大约十几丈见方，甚是宽敞。洞顶、岩壁，到处都是钟乳石，形态多样，颜色各异，在月光石的映照下，闪烁着瑰丽至极的光芒。
溶洞被人为地分隔了出来，成了封闭的空间。灵玉躺的地方，是一块平整的石台，看起来像是一张石床，旁边则是形状不规则的石桌，长达丈余，上面凌乱无比地摆放着书籍、纸张、砚台、笔架、玉简……杂七杂八的东西，蒙了一层厚厚的灰。石桌另一侧，岩壁被凿成书架的模样，堆着满满的书籍和玉简。
灵玉的视线投到另一头。那里有两个水滴聚成的池子，一大一小，大的丈余见方，像个浴池，小的只有两三尺，只能算是个坑。大池子旁边摆放着一具小巧的丹鼎，旁边还有许多瓶瓶罐罐。
徐正在大池子里洗了杯子，放回乾坤袋，然后拿了一条湿布擦手。
灵玉看着，暗想，刚才还真是他给擦脸的？看不出来，徐公子还会做这种事。
徐正浑然不知灵玉在想什么，做完这一切，转过身问：“没事了吧？”
灵玉动了动手脚，发现疼痛已经很轻微了，不影响行动，只是丹田里空空如也，经脉也有不小的损伤。她抓起身边的坎离剑，就地盘坐。
“我们安全了？另外两个人呢？”她问。
“不知道。”徐正一边查看丹鼎，一边回答，“我醒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他们。”
灵玉皱皱眉头，接着问：“我们这是在哪？怎么回事？”
“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灵玉撇撇嘴，站起身来。
这地方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来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她施个净尘术，将石桌上的灰尘全部抹去。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墨水已经干涸了，毛笔也枯裂了，倒是镇纸、砚台等物整洁如新，隐有光泽，看起来不是寻常之物。
正对石凳的位置，摆着一本《海外奇花录》，灵玉小心地拿起来翻了翻，放到一边。书下面有厚厚的一叠纸，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有些还画了图，看起来像是结印手法。
翻了一会儿，灵玉把书本压了回去。都是些炼丹手法，她看得一头雾水。
“这里莫非就是那位药王前辈炼丹之处？”她看着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籍，喃喃自语。
“八成是了。”徐正居然回答她了。
灵玉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这事十分古怪：“你醒来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吗？”
徐正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们到这里来之前，进了万剑炼心阵，对吧？”
徐正没有答话，大概觉得没有必要。
灵玉也没指望他回答，继续说：“万剑齐发，我们差点被射成蜂窝，紧接着，我丢出封剑盒，之后，余波太大，把我们甩了出来……”
说完，她看着徐正：“封剑盒呢？”
徐正随手一甩，封剑盒抛了过来。
灵玉接过，长出一口气，还好没丢，高级法宝，贵着呢！
这般想着，她斜眼瞅着徐正：“我说徐公子，刚才我要是没问，你是不是就当不知道？”
徐正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以为我那么没品吗？”
灵玉摊了摊手，没接话。好吧，她小人之心了，徐公子哪会像她这么小家子气？真不想给，当初就不会拿出来交易了。
“真是奇怪，我们怎么会被甩到这里来？难道我们见到的木屋和瀑布都是假的？”
徐正没有回答，也是答不上来。这些问题，他早就想过，可惜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得不到答案，只好先放一边去，灵玉翻着手中的封剑盒：“……为什么你知道封剑盒可以收纳万剑炼心阵的剑气？咦，这么多剑气都可以收进去，封剑盒岂不是很厉害？对上剑修，直接抛出去不就好了？”
“你想太多了！”看她兴奋的样子，徐正冷冷道，，“封剑盒之所以能收纳万剑炼心阵的剑气，是因为那些剑气没有人操纵，想用它来对敌，收别人的剑气，等你结丹以后再说吧！”
灵玉被泼了一盆冷水，兴奋稍敛。稍微一想，就明白是个什么道理了。她只有筑基，不能使用封剑盒，所以现在的封剑盒，等同于无主状态，只能收纳无主的剑气。唔，有了此物，结丹以后她岂不是成了剑修克星？
这般想着，灵玉看着徐正的目光越发怪异，这位徐公子到底在想什么呢？他自己身为剑修，岂会把这种东西拱手让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既然没事了，不如想想怎么出去。”徐正已经看完了炼丹炉，举步向她走来，“这里必定存在禁制，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打开。”
灵玉点点头：“可惜我对禁制阵法一窍不通，徐公子，你呢？”
“我懂还用得着问你？”
灵玉静默了数息，最终还是忍不住了，抱胸看着徐正：“我说徐公子，正面回答别人的问题又不会掉块肉，给点好脸色就这么难？不是反问，就是不屑回答，这样很别扭知道吗？”
徐正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瞪着她没说话。
“干什么？不服气？你以为我爱说你？要不是现在不得不对着你这张脸，我还懒得说呢！”
半晌，徐正收回他的目光：“说我？你的态度又好到哪里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叫徐公子的时候，心里就在嘲笑我。自己态度不正，说别人倒是一套一套的！”
“呵……”灵玉气笑了，“从来没人说我态度不正的，你怎么不反省反省自己，为什么对着你我就态度不正了？”
徐正答得顺口极了：“我从来不会为难自己，被咬一口还要想想是不是自己的肉太好吃了！”
“……”灵玉喉咙里翻滚着许多词语，差点控制不住了，幸好理智尚存，勉强咽了下来，他们可不是泼妇骂街来的。
她努力用平静的语调说道：“徐公子，十几岁的少年郎别扭一下，还能说是可爱，你么……不觉得自己年纪太大了吗？”
徐正的脸色阴沉得快要电闪雷鸣了，就在灵玉以为他会翻脸的时候，哼了一声，扭开头：“我不跟女人计较！”
灵玉这下是真的笑了：“好吧，我错了，其实你的内心是个千真万确的少年郎。”
徐正倏然转回来，瞪视着她。
“好了，说正事。”灵玉摆出正经严肃的样子，无视了他的愤怒，“你我都不懂禁制之术，怎么出去？”
两人继续大眼瞪小眼，都答不上来。
灵玉一拍额头：“下次寻宝冒险，一定要带个阵法师什么的，一群剑修，实在是没前途。”
“……”
话虽如此，两人还是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溶洞。
“什么也没有。”把周围都摸完了，什么也没找到，灵玉放弃了。
“不，有东西。”徐正站在石桌上，翻看着那叠纸。这些纸微微泛黄，却保存得十分完好，上面的墨迹也很清晰。
灵玉走近：“这些都是炼丹的，你看得懂？”
“炼丹的看不懂，不过，这里并不只有这些。”徐正指了指他看完之后，放在桌面上的纸张。
灵玉疑惑地拿了起来。
纸张上面，写着规整的小字——
不知不觉，离开宗门已经三年了，我终于在东海找到了七叶凤尾花。此花生长条件苛刻，一移出东海，就会凋零，我思来想去，干脆在东海之上，建了别府。
…………
行端剑心碎裂，丹田破损，一身修为流失殆尽，与废人无异，若非我用药强行保命，只怕他早已陨命。这些日子，他偶有清醒，却不言不动。我知他心如死灰，若不是为我，恐怕已经自行了断了。一名剑修，失去了剑心，没有了修为，连剑都拿不起来，还算什么剑修？尤其像行端这般天资卓绝，天生就该修剑的人……
行端，行端，哪怕我耗尽心血，赌上药王之名，也要为你修补剑心，恢复修为！
159、生死相随
一整叠厚厚的纸，在记录丹药研究进展的同时，还记载了心路历程。
灵玉越看心情越沉重。
那位行端真人剑心碎裂后，药王带着他四处寻药，最后在东海安顿下来。可剑心碎裂，几乎必死，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想要修补，谈何容易？
剑心，有两层意思，一是剑的剑心，二是人的剑心。其中，人的剑心也就是剑修的金丹。
剑修有个铁律，也就是那句流传甚广的话，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虽然略微夸张，但基本说出了事实。剑若损毁，重则丹田爆体则亡，轻则成为废人。
行端真人剑心碎裂，也就是结丹修士金丹被毁，而丹田破损，跟本命灵剑被毁一个性质……两条之中，占上一条，都很难活，何况两条都占了？能保他不死，已经不愧药王之名了。
来到东海，行端真人清醒得越来越少，十几年后，几乎成了活死人。而药王，研究得越来越拼命，厚厚的纸张上，心情记录变得很少，笔迹也越来越潦草。
灵玉看着这些记录，似乎能感觉到她写下这些字的心情。从一开始的痛苦坚决，到后面的疯狂压抑。
一个人独居海外，陪伴着活死人一样的丈夫，除了信念，别无所有。
孤独蔓延，绝望生长，只有对着昏迷的丈夫，才能有片刻的平静。
偏偏丹药的研究极其不顺，她一边拼命地想法给丈夫续命，一边担心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把丹药研究出来。
……移居海外，恍然三十年了，七叶凤尾花终于成熟，可以着手炼制丹药了。
这段字迹，难得地平顺，想必当时药王心情极好。然后是长长的试药记录，看得出来，她并没有万全的把握，但行端真人越来越虚弱，只能勉力一试。
又翻过了三五页，纸张上的字迹陡然变得凌乱无比，有墨水洒落的痕迹，还有不知名的污物，难以认清上面的字，只大概认出“失败”“爆炉”等字样。
灵玉心一沉，虽然早知道药王夫妇八成已经不在了，但她一页页地看下来，心神沉浸其中，与他们共悲喜，同休戚。
看过这几页，后面的纸张稍微平整一些。
……玉霄回生丹快用完了，行端的伤势再次恶化，长生水的效果也越来越差，如果不能及时研究出丹药，恐怕只能撑十来年。七叶凤尾花还剩下一株，上次爆炉后，修复剑心和丹田的丹药只能从头开始。
我想，我大概走错了方向。修复剑心难度极高，可修复丹田要容易得多，如果能重塑丹田，至少行端还有重新修炼的希望。
接着又是一页页天书般的药理，字迹不同于初时的规整，也不同于炼药失败时的狂乱，而是简洁流畅，仿佛时间一刻也不能浪费。
灵玉暗暗佩服，这位药王前辈不但炼丹之术出众，心境修为也非同小可，在这种情况，仍然能够稳住情绪，耐心研究。
丹药已经研究了三十年，虽未成功，却也是成果斐然，她将修复丹田这个效果从中抽离出来，进展一日千里。
终于，灵玉看到了研究成功的记录。
……丹药终于炼制出来了，试验之后，达到了预定的效果。明日给行端温养一遍经脉，就可以服用了。老天保佑，一定要成功。
看到这里，灵玉面露微笑，正要继续读下去，却发现桌上空空如也。
她一转头，却发现徐正捏着最后一张纸，怔怔地出神。
“喂，你看好了没？”
徐正扭头，将最后一张纸递过去。
灵玉接过一看，也是一怔。
上面的字迹，比任何时候都要混乱——
没有成功，为什么没有成功？行端服药之后，明明有效果的！他的丹田开始修复，经脉也一点点被修补起来，为什么最后还是失败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拖得太久了吗？还是药性冲突？
再给我一点时间，也许就能弄清为什么，可是不行，行端的身体已经垮了，没办法再承受丹药的药性……
行端，行端，难道我最终还是无法救你，只能阴阳两隔吗？
药王，连想救的人都救不了，我算什么药王？
行端，当日定情之日，我们曾有言，从此生死相随，如今该是兑现的时候了。
…………
记录到底而断，翻遍书桌，寻不到除此之外的只言片语。
灵玉叹息一声，将最后一张纸放下。
徐正默默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灵玉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
徐正还在出神，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挺好。”
“这样挺好？”灵玉的眉毛挑起，疑惑地看着他，“一个死不死，一个活不活，这样也算好？”
徐正淡淡道：“无论你落到什么境地，都会有人不顾一切地救你、守护你，这样不好吗？”
“呃……”灵玉一时答不上来，仔细想想，这话好像挺有道理的，可再想想，又觉得不对，体现真心，不一定要经历灾难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没等她说话，徐正又道：“他日我若风光不再，众叛亲离，走投无路，不知是否也有人愿意追随于我……”
他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情绪，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灵玉却觉得，他的内心一定不像表面这么平静。只是……
“徐公子开什么玩笑？以你的身份，怎么会众叛亲离，走投无路？”
徐正看了她一眼，自嘲似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灵玉懒得去想他那七弯八绕的心思，而是琢磨眼前的事。
“嗯，看这些记录，药王最后研究出了修复丹田的药，但还是没能治好行端真人，他们应该坐化了吧？可这里没有尸体……”
“他们未必会死。”徐正打断她的话，目光扫过溶洞，“你看，这里的东西都是随意摆放，连这么重要的记录都没有收起来，我刚醒的时候，看到丹炉都是开着的，很显然，他们是在很突然的情况下离开的。”
灵玉皱皱眉头，不大相信：“不可能吧？如果他们是自己离开的，应该把东西都带走才对，就因为东西摆放凌乱，根本没有收拾的痕迹，说明他们可能已经身死。药王对行端真人一往情深，他若坐化，药王前辈估计也没心思收拾东西了。”
“不。”徐正的语气很肯定，“你看这些记录，药王前辈早有心理准备，打算以死追随，如果行端真人真的就这么死了，她完全可以把后事安排好。你看这些书籍，摆放得整整齐齐，还有丹炉旁边，那些没来得及收拾的材料，都按照一定规律摆放，说明药王是个行事有度的人，像这样一个人，既然已经准备赴死，怎么可能不把事情安排好呢？”
“……”灵玉发现，自己居然被徐正说服了。好一会儿，她道：“这只能说明，他们遇到了意外事件，不能说明他们没死。”
徐正轻轻点头：“不错，千年过去了，后来再也没有听说过药王之名，就算当时真的没死，恐怕结局也不妙。”
两人同时长叹一声。
安静片刻，灵玉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出去的方法啊！”
徐正却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急着出去了。”
“啊？”灵玉不明所以。
徐正扬了扬下巴：“难道你没发现，这里的东西，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吗？”
灵玉怔了怔，恍然大悟：“对啊！这些书籍里面，肯定有药王的独家秘方！还有这份记录……”她看着徐正，“徐公子，要不我们分了？”
徐正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一时说不出反对的话来。正犹豫着，听灵玉说道：“别管之前你答应了什么，这里是我们两个人找到的，跟伏道友他们没关系，那个约定当然不作数了！这可不算违约！”
“……”徐正横了她一眼，“说得这么好听，只是你自己想多占一份吧？”
灵玉坦然道：“你好我也好，明摆着有好处的事，干嘛不做？再说了，这里的东西，你未必不心动吧？只可惜来之前都答应了，反悔实在有失徐公子的人品，不如就让我来做坏人吧！”
徐正哼了一声。
“怎么样？”灵玉追问。
徐正硬梆梆地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样？”
灵玉喜笑颜开：“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略一思索，“嗯，这些书都可以复制，我们一人一份好了。徐公子你这么上道，原件给你，我要副本，至于其他的东西么……”
“我看看有什么中意的，挑两件就是，其他都给你。”徐正打断她的话。
“如此甚好！”灵玉大喜，一拍他的肩，“够大方，不愧是徐公子！”
徐正视线往下，瞅着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没说话。
灵玉一看，连忙收回：“抱歉，冒犯了徐公子的冰清玉洁，真是对不住。”
对着她笑嘻嘻的脸，怎么看怎么嘲讽，徐正磨了磨牙，最后说：“想骂我就直接骂，别叫徐公子了可以吗？”
160、烂在心里
瀑布旁，草地上，伏元青正在发呆。
走廊尽头的入口处，万剑炼心阵已经破了，散落着许多草木，一片狼藉。
不多时，段飞羽从木屋里出来，说：“什么也没有。”
伏元青回过神，长叹一声。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愁眉不展。
好一会儿，段飞羽道：“袁师兄，要不你赶紧离开，我禀报剑君吧！”
“不可！”伏元青脱口道，下一刻，他定定神，在段飞羽疑惑的目光中说，“段师弟，你信我，如果禀报剑君，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我何尝不知。”段飞羽低垂着头，无奈叹道，“可有什么办法呢？再拖下去，只怕徐师兄性命不保，到时候我们还有命在吗？”
“你以为说了我们就有命在？”伏元青冷冷说罢，又缓了脸色，把目光放在段飞羽身上，“段师弟，我不单单只为自己考虑，也是为你。”
段飞羽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伏元青率先移开了目光，语气淡淡地道：“有时候我真觉得奇怪，到紫剑峰的时候，我年纪已长，更多的担任守护之责，而你们，与徐师弟年纪相仿，朝夕相处，为什么先发现不对的是我？”
段飞羽望着他，眸色渐深。
伏元青嘴角一挑，笑道：“还是说，其实你们也知道，只是一个个装不知道？”
打哑谜一般的话，段飞羽却仿佛听懂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默然无语。
“哈哈哈……”伏元青忽然大笑起来，搭上段飞羽的肩，“我就觉得奇怪，别人就算了，段师弟你与徐师弟形影不离，岂会不知？”
段飞羽始终不说话，等到伏元青笑够了，才慢条斯理地笑笑，说道：“既然说穿了，袁师兄，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
最终，除了那份记录，两人谁也没有拿书籍原本。徐正如此说道：“就当是给药王留个传承吧。”
灵玉点头称是，与徐正一样，用玉简拓印了副本。
至于其他东西，徐正看中了丹炉。石桌上的东西，以及遗留下来的丹药，都给了灵玉。
千年时光，灵药保存不易，剩下的也不多了。不过，药王毕竟是药王，保留下来的，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丹药，且以结丹期为主。
两人瓜分完，又是相对无言。
闷了一会儿，灵玉说：“徐公子……哦，不是，徐道友，东西都分完了，我们继续发呆吗？”
徐正此时蹲在小水坑前：“你确定分完了？”
“不然还有什么？”灵玉四处张望，除了那一整面墙壁的书籍，整个溶洞空荡荡的，“没了吧？”
“既然你觉得没了，那归我了？”
灵玉顿了一下，忽然悟过来，惊讶无比地指着小水坑：“这个？”
徐正沉默了一会儿，道：“难道你没发现，这根本不是水吗？”
“……”说实话，她确实没发现，因为溶洞本身设了聚灵阵，灵气十分浓郁，她又先入为主，以为那就是水……
“这就是药王所说的长生水吧。”徐正仰头看着不断往下滴落液体的钟乳石，“传闻，位于灵眼的钟乳石，聚万年可出长生水，一直以为只是传闻而已……想必药王将别府建在此处，就是因为这长生水吧？”
“这长生水什么功效？”
徐正瞥过来一眼：“你不是喝过吗？”
“我哪里喝过……”话说到一半，灵玉顿住，想起自己刚清醒的时候，徐正给她喝的东西，“难道就是那个？”
徐正嘴角一挑，看起来像是带笑。没再说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只葫芦，微微一倾，小水坑里的长生水自动灌入其中。
“给我留点！”灵玉叫道。这东西疗伤效果实在太好了，她身上的丹药没一种比得上。
收走了大半，徐正停下，将葫芦塞上，丢回乾坤袋。
灵玉取出水囊，将剩下的捞走。然后，盯着头顶的钟乳石：“这个便是长生水？”
“别想了。”看到她闪闪发光的眼眸，徐正淡淡道，“不是滴下来的就叫长生水，最起码要积累万年，才有药效。”
说罢，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坊市之间，长生水往往论滴出售，一滴百块灵石，你就满足吧！”
一滴百块灵石，她醒来的时候喝的那口水，岂不是几千灵石？
灵玉瞠目结舌。虽然她有一位结丹师父，每个月有不少的月例，不像以前那么拮据，可扣掉修炼所需，身上也就千把灵石而已，她居然一口喝掉了几千灵石？
她抖着手，举着水囊：“这里，岂不是有几十万灵石？”
“按市价来说，没错。”徐正淡然说罢，看着她“嗷呜”一声跳起来，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团团转：“我喝掉了几千灵石？我居然喝掉了几千灵石？好败家，可不可以吐出来？！”
他终于大笑起来：“吐得出来吗？”
灵玉捂脸，吐不出来啊！这长生水的药效忒好了，一口喝下来，直接散到了四肢百骸。
“所以，你欠我几千灵石，记得还。”
灵玉猛然站住：“我怎么欠你几千灵石了？”
“那口长生水啊！”徐正理所当然地道，“你醒来的时候，是我给你喝的，对吧？”
灵玉黑着脸：“别想把我绕进去，那会儿我们还没分赃，那长生水又不是你的！”
“那也不是你的。”
“……”
两人互瞪了一会儿，徐正首先感到无趣：“罢了，不要计较这种小事，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想到这个问题，两人都沉默了。
一堆剑修，确实是没前途啊！灵玉琢磨着，是不是自己以后也该找个精通杂学的道侣？就像行端真人和药王前辈一样，就算不是道侣，同伴也行啊！
…………
“哗啦”一声，伏元青从潭水里冒出头来。
“怎么样？”段飞羽焦急地问。
伏元青抹了抹脸上的水，点头：“段师弟的猜测果然不错，潭底有玄机。”
段飞羽闻言大喜：“徐师兄必定就在那里！”
伏元青匀了气息，问：“段师弟，你确定徐师弟还活着吗？”
“当然。”段飞羽毫不犹豫地答。
“好，我信你一次。”伏元青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扔进嘴里，“等着！”
伏元青的身影再次消失在深潭之中。
段飞羽在潭边焦急地等了许久，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哗啦——”
“嗤——”
数声连响，段飞羽连忙抬头，只见数道水柱，从深潭里喷出来，高达三四丈，冲力强劲，一点也不比瀑布下落的力道弱。
“袁师兄！”段飞羽吃了一惊，冲水面喊。
回应他的，是更多的水柱，甚至掀起了澎湃的气浪。
“袁……”话音未落，一个东西被抛了出来，重重落在地上。
“咳咳！”伏元青浑身湿淋淋的，吐出一大摊水，却来不及说话，立刻站起来，抛出一张玉盘。
玉盘慢悠悠地飞到潭水上面停下，“怦”一声炸裂，紧接着，潭水深处发出“轰”的一声闷响，掀起滔天巨浪，仿佛所有的潭水，都被掀到半空中一般。
两人被爆炸的气流掀翻，摔了出去。
此时，溶洞内的灵玉和徐正突然感到山摇地动，石屑纷纷落下。
“怎么了？”灵话话音未落，靠水池的那面墙忽然炸裂，汹涌的水浪冲了进来。
两人吃惊地睁大眼，他们刚才想过暴力破解，可还没付诸行动呢！
“徐师兄，徐师兄！”外头传来焦急的声音。
徐正大喜：“是段师弟！走，我们出去！”说着，冒着汹涌的水流，钻了出去。
灵玉正要跟上，想了想，回头伸手一指，抛出一张符纸，贴在书籍上面，阻断了水流。虽然这些保存千年的书籍，基本都是防虫防水的，但还是多一分保证的好。这些，可是药王的传承。
从破裂的溶洞出来，泅出水面，就看到伏元青和段飞羽焦急地趴在水潭边，看到他们出来，大喜过望！
“徐师兄！”
“徐师弟！”
灵玉搭着伏元青爬上岸，正好看到段飞羽抓着徐正的手紧张兮兮的：“太好了，徐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别担心。”徐正长出一口气。
段飞羽却不放心，拉着徐正上上下下地看，那架势好像连毛孔都要检查一遍：“没有受伤？”
灵玉看得一阵恶寒，拉了拉伏元青的衣袖，悄声问：“我说，伏道友，你这位段师弟没什么问题吧？”
伏元青不明所以：“什么问题？”
灵玉说：“呃，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比如，不喜欢女人什么的……”
伏元青虎躯一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默默无语。
灵玉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感叹一句：“难怪你们紫霄剑派不收女弟子啊……”
“……”伏元青木着脸道，“程道友，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咦，不是吗？”灵玉怀疑地瞅了他几眼，又笑眯眯点头，“难怪伏道友要离开宗门啊！我明白了，这事我会烂在心里的，伏道友放心。”
伏元青额角青筋跳了跳，终于忍不住低吼：“老子不是断袖！也不是因为断袖才叛门的！”
话音落，徐正和段飞羽齐齐扭头，盯着伏元青。
伏元青捂脸，呻吟一声：擦，以后没脸见人了！
161、被耍了
气氛有些诡异。
灵玉沉默地跟随在三人身后。
药王遗府的这一排木屋，表面看来，堆放着许多零零碎碎的杂物，说值钱不太值钱，说不值钱，有些又很是稀有。伏元青前摸后摸，居然让他找到了隐藏的库房，其中收藏着药王的私藏灵药。
灵玉观察了一下，发现库房的东西摆得很整齐，没有收拾的痕迹。心中暗想，徐正猜测有八成是真的，药王和行端真人走时十分匆忙，大概只带走了随身最珍贵的物品，连库房都没有收拾。
她又偷偷看了前方三人一眼。
刚才她对着伏元青开了个玩笑，故意恶心恶心他，然后，他们三个避开她说了几句话，气氛就变得这么古怪了。
不会他们之中真的有断袖之人吧？
也不对，如果是这样，其他两人肯定避之唯恐不及，而现在古怪的是，他们三个好像眉目含情似地默默交流……
灵玉被自己恶心出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搓了搓，不想了。
“程道友。”伏元青的声音及时响起。
灵玉抬头迎向他的目光，露出纯洁的笑：“伏道友有什么事要交待？”
这笑容让伏元青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刚才的话，不禁一抖，声音有些不稳了：“没事，咱们赶紧把东西分一分，出去吧。”
“好。”灵玉从善如流。
除了徐正，他们三人把所有的东西集中在一起，确定了丹药数量。因为伏元青没有找到丹方，由他挑走了最珍贵的丹药，剩下的三人均分。
灵玉惋惜不已，伏元青挑走的可是清虚忘尘丹，传说中晋阶时一等一的辅助灵药，结丹时服上一颗，稳定心神，甚至结婴也用得上。要不是他们人多，伏元青实力也强，她真想下手抢一抢。
当然，也就是想想而已，她虽然有点贪心，总算还克制得住。如果说伏元青之前故意坑害了她，现在她得了这么多东西，又遵守承诺让她安全离开，那算是扯平了。
她浑然忘了，自己之前灌了一大壶长生水，价值一点也不比清虚忘尘丹低。
时间不多，用特殊手法破开的入口快合拢了，分赃完毕，几人准备离开。
灵玉走在最后，坎离剑始终提在手中。
她在戒备。
在三世镜里，蔚无怏教了她许多道理。其中有一个是，共同面对困境不难，难的是事后分赃。或者说，分赃不难，难的是，每个人都能收敛自己的贪心。
她不敢保证，从这里出去，这些家伙真的能安全放她离开。
本来，她最不信任的是徐正，不过，水下洞窟一桩交易，溶洞一同被困，让她对徐正的戒心散了些。她对徐正有一种奇特的信心，觉得他应该不屑于干这种事。
但是，段飞羽呢？还有，伏元青？
最危险的人，或许是伏元青，就像徐正说的，无论什么人什么事，在他眼里只分有用没用。就灵玉自己的眼光来看，伏元青这人，表面看来无害，害起人来却丝毫没有障碍，还是远离的好。
终于，他们安全从水下遗府退出，伏元青一阵摆弄，当初被炸开的巨石，居然又恢复了原样，将遗府洞口完好地封存起来。
也许，几百年后，会有后人到此，破开阵法，看到其中已经长成的灵草，得到药王传承。
从海中出来，四个人凭空立于海面上，听着海鸟长鸣，海浪起伏，海风过耳。
“此事已了，程道友，多谢你一路相助。”说话的是伏元青，眉头紧皱，似乎巴不得与她分开。
灵玉心知他还记恨刚才的玩笑，正经无比地向他一拱手：“在下是否能离开了？”
伏元青轻轻点头：“请便。”
灵玉露出大大的笑容：“既如此，后会有期。”毫不拖泥带水地一甩衣袖，唤出剑气，转身就飞遁而去。刚刚遁出十来丈，她又停下，转回身来：“不对，后会无期才是，我可不想再倒霉了！”
话未说完，人已化身剑气，与剑合二为一，飞快遁走，只留下了一道浅紫剑痕，以及袅袅余音。
留下三人默默地看着，半晌无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飞羽咳了一声：“徐师兄，袁师兄，我们该去接人了。”
他们进入水下遗府，其实不过一天时间，精神上却疲惫无比，光是一个万剑炼心阵，就把他们折腾得筋疲力尽。
“等等。”徐正站着不动，“有些话，还是先说清楚的好，免得被不该听的人听了。”
“不该听的人？”伏元青眉头一皱，“徐师弟，你是说，莫师弟？”
徐正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除了莫师弟，最好在顾师弟面前，你也别透露半个字。”
伏元青怔了怔：“这……”他迟疑道，“顾师弟不远万里去投奔我，应该不会……”
徐正目光陡然森寒，直视伏元青：“你，要把命交到别人手里吗？”
这句话，仿佛字逾千斤，伏元青一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徐师兄。”段飞羽远眺着灵玉离开的方向，“我们不追上去吗？”
“没必要。”徐正答得很干脆。
“可是，”段飞羽踌躇，低声道，“只怕她已经猜到了什么……”
伏元青犹豫了一下，也道：“若是徐师弟不方便动手，我和段师弟联手之下，料想她逃不出生天。”
“你们之前都听到了，她是蔚无怏的徒弟。”徐正淡淡道，“杀她太麻烦了。”
“就算杀了又如何？”段飞羽不服气，“在剑君面前，蔚无怏算什么？就算是他师父苍华真人，又算什么？”
“你想让我再去剑池关三年吗？不，也许下次就是万剑炼心阵了。”徐正的语气很平静，袖口的手掌忽然握紧。
段飞羽便沉默了。
伏元青忽然眯起眼，欲言又止地看了徐正一眼。
“有什么话就说。”徐正瞥了伏元青一眼。
这淡淡的一个眼神，却令伏元青一悸，之前他答应段飞羽的提议，只是无路可走，可此时此刻，在徐正的目光之下，却不由自主地心服。或许，真正得剑君真传的人，是他？
“徐师弟，”伏元青一边斟酌一边说道，“你好像对她有点不寻常，莫非……”
段飞羽心中微动：“是啊，徐师兄你竟然把封剑盒给她，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就算是那些女人……”
“你们先把人分清楚再说。”徐正语气始终平淡，“我可不是那个见到女人就腿软的软脚虾！”
伏元青与段飞羽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到对方和自己一样，松了口气。
“她很有天分。”沉默中，徐正忽然开口，眼中有着旺盛的求胜欲望，“我有预感，她会成长为一个让人惊艳的人物。”
这句话，让段飞羽灵光一闪，豁然抬头，望着徐正：“徐师兄，你是说……”
“我很好奇，她会成长到什么样的程度，那样独特的剑诀……”
“徐师弟，”伏元青低声道，“你该不会是在培养对手吧？”他承认，八年不见，这位程道友的成长让他吃惊，但，双方的条件本身就是不平等的，有紫霄剑派昭明剑君的传承，哪是太白宗这个法修门派的剑修可比的？可以预见，在结丹这个门槛，双方的差距将会越来越远。
徐正轻轻摇头：“对手？未尝不是帮手。”
段飞羽一震：“她……”
徐正微微笑了起来：“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不由自主地心生警惕，却有一种……古怪的亲近感。我不知道她究竟会成为对手还是帮手，但是，推她一把，未尝不可。”
“……”
笑容一闪而逝，便收了起来，徐正肃容道：“袁师兄，你最好马上离开陵苍，立刻回星罗海域，我们需要一条退路。这个目标很难，也许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我能保证，不让剑君对你起杀心，也会告诉你从哪里开始，但其他的一切，都要你自己来。”
伏元青点头，平静无比：“你能保证我的安全，让我结丹，就够了。”
“好。”徐正袖袍一抖，抛过一块玉佩，“拿着这个东西，去无双城。”
“无双城？”伏元青微微有点吃惊。
徐正没再解释，继续道：“除非必要，我不会再联系你，有可能几十年后，你才会收到消息。袁师兄，你忍受得了吗？”
“在紫剑峰过了十几年，还有什么过不了的？”伏元青长叹一声，目光渐渐坚定起来，“放心吧，从此以后，世上再没有袁复这个人了。”
徐正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低声道：“但愿有一天，世上也没有徐正这个人……”
…………
剑遁施展到极致，真元用尽之时，就吃上一颗丹药，直到看见熟悉的陆地，身后始终没有追兵，灵玉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看来，他们真的没有杀人夺宝的打算。很好，紫霄剑派的人虽然讨厌，但还是有底限的。
灵玉分辨了一下方向，往白鹿庵战场赶回。
赶着赶着，她越想越奇怪，遁到一半的飞剑忽然停住。
不对啊，她怎么觉得这事不对劲？她是为什么去药王遗府的？因为伏元青和徐正对上，伏元青拉她下水，徐正又不肯相信她，于是把她拉进去平衡势力。
既然这样，为什么从遗府出来，伏元青直接放她回来了？他们还没去接顾昊和莫沉呢，难道不怕徐正翻脸？
还有徐正也挺奇怪的，既然不相信她，为什么不直接灭口呢？
思索了一会儿，灵玉悟了。
妹的，老子被耍了！这两伙人，想避人耳目！
162、交战
从结果逆推，余阳山石林，徐正与伏元青同时拉她入伙，双方的理由并不成立，至少，有一个不能成立。
再结合途中见闻，灵玉基本可以肯定，他们在玩花样，自己正好撞上去，当了一枚棋子，为了避人耳目。
避的究竟是谁的耳目，那就说不清了，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他们留在水下洞窟的顾昊、莫沉二人。这一点，看他们前后的态度，大概能推断出一些。
这件事，如果结局是把她灭杀，那就圆满无缺了。她完成了棋子的作用，又察觉了不该知道的东西，那最好处理方式，就是杀人灭口。
诡异的是，她安全离开了。
到底是徐正信守诺言，还是事实并不是她想像得这么复杂？
灵玉思忖片刻，决定丢到脑后去。她之前跟徐正立了魂契，只要他们不翻脸灭口，事实到底怎样，跟她没关系。
再度御起飞剑，飞快遁离。
还是先回白鹿庵吧，免得出事。
眼看离白鹿庵越来越近，灵玉忽然收住飞剑，停在半空中。
“有灵气波动。”她眉头一皱，铺开神识。
她的预警能力虽然不及段飞羽，但比之同阶修士，又有小胜，没过多久，察觉到异常，脸色微变。随着感应越来越清晰，脸上惊恐之色越来越浓。
“大军来袭！”灵玉喃喃自语，心中飞快地盘算着，自己能否在大军袭来之前，赶回营地。
嗯，全力施展剑遁的话，还是很有希望的，另外，她还有长生水在身，性命关头，该用便用。事不宜迟，闪人！
一道浅紫剑光迅速划过天际，引起了不远处的妖修的注意。
一名外表与人类无异的白发男子双眸一眯，脱离大部队，追了上来。
这白发妖修的气势太惊人，飞遁而出的那一刻，气流旋空，周围空气被绞动，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灵玉很快感觉到了。
“娘啊，又是结丹妖修！”没敢回头，灵玉咬着牙玩命飞遁。她到底倒了什么霉？之前已经被结丹妖修追了一次，险些把命玩掉了，现在又来一次，这次她身上可没有什么宝贝，蔚无怏给的护身宝物，已经在上次用掉了。
怎么办？她刚才的算法，可不是按照结丹修士的遁速算的。刚这样想罢，前方不远处亦有强大的气息靠近。灵玉一怔之后，忽然悟了过来。妖修大军出动，人类修士岂会没有反应？多半是驻守白鹿庵的前辈。
小命有救！灵玉心中大喜，扔了颗丹药进嘴，往那道强大气息靠近。
终于，在那白发妖修赶到之前，一条碧绿的树藤绕了过来，缠上灵玉的腰，将她往后一抛，丢入修士队列之中。
迎面飞来的两名筑基修士，托了她一把。
灵玉在飞剑上站直，向两人点头致谢：“多谢了。”
白发妖修与树藤已经正面对上。妖修长有利刃的拳头一握，猛然挥了下来，巨大的气流发出尖锐的鸣叫，向他们冲来。
树藤在半空中舞动，如同绿色的巨蟒，毫不退缩地撞了上去。
“轰！”一声巨响，他们这些筑基修士，都被波动的气流甩了出去。
波动渐渐平息，灵玉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半空中与妖修对峙的，正是蓝沐阳！
此时的蓝沐阳，全身散发着冷厉的气息，和平时温和沉稳的模样判若两人。
戒律长老，掌战令堂，岂会没有嗜血的一面？现在，面对敌人，他露出了獠牙。
粗大的树藤陡然如粉末碎开，下一刻，又聚拢合一，凝聚成一颗种子，一颗水滴从蓝沐阳的指尖飞出，温柔地将它包裹起来。
水，滋润万物，种子，饱含生机。种子吸够了水，外壳出现了一道裂缝，随后，一抹绿色从种子里探出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嫩芽，长出茎叶，迅速拔高。
只是一瞬间，一颗种子，便长成了参天大树，根深叶茂，耸立入云。
这棵巨树，牢牢立在半空，白发妖修一次次地出拳，却都被挡了下来。
蓝沐阳嘴边浮现一抹冷笑，双手掐动法诀，一息之间，上百个手印结出，手指连动，化成了虚影。而后，随意往前一指。
一道细细的水流，注入巨树之中。巨树微微一颤，陡然炸开，无数的绿叶，向白发妖修袭去。
明明那般青翠可爱，却带着凛冽的杀机，铺天盖地。
灵玉倒吸一口凉气，直到此时，她才知道，结丹修士斗法，有着这样的声势！这位温和的蓝师叔，竟有如此杀气弥漫的一面！
白发妖修不甘示弱，轻轻一抬手，拳头上的利刃陡然暴长，“哗啦”脱离，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幻化出无数的虚影，声势丝毫不比树叶稀少，迎了上去。
不过数息，结丹期的两名修士，已是杀招遍出。
就在局面胶着的时刻，绿叶之中闪过微不可见的寒光，一根透明无形的细针，无声无息地向妖修袭去。
寻常情况下，以她的修为，根本不会发现这件法宝，之所以能从万千树叶中辨认出来，是因为此物她把玩过数次，很熟悉它的光亮。
灵玉扭头去看，果然，不远处蔚无怏含笑而立，背着双手仿佛只是在看戏，实际上已经阴险地出招了。
她都能发现，妖修当然不会一无所觉，连她没有看到的都发现了，身影闪动，躲避着偷袭的飞针。
就在他以为躲过飞针，对蔚无怏怒目而视的时候，背后忽然一寒，一根细针轻易破开他的护体灵光，刺了进去。
白发妖修大骇，双掌一合，就要运气逼出，谁知那细针一入体，便化为一道寒流，开始破坏他的经脉，猛然刺入他的丹田。
“啊！”妖修惨呼一声，从空中坠落。
蓝沐阳的巨木适时地连根拔起，落井下石，狠狠地朝他砸了下去。
另有一道身影急速掠来，却迟了一步，没能救下他的性命。
蔚无怏轻轻一笑，张开手，收回一根根无形的细针。这套法宝，可是阴人的好东西。
“人类——”赶来的妖修全身发红，如同一只煮熟的虾，狠狠地瞪着蓝沐阳。
蓝沐阳目光不动，再度掐起指诀，巨树收回一颗种子，这次长出茎干后，却开出了一朵巨大的花。
花香四溢，带着迷人的芬芳。
那妖修目光一定，眼睛开始迷茫。
这花居然有迷人心智的功效！
灵玉正看得如痴如醉，一道白衣人影突然在她身边浮现，带着漫不经心的语调说：“丫头，随便出个任务都能失踪，为师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
“啊，师父！”灵玉回过神，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徒儿刚刚回来，就看到您大发神威，无声无息就把一名同阶妖修解决了，太威风了！”
蔚无怏轻笑出声，秀美的脸上没有半分得意，别有意味地看向她：“这才多久不见，拍马屁的功夫又有长进啊！”
“嘿嘿！”灵玉毫不脸红，“区区马屁，能让师父通体舒泰，那也值了。”
“厚脸皮。”蔚无怏似笑非笑地说，随后又道，“你命挺大的，遇到结丹妖修，都能活下来。”
提到这个，灵玉心有不忿：“师父，我差点没命，您都没来救我。”
蔚无怏淡然道：“为师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你忘了？”
“……”好吧，别看师父平时对她挺好，关键时刻，冷血得很，说不管她就不管她，她要死了，那是自己没本事。
“好了，有事回去再说。”话落，他身影一晃，消失在眼前。
灵玉看着已经迎上另一名结丹妖修的蔚无怏，叹了口气。唉，摊上这么个师父，真不知道运气好还是不好。
“程师妹！”远远传来一声喊声，灵玉一扭头，看到方心妍向她飞来。
“程师妹，你没事吧？”方心妍一脸惊喜，抓着她上下打量，“伤重不重？是不是都好了？”
“没事。”看她紧张的样子，灵玉有些感动，忙道，“师姐放心，我好着呢，伤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方心妍放松下来，“我和钱师弟逃回白鹿庵，才知道是你被盯上了。然后将夺舍之事上报，引起了上面的重视，接着整个白鹿庵关闭，排查奸细，这一关就关了好久，而且还引发了动乱，前几日才算完。营地开启，蔚师叔马上去找你，好不容易找到那些炼气修士，知道你还活着，才放心了。”
灵玉听得一怔：“原来师父去找过我啊……”刚才怎么都没提呢？
“是啊，顺便把那些炼气修士带回来了，他们说得不清不楚的，只知道你跟紫霄剑派的弟子走了，有事要办。”
其实灵玉离开余阳山，跟着徐正他们前往药王遗府，也不过几天功夫，如今想来，刚好跟蔚无怏错过了。这么说，师父也不是完全冷血的，至少还会出来找她。嗯，以后对师父好点。
“唉！刚好撞上他们内斗，就被牵扯进去了。知道我是太白宗的弟子，没敢对我怎么样，就是跟着他们跑了一趟东海。”事实究竟如何，灵玉不打算细说，她答应过徐正，有关他的事，不会泄露出去，这可是立了魂契的。
“那就……”方心妍正要说话，忽地旁边掠来一道劲风。她反手一挥，丝帕从袖口滑出，将之挡了下来。
“回去再说。”结丹修士打得昏天黑地，双方大军已经正面碰头，没时间让她们叙旧了
163、暗伤
一名身体化形、头部保留了原形的妖修持一杆长枪，四处挑杀。
妖修的修炼方式，与人类有异。它们身体强悍，经脉与丹田却弱于人类，因此，妖修中修力者众多，修法者较少。
人界各种族，人类得天独厚，最适合修炼。他们天生孱弱，却有着最完美和谐的身体，更有着最高的智慧。
妖族包括鸟兽和草木两种，它们以血统为尊，高贵者天生神力，低贱者朝生暮死，更多地做为人类的陪衬，除非他们化形成功，脱离妖体。
不过，天道是平衡的，尽管与人类相比，天生处于劣势，妖族却有着强大的繁殖能力，和强悍的身体，能适应各种恶劣的环境。
面对这妖修挑来的一枪，灵玉毫不示弱，袖子一抖，剑光就迎了上去。
浅紫色的剑光，乍看之下，只是细细的一道，却在撞上长枪之际，乍然分裂，化出十几道剑光，或蓝或白或紫，仿佛一个小小的剑阵，兜头罩下。
这妖修撞上一道白色剑光，陡然感到一道寒气侵袭而来，握枪的手僵了僵。
剑光忽然合而为一，化为流星，向妖修脖颈上一绕。
犀利的剑气，仿若无物地割开皮肤，暗褐色的血液喷了出来。
看着这名妖修倒地，灵玉满意地点头。《五行万剑诀》果然不同寻常，寻常人不会想到，她的剑气属性各异，陡然分出冰属性的剑气，猝不及防之下，很容易中招。而她修炼的《五行万剑诀》，比原版还要强些，无论修炼何种属性的剑气，都能保持一定的水准，而不像其他功法，只有相应的灵体才能修炼。
当初她拿到《五行万剑诀》的时候，曾经问过蔚无怏这个问题，蔚无怏答道：“灵体之说，其实只是方便低阶修士选择功法而已。无论何种属性，每个人都能修炼，只是各有擅长。炼气到结丹，壁垒十分明显，一个修炼水属性功法的天才，有可能修炼其他功法的速度慢上十倍不止，长此以往，也就没有人尝试了。到了元婴期，这种属性之间的壁垒就会松动，不管是何种属性功法，元婴修士都能修炼。你这本《五行万剑诀》十分难得，它使得壁垒提前松动，只是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蔚无怏并不是很赞同她修炼这部功法，因为在元婴之前，修士最重要的是晋阶，到了元婴，就有长久的寿元可以慢慢研究属性之秘，若是到了化神，那么灵体之分，就被完全打破了。
何为化神？神宰于气，五行始簇。在这个境界，可以直接吸纳天地元气，对五行的掌控也不再流于表面，而是直接掌握本质，信手拈来。
在蔚无怏看来，灵玉修炼这本《五行万剑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凿穿属性之间的壁垒，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修炼单一属性的剑诀来得迅捷。
他不知道的是，灵玉拥有仙书，修改过后的《五行万剑诀》，修炼别的属性的剑气，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难。或许，她修炼的时间会长一点，但那跟结丹之后，立刻就能使用剑阵相比，付出的代价又小得多。
短短三天时间，灵玉执坎离剑，在战场上杀出了名气。
她有着剑修普遍的特征，一旦出剑，决不后退，狠戾、决断。偏她手中的坎离剑，与印象中的剑修之剑大不相同。
招式繁多，剑气诡异。剑修的修炼之道，贵乎于专，他们只修一剑，绝技往往不多，却招招致命。
而灵玉呢？她手中的绝技简直多不胜数，当初小剑池学会的那些绝技，被她一一改造，化为己用。她的身体好像一块和了水的泥，无论拧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有任何不适。明明这些绝技属性大不相同，有的强悍，有的轻柔，有的着重技巧，有的强调力量，她却能一一使出，完全得其精髓。
更加奇妙的是，她的剑气不像别人一样，只有一个属性，而是花样多变。蓝、白、紫随时可以转换，还能三气合一，简直防不胜防。
把她当普通剑修对待，就会像这名持枪妖修一样，冷不丁被咬一口，命丧当场。
三天下来，驻守白鹿庵的同阶修士们暗中叫她百变。因为她剑气百变，也因为剑术百变。
同阶妖修，实力普通的亦对她退避三舍。
又斩杀了一名妖修，真元有些不继，之前压下来的伤隐隐有复发之势，灵玉退了下来。
三天的拼杀，最激烈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无论是人类还是妖修，伤亡都不低，大部分参战人员都退了下来。他们临时在战场上搭了掩体，分批轮换。
结丹修士的战场早就转移，那不是他们这些筑基修士们可以插手的。
看到她退入掩体，立刻有炼气修士上前，递上水和丹药。
灵玉接过，咕咚咕咚把水喝光，吞了丹药，然后在他们殷勤的引路下，到临时搭建的帐篷中休息。
帐篷中有专门修习医术的修士照料，她进去找了个空位坐下，不多时，一名筑基医修处理完别的伤员，走到她面前。
灵玉伸出手，让他把脉。
片刻后，这名医修问：“道友是否有旧伤在身？”
灵玉轻轻点头。
此人又道：“道友旧伤颇重，大概是两三个月前发生的，这伤当时使你进入了濒死自保状态，捡回了一条命。”
灵玉并无医修好友，见他说得分毫不差，不禁佩服：“一点不错。”
“之后，道友在伤势没好的情况下动了手，导致旧伤有些复发，嗯……好像还服用了一种效果极好的灵药，否则不可能将旧伤压制下来，表面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说得太详细，灵玉越听越凝重，便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对？道友尽管直言。”
这医修道：“发现得还算及时，不算太糟糕。表面看来，道友的旧伤并不要紧，其实是因为你年轻强健，又有灵药相助，才压了下来。其实，这旧伤根植于丹田，如果不将它根除，只怕他日会影响道友结丹。”
“这么严重？”灵玉眉头锁了起来。
医修点头：“许多同道都是如此，年轻时受了伤不觉得，以为只是小伤，其实丹田和经脉很脆弱，一旦旧伤成顽疾，就不是那么容易修复的了。”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根除？”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就没道理忽视。丹田的重要性，任何一个修士都明白，没有丹田，真元无处可栖，周天无法运转，精气神不成循环，哪怕活着，也是苟延残喘，更不用说修炼晋阶。
“没有特效方法，只能靠长时间温养来解决。”医修招了招手，旁边的低阶修士奉上纸笔，他一边提笔写字，一边道，“我这里给你写一丸配方，炼成丹药，长期服用，效果应该不错。”笔走龙蛇，药方很快写好，递给她。
灵玉接过一看，眉头微皱：“这些灵药可不便宜……”
这医修笑了起来：“一丸药材料大约三十块灵石，加上请人炼制的费用，最多五十块。贵是贵了些，效果却是极好。十天一颗，最多一年，就可以痊愈了。能够根除丹田的隐患，这点灵石不算什么。”十天一颗，一个月就是三颗，一年将近四十颗，两千灵石。
两千灵石，对炼气修士来说，可能要倾家荡产，对筑基修士来说，只是不到两年的收入。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确实不算什么，小还丹的价格更高，像这样直接买成品的丹药，本来就比医修对症开的药方要贵。
灵玉想到自己还有一壶长生水，随便卖上一点，也就够了，便把药方收了起来，向这医修道谢：“多谢道友提醒，不然我还茫然无知。”
医修笑着摆摆手：“份内之事。”走开两步，又回头叮嘱，“如果道友有其他疗伤丹药，也可以使用，只是万万记得，一定不能心急，丹田之伤，就是要慢慢养，无论多好的灵药也是一样。”
“我记下了。”灵玉略一犹豫，“疗伤期间，我还能上战场吗？”
医修道：“最好还是休息，这伤越早解决越好。战功虽好，还是身体重要。反正妖修一时半会也不会退回东溟。”
“多谢。”
这名医修去看别的伤员了，灵玉掏出那张药方看了看，叹了口气。一年温养，岂不是一年不能修炼了？
“程师妹！”帐篷帘门一挑，方心妍走了进来，顿时吸引了众多目光。
已经习惯别人注目的她视而不见，迳直走到灵玉旁边坐下：“你总算退下来了，受伤了没有？”
灵玉抬起双手：“你看我像是受伤的样子吗？”
方心妍看了一下，笑了起来：“这倒是。”她衣着整齐，在一堆伤员中，分外明显。
她道：“我刚才去看过了，你的战功累积很高，很有希望夺得前三名。”
这个前三名，让灵玉怔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对了，前三名可以进战令堂正部！”
“你忘了？我还道你想进战令堂正部，才这么拼命的呢！”方心妍取笑，“敢情你本来就是拼命三郎。”
不提醒倒罢，这一提醒，灵玉对着药方苦笑了：“现在可不好拼命了，看样子，我跟战令堂真是无缘。”
“怎么了？”方心妍收起笑容，关切地问。
灵玉把药方递给她，再度叹气：“内伤在身，最好休养一年。”
164、战功
灵玉第二天就向负责此处战场调度的修士禀报一声，先回去了。
成为真传弟子她很向往，可比不上修炼前途重要，事关结丹，哪敢轻忽？不成真传弟子，一样能结丹元婴，甚至化神，而若留下隐患，只怕进了战令堂正部，也没办法成为真传弟子。
方心妍赞同她的决定，在另外一个方队拼杀的钱家乐没能赶来见上一面，但收到了她的传讯符，亦表达了同样的观点，还开玩笑说，会代替她完成这个目标的。
至于师父大人，不知道结丹修士的战场在哪，没办法禀报。
乘坐统一安排的飞舟，大约半天之后，灵玉回到了白鹿庵。
第一件事，先去兑换战功。
白鹿庵临时拨来使用的庶务堂外，排了长长的队伍，少说也有几百人。
灵玉往最后面一站，拿着一枚玉简，专心看了起来。
尽管这几天在战场上杀出了一点名声，但她在剑修中的评价却不怎么好。大部分剑修认为，她的剑术太杂，失之以纯。剑修最珍贵的一点是什么？是他们专心致志，只修一剑，因专而精，一出手便足以奠定胜局。所以，剑修的战斗往往很快，如果不能灭杀对手，那就被对手灭杀。
灵玉倒是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她从踏上仙路开始，一路走来，就是在不断地纠正自己走错的道路，只要自己确信没错，别人说什么，管他呢！
她的剑术很杂，是因为她有足够的能力，将那些绝技一一融会贯通。她的剑气很杂，是因为独特的体质，以及独特的功法。如果她能将这些全部修炼到别人专精的程度，是杂是专又有什么关系？这不是她的缺点，反而是她的优点。
从这一点来说，灵玉是个很自我的人，只要自己认定对的，那就继续走下去。而这恰恰是剑修最难得的品质之一，说好听叫专心，难听就是偏执。每个剑修，都有偏执的一面，比如钱家乐，一旦拿起剑，他对胜利的追求，简直到了疯狂的程度；就算是脾气相对较软的罗蕴，不也一样偏执到底吗？多少人说他不适合修剑，他还是修了。不偏执的剑修，不算真正的剑修。
蔚无怏不赞同她修炼《五行万剑诀》，却还是放任她自己决定，正是因为如此。他不需要一个事事听从吩咐的徒弟，那还不如做个傀儡人偶。
过了一会儿，灵玉听到后面几个新来的同道在聊天。
“孟道友，又完成了一项任务了？”
“原来是孙道友，你也是来交任务的？”
“不是，我可没有道友的好运气，上次接的任务没有完成，只能去战场拼杀，这不，刚刚回来。”
兑换战功，战场杀敌和接取任务是最重要的两条途径，接取任务安全一些，但麻烦得多，战场杀敌直接，可对实力要求更高。孙姓修士说到自己刚从战场回来，语气难免带了一些得意。
“孙道友实力不凡啊！”孟姓修士言不由衷地捧了一句。
“哪里哪里，”孙姓修士简直眉飞色舞，偏还用感叹的语气道，“唉，我实在没有孟道友这么好的耐心，任务总是完不成，没办法，只好上战场拼杀去了，笨人笨办法啊！”
孟姓修士呵呵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偏偏孙姓修士不放过他，继续拉着他闲扯：“不去不知道，去了才知道正面开战有多可怕。妖修的数量比我们只多不少，个个凶悍无比，一不注意，尸骨无存啊！不怕孟道友笑话，我刚上战场，腿都软了，偏偏一只花翅大鹰向我冲来……”
该修士充分利用了先抑后扬的手段，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的经历，从一开始的腿软，到后来关键时刻大发神威，滔滔不绝，也不管那孟姓修士想不想听。
灵玉听了个开头，注意力就回到了玉简上，一边看一边随意听着。过了一会儿，孙姓修士总算把自己的传奇经历说完了，讲起了战场见闻。
“这次不但我们白鹿庵战场开战，丹心阁也遭遇了大批妖修入侵，许多在外充当斥候的同道，都没来得及回来……”
听到这里，灵玉忽然想起，她回来之前，徐正他们还没走呢，如果这次大战，真的是白鹿庵和丹心阁同时开战，只怕他们也逃不了。他们比她晚走，指不定回程途中，就会遇到妖修……这几个家伙，不会这么倒霉吧？
后面又换了个话题：“……听说真华仙门、极意宗、紫霄剑派都在丹心阁那边，战功竞争比我们更激烈吧？”
“可不是，我们白鹿庵这边，筑基期战功最高的两千多，丹心阁那里，最高已经五千多了！”孟姓修士对这方面大概更关注，一提起来，就说出了确切的数字。
“那三个门派，都是疯子，竞争不激烈才怪！”孙姓修士酸溜溜地说，他的实力在筑基修士中算不错的，可跟最优秀的那一批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战功完全没得比。
“是啊，剑修战力最强，这是公认的，不说紫霄剑派，真华仙门和极意宗的剑修也比我们多啊！”
“对对，我们这里，以太白宗、观慧寺、化阳门为主，怎么跟那群疯子比。”
太白宗和化阳门都是法修正宗，观慧寺及地主白鹿庵都是佛修，实力未必比丹心阁那几个门派差，可战力不等于实力，在残酷的战场上，那几个门派更得心应手。
“紫霄剑派还成立了诛邪堂，听说战力极其强大，悍不畏死，哪怕十倍的敌人，也敢冲上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真想见识见识……”
“不会吧？十倍的敌人？听说过剑修以一敌多，没听说过敌这么多的。”
“嘿！听说带队的还是昭明剑君的孙辈呢，叫什么来着？忘了……”
灵玉顿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这说的是徐正？
“我记得，当年遇到过紫霄剑派的同道，好像说过，昭明剑君有个后辈，是剑心之体。”
“啧啧，老天真是不公平，有这么好的家世，居然还给了这么好的资质，哪像我们……”
“这种东西羡慕不来的……”
灵玉已经肯定，说的就是徐正。想不到昭明剑君还给他派了这么危险的差事，诛邪堂，以一敌十，岂不是相当于战令堂正部的精英组织？听起来似乎很威风，她却敏锐地感觉到其中的危险性。昭明剑君还真是把徐正往死里操练，这疼爱后辈的方法够特别的。在这种环境中长大，难怪徐正的个性那么扭曲。
排队终于排到了，灵玉进了庶务堂，走到一名接待弟子面前，抛出自己的令牌。
那弟子接了令牌，用特殊的法诀读取其中的战功，将之记录下来。
“五百八……”看着这数字，接待弟子微微有些吃惊。五百八的战功不算多，可获得这么多战功，仅仅用了三天，就很让人惊讶了。
回过神，这名接待弟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这位前辈，战功已经记录，您要兑换东西吗？”
战功可以兑换很多东西，丹药法器功法材料，应有尽有。理论而言，妖兽尸体归属灭杀的修士，可战场上，哪有功夫收尸体？所以，大战之后，战场会被统一打扫，那些妖兽尸体与战功对应，想换什么就换什么。
灵玉将医修写的那张配方拿出来：“我想换这些材料，不知够不够。”
接待弟子接过，略微估算了一下，道：“够是够了，不过，晚辈建议，前辈最好不要拿战功来换这些材料。”
“为何？”
接待弟子认真地道：“因为这些材料，都是寻常之物，完全可以在夜市中买到。战功留着换更稀有的东西要划算得多。”
灵玉略微一想，接受了这个提议，问：“夜市是什么？”
接待弟子惊讶：“您不知道夜市？”很快答道，“白鹿庵聚了这么多人，需要交易，慢慢就形成了夜市。对了，不久前各大商家进驻，设了分店，想买什么，几乎没有买不到的。”
“原来如此……不知夜市设在何处？”
“就在东南角。白天可能人不多，晚上就热闹了。”
“多谢。”灵玉点头，将令牌收回，离开了庶务堂。
既然这里有商家，那正好，买了这些药材，顺便卖点东西。本来以为，战场换药材，可以省一笔钱，如今看来，战场比灵石更珍贵。
灵玉回到住处，将装长生水的水囊取出来，拿了一只小瓷瓶，倒了一点进去。
徐正说，长生水一滴便值一百灵石，所以，她只倒了一小口，估计能卖个两千灵石。这东西不多见，一次性卖得太多，惹人怀疑，只要把买药材的钱卖出来就行了。
另外得自药王遗府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要鉴定，夜市中既然有商家，那正好。丹药么，有些不适合剑修服用，可以卖掉，估计价值不少，到时候，她就趁着养伤期间，买些制符材料，继续练习符术。
话说回来，留在这里，必须完成一定的任务，她刚刚参加过大战，不知道下一次任务是什么时候，不可能让她一整年专心养伤。嗯，等师父回来，最好问问他，丹田暗伤要怎么办。
仔细地盘算了一番，灵玉将要卖的东西收拾出来，等到天黑，前往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