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6、全部重聚
虚池坐在洞府门口，抱着他的拂尘，与他的小驴，你一口我一口地喝酒。
他这小驴煞是奇特，虚池给它喂酒，它呼噜呼噜喝得起劲。
“哎呀，我的乖宝儿，这日子过得怎么样？”虚池眯着眼睛，拍了拍小驴的头。
小驴也眯着眼睛，稀溜溜地仰头叫了一声。
“呵呵，爽快吧？”虚池“滋溜”一口，把小驴喝剩的酒倒进自己的嘴里，一点也不嫌弃。
“这些年，跟着我难为你了。”虚池搭着小驴的脖子，倾诉起心里话来，“我虽然是个元婴，可结婴原本就是靠了运气，没有谁看得起。那些人，表面对我客气，背地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声老骗子！我也不求什么，天道盟没那个实力进去，只要能混混日子，就满足了！”
虚池感怀地叹了口气：“真是没想到啊，骗着骗着，居然骗到了一位化神！嘿嘿，化神，我居然成了化神门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骂我走了狗屎运。现在，在这天都山，我出门那都是横着走的，任谁见了都要尊称一声真人！就连天道盟，我也不是去不得……”
虚池正在这摇头晃脑地总结自己的得意人生，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请问，这里是不是住了一位化神前辈？”
“不错，”虚池斜过眼睛，摆出几分“狗仗人势”的样子，骄傲地道：“我家主人，正是位化神真人……”
话说刚完，虚池看清对方的样子，吓得差点把酒洒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面相诡异的魔修，一身空荡荡的黑袍随风摇摆，好像里面根本没有身躯似的。
虽然他没有放出威压，但以虚池的经验，这人绝对不好惹！
魔修一招手，身后跑上来四个人，两人一组抬着副担架。
虚池看到担架，一愣之后，大怒：“阁下这是做什么？”只见两副担架上各躺着一个人，从头到脚蒙着白布。胆敢把死人抬到化神洞府门口？活得不耐烦了吧？！
那魔修面无表情：“某奉主人之命，送这两人过来，接收吧！”
“主人？”虚池怒发冲冠，“你家主人何方神圣？胆敢如此行事，欺我家无人吗？”
魔修黑漆漆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盯着他看。
虚池不由地从心里冒出来一股寒意。这双眼睛，从眼珠到瞳孔都是漆黑的颜色，幽暗幽暗，死气沉沉，好像死人一样……
“你待如何？”对方缓缓说道，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虚池被他这么一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很为难，这个魔修的气势太强了，他压根比不上对方。可要是退缩的话，主人岂不是很丢份？
幸好，灵玉没让他为难太久，虚池正纠结着，耳边突然响起她的声音：“虚池，让他们进来吧。”
虚池松了口气，表面上还要摆出高傲的样子，哼道：“算你运气，我家主人让你们进去！”
魔修懒得搭理他，什么话也没说，进了洞府。
仙娥已经等在厅堂里了，看到他们，对那魔修点头为礼：“阁下就是破军吧？辛苦了。”
“奉命行事而已。”破军没有起伏地答了一句，随后道，“人已经送到了，某告辞了。”
“有劳。”仙娥唤道，“虚池，送客。”
“是。”虚池和仙娥都是元婴初期，可虚池哪敢跟仙娥比啊，这老骗子眼睛贼得很，花有溪在仙娥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那位可是元中胜元后的强悍剑修。
天魁妖君派来的人离开，仙娥踱到一副担架面前，掀起白布，露出徐月苍白的脸。
“怎么样？”不知什么时候，灵玉已经出现在堂上了。
仙娥摸了摸徐月的脉，答道：“她身上的妖气已经被抽离了，不过伤了元气，恐怕要养比较长一段时间——咦！”
“怎么了？”
仙娥眉头皱起：“徐月体内好像被种了什么，有点像我们在那个世界遇到的巫术。”
灵玉闻言，神念沉入徐月体内。
片刻后，她喃喃道：“还真有点像你说的巫术……”
徐月体内残留之物，看起来像是颗种子，黑黝黝的一颗，静静悬在她的丹田中。
目前看到，这颗种子仍然处于沉睡状态，看不出危险。不过，长往以往，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灵玉掀起另一副担架上的白布。袁复的样子和徐月差不多，所幸体内一切正常，只是因为身体曾经被天魁妖君做了手脚，又强行将妖力抽离，显得很虚弱。
灵玉腹诽，这个天魁妖君，不是自己的下属，就可以乱来了？他这么粗暴地将妖力抽离，袁复和徐月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养伤！
正好虚池回来了，灵玉招过他：“收拾两个房间，给他们养伤。”
“呃，活的？”虚池愣了愣。
“当然是活的。”
“……是，小的知道的。”虚池在心中暗骂，活的盖什么白布啊？有病！
袁复和徐月终于回来了，六个人全数聚齐，灵玉也松了口气。
接下来，他们要准备的，就是那个该死的赌局了。
袁复和徐月足足昏迷数月，才清醒过来。
“……主母？”徐月呆呆地看着灵玉，似乎还不太清醒。
“徐月，你感觉如何？”
徐月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再睁开，才有了一点真实感。她挣扎着坐起来：“我……这是什么了？”
“你之前被人用秘术抹去了记忆。”灵玉说。
徐月呆呆地回想了一会儿：“哦……”
灵玉看她这样子，实不能算清醒，便道：“你受创颇重，还是先休息吧。”
从徐月房间出来，灵玉绕到袁复那边，正好徐逆从里面出来。
“袁复怎么样？”她问。
“还不错。”徐逆答道，“还算清醒，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哦？”
“袁复说，他们落到三台界的时候，被那位天魁妖君遇到。那天魁妖君认为他们很适合掌管星图，便将他们带了回去。之后的事情，他记不太清了，应该是封存记忆的后遗症。”
天魁妖君另几个随从，都是他自家养的，只是灌注了自身的妖气。而袁复和徐月，皆与别人存在魂契，所以，他用了秘法，将那个魂契压了下来。这么做导致两人的魂体受损，记忆也变得很模糊。
也就是三台界环境特殊，他才能这么做，否则，有魂契的感应，他们早就被找到了。
“对了，徐月呢？”
灵玉叹道：“徐月的情况比他严重些，更头疼的是那颗巫术种子，总觉得那样留着不大妙。”
“嗯，我们还是得想想办法。婆婆不是弄回来一些关于巫术的典籍么？我们研究一下……”
“也好。”灵玉顿了顿，说道，“这次与天魁妖君交手，若非他及时被我言语打动，只怕结果不妙。这个世界的修士，实力着实强悍。”
徐逆点头：“我也是占了功法和飞剑的便宜。若论剑术造诣，碎星真人可为我师。”
他融合了部分紫郢的记忆，剑术方面不同凡响。
“他们是实打实拼出来的。”灵玉笑道，“说起来，我对这个棋局还真有点期待了。想当初，我刚拜师的时候，我师父曾经把我丢进三世镜，那玩意儿折腾得我生死不能。细想来，三台界这个棋局，跟三世镜有些相似，不过是一次次历练罢了。像这种历练，熬过去，实力必有提升。”
看到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徐逆露出一丝微笑：“不错，当初剑君也是这么磨砺我的。这么说来，这个棋局也没什么可怕的。”
往这个方向想，确实不可怕，也就是这么回事。
花了数年时间，徐月和袁复的伤康复大半。袁复倒罢，徐月却有点麻烦。
她身上的那颗巫术种子，始终没有去掉，甚至还有发芽的迹象——所谓发芽，是那颗巫术种子的隐力渗出，逐渐侵入徐月的丹田。
徐月的身体是上真宫捏出来的，原本徐逆打算把她丢回上真宫，让上真宫替她重塑抹去。
而灵玉反对这个做法，上真宫的重塑身体，会对魂体造成一定的影响。因为被天魁妖君种下妖力的缘故，徐月的魂体已经有了损伤。如果扔回上真宫，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后遗症。
后来，在仙娥的提议下，干脆将他们研究到一半的巫术，交给徐月去练，以控制这股隐力……
时间过得既慢又快，没有纷争，潜心修炼，不知不觉，时光流逝而过。
五十年后，天道盟再一次接到了任务。
这次任务，由另一组完成。
灵玉和徐逆将洞府搬进了天道盟，开始履行职责，帮助镇守传送法阵。
这一次任务过后，伤势差不多已经痊愈的佟飞雪和安小枫，将会代替同组的其他人，去其他仙城坐镇。至于下次任务的小队，到时候再组建。
御风台上，灵玉静静地望着法阵。
已经七天过去了，那些人还没有出来，不知道是任务时长较长，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天道盟的化神修士，对于生死分外冷静。没有一个人露出慌张之色，只是如她一般，静静等待。
917、百年
御风台上，另一组的化神修士坐镇传送法阵。
灵玉和徐逆新加入，算是义务帮忙。
于谓之也在场，他似乎总是对灵玉和徐逆抱有戒心。
法阵终于亮起了微光，光芒聚起，一名化神被传送出来。
接着是第二名，第三名……
等到最后一名出现，传送法阵关闭，于谓之松了口气。
这次，入局之人全部都回来了，没有人陨落。
“如何？”他迎上前，低声问一名同期女修。
这女修露出庆幸的笑容：“这次运气不错。”
灵玉数了数，虽无人陨落，却只有一人是轻伤，其他人皆是重伤。看来，运气不错也有限啊！
将这些化神修士扶到御风台下面的宫殿休息，灵玉陆陆续续得知其中发生的事。
这一次，他们进入的是个幽冥世界，任务是消灭到处作怪的鬼物，重现人间清明。
很正统的一个任务，中间没有太多的波折，顺利完成了。
和灵台教之间也没有太多的纷争，说不上谁输谁赢。
灵玉逐渐发现，其实输赢之论，不在于任务当时，而在于任务之后。他们在局中有什么收获，事后实力进步如何，这些才是输赢的关键。
然而这一点，短期看不出结果，只能让时间去验证。
碎星真人过来听了任务，随后邀请他们回自家洞府。
她的伤已经完全养好了，目前正在苦修，赶在下一次任务来临之前提升自己的实力。
“关于下一次任务，我们已经商议过了。”碎星真人转过头，“谓之，你必然要去。”
于谓之点头，如果不是上次带了佟飞雪和安小枫两个小辈，他也会去的。
“至于你们夫妻……”碎星真人的视线投注到灵玉和徐逆身上，“没有其他意外的话，两位也同行吧！”
“碎星师祖！”灵玉和徐逆还没说话，于谓之已经喊出声。
他皱了皱眉头，说：“我只去过一次，还是新人，如果把他们一起带上，新人太多了吧？”
碎星真人淡淡道：“这件事，是我和靖辉共同的意见。上次小阮折在局中，我们少了一人。德庸重伤，百年时间，他能养好伤就差不多了，进步有限。其他人或多或少有些麻烦需要处理。”
“可是，他们两个也化神未久啊！徐道友就算了，他在上次的任务里，已经证明自己的实力，而……”于谓之收住话头，瞥了灵玉一眼。
灵玉心想，你这样做，跟当面说有区别吗？
她起身道：“碎星前辈，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不去。”
于谓之担心他们两个，她还担心他们想让她和徐逆一起去做炮灰呢！
“没什么不方便的。”碎星真人断然道，“上次的冰雪世界，其实不算很难，小阮陨落，德庸重伤，关键还是我们初时轻敌所致。而这一次的任务，明显也不是很难。已经有两次相对简单的任务，下一次的任务，很可能会增加难度，所以，我们不能轻敌。”
碎星真人顿了顿，看向于谓之：“谓之，几个后辈里，你的资质最高，实力也最强，就算只进过一次，应该有自保能力。而徐道友，剑术强悍，是我们需要的强援。至于程道友……”她脸上露出很淡的微笑，“虽然只是寥寥几次切磋，不过程道友给我的印象很深刻。你的法宝妙术，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是某一位大乘的传承。”
灵玉并不意外：“前辈好眼力。”
“只是在兑换册上看到过类似的功法而已。”碎星真人再度望向于谓之，“你不必过于担心，本来下次应该靖辉带队，但我打算也去。”
“碎星师祖！”于谓之震惊。
他们这组小队，有两名化神中期，除了碎星真人，另一位就是她口中的靖辉真人。他们一向轮流带队，这次竟然打算一起去，也太慎重了。
碎星真人摆摆手：“你性子太拗，而我性子也急，跟你说不通，你如果真的想不明白，就去找靖辉吧。”
于谓之动了动嘴角，把话吞了回去：“……是。”
“至于你们二人，心里有数，早些准备。”
灵玉他们早就心里有数了，甚至可以说，他们迫不及待地等着那一天。
时间仍旧不停地向前，一年又一年。
伤好之后，徐月和袁复也加入了天道盟。
经过几十年的摸索，徐月的巫术逐渐有了进展。
他们之前的猜测没错，这个所谓的巫术，其实就是单独修炼神念。那些神神怪怪的仪式，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只不过为了蒙蔽无知之人。
但这神念修炼之法，又过于邪异，和正常情况下的神念修炼完全不同。
修士修炼神念，一般都是各方面齐头并进。神念、经脉、丹田、肉身，一个都不能落下。有强悍的肉身，才能支撑起经脉，有强韧的经脉，才能供养出丹田，有宽广的丹田，才能滋养识海和神念。
这巫术却不然，它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一条路。肉身、经脉、丹田，这些全都不修炼，它直接截取魂体的力量，供养神念。
魂体！灵玉得知此事，曾经想让徐月停止修炼，甚至想着，遵照徐逆的意见，直接扔进上真宫，重塑身躯。哪怕那样，徐月有可能会丧失部分记忆，不再是现在的徐月。但至少，那样的话，徐月可以修复魂体之伤，获得一个完整的身躯。
但是，徐月拒绝了。
她这般说道：“这巫术对别人来说，或许会损伤根本，但对我而言，并不可怕。主母不要忘了，我曾经是个鬼修，鬼修修炼的就是魂体，我的魂体比寻常修士强悍得多。所以，这巫术其实正好适合我来修炼。”
徐月用行动证明了她的话。元婴和化神的任务并不同步，徐月加入天道盟后，在任务中展露出了她的实力，巫术确有可用之处。
而仙娥，她一直积极地参加任务。尽管她的修为不算高，但曾经的化神修士，表现怎么会普通呢？她很快成为天道盟元婴中最受欢迎的同伴。
袁复和花有溪同样很积极。他们都是剑修，知难而上的剑修，哪怕那些任务都很危险，甚至让他们觉得可怕，但还是一次次地争取参加。
他们的努力得到了回报，袁复和花有溪相继突破后期。
至于仙娥，在后几次任务中表现良好，得到的贡献点不少，很快换出了重塑肉身之法。但这不是结束，因为这个重塑肉身之法，还需要几种特殊的材料，她需要更多的贡献点。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带动的，天道盟元婴之间争夺任务的气氛很浓。以往，那些元婴对待任务又期待又害怕，期待的是，每一次任务结束，他们的实力总能得到极大的提升，害怕的是，几乎每一次任务，都有同伴陨落——元婴的任务，比化神的残酷，这并不是说化神的任务简单，而是越高阶，保命的手段越多。
时间一晃而过，凡人的沧海桑田，对高阶修士，不过是一眨眼。
仙域的东北方，那里有一片辽阔的海域。这片海域，分散着许多不好不坏的灵脉，因而聚集了一批修为不上不下的修士。
一名黑衣男子，站在大海边的高岩上，眺望着远处起伏的海洋。
若是灵玉在此，定能从熟悉的容貌认出，他便是当年的卓凡。
与百年前相比，卓凡的相貌没有太多的变化，身材抽高了，但依然瘦削。不过，气质大大不同了，他一身黑衣，头戴斗笠，静静地站在高岩之上，海风拂过，扬起他的衣袖。那种镇定自若、稳如山岳的感觉，再也不是当年在岚雾城苦苦挣扎，不得不去当斗兽士的少年了。
“卓兄，你还是这么准时啊！”身后传来清雅风流的声音，卓凡不用转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金冠华服，锦衣貂裘，好一个翩翩佳公子，面如冠玉，风流倜傥。
他手中握着一把洒金折扇，身边还跟着一位娇媚可人的侍女，气派十足。
这公子，就是他当年在遗冢遇到的天舒公子。
百年时间，三人都不再是当年的炼气小修士了。卓凡和天舒已经结丹中期，侍女怜儿也结丹初期了。
卓凡侧了侧身，给天舒公子让了一点位置，淡淡道：“你也很准时。”
天舒公子仔细盯着他看了两眼，笑道：“不错，修为进度很快。”
卓凡仍是波澜不起的语气：“你也是。”
天舒公子一合折扇，语气带了一丝不悦：“除了你也是，就不能说点别的？”
卓凡闷了一会儿，道：“我与你，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
这句话，听起来可不怎么友善。天舒公子却哈哈一笑，伸出折扇拍他的肩：“你还在记恨当年的事啊？我不是没把你母亲怎么样吗？”
卓凡低哼一声，没有接话。他承认自己不是个宽容大度的人，母亲是他的逆鳞，天舒公子曾经拿母亲威胁过他，这件事，他永远都会记得。
当年遗冢之事结束后，他与天舒公子关系还算良好。没想到，天舒公子却尾随他回到清宜山，拿母亲威胁他，想让他投诚于自己。
卓凡当然不从，经过一番较量，总算让天舒公子知难而退，从而订下这个百年之约。
也就是现在，母亲已经寿终正寝，他才会放心大胆来赴这个约。
918、天生光环
“你约我来此，到底有什么事？”
天舒公子摇着折扇道：“没事就不能约你？看看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不行吗？”
卓凡眉头一扬，露出些许不悦：“百年之约，就是为了这个？”
“别这么严肃！”天舒公子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肩，“本来我想，百年时间，你要是表现得不够格，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那么现在呢？”卓凡冷冷地道。
“现在嘛！”天舒公子哈哈一笑，“不错，敢在炼气期与我作对，果然有本事啊！”
卓凡的修为只是比他略低，而身上的气势还更强一些，这说明，卓凡在这百年间经历了不少历练。
天舒公子表面上笑得开朗，其实心里暗暗警惕。当年卓凡就已经表现出超过普通修士的实力与心志，如今看来，他还真有点特别。
百年时间，从炼气到结丹中期，对他来说没什么了不起，可卓凡是个没有传承、没有后台的普通修士！这样的人，要达到这个成就，需要多少的运气？
天舒公子想起那位高不可攀的人物，曾经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有些人，生来得天地所钟。他的资质不算好，智慧也不算高，甚至，运气似乎也一般。但是，他就是能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得别人快，走得比别人稳。这种人，说不出他成功在哪，只能说，他身上自带光环，注定比别人耀眼。”
这些年来，天舒公子时常会关注一下卓凡的消息，越听越觉得，也许卓凡就是这么个人物？
天资的话，卓凡真的说不上来哪里好。智慧，算是机敏，但不见得多聪明。运气，一个时常会碰到队友反水的人，算运气好吗？
但他确实一步步走过来了，比大多数人都要快。
就连自己，也只是比他快了一点点。
在天舒公子心中，自己比别人快理所当然。他没有理由比别人慢，因为他先天就比别人强得多。
可卓凡呢？他甚至说不上有什么可取之处，天舒公子觉得，只能用那个天生光环来解释了。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那在下就告辞了。”卓凡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喂！”天舒公子愕然，扬声喊道，“你也太无情了吧？我们好歹也算是故人！”
卓凡侧了侧身，冷笑：“无情？你说的情，我可不敢领教！上一次拿我母亲威胁我，现在还想用什么威胁我？”
“你怎么还记着这件事？”天舒公子道，“不是没事吗？再说，你母亲是个凡人，早晚要缘尽的，这么执着干什么？”
卓凡的笑容更冷了：“像你这种人，怎么会知道母亲对普通人来说有多重要！继续做你的高贵公子去，何必跟我这个卑贱之人来往呢？以后相忘江湖，永不相见吧。”
“卓兄！”看到卓凡当真毫不迟疑地转身走人，天舒公子喊道。
下一刻，怜儿身影一晃，挡在卓凡面前：“卓公子，何妨听听我家公子说什么？”
天舒公子赶紧道：“卓兄，就算你对我心存恶感，难道不想知道增加结婴几率的秘法吗？”
卓凡目光微深，转头看着他。
天舒公子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他就知道，这个对卓凡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你修炼的是血气，结婴这一关，对你来说尤其难。因为，血气过于旺盛，影响了你的元神……”天舒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说的对不对？”
卓凡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开口：“你想怎样，痛快地说，不必拐弯抹角。”
“哈，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人不错，愿不愿意与我一起，震惊世人？”
虽然卓凡没说什么，但他的眼神，分明透出“你是二傻吗”这么个讯息。
天舒公子还自命风流地扇着他的扇子，也不嫌这里海风大：“这个世界，已经被天道盟和灵台教瓜分了，死气沉沉的，太没劲了。我们一起去做些大事吧？”
卓凡深吸一口气：“天舒公子，我的时间很宝贵！”
所以，你快点闪边去！
他之前转身就走，就是不想跟这个二缺公子继续扯下去，浪费时间！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啊！”天舒公子倒也不傻，“那本公子就先让你看看，底气在哪！”
一份玉简被天舒公子抛了过来。
卓凡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天舒公子洋洋得意地扇着他的洒金折扇，他对自己拿出来的东西很有信心，不相信卓凡看了还不动心。
果然，卓凡的眼神慢慢变了，从一开始的警惕怀疑，到后来的深思。
如果玉简记述是真的，那他确实值得去一趟。天舒公子的人品，他是不能相信了，不过，卓凡相信自己的天赋，只要那里真有宝物，他一定可以感应到，然后抢先一步弄到手。
“此物你从何而来？”
天舒公子笑道：“秘密！”
他这故作高深的样子，让卓凡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个天舒公子，几乎是肯定的，那种浮夸的作风，让务实的他没办法喜欢。
“需要我做什么？东西怎么分？”
“我会再找两个帮手。”天舒公子说，“如果他们乖巧的话，分一些残羹剩菜给他们就算了，如果他们不聪明，以我们联手的实力，还怕他们不成？”
“那我呢？你心这么黑，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这么对我？毕竟你是两个人，而我只有一个。”
“卓兄你当然跟他们不一样了，整个三台界，也只有你能让我刮目相看，愿意视为同伴了。”天舒公子大言不惭地说。
卓凡道：“我为何与他们不同？”
“呵呵，”天舒公子一合折扇，用十分高贵冷艳的语气说道，“因为你骨骼清奇、气宇轩昂，我相信你一定能做一番大事，不会拖我的后腿！”
“……”卓凡无语了，这个街边相士的口吻，他是生怕自己“二缺公子”的形象不够深入人心吗？
“卓兄，你不答应，对我其实没什么损失。不过你嘛……难道你想放弃这次机会？”
片刻后，卓凡才道：“分我多少？”
“你三我七。”
“不行，最低四六。”
天舒公子皱皱眉：“好吧，四六就四六，不过，分了这么多，你可不能留手。”
“这是自然。”
又具体商议了一些事，两人分道扬镳。
等到卓凡的身影消失，怜儿走到天舒公子身边，不解地问：“公子，您真的答应他这么好的条件吗？”
“怎么，你觉得不好？”
怜儿蹙着眉，露出楚楚可怜之态：“小婢只是担心公子，这卓凡心狠手辣，而且生性狡猾，小婢怕公子吃亏。”
“放心吧！”扇子拍了拍怜儿滑嫩的脸蛋，天舒公子轻佻地道，“他是不错，可你家公子是什么人？能在他手上吃亏？乖乖听本公子的话就是了。”
怜儿脸蛋一红，嗔道：“公子！”
天舒公子哈哈一笑，抱起她轻轻一跃，两人落在了沙滩上，携手在海边漫步。
“公子为何要对卓凡刮目相看？”
“你方才不是说他心狠手辣、生性狡猾吗？怎么，这会儿觉得他不值得？”
“卓凡除了心狠手辣、生性狡猾，哪里都比不上公子，当然不值得。”
天舒公子笑道：“有这个优点就不错了，何况，他百年间达到结丹中期总是事实。你家公子的直觉不会有错，这个人，不是个可以让人忽视的人物。”
“可是公子你说，他结婴会很难……”
“他结丹也不见得多轻松，可还是闯过来了。”天舒公子侧头欣赏了一会儿怜儿蹙眉担忧的楚楚之姿，才又笑道，“放心吧，公子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卓凡嘛，如我所料不错，此人应是我此世之劲敌。当年在遗冢，他闯到最后一关的时候，公子就有这种感觉了。”
“那公子还要……”
“敌人，要放在明处才好！”天舒悠悠说了一句。
“……怜儿不懂，不过公子说的一定没错。”
“这就对了。”天舒公子捏了一把怜儿的脸蛋，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月儿那边还没有消息来吗？”
怜儿脸上露出幽怨之色：“水姑娘说，她被禁足了，暂时出不了门。”
“是吗？”天舒公子深思，“看来，我得提早去水家一趟了！”
“是，小婢回头就帮您准备。”怜儿低垂着视线，睫毛轻颤。
天舒公子瞥到她的模样，拉起她的手，按在心口，柔声道：“怜儿，我接近月儿，因为现阶段水家对我帮助极大。你在我心中自是不同，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遇见的就是你，你陪着我长大，这情分无论是谁都不能改变。”
怜儿露出羞意，喃喃道：“公子又提醒小婢，我比公子老吗？”
“谁说你老了？瞧这水灵灵的样子，只比公子我年轻，怎么可能老呢？”
“公子……”怜儿心满意足地倚进天舒公子的怀里。
乍看之下，相拥的两人还真是一对璧人，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天舒公子想，月儿那边不能拖了，早些把她娶了吧。还有崔家，那位玉容小姐甚是貌美……
怜儿则幽怨地想，公子总是这么说，可这百年来，他有过的女人何止一个两个……
919、谜天之局
一到御风台下的宫殿，便有一名弟子迎上来：“程真人，徐剑君，这边请。”
本来，徐逆退了紫霄剑派剑君之位，花有溪等人就改了称呼，不再喊剑君，而是称呼徐师兄。
在三台界会合后，虚池问他们，该如何称呼徐逆，他唤灵玉为主人，总不能称呼徐逆主公吧？
众人被这个称呼雷得一激灵，花有溪便说，灵玉号真人，这是太白宗的传统，徐逆要是还称真人，就没有紫霄剑派的特色了，不如仍旧叫剑君。
这个提议获得了大家的赞许，全票通过，于是，徐逆又成了剑君。
不得不说，这个称呼威风多了，看看迎接的弟子，一脸的敬畏。
进入偏殿，在场的化神修士纷纷起身迎接。
“两位，”碎星真人指着在座的一位中期修士，“这便是我们另一队队长，靖辉。”
靖辉真人的外表，出乎意料地年轻，不比于谓之大多少，不过，气质完全不同。他容貌偏于中庸，五官很端正，既不俊也不酷，坐在那里，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沉稳。
灵玉想，这应该是一个军师类型的人物，领导气质不如碎星真人，但一看就觉得心计百巧。
“虽然未曾见面，却早已闻名。”靖辉真人向二人拱手为礼。
灵玉和徐逆连忙还礼。化神初期和中期，只差了一个小境界，但修炼的难度不可与低阶时同日而语。他们这一组，有十一、二名成员，只有碎星和靖辉两个化神中期。另一组也差不多，可见从初期到中期的难度。
灵玉自己，修炼了百年，仍然觉得中期遥不可期——这是她自己要求太高了，化神期的晋阶，是以千年为单位的。
“这位是瑶光。”碎星真人指着另一位在场的女修。她文静秀气，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凡人闺秀。
彼此见礼后，碎星真人道：“此行由靖辉带队，瑶光为我们掌管传送法阵。”
灵玉看了一下，看来这次也是五人小队。碎星真人，靖辉真人，于谓之，她和徐逆。
两个老练的中期修士，一个实力在新人中最出众的于谓之，阵容不算弱。至于徐逆，这百年下来，有碎星真人的指点，还去观摩过剑碑，实力提升十分明显。他是紫郢的真传，之前欠缺的，只是眼界，来到三台界后，补上这一块短板，进步可想而知。
灵玉对自己也很有信心。她的情况和徐逆一样，这百年来，她在三台界收集了许许多多的典籍，相互对证，许多以前碍于眼界没想明白的问题，已经豁然开朗。平日切磋，就算徐逆全力出手，也不一定能压下她。
可以说，如果是现在，面对天魁妖君，她根本不用设计一系列复杂的计划，直接对上，她也不吃亏。
“什么时候会通知我们任务内容？”想到那个谜一样的棋局，灵玉有点激动。
碎星真人答道：“稍等一会儿，进去就会告诉我们了。”她看了看外面，“还有半个时辰，很快了。”
靖辉真人开口：“别着急，有什么事，我会提醒你们的。”
他的语气，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灵玉笑了笑：“多谢。”
靖辉真人首先看向瑶光：“瑶光，你都准备好了吧？我们的性命，可都交在你的手上了。”
瑶光颔首：“靖辉师叔放心，我保证让法阵运转无误，支撑到你们回来。”
镇守传送法阵之人，也很重要，如果法阵出了问题，进入棋局的他们，就出不来了。
瑶光的辈分其实比于谓之他们要大，修为也更精深些。
“这次的任务，确定由我们五人参加。我、碎星、谓之，还有程、徐两位道友。程、徐两位加入天道盟，还是第一次正式入局，我来给你们说一下我们的行事习惯……”、
靖辉娓娓道来，将合作的一些注意事项说了一遍。其实这些内容，他们已经听过数遍，不过，这棋局事关生死，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记住，只要入了局，我们就捆绑在一起了，千万不要怀疑自己的队友，在关键时刻，队友能够救自己一命！”靖辉郑重道。灵玉和徐逆是刚加入的，他就怕他们怀有戒心，任务的时候有所保留。
两人再度做出承诺，保证自己不会怀有二心。
靖辉真人欣慰点头：“好，大家再检查一下，该带的东西有没有带齐，然后休息一会儿，时间到就进法阵。”
众人纷纷应是。
灵玉没什么可检查的，个把月前，她就已经在做准备了。徐逆也是一样，他东西不多，该带的都带了。
等待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又特别慢。
时辰一到，靖辉真人站了起来：“走吧。”
一行六人，上了御风台。
第一个站上去的，是领队的靖辉真人。
瑶光在阵眼坐下，掐动法诀，催动法阵。
法阵的光芒逐步亮起，有一种朦胧的不真实感。
法阵催动到了极致，瑶光轻叱一声，光芒猛地一亮，靖辉真人消失了。
第二个是于谓之，他一脸严肃，法宝已经掌握在了手中。
到第三个，碎星真人道：“两位，你们先去，我来垫后。”
徐逆低声对灵玉道：“我先去。”
灵玉微微一笑：“好。”徐逆的关怀总是这么内敛。
等到徐逆传送走，灵玉下一个踏进去。
这个传送法阵，跟以往经历过的传送感觉差不多。已经化神了，传送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微微一晃，空间已经转变。
耳边响起嘈杂的声音，灵玉睁开眼，看清眼前的景物，微微一怔。
这次的棋局，好像跟以往听过的都不太一样。
她现在所站的地方，似乎是一座城市的热闹街市，一条河穿城而过，两边街道人来人往，河中小舟穿梭，或是运送货物，或是载人送客。
大街上，头带纶巾的士子，短打赤膊的苦力，锦衣绸裤的富商，花团锦簇的女子……各色人物，熙熙攘攘。
这是在凡人国度中，非常普通的一幕。
灵玉转头四顾，发现周围并没有同伴的身影，靖辉真人，于谓之都不在，徐逆也没看见。
法阵传送，居然会传到不同的地方？莫非是任务的要求？灵玉如此思忖。
下一刻，她的脑海里无声地浮出一个意识：任务，破解谜天之局。
原来，任务是直接用意念传送给他们的。
灵玉正要动用神识，忽然一怔。
她的神识，好像被压制住了。下一刻，她又发现，连法宝都不听使唤。
难道这个世界，不让动用修为？可她却发现，体内真元奔流，没有半点凝滞。
这怎么可能？
正想着，忽听有人在喊：“圣女，圣女出巡了！”
逛街的，游船的，听到这个声音，全都抬头望天。
灵玉也跟着抬头望天，这才发现，是自己误会了，来到的还是个修仙的世界。
城市的上空，有一个淡淡的光罩，这个光罩，显然是个结界，最边缘的地方，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五彩的光芒，像彩虹一样耀眼。
高空中，一座飞舟正在游弋。这座飞舟豪华至极，舟身镶嵌了一排排宝石，折射出绚丽的光芒。飞舟两侧，深蓝色的双翼轻轻地扇动，越发显得悠闲自在。
灵玉眯起眼，这双翼，看起来像羽翼，又像鱼鳍，似乎是某种异兽。而她能够感觉到，这双翼并非只是装饰作用，它应该还能够催动飞舟前进。
一般来说，飞舟都是由法阵催动的，取异兽之翼当动力，真不知道该说对方暴殄天物，还是挥金如土。
听到圣女二字，整个城市好像一下子安静了，所有人都抬头望着上空，逛街的不逛了，游船的不游了，送货的不送了，干活的不干了。
世界好像一下子静止了。
他们仰望着上空，用一种如痴如醉的眼神，给飞舟行注目礼。
圣女？到底是什么人物？
“程道友？”耳边响起于谓之的声音。
他用的是传音术，所以灵玉没有转头去找。随后，她发现，虽然法宝不能用，神识展不开，但传音术这种没有杀伤力的小法术没有问题。
于是，她锁定了于谓之的方位，用传音术回道：“只有你吗？”
“只有我。”
过了一会儿，圣女的飞舟游弋到了另一边，看不见了，街市恢复了刚才的情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于谓之慢慢踱到她身边，开口：“这次是分开传送，不知道他们会被传送到哪。”
灵玉问：“传送法阵不是定点的？”
于谓之一边观察周围，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传送法阵虽在我们手中，可传送到哪里，那两位大能随时可以改。”
也就是说，想随机传送还是定点传送，只是那两位大能一转念的事。
“你收到任务要求了吧？”
“收到了。”
“谜天之局，你能推算出什么吗？”
于谓之盯着她看了两眼，忽然道：“程道友，有点冒昧，有件事我想问。”
灵玉瞥了他一眼：“既然知道冒昧，还要问？”
于谓之被她一句话堵住，脸色顿时通红。这个人，不会说客气话的吗？
920、古怪世界
“徐道友到底看上你什么？”大概为了报复，于谓之索性直说了。
灵玉半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然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问这个问题的，你不是第一个，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不如，下次你问问他自己？”
想到徐逆那张脸，于谓之缩了缩。倒不是他怕徐逆，而是这种脸上结冰的人，自带冻结话题的技能，跟他聊天，除非两人真的很有共同语言。比如碎星真人，和徐逆都是剑修，谈起话才不会冷场。
而且，一旦说到自己不喜欢的话题，这种人就会祭出最有效的应对之法：不理你。总之，于谓之觉得自己实在没本事从徐逆那里问出答案。
——不对，话题又被扯开了。其实他一开始只是想嘲讽灵玉一下，徐逆的武力值够高了，夫妻肯定有某方面是互补，她不觉得自己问题一个接一个，表现有点弱智吗？
他哪知道，灵玉对嘲讽这方面敏锐得很，他一张口，她就感觉到了，索性把他的话先堵死了。堵完了再问，气势不够足，问出来也没什么杀伤力。
自来到三台界，灵玉和于谓之就不大对付。真说起来，两人没什么矛盾，只能说是气场不合。
话说回来，于谓之和谁合过？徐逆他不答理，安小枫他嫌人家话唠，佟飞雪还凑和，但还是处于被他俯视的地位。
总之，有些人，见谁讨厌谁，所以谁见谁讨厌。
虽然相看两相厌，但两人还是并肩往前走，一派悠闲的样子。
灵玉个子高，于谓之一般，两人身高相差不大，气质也有那么点相同，忽视性别的话，乍看之下，好像朋友同游赏春。虽然外表引人注目，倒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这些人，大部分有灵气在身。”于谓之低声说。
确实，刚开始的诧异过后，灵玉仔细观赏了，这个城市，有着许多修仙界的痕迹。比如，迎面走来的执扇女子，头上戴的大朵红花，就是个储物灵器。还有，路边的街市里，也有符纸店、灵草店等，不过似乎没有炼器店。
不过，这个城市好像有什么规矩，这些人都不用法术，也没有人飞行——尽管有些人威压外放，修为已经比较深厚了。
“你是不是神识也被禁制住了？”灵玉问。
于谓之轻轻点头。
“没办法用法宝？”
于谓之仍旧点头。
“你们曾经进过这样的世界吗？”
于谓之看了她一眼：“我之前只有一次入局的经验。”
灵玉无所谓地笑笑：“好吧，问你等于白问，你也就是个新人。”
“喂！”于谓之低喝。
灵玉毫不掩饰地给了他一个白眼。拜托，自己有想法不说出来，还要装高深找到机会就嘲讽，还指望她给他留面子不成？
佟飞雪说的太对了，于谓之也就这身皮能看，个性人见人厌。
于谓之忍了又忍，觉得自己快忍到内伤了，终于说道：“按我的估计，这个世界应该有一套的规则，可能就是这个仙城的规矩。看这些人悠闲的姿态，应该生来就被这种规矩限制习惯了。他们不觉得，不能使用法宝有问题，也不觉得，神识被限制很难受。”
“哦……”灵玉拖长声音。
于谓之低声喝道：“有没有道理你好歹发表一下意见啊！”
“原来你也在乎别人的意见啊？”灵玉又顺便嘲笑了他一下，不给他反驳的机会，马上接下去道，“挺对的，还有一点，他们对圣女的敬仰，几乎就是崇拜了。这对修仙之人来说，太不可思议了。”
修仙本身就是从逆天的死路中挣出一条活路来，每一个修仙之人，骨子里都是桀骜不驯的，能把他们教育成这么温良的顺民，简直不可思议。灵玉觉得，他们对圣女的那种礼敬，太反常了。
“你有没有办法联系他们？”她随口问。
于谓之摇头：“我们用来彼此联系的方法，你都知道，在这里全被禁止了。”
神识被禁止，法宝也没用，他们现在徒有一身修为，仔细想来，还真没有办法联系其他人。
本来，灵玉与徐逆之间存在感应，但自从入了三台界，连这种感应都变得微弱无比。
“他们应该也在这里，只是不知道被传送到仙城哪一处……”于谓之略一思索，“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先住下吧，我总觉得，管理这么严格的地方，说不定晚上还会有宵禁……到时候就不太妙了。”
于谓之的担忧很有道理。灵玉这次没跟他作对，从善如流地去找客栈了。
两人怎么都是化神，平时架子摆得足足的，挑客栈也是专找豪华的挑。
他们的爱好完全不同，以致于因为装修风格问题，争执不下，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一家两个人都满意的。
“劳驾，两间房。”于谓之自觉是个男人，上前与掌柜交涉。
掌柜看到他这一副贵家公子的模样，露出殷勤的笑：“这位公子，我们有天地玄黄四种客房，您是要天字号还是地字号？”
“废话，当然天字号！”于谓之不耐烦跟凡人争来争去，随手一甩，两块中品灵石扔在柜台上，“最好的房间，来两间！”
没想到，这掌柜一看到中品灵石，脸色就变了。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他死死瞪着这两块中品灵石，一只手在背后悄悄比了个手势。
旁边的小二收到暗示，默默往外面退。
“公子，你这灵石哪来的？”掌柜问得小心翼翼。
于谓之莫名其妙：“什么哪来的？当然是自己的，难道还是偷的不成？”
“呵呵呵……”掌柜笑得有点假，“公子，别跟小人开玩笑，小人可经不起吓。”
于谓之的莫名其妙升级为稀里糊涂：“你在说什么？”
这时，灵玉拉了他一把，紧接着，两名壮汉各自拿着根棍子，向于谓之夹来。
他们手中的棍子，样子比较特别，通体全黑，带有一种隐力，似乎是一种特别的灵器。这种灵器并不高阶，但在这个走路上都看不到灵器的仙城，有点难得了。
而且他们的姿势，杀伤力之大，并不是要攻击于谓之，而是要制服。
不过，于谓之怎么会愿意被他们制服？见此情景，大怒道：“你们想动手？”
他袖子一挥，一掌拍来。
就算法宝不能用，法术也被限制住，武力总是在的，以化神修士的身体强度，凭这种粗糙得不能看的灵器，就想制服他们？开玩笑！
两名壮汉被一掌拍开，后面又响起了喝声：“呀喝——”
于谓之扭头一看，顿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头！
后面有个人举着把叉子，看那姿势，目标竟然是于谓之的脖子！
这要是叉个正着，就是把于谓之的脖子卡住，让他动弹不得！
羞辱，这简直就是羞辱！
于谓之何等人？他在化神修士中都算骄傲的，尾巴每时每刻翘在天上，叉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按住？当他是妖兽吗？这简直就是捕兽的姿势！
只见他腾挪转移，袖子挥动，别人几乎看不清他是怎么动作的，这几个汉子已经人叠人堆在一起，“哎哟哎哟”叫个不停了。
“怦！”于谓之一脚重重踹在柜台上，把柜台踹了一个大洞。
“你们想干什么？”他阴森森地问。
这几个壮汉，分明就是客栈养的打手！
掌柜的已经缩到后面去了，揪着小二挡在自己前面，客栈大堂里正在吃饭的人，也都四散开来，站在安全之处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灵玉发现，这些人并不害怕，眼睛里甚至闪动着兴奋的光，似乎觉得看热闹很有意思。
掌柜倒是真的害怕，因为于谓之离他近，一不小心，刚才那一脚就踹到他身上了。
“应该问你想干什么才对！”掌柜虽然害怕，却直着脖子叫起来，“竟敢拿中品灵石来住店，哪里偷出来的？活得不耐烦了！”
于谓之一头雾水：“中品灵石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什么活得不耐烦？”
“还敢说大逆不道的话！到底是哪里来的小贼，还敢装公子！”掌柜大叫起来。
于谓之怒上加怒，随手一摸，抽出把剑：“以为本公子不敢杀人吗？先割了你的舌头！”
掌柜吓得哇哇大叫，眼睛盯着他手中的剑：“法宝，竟然是法宝！这小贼还违禁携带法宝！小二，快报官！”
“报了，已经报了！”小二被掌柜揪住跑不了，哆嗦着回答。
这时，外面响起纷乱的脚步声，一队穿着捕快服的带刀汉子跑进来，为首之人喝道：“谁使用违禁品？”
“他，是他！”掌柜找到了救星，一手亮出证物中品灵石，一手指着于谓之连声叫道，“他不但使用违禁品，还携带管制法宝！李捕头，你看！”
捕头定睛一看，于谓之手中的飞剑，可不就是件法宝？当下拔刀：“拿下！”
“是！”众捕快齐喝一声，“刷”一下拔刀，整齐划一。
于谓之刚才还是怒，现在干脆呆了。他们到底进到什么古怪的世界来的？中品灵石是违禁品？飞剑是管制法宝？
921、追逃
“抓住他们！”身后传来呼喝声，一群穿着捕快服的大汉，手里举着断了半截的钢刀，如狼似虎地追过来。
灵玉一边跑得飞快，一边笑到内伤。
这种被一群人追得满头包的经历，真是新鲜啊！
和她一起被追的于谓之，则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想他于谓之，从来风光霁月，何曾经历过这么狼狈的情形？在客栈被人当小贼报官，说他携带违禁品，然后被一群五大三粗只有炼气修为的汉子追得到处跑。
他是化神修士，化神修士！别说炼气小修士了，就连元婴修士，在他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装狗叫说不定都肯。
现在他居然被一群炼气修士追得满大街跑？
当然，不跑也不是不行。刚才那些捕快一亮相，他随手一剑，每个人的刀都被齐齐砍断。
这些人不但没有惊，反而更怒。他们中一些人摸出小小的盾牌，站到前面，这些盾牌被激发，连成一片。于谓之一剑砍下去，居然纹丝不动！
紧接着，后面那些人的钢刀上也发出灵光。
这些捕快，修为虽然低，但攻守配合无间，而且这些灵器十分奇妙，以至于于谓之这个化神修士都拿他们无可奈何。
要不是此处结界古怪，他怎么会被一群炼气修士欺负？！
掌柜和小二又大叫起来，眼看又引来另一群捕快。没办法，两人只好跑路……
堂堂化神修士，被一群炼气修士为难，而且还被当成小贼追得满街跑！于谓之的心情悲愤得无以复加。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对了，程灵玉，都是她，肯定是她运气太差，才会连累他跟着倒霉！
于谓之已经处于完全崩溃状态了，随便找了个借口，把自己倒霉的理由赖在灵玉的身上。
两人七拐八弯，专找小巷子跑，如果到了绝路，就翻墙。虽然这些墙都有禁制，不过，他们身上还保留了一点实力，这些禁制不足为虑。
这么跑着跑着，身后的声音渐渐稀少，终于把那些捕快甩脱了。
灵玉吐出一口气，脸上却压不住笑。
虽然她也跟着倒霉了，不过，看到于谓之这副崩溃吐血的模样真是值啊！回去之后，她一定要告诉佟飞雪，让她跟着乐一乐。
“很好笑吗？”于谓之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心里的火忍不住又烧了起来。
“没有。”灵玉一收笑容，变得特别正经，好像变脸似的。
一听这装模作样的语气，于谓之心里更怒了，可又找不到理由发火，只能狠狠瞪了她一眼，扭开头观察周围的环境。
跟刚才的街市比起来，这里的环境要凌乱一些，四通八达的小巷子，明显没有经过规划。来往的人不多，身上的衣着也显得落魄，看样子，住在这里的人，应该处于这个仙城社会的底层。
于谓之甩了甩袖子，正了正发冠，拿出他贵家公子月华清霜的高冷风范，往巷口走去。
灵玉轻咳一声，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她决定离于谓之远一点，免得被一起笑话……
“劳驾，请问这里是……”
第一个被他拉住的，是个神情木然的中年男人，扭头看清他的模样，好像看到鬼似的，连于谓之的话都没说完，一把揪回自己的袖子，蹬蹬蹬地跑走了。
于谓之的手停在半空中，尴尬无比。
这个世界的人都是疯子！他在内心狂喊，他长得像鬼吗？要不要看到就跑啊？
这时，又来了一个妇人，手中提着一个大桶，一脸饱经风霜。
“这位大嫂……”
妇人瞪大眼，转身就跑，那大桶分量不轻，她却好像脚底抹油一样，跑得飞快。
又尴尬了一次。
于谓之刚刚平复的心情，再一次悲愤了。
转身看到离他远远的灵玉，本来被压抑下来的火苗，噌一下从头顶冒了出来。
“程道友！”他咬牙切齿地低喊，“要不，你去试试？”
灵玉轻咳一声，拿了仙书掩住翘起的嘴角，道：“那你躲进来，别让人看到。”
于谓之僵持了一息，忿忿一甩袖，进了巷子。
灵玉走出去，站在巷口张望了一下，正好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抱着一盆花走过来。
“小妹妹！”她露出亲切和善的笑容。
小姑娘停住脚步，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她看了两眼，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
正当于谓之以为她也要转身就跑，打算接下来也笑话灵玉一顿的时候，小姑娘开口了：“有事吗？”
声音低怯，不过没跑。
灵玉松了口气，其实她也很紧张，刚才笑了于谓之，要是现在被于谓之笑，那就丢人了。
“我想问一下，哪里有住宿的地方。”于谓之的前车之鉴，让她不敢摸出灵石当报酬，只能单纯卖脸了。
“住的地方？”小姑娘看了看她的衣着，好像明白了什么，“你从这里出去，右拐，过两条巷子，再左拐，看到门口挂了灯笼的，就是住宿的地方。”
“哦……谢谢你了。”
“不……不客气。”小姑娘抱着花转身走了，看她加急的脚步，还是有点惧怕的。
灵玉摸着下巴，思考这个问题。她和于谓之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人感到惧怕？
小姑娘走后，于谓之从小巷里出来：“该不会这次也会被人赶出来吧？”
“应该不会。”灵玉说，“听她的口气，这住宿之处应该是个私人客栈，说不定根本不交税。”
既然不交税，那就不是正规的客栈，不受辖制。于谓之想想也是，便道：“那我们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按这小姑娘说的，在那条巷子找到个门口挂了灯笼的房子。
这房子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客栈，就像个平凡的住家。两扇木大门历史悠久，划痕处处，有着斑驳的痕迹。
灵玉抬起铜环，叩了叩。
过了一会儿，大门开了一条缝，有人透过门缝望出来：“谁呀？”
灵玉露出笑容：“劳驾，住宿的。”
那人一只眼睛打量着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扭头向里面喊了一声。
脚步声后，一个老汉过来看了看，打开门：“进来吧。”
门只打开一点点，够一个人进出。灵玉迈进去后，老汉正要关门，忽然门板被按住，又一个人挤进来。
老汉大惊，正要喊出声，灵玉及时开口：“老丈，这位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来的。”
老汉把话咽回喉咙，狐疑地打量着于谓之。
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松开手，让他进来，然后迅速地关门。
于谓之忍了一路，实在忍不住了。他搞不懂，明明自己玉树临风英俊得一塌糊涂，为什么这一路总是遭到冷遇呢？
之前在客栈里被捕快追他认了，并是因为他的相貌，可后面任谁看到他都惟恐避之不及，到底为什么？
“老丈，我哪里不对吗？为什么不让我进来？”他压抑着火气说。
老汉干笑两声，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答道：“怎么会呢？公子一表人才……”
“既然一表人才，干嘛看到我就关门？”于谓之誓要问出个答案。
“老丈，”灵玉笑道，“我这朋友自来此地，一路遭到冷遇，心情不佳，如有冒犯，还请原谅。不过，老汉若是知道原因，不妨告诉他一声，不然只怕他睡都睡不着。”
这个说法让于谓之狠狠瞪了她一眼。灵玉挑挑眉，完全不在乎。
老汉引着他们往里走，说道：“公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看你这穿着打扮，出现在大街上，保管人人礼遇，出现在这平安里……您要掩人耳目，怎么不换身衣服呢？”
灵玉与于谓之对视一眼，两人都听出了一些不寻常的信息。
他们进了大堂，之前开门的姑娘正在打扫柜台。
这姑娘十八九岁的样子，荆钗布裙，打扮得很朴素。
住在这片小巷里的人，似乎跟街市里的人们是不同世界的人，那些富足闲适，他们贫穷朴素。
而大堂里，跟普通客栈一样，摆了许多张方桌。这些方桌陈旧黯淡，似乎用了很多年头。
大堂里，三三两两坐着七八个人。这些人有男有女，年龄相貌各异，都打扮得很低调。
看到这些人，灵玉和于谓之的眼中闪过微不可见的光芒。
这些人，都是修士，而且，其中还有好几位筑基！
这可就难得了，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炼气修士见了不少，大街上，身带灵气的人几乎有半数。但筑基以上的屈指可数，更不用说聚在一起。
灵玉在其中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中年汉子，身材普通，相貌更加平凡，但他的手明显是练过剑的，虎口有很明显的茧子。而他放在桌上的包裹，那长度也很像一口剑。
奇怪了，难道乾坤袋一类的储物法宝很难得吗？不然把剑往里头一收，既方便，又不会被人发现。
她和于谓之一进大堂，这些人立刻停下攀谈，视线转到他们身上。
这些人的眼睛里，都闪动着警惕，似乎在暗暗揣度他们的身份。
“两位要住多久？”老汉从柜台里翻出本油腻腻的册子。
“目前还不知道。”灵玉答。
这个答案老汉一点也不吃惊，他翻到新的一页，说：“两位随便留个名吧，另外，要先留押金，如果没有钱，那就留件有价值的东西。”
灵玉迟疑了一下，小心地低声问：“灵石可以吗？”
922、改装
老汉抬起头，眼中光芒闪了闪，嘴角微动，含糊地回答：“最好是下品灵石。”
灵玉和于谓之都松了口气，这客栈果然不怎么正规。
灵玉掏出几块灵石，放到柜台上。
还好，她为了行事方便，下品灵石也带了。
看到她拿出的灵石，大堂里那几个人目光闪动，有意无意地把视线投过来。
于谓之嘴角动了动，传音：“看来，这个世界灵石很稀罕，我们要小心杀人劫宝。”
灵玉低笑着回：“有人杀人劫宝才好，不然我们到哪打听消息去？”
于谓之眼睛亮了亮，他怎么没想到呢？
突然，于谓之有点发愣。奇怪，他化神后虽然只出过一次任务，可元婴就加入天道盟了，也经历过不少次入局，为什么会忘了这事呢？好像他真是个新人，没有经验似的……
老汉把两块小木牌递过来：“这是房间号。秀姑，带客人去房间。”
“哎！”那位布裙姑娘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两位请随我来。”
黑漆漆油腻腻的楼梯，一踩下去，咯吱咯吱响。灵玉很想问，这房子到底有多少年了？照理说，仙城里的房子，都是玉石为基，用的木料也都非常坚实，用个百八十年也不变样。
楼上一条黑漆漆的走廊，两排房间。外面还亮着，可上了楼，就彻底失去光亮了。尽头墙上有一盏油灯，给他们提供有限的光明。
走到倒数第二间，秀姑停了下来：“两位客官，你们就住这两间。有什么事叫我，我要是不在楼下，就在厨房里。对了，本店提供吃喝，不过，比较贵，平常的饭食三枚灵钱一份。茶水免费，不过要自取。”
说完，秀姑转身往楼下走。
咯吱咯吱，楼上安静了。
灵玉和于谓之对视一眼，两人看了看手上的房号，各自推开门。
这小客栈外面看着破旧，里面倒还好。
房子不大，只有一架简陋的竹房，一张圆桌，以及两把椅子。样式虽然陈旧，但并不破，看起还挺结实，收拾得也很整齐，没有明显的灰尘。
灵玉坐下来，看到圆桌上放着油灯和壶杯，凑过去闻了闻。
这灯油是一种特珠的原料，并不是凡人用的那种油。
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敲着桌子，思考今天遇到的事。
这家小客栈里，秀姑是个凡人，老汉却有筑基修为。
没错，那毫不起眼的老汉，竟然是个筑基修士。
而客栈里的摆设，仙凡杂糅。生活用具等皆是凡人之物，细节处又能看到修仙之物。
她结合今天遇到的事情，仔细思索起来。
这个仙城，被一个强大的结界给覆盖了，连他们这样的化神修士，都发挥不出多少实力。
而那些明明只有炼气修为的捕快，却能够凭借古怪的灵器对抗他们。
她几乎可以推断，这座仙城里，应该有一套特别的规则。甚至有可能，修仙是违法的……
在街市里看到的身带灵气的人，修为都很低，他们空有一身灵气，而没有任何灵器，可能连法术也不知道怎么用。筑基以上修士寥寥无几，远低于一般的规律。
进了这家小客栈，她才觉得有点正常了。炼气修士，筑基修士，这些都是仙城里最常见的低阶修士，这里都有。他们身上带有灵器，虽然破旧等级低，但怎么也是货真价实的灵器。
有意思，真有意思，一个修仙违法的世界？
也只有这样，灵石才会是违禁品，法宝是管制物吧？
至于使用的货币，可能就是秀姑口中的灵钱了。
不知道灵石在仙城里是什么价值，一块下品灵石，能换多少灵钱？
看大堂里那些人的反应，应该很值钱吧？
灵玉思索了一会儿，提着茶壶下楼。
她凑到柜台前，示意老汉过来。
老汉不动声色地跟别人聊着天，看似随意地问：“这位客官，有什么需要吗？”
灵玉指尖一点，两块灵石轻巧地落在柜台上，正好被摞起的账册给挡住了。
她低声道：“我们身上不方便，还请老丈帮帮忙，换点灵钱出来。”
老汉不点头也不摇头，袖子一盖，两块灵石已经消失了。
他在柜台里摸索了好一会儿，将一个破旧的布袋放到柜台上，同样低声答：“一块灵石八十灵钱，您别嫌便宜，银铺里倒是能换一百灵钱，可来去车马费总要让我们赚点。”
灵玉笑笑，将布袋收了起来：“多谢。”又问，“茶水到哪里添？”
老汉扬声唤：“秀姑，带客人去倒茶水。”
“哎！”秀姑应声而来，将手中的抹布放下，“客官，这边。”
灵玉早就观察过了，茶水房在院子的角落里，那里比较僻静，不需要水应该没人去。
秀姑领着灵玉进了茶水房，指着角落的大炉子：“就在这，茶叶就在旁边的罐子里。”
“姑娘，稍等。”灵玉换住转身的秀姑，一把灵钱递到她的手里。
秀姑警惕地看着她，低声道：“客官，我只负责杂活，不出去采买，您的事，我怕是帮不上忙。”
灵玉笑道：“不是让你采买，只是有几件事想问问而已。”
秀姑瞅了瞅外头，没看到有人，才袖了袖，将灵钱收进袖子。
“您问吧，我知道的不多。”
灵玉往门上轻轻一靠，营造出将秀姑挡在里头的错觉：“我只想问，为什么你们看到我那位朋友，会那么害怕呢？”
秀姑轻声道：“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那位客官一看就是贵家公子，可又跑到我们平安里这么个贱地，定是被通缉了。被通缉的人，谁敢收留？”
灵玉心中愕然，面上半点没有表情。她道：“我们之前迷路了，看来，还真是没走错。”
秀姑道：“也只有平安里才能收留您那位朋友。至于客官您，虽然身份比那位公子好一些，但是，这么出去肯定很麻烦。只要有钱，我们客栈可以长住，要是没人接应，你们最好不要出门。出了这个门，我们可不负责你们的安全。”
提到这个，灵玉心中一动：“这里确实安全的吧？”
秀姑低声道：“安不安全，只是相对而言。只要你们不犯大事，没有引来全城巡查，就不会有事。”
灵玉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最后一个问题。姑娘，我们怎么才能看起来安全呢？”
秀姑盯着她看了好几眼，道：“如果是别人，换身衣服就够了。你们，无论怎么都不会安全。我可以走了吗？”
灵玉让开位置：“多谢。”
她应该感到荣幸吗？这是在夸他们长得好吧？于谓之一看细皮嫩肉的，就算换身粗布衣服，也是公子风范。至于她嘛，早年间换身衣裳还能装个混江湖的小混混，后来修为提升，地位越来越高，这架子端了太多年，想放下去还真有点难度。
灵玉提着茶壶进了大堂，又敲了敲柜台：“老丈，麻烦帮个忙。”
“客官什么事啊？”
灵玉摸了几个灵钱出来：“我想找你孙女买套衣裳，行吗？”
“……当然行。”老汉毫不客气地把灵钱收了，唤道，“秀姑，把你的衣裳捡几件出来，给这位客官。”
“哎。”秀姑还是那么乖巧，一应就答。
她低头看了看灵玉的脚，从后门出去，过了一会儿，拿了个包袱过来：“客官长得高，我的衣裳里，大概只有这几件合适，您将就些。”
“多谢。”
灵玉拿着包袱，提着茶壶，咯吱咯吱上了楼。
回到房间，她打开包袱。里面叠着几件衣裙，上面还放了一双新的绣鞋。
这秀姑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倒是个细致好心的姑娘。
绣鞋比了比，跟她的脚差不多。她也是看秀姑身材修长，才会提出这个要求。
仔细分辨了一下衣裙怎么穿，她将身上的衣袍脱了，换了上去。
唔，差不多，她只是长得高，骨架并不大。裙子略微短了些，不过没关系，穷人家嘛，裙子短正常，谁叫她长得高呢？
换完衣裙，穿上绣鞋，又把头发打散了，挽了个简单的女髻，插上木钗。
灵玉看了看镜子，觉得缺了点什么。摸来摸去，最后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对耳环，应该是阿碧丢在她这里的。可惜这耳环太精致了，想想又放了回去。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布衣布裙，穿着打扮没有半点问题，但这张脸……
灵玉揉着自己的脸，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适当地调整一番。
然后放下手，对着镜子欣赏了起来。不错，脸还是这张脸，可原来那种引人注目的光彩没有了，看着不起眼。
她又练习了一下走路的姿势——这个倒是有点难。她从来就没有淑女过，习惯难改啊！
努力地回想陆盈风的动作，练习举手投足，行礼微笑，等她一套练习完，下面响起了敲碗声，然后是老汉的喊声：“开饭了！”
灵玉把乾坤袋之类的东西收到衣服里藏好，推开门，下楼去了。
于谓之比她早一步下楼，正在柜台问老汉什么事。
漫不经心一扭头，看到她下来，眼珠子差点掉了。
这这这……这是程灵玉？
923、外出
灵玉现在这个样子，若是认识的人见了，肯定会以为自己认错了。
而不认识的人，八成只会一晃而过，毫不在意。
秀姑的衣裙用的都是廉价的布料，样式简洁，手艺寻常。这身衣衫半新不旧，走在路上，就是最常见的贫穷人家的姑娘。
灵玉刻意改变了自己的举止，乍看之下，还真像那么回事。
于谓之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相貌平平、穿着简朴的姑娘，会是程灵玉？
再仔细一看，可不正是灵玉那张脸？哦，不对，离相貌平平还是有点差距的，明明是一样的脸，也不知道她动了什么手脚，看起来就是黯淡无光。
“你……”于谓之简直说不出话来了，易容术都没这么神奇！随即，他兴奋地低声问，“怎么做到的？”
“想知道？”程灵玉露齿一笑，“不告诉你！”
“……”
得偿所愿把于谓之气到了，程灵玉冲他一笑：“有什么需要吗？于公子，晚上我要出门逛逛！”
于谓之扭曲了一会儿，甩给她一句话：“不需要！”
然后气呼呼地去吃饭了。
老汉颇惊奇地看了灵玉数眼，然后道：“吃饭的话，客官到后面厨房自己端饭吧。我们店里人手少，各位只能自己动手了。”
灵玉点点头：“多谢。”走了半步又转回来，“老丈，我这样可以出门吧？”
“……可以。”
灵玉一笑：“那麻烦老丈卖张地图。”
“一百灵钱。”老汉倒是不客气。
灵玉抛去一枚灵石。
老汉毫不含糊，从柜台里摸出张沉旧的地图。
灵玉把地图收进袖子，施施然到后面端饭去了。
说是平常饭食，还真是平常。
灵玉看着秀姑盛出来的一碗碗饭，还有旁边已经码好的一叠叠蒸菜，几乎没什么油水。米饭微黄，一看就不是什么新鲜的米。蒸菜样式很少，只有寥寥一点肉末，多数是青菜豆腐。
可是，灵玉闻到了浓郁的炒排骨香味，便问秀姑：“姑娘，里面有炒菜？”
秀姑拿着个大勺子，动作飞快地盛汤，也不知道她一个没修为的凡人，是怎么练出这么一手盛汤功夫的。只见汤勺往锅里飞快地一点，再一甩，碗里的汤八分满了，半点汤不洒。
她头也不抬地回答：“给钱就炒。”
灵玉点点头，看到于谓之从厨房里端了几盘油光发亮的炒菜出来，立刻飞快地塞过去三枚灵钱，端起一份饭食就走。
进了大堂，于谓之已经坐下来吃饭了，他的饭食实在太香，引得大堂里好几个人频频张望。
香气扑鼻的白米饭，绿油油的炒青菜，油汪汪的炒排骨，还有几个特色菜品，灵玉没见过，反正看起来很好吃就是了。
她大喇喇地往于谓之对面一坐，非常不客气地把于谓之的菜往中间挪了挪，然后把自己的蒸菜添上去，端来自己的饭，吃了起来。
于谓之瞪眼。
灵玉视而不见。
“喂！”于谓之低声说，“你堂堂一个化神修士，居然还蹭饭吃？”
灵玉翻了个白眼：“你堂堂一个化神修士，居然连几盘菜都舍不得？”
于谓之狠狠瞪了她一眼，实在没脸跟她在这里吵架，只好埋头狂吃，努力比她吃多一些。
出钱的人是他，凭什么要分给程灵玉啊？
他吃得快，灵玉当然也吃得快。两人风卷残云，大堂里人还没聚齐，他们这里已经是杯盘狼藉了。
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于谓之还听到他们咬耳朵的声音：“看，这两位一定被通缉了不短的时间，都饿成这样了。”
“真是可怜啊！看这样子，原来一定是贵家公子吧？”
“……”于谓之努力平复心情，假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回房间去。
灵玉也跟着站起来，上楼。
于谓之要关门，灵玉的手按在门板上：“急什么？”
她闪身进去，替他关上门。
于谓之低喝：“你干嘛？”
灵玉仔细地看了他两眼，道：“你来的时候，是不是脑子撞坏了？”
“程灵玉！”
灵玉大摇大摆地往椅子上一坐，说：“别忘了我们为什么来这里的，不趁机商量一下，真当自己是落难公子了？”
于谓之愣了愣，摸摸鼻子，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他能说他被程灵玉气得都忘了思考了吗？其实刚才下楼吃饭，只是为了做个样子，免得引人注目，结果灵玉的作派，让于谓之忘了最初的目的。
喝了口茶，灵玉从袖里摸出两枚灵钱：“这个灵钱，倒是有点意思。”
所谓的灵钱，外表跟铜钱差不多，只不过里面掺了点特别的材料，带了点灵气。一面刻着正元通宝，另一面则是云纹。
这种灵钱居然成了正规的货币，反而灵石不能正常流通，这说明，这个仙城里，一定有一个权威官府。
“我怀疑，在此前不久，有过一场政变。”于谓之说，“所以他们对于落难贵公子的出现，虽然避之如瘟疫，却并没有惊讶。”
灵玉点点头。正常状态下的于谓之，智力还是值得信任的。
她抬头看了看屋顶：“不知道仙城上面的结界是怎么回事，到底只有仙城如此，还是这个世界全都如此？”
于谓之道：“这种结界，我曾经在仓库的兑换册上看过，它限制了神识，阻断了灵气流通，但是，并没有禁锢身体内的灵气。”
“哦？”这么特别的阵法，灵玉没想到他居然见过，“那么，依你推断，这个结界是什么境界的修士设的？”
于谓之沉吟片刻，摇头：“没有详细接触，无法推断，不过，最低也需要炼虚期。化神期的话……一个人不行，要很多人合力。”
“很多人是多少人？”
“十个以上吧？”于谓之不太肯定。
灵玉沉吟片刻，摇头：“看来，我们这次的敌人不好对付。对了，灵台教会不会和我们一起传进这个仙城？”
“有可能。这个说不准，也许他们被传进别的仙城，我们只是竞争，并不正面对抗。”
总之，这些信息都要他们自己去收集。
“对了。”于谓之摸出一件东西，放到桌上，“你晚上出去的话，想办法用这个画上记号。”
灵玉挑挑眉，捡起这块白乎乎的东西：“记号？我好像没听说过我们之间有什么相认的记号。”
于谓之沉默了一会儿，答道：“不是符号那样的记号，这个东西写下来的话，就会挥发出特殊的成分。这是靖辉师祖上次给我的，他认得出来，只要他离得不远，就会找过来。”
“哦……”灵玉无意去探究，到底他们是私下分配的，还是靖辉真人特别偏爱他。她没有怀疑队友的习惯，只要他们不违背原则，她就不会随意起疑。
“那我走了，真的没东西需要带的吗？”
“没有！”
于是灵玉开门。
“等等！”于谓之没忍住，指了指她的脸，“你……怎么把自己变成这样的？”
灵玉笑了：“这个东西叫——化妆术！”
在于谓之的目送下，灵玉得意洋洋地出了门。
多亏了当初陆盈风教她怎么化妆，虽然她的水平跟陆盈风完全没得比，可拿来镇一镇于谓之，已经够了。
其实也容易，就是微调一下脸上的肌肉而已。陆盈风曾经说过，为什么有的女人没化妆前是路人，化了妆后变身天仙？说起来简单，脸上有几个部位，是特别引人注目的。比如双眼皮深一点，睫毛长一点，立刻就大变样了。另外，光影的效果，可以让同一张脸变得深刻立体。
为此，陆盈风还弄出一个微调肌肉的小法术。明明什么妆粉都没用，看起来就跟化了妆一样。这样别人看来就是真正天然的美人，毫无化妆痕迹！
这个小法术她教给了灵玉，顺便还教了些自己的化妆技巧。不过，灵玉一直没用上，反正徐逆对她的脸已经很满意了，不用多此一举。现在反过来用，效果也不错。
吃饭的时候，灵玉发现，这个客栈里还是住了很多人的。这会儿人散得差不多了，只有三三两两几个，坐在那里闲聊。他们聊得很低调，几乎都是凑在一起小声说话，不让别人听到。
灵玉没去听他们说什么，跟老汉说了一声，打听一下情况，出门。
她站在客栈门口，拿出地图，仔细地默背附近的地形，然后低着头出了小巷。
一路克制自己的走路姿势，低头小步急走。擦肩而过的人几乎都只是漠然扫过一眼，继续前行。
灵玉大为满意，看来，她现学现用，还是挺有效果的。
她心里得意起来，其实她也可以做个寻常意义上的女人的嘛！凭她的聪明才智，什么事做不到？
光顾着得意，她忘了件事。易容乔装，和日常生活怎么会相同？短时间内她可以装，长了她能受得了？这么窄的裙子，走大步一点就会绊人……
在小巷里七拐八弯，很快听到了热闹的讨价还价声。
灵玉看到拐角处竖着一块路碑，上面写着平安里三个字。
绕过拐角，平安里最热闹的地方展露在了她的面前。
一个鱼龙混杂，贫穷和罪恶安居的地方。
924、圣城
这是一个黑市，平安里最特别的地方。
老汉卖给灵玉的那份地图，并非普通的地图，而是平安里特制的黑市地图。
灵玉揣着这张地图，站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这个白天毫无声息、夜晚却热火朝天的黑市。
来来往往的人，有干着杂活的贫民，也有凶神恶煞的凶徒。
可在灵玉看来，这个黑市，却是她来此见到的最正常的世界。
修士，携带灵器，身上散发着杀气。
就像沧溟界最常见的坊市。
她甚至在其中发现了几个结丹修士。
她悄悄转了转方向，往一处小楼走去。
没有人注意这个普普通通的贫民姑娘，只有几个二流子在她经过的时候，吹了吹口哨。
……
“三千灵石？三千灵石就想拿走我的生意，黑豹，你也太贪了吧？”
这座不起眼的小楼，内在却布置得非常奢华。
铺地的金毯，雷击木做的家具，还有中间座椅上的虎皮，无不显示其主人奢华霸气的风格。
说话的，是个相貌显老的筑基修士。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身材高大气质狂放的壮汉。不过，头发已经见白，眼睛不那么有神，身材稍稍有点缩水，也就没那么霸气了。
他斜着眼睛看着长桌对面那人，手中两颗山核桃利索地转着，尽管年老，气势却十足。
他对面是个正当盛年的壮汉，虽然没有这般气势，但有足够嚣张的气焰。
壮汉一脚踩在椅子上，冷笑道：“三千灵石，够给白老大你面子了。现在平安里的盘子，大部分都是我的，你现在乖乖退出，还有三千灵石可以赚，足够平安养老。如果你不肯……”
他身后的小弟非常有眼色地一刀砍在桌角上：“就如此案！”
可惜，雷击木不是普通的木材，这一刀砍下去，桌角没掉，刀反而卡住了。
放狠话都掉链子，那小弟被黑豹打了一巴掌：“滚下去！”
小弟哭丧着脸，想拔刀走人，可连刀都拔不出了。
白老大哈哈笑了起来，厚实的掌心一拍桌面，被卡住的刀锋跳了起来：“黑豹，下次带点像样的人。想做平安里的老大，不能随便乱收人。看看你，收的都是些什么货色？也拿得出手？”
黑豹沉着脸道：“白老大，说这些没意思，既然不肯让，那咱们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走着瞧！”
说完，转身便走。
“慢着！”白老大悠悠说了句，“你以为，我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黑豹转回身：“哟，白老大要摆架子了？行啊，来让我看看老大的风采！”
双方刀剑相向，眼看一触即发。
一片花生壳从房梁上掉下来，吧嗒落到地上。
白老大和黑豹齐齐抬头，同时一惊。
“你是何人？”白老大瞪眼。
只见一人坐在房梁上，正在剥花生吃，神态甚是悠闲。
听到声音，那人探头一看，露齿一笑：“不好意思啊，不小心把壳掉下去了。”
然后轻轻一跃，落在地上。
布衣布裙，怎么看都是个平凡的贫民女子，除了笑出的一口白牙特别显眼。
白老大转头一瞧，刚才摆在桌上待客的花生果然少了一把。
他心中一惊，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黑豹没碰过花生，这碟花生一直在他们的视线交界处，怎么会被无声无息摸走的？
而这个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有修为在身的样子……
“既然你们发现了，我也不用麻烦了！”
这个“贫民女子”当然就是灵玉了。她走到长桌的中间，一脚踩在长凳上，摆出一个跟黑豹一样的霸气姿势：“打劫，把你们家大人叫出来！”
“你……”黑豹都无语了。
白老大很谨慎，一个能单人摸进他的小楼，还能摸走桌上花生却不被发现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这位……姑娘，你有何贵干？这平安里，我白老大还能说得上话，如果你有什么难处，不妨说来。”
灵玉还没答，黑豹嗤笑一声，嘲弄道：“白老大，你这胆子也够小的。被一个女人闯进大本营，你不抓起来，还笑脸迎人？你这位子，早就该换人坐坐了！”
白老大懒得跟没脑子的人计较，他这几年不大管事，跳梁小丑也敢出来现眼了。
灵玉瞥了黑豹一眼，手中花生一弹，准确地弹到黑豹嘴里，堵住了他的喉咙。黑豹一声没出，眼睛瞪大，手脚乱抓起来。
还是他手下小弟眼疾手快，用力往他后背一拍，把卡住的花生给拍了出来。
“咳咳，咳！”黑豹被呛出了一脸的鼻涕眼泪。他就奇了怪了，一颗小小的花生，怎么可能把他呛成这样呢？
“小孩子，不会说话就要学会闭嘴！”灵玉说了句，转向白老大，“你也别逗他了，这楼里有元婴坐镇，他那几个自以为是杀手锏的结丹客卿，压根不是对手。做老大要有老大的度量。”
这劝小孩似的语气，让白老大一惊：“你……”怎么会知道他有元婴坐镇？
黑豹则嚷道：“元婴？这不可能！白老大，你故意找人演这出戏的吧？我就不相信，你能请到元婴前辈！”
话音未落，白老大身后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一名平凡无奇的白发老道从里面走出来。
他看也不看白老大和黑豹，迳直走到灵玉面前，躬身一礼：“不知前辈光临，有失远迎。”
说罢，老道直起身，对黑豹冷冷道：“今夜之事，一个字也不许泄漏，不然，明年就给你一家老小上坟吧！”
说着，袖子一挥，掀起一道劲风，黑豹一干人等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滚下了楼梯。
把黑豹甩下楼，老道对灵玉再度躬身：“前辈既然来了，定是有事需要晚辈出力。前辈不介意的话，请到里面一聚。”
灵玉拍拍手，把手中的花生壳拍掉，道：“你这个元婴修士，做得也挺窝囊的。”
说着，顺着老道指的方向，转到后面去了。
白老大还是一脸震惊的样子，好半天，问了手下一句：“元婴前辈都要喊前辈，那是什么修为了？”
他的手下支吾了半天，其中一人道：“能让裘前辈喊前辈，不是元后，那就是——化神？”
白老大摸了摸胸口，好半天才抚平狂跳的心脏：“还好我对她十分礼遇，要是黑豹那个蠢蛋……”八成已经被灭门了吧？
“快去准备准备，好好招待这位前辈！”
灵玉扫视了一下四周，满意地点点头：“这里不错。”
小楼金碧辉煌，老道的修炼室却朴素整洁，一方打坐静心的蒲团，一个置放香炉的香案，还有一张堆得满满的书架，仅此而已。
老道恭敬道：“晚辈之所以受白老大的邀请，在此暂住，只因他有一位孙儿，资质甚佳，起了惜才之心。”
这是在向她解释，自己并非被荣华迷住了眼。
灵玉笑着摆手：“堂堂元婴修士，想要富贵还不容易？”再说，富贵也好，清贫也罢，都是个人所求之道。只要向道之心还在，过得奢华还是简朴，又有什么分别？
“你坐吧，不用紧张，我只是初来贵地，想找个人了解情况。”
“是。”老道仍然非常恭敬地行了礼，才一丝不苟地在她对面坐下，“晚辈姓裘，单名迟，未知前辈如何称呼？”
“我姓程。”灵玉说罢，直言不讳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裘迟眼中没有半点惊异，一五一十答道：“这里是圣城。”
“圣城？”这称呼有点……嚣张啊！不过，想到那人人敬仰的圣女，灵玉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圣城是个什么所在？”
“自然是圣教的主城。”裘迟答道，“圣教是我迷失大陆的统治者。”
“迷失……大陆？”
裘迟这才露出一丝惊讶：“程前辈不知这里是迷失大陆？”
灵玉道：“我不久前误入此间，此前并没有听说过什么迷失大陆。”
裘迟点点头：“原来如此。”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火花，“这么说，前辈想知道迷失大陆的情况了。”
“不错。”灵玉微微皱眉，“为何这圣城……上方会有结界？大部分法术都不能用，十分的实力，剩不下一分。”
裘迟叹了一声，面上露出苦色：“前辈不是迷失大陆的人，不清楚也正常。我们迷失大陆，从两千年前开始，就变成这样了。不止圣城，整个迷失大陆，每座仙城都有结界，可叹我们修到结丹、元婴，遇到低阶修士，还要肉搏……”
灵玉心有戚戚。不久之前，她和于谓之两个化神修士，被小小的炼气修士追得四处跑，真够丢人的。
有那个结界存在，修士的力量被大大限制，虽然她仍然能够轻易打败低阶修士，但却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地施放法术。这种情况下，最有用的反而是武力……
“这圣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圣城里修士这么少，你们这些高阶修士居然要躲到平安里这么个地方，难道，修炼不被允许？”
裘迟的面色更苦。他点点头：“是。前辈说的不错，修炼……是违法的。”
925、迷失大陆
修炼是违法的，竟有这种事。
尽管此前，她和于谓之已有这方面的猜测，可得到裘迟的确认后，灵玉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这圣教是靠什么发家的？既然修炼是违法的，为什么还会有你这样的元婴修士？圣教内部呢？他们不禁修炼？”
裘迟叹了口气，说道：“这要从迷失大陆的历史说起。很多年前，迷失大陆并不是迷失大陆。突然有一天，世界剧变，迷失大陆从原来的世界里脱离出来，到了此地。突然的改变，使得世界变得一片混乱，原来的体系崩解，与此地原生大陆之间的竞争，使得迷失大陆很快陷入了战火。”
“战火持续了千余年，终于平息了，胜利的就是圣教。圣教一统迷失大陆，在这里建立起了森严的体系，牢牢统治了这个世界。修炼就是从那个时候变成违法之事的，圣教对外宣称，就是因为修炼没有规范，才会造成乱世。所以，他们严格规定，平民不许修炼，只有得到他们的允许，才能成为修士。”
“哦？”灵玉想着在街市上看到的那些身带灵气的人，“那么，还是有特权阶层的吧？否则需求无以宣泄。”
“是。士族和官员可以修炼，每年，圣教都会统一进行考核，通过考核的人，可以进入圣教，获得修炼的资格。”
灵玉点点头。严格堵住自主修炼的路，又开放了考核的窗口，这么一来，人们修炼的需求有宣泄的出口，人人都会争先通过考核，而不是选择反抗。
所谓背水一战，就是因为，没有后路的人可以爆发出无限的勇气，勇往直前。而十面埋伏，留下一面出口，反而会溃不成军。
因为有通过考核这么一条出路在，反抗的力量始终组织不起来。而等到那些获得修炼的人成为既定利益获得者，又会反过来维护这套制度。
难怪这个圣教，可以统治迷失大陆这么多年。
“那你们呢？又是什么人？应该没有获得修炼许可吧？”
裘迟淡淡道：“有光就有影，我们这些人，就是生活在黑暗里的影子。圣教的结界覆盖每一座大城，但不可能把整个迷失大陆都覆盖，我们这些人，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成为修士的。而成为修士之后，没有相应的地位，我们哪怕进了圣城，也只能躲在这个小小的黑市里，像老鼠一样不见天日。别看白老大他们威风八面，若是圣教当真进行扫荡，他们就会失去一切，甚至连命都保不住。”
“在这种环境下，修炼到元婴可不容易。”
裘迟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等到他从这种情绪里解脱出来，看到灵玉盯着自己，目光里带着审视。
“前辈……”他不自觉地缩了缩瞳孔。
灵玉微笑：“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裘迟闭着嘴，似乎难以开口。
灵玉的目光微微冷下，轻声道：“在野外独自修炼到元婴，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你的根基很牢固，不可能没有人引导。”
裘迟叹了口气，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前辈，其他地方的修士，是不是比我们强大得多？”
“我没见过圣教的修士，说不清楚，不过，以你的程度，我所在的世界，应该没有元婴打不过你。”
裘迟默了默，苦笑一声：“果然如此。”
裘迟身上的灵气不大稳定，灵玉觉得，他突破元婴的时候，应该取了巧，总之，并不能算是个正常的元婴修士。
“晚辈……是圣教的叛徒。”裘迟轻声说，他的目光毫无波澜，但情绪显然不是如此，“筑基时，晚辈叛出圣教，后面都是自行修炼的。”
灵玉歪头想了想，把这个说法和他的灵气状况对应了一下：“原来如此。”
她不知道裘迟有没有隐瞒别的，不过这句话应该有几分可信度。
“那么，你回到圣城，有什么事要做吗？”灵玉笑眯眯地问。
裘迟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晚辈可否不答？”想了想又解释，“并非晚辈刻意隐瞒，实是此事晚辈也做不了主。”
灵玉笑道：“既然不想答，那就不答吧。下一个问题。”她注视着裘迟，问，“如果我想找人，有什么方法？”
裘迟毫不犹豫：“前辈可将要找之人的特征告知白老大，整个圣城的黑市，他都有消息渠道，只要人在圣城，就有七八成的可能性找到。”
“多谢了。”灵玉站起身，打算离开。走到门口，她停了停，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我告诉你两个字，可否说一说你有什么联想？”
“前辈请说。”
“谜天。”
裘迟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晚辈想不出来，应该是没听过。”
“好，再会。”灵玉毫不迟疑地踏出门，到外面找白老大去了。
白老大听到她的要求，毫不犹豫地答应。
灵玉顺便在他这里弄了些灵钱，又想买一些用得着的东西，打听一下局势。
白老大有求必应，甚至将一些自己认为的宝贝送上来。
灵玉翻翻捡捡，倒也挑出了一些不错的东西。
据白老大所说，前段时间，圣教里发生了一次权势斗争，一些贵族被罢爵抄家。连带的，他们黑市吃了不少货，比如她手中拿的那块宝玉做的玉佩就是。
白老大不无得意地说，圣教那些人，虽然平时喊着剿杀他们这些小贼，但他们谁也不离开黑市。因为只有黑市，才能把他们贪污下来的黑货变成灵石。
对了，灵石确实是管制品，尤其中品以上灵石。白老大说，迷失大陆的统一货币是灵钱，官府中人的俸禄，会有一部分下品灵石，供他们修炼。中品以上灵石，那就是真正的违禁品了，哪怕地位再高的贵族，都不会有中品灵石，它只会发给结丹以上修士，不允许拿出去交易。
灵石对任何一位修士来说，都是极其珍贵的，他们根本不会拿灵石出去交易。银铺里，一块灵石可以换一百灵钱，但根本不开放灵钱换灵石的通道。而在黑市，一块灵石可以换到两百灵钱，想要灵钱换灵石，就算提到三百灵钱，也不一定有人会换。
灵玉在心中暗骂一声，客栈那个老汉，真是太贪了！
至于灵器和法宝，那就更不用说了，管制得非常严格。只有官府中人，才能依制配发灵器，法宝则是那些他们根本见不到的绝顶修士才能拥有的。
就连灵符，整个圣城的符店里，只能见到那种辅助用的清洁符、保鲜符之类的，最多有防备宅子被攻击的防御符。攻击用符？别做梦了，别说圣城，任何一个仙城都找不到的！
灵草倒是可以买到，有修炼许可的修士，那也是需要丹药辅助的。
“白老大，你们的修为不算低，为什么打不过官府中人呢？那些小捕快只有炼气修为而已，你可比人家高了一个境界。”
在手下面前威风八面的白老大，恭恭敬敬地回答她的问题。
“前辈说笑了。他们是官府中人，手中有公门令牌，还有配发的灵器，可以引动结界之力，我们怎么会是对手？”
“哦……”虽然白老大说得不太清楚，不过，灵玉脑子转了转，就知道他这个话什么意思了。
公门令牌，这种东西，似乎可以避开结界的某种限制。
看来，有必要去搞一个，不然，她这一身化神修为扔水里连个响都听不到。
“白老大，你这里可以搞到任何东西？”
“那当然！”白老大吹嘘，“只要圣城有的，我们黑市就能弄到！”
“那，给我搞个公门令牌吧！”
白老大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陪笑道：“前辈开玩笑，我要是能弄到公门令牌，还用得着怕捕快吗？这个沾不得，真的沾不来。我们做黑市，说到底，就是干那些公门中人不方便做的事，因为他们需要，所以我们才能生存。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犯的禁忌，犯了就活不了了！”
灵玉想，这个白老大，倒是挺聪明的，难怪黑豹玩不过他。姜还是老的辣，这些道理看不清，怎么在黑市立足？
不过，他知道自己当做镇楼之宝的那位前辈，是个什么来历吗？
灵玉问东问西，大拿特拿，就在白老大心疼得快滴血的时候，甩出一个小袋子：“喏，别说我没前辈的样子，这是赏你的。走了。”
灵玉在白老大羡慕的目光中，将一堆东西收进乾坤袋，挥挥手，下楼去了。
那可是储物法宝呢！前辈就是前辈！
白老大拿起她丢来的小袋子，随手摸了摸，马上脸色一变。
他迫不及待地掏出里面的东西，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灵石，这居然是一袋子灵石！
这得好几百了吧？虽然他家业不小，可赚这么多灵石也不容易啊！没见黑豹想拿走他全副家当，只打算出三千灵石吗？
当灵玉的气息消失在黑市，老道封闭的修炼室里，青烟袅袅。
一番祷祝之后，青烟中，出现一个朦胧的身影。
“裘迟，何事上报？”这是个略带苍老的女声
裘迟恭敬道：“令使，圣城内，突然出现了一位自称他界来的化神修士，且还有其他同伴，不知是否有可利用之处。”
“哦？你详细说来。”
926、尾随
回到客栈，灵玉直接敲开了于谓之的房门。
她把一个包袱抛给他：“穿上试试。”
于谓之狐疑地打开包袱，发现里面是一套洗得发白的青衫。
就于谓之这一身细皮嫩肉，打扮成平民百姓，那是绝对不像的，所以，灵玉向白老大要了一套陈旧的士子服。
有人往上爬，就有人往下走，总有些落魄之人，还保留着士族的资格，却没有足够的财力维持光鲜的外表。
于谓之比了比，还算合身，便把衣裳扔到一边去，问：“你出去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挺多的。”灵玉把裘迟和白老大那里听到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于谓之跳了起来：“那个老道，明显有问题，你怎么把找人的事交给他们？”
灵玉白了他一眼：“就是有问题，才要告诉他们呀。我们在这个世界势单力薄，不清楚何去何来，连谜天之局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总得找个角度入手吧？送上门来的帮手不要，还要什么？”
于谓之一愣：“帮手？”
“对呀！圣城的结界存在，说明圣教最起码有一位炼虚修士，或者十几名化神修士。以圣教在迷失大陆一统天下的势力，我们这些外来者，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谈条件的本钱。我们要是跟他们接触，会有什么后果？”
圣教在迷失大陆的势力，已经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撼动了，所以他们没有混水摸鱼的机会。可以说，对于做任务的他们来说，这是个很难找到入手点的局。
而他们这些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化神修士，是个不稳定的因素，圣教不但不会拉拢，反而会想办法除去。
这是个很糟糕的局面，他们甚至于连探索谜天之局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这个世界全都是“顺民”，他们甚至已经顺得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
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一拨反叛者，灵玉简直喜出望外。
所以，她只是简单问了问情况，就放过了那个老道裘迟。
好不容易出现与这个世界不搭调的反抗的小火苗，她要好好呵护才行。
“你想让他们找上门？”于谓之总算反应过来了。他细细一想，这还真是个好主意，他们需要这个世界的土著帮忙，才能弄明白任务目标是个什么东西，偏偏圣教的势力太大，根本不可能成为帮手。而那个老道，就是个很好的引路人，“他们真的会上门吗？”
灵玉挑眉笑：“等等就知道了。”
这天晚上，两人迎来了好几拨下黑手的。
他们二人，虽然看着也是有灵气在身的样子，但自身气息受到结界的压制，又主动收敛了，看不出具体修为，只能凭经验判断。
像于谓之这种细皮嫩肉的贵公子，一般修为不会太高，筑基顶天了，大部分只有炼气。贵族中真正的天才，一测出资质，就会送入圣教严格训练，不会留在家族里养尊处优。
而灵玉，看起来像是依附于家族的士族修士，这种修士一般修为高的被奉为上宾，普通的就留着混口饭吃。灵玉年轻得过分的外表，让他们降低了警惕心。
第一拨，于谓之留手了。第二拨，他下手稍微重了些。第三拨……他实在不耐烦了！
大半夜，门板被踹出一声重响，然后是于谓之的喝声：“这点本事，也敢下黑手？给本公子滚出去！”
顿时，客栈里睡着的醒着的，基本都被惊动了。
每个房间里人头隐动，大多数连门都没开，少数开了条门缝看了看，马上关上了。
幸好自己没出手啊，真看不出来，这个细皮嫩肉肥羊似的小子，居然是个硬碴子。
于谓之发完了威，灵玉那边的门打开了，她丢出一个人来，跟偷袭于谓之的家伙摔在一起。
“我说，你们以后长点心眼，活着不容易啊！”
几个小贼连连跪地磕头：“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对不住，对不住……”
“既然有眼不识，那还留着眼睛做什么？”于谓之冷冷道。
小贼吓得不轻：“公子饶命，小的再不敢了，再不敢……”
于谓之也就是吓吓他们，如果在三台界，挖个眼睛算什么？不过，他们现在还住在客栈里，没必要闹大。
说起来，这个客栈的老板，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都闹成这样了，那老汉都没出面，分明就是纵容啊！
这么一闹，下半夜总算清净了。
第二天早起，那些人看着他们的眼光不同了，灵玉和于谓之一下楼，原本在大堂里说话的那些人都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就连老汉，笑容也殷勤了几分。
“两位客官，早啊！”老汉笑吟吟道，“早膳已经好了，有粥有面有馒头，两位自便。”
两人去后院厨房端了早饭，灵玉发现，自己碗里居然还有个煎蛋……
拳头果然是硬道理。
换了装束，于谓之总算能出门了。虽然看着还是娇贵了点，好歹在平安里这个地方没那么显眼了。
吃过饭，两人出了门。
“你往哪走？”
“你呢？”
“反正不跟你一起。”
“如我所愿。”
于是，出了巷子口，两人一左一右……
平安里其实很繁荣，尽管这种繁荣看起来有点变态。
灵玉回想着老汉那里买来的地图，在脑海里将地图和实地一一对应起来。
平安里是圣城中一个比较特别的所在。昨天晚上，白老大在那唠嗑的时候说起，当初圣城还不是圣城的时候，平安里就已经在了。
那时的圣城，只是一座小城，平安里就是老城区。
所以，平安里的人，有时候会很骄傲，他们才是真正的老居民。
后来，圣教统一迷失大陆，选定此处，建起圣城，平安里被包括了进来。
新建的圣城，有着统一的规划，是一座真正恢宏的仙城。而平安里，虽然经过修缮，但那乱七八糟的格局，却使得它成为了贫民区。
圣城不但建筑恢宏，规划也极好，城中有山有水，河流穿城而过。即便有朝一日重燃战火，以圣城的规划，关闭结界，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灵玉绕过了那一片乱七八糟的巷道，看到隆起的山丘。这一片就是圣城内的柴山，也是平安里对圣城最大的贡献。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地形。
这座柴山出去，就是圣城外面了。
当然，那边也有结界，想出去还是得走城门。
不过……灵玉不相信，这么大的结界，会没有一点漏洞。
越大的结界，越难维护，这是个常识。比如宗门结界，一般只会开启部分，自由进出。像这种严密的禁止进出的结界，消耗的灵气过多是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是，运行越久，维护越不完全，会出现漏洞。
在这个结界下，实力大半被压制，别说移山倒海，连真气外放都要小心翼翼，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在柴山上绕了一圈，灵玉突然感觉到背后有凉风，她身形一转，紫气凝剑，挥了出去。
“铿——”一声激荡的兵器相击声。
那人根本不给她反应时间，又是急如风暴的剑气袭来。
他的动作太快，自身只有一抹虚影，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灵玉勾起一抹冷笑。结界压制下，无法用法术动手，不过，以为这样对她不利？她可是剑修出身，单凭剑招，又有何惧？
一阵急雨般的兵器相击声，两人的身影已经卷成了一团。外人若是在此，只会看到气流中隐约闪动的衣角，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周围突然刮起一阵阵风，将落叶卷得到处都是。
终于，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后，风声渐息。
灵玉停了下来，看着眼前戴着斗笠的黑衣人。
对方手臂上划了一条极大的伤口，鲜血淋漓。
他低头看了看，一声也不出，往肩部一按，生生掐住了血管，血流渐停。
“啪！啪！啪！”不紧不慢的掌声响起，一人慢慢踏上柴山，轻笑道，“道友果然好身手。”
灵玉斜过视线，只见这个从缓步上来的，是个眉目漆黑、面容秀丽的双十少女。当然，从真实年龄来论，这人绝对不是真正的少女。
化神，一名化神修士。
至于刚才偷袭她的黑衣人，体形是个男人，修为同样是化神，而且，可能比这少女还高一些。
“阁下跟了一路，有何见教？”灵玉漫不经心挽了个剑花。
少女蹲身一礼，笑道：“小女原清墨，见过道友。”
“程灵玉。”灵玉随手回了一礼。
“不知程道友自何处来，往何处去？”原清墨笑吟吟问。
灵玉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道：“问别人之前，不是应该先通报自己的情况吗？原道友，你这么做可有点不太礼貌呢！”
原清墨脸上笑容不变：“抱歉，之前见到程道友，见猎心喜，便尾随而来。如果程道友赏脸的话，可否到舍下品茶？”
灵玉慢吞吞地说：“茶嘛，我没什么兴趣，剑倒是有些兴趣。不如，原道友随我回去赏剑？”
927、令使
听灵玉这么说，原清墨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她生得清丽，又穿了一身淡粉衣衫，站在这柴山上，与此处的环境格格不入，越发显得纯净美丽，好似仙子一般。一皱起眉头，简直让人想把一身所有都献上去，只求能抚平她的眉头。
心里浮起这个感觉，灵玉几乎本能地厌恶起原清墨来。
虽然喜欢的人不多，但让灵玉讨厌一个人也不容易。她对于大多数不怎么喜欢的人，都是漠视的态度。反正那些都是无关的人，自己需要浪费情绪吗？
而原清墨，灵玉的厌恶并非针对其本人，而是针对她这种气质。
然后，她很快有了别的联想。
要知道，她可不是男人，见到原清墨这种美女，会不自觉地产生好感。
灵玉见的美人不少，方心妍不必说了，至今为止，灵玉都不曾见过比她更有风姿的美女。双成也不差，那种端庄的风范，能让许多男人心折。就连陆盈风，清丽飘逸没得说。再不济，她自己照镜子总行吧？
不管见到什么样的美人。灵玉都能等闲视之，可她见到原清墨，情绪马上受到了牵引，这太不寻常了。
功法。原清墨应该修炼了一种能够影响别人感观的功法。
灵玉警觉起来。修炼这种功法的人，通常不好对付。如果她修为不够高，此刻大概已经晕头了吧？原清墨说什么，就是什么。
“程道友……”
“说实话吧！”灵玉打断她的话，脸上还是笑吟吟的，“是裘迟通知你们的吧？找上门试探虚实，到底是想拉拢我们，还是想利用我们？”
原清墨的目光闪了闪，更加无奈了：“原来程道友早就有感觉了。”
“与她说这么多做什么？”那个黑衣人声音低哑地道，“直接带回去好好问就是。她只有一人，我们却有两人……”
“谁说她只有一人？”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黑衣人与原清墨都是一惊，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青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青衫，背着手缓步迈上来。
他走得不快，但实际过程却很快，不过一眨眼，就到了他们面前。
这青年的打扮很落魄，但是，他身上有一种清雅贵气，看到他的人，恐怕都会忍不住唤一声公子。
这人当然就是于谓之。
真以为他和灵玉分头就不管对方了吗？昨晚灵玉回来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有了默契，等着对方现身。
今早出门的时候，灵玉偷偷把一块石头塞给了于谓之。
这块石头就是她刚来三台界时，在乌兰沙漠得到的传音石。寻常情况下，这块传音石对他们一点用都没有，但在圣城的结界下，这块传音石真是个神物。
灵玉这边一遇袭，于谓之就知道了。
如果遇袭的是于谓之，灵玉当然也会赶过去。
就算看彼此再不顺眼，在这个局里，他们都要同心协力。
“你们……”原清墨微有惊色。
灵玉淡淡笑道：“原道友，你们在这个局里久了，坐井观天了呀！”
虽然原清墨和这个黑衣人都是化神，不过，灵玉还真不怎么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习惯了结界下连动手都受到种种限制的情况，恐怕根本不知道化神真正的实力是什么样子的吧？
而他们这些人……灵玉自己就不说了，还没有经过验证，碎星真人，靖辉真人，包括于谓之，都是生死里一局一局闯过来的，他们的实力就算放到别的大界，也算是高的。
原清墨拿他们跟这些被阉割了一样的化神修士比，实在太低估他们了。
“……”原清墨吐出一口气，“真是抱歉了。”她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正正经经地向他们行了一礼，“在下原清墨，圣教令使之一。”
灵玉和于谓之视线一对，闪过异色。圣教令使？怎么可能……
若是圣教中人，怎么会受到这结界的束缚呢？
“哦，应该补充一句，原本的圣教令使。”
原本，那也就是说，现在不是了。
灵玉暗暗点头，果然，是圣教中的反叛之人。
“至于这位，是我们的旗主，陆子风。”她指向那黑衣人。
斗笠下面，看不清黑衣人的表情，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向两人抱了一拳。
灵玉神情略微缓和，主动报上来历，这还有点诚意。
“以两位的修为，想必在圣教中权力很大吧？何苦叛变呢！”
原清墨脸色微变，随即神情凛然，说道：“叛变的不是我们，现在坐在圣女宫里的那个，才是叛徒！”
“……”灵玉不发表意见，这个东西，外人可说不清楚。
“哦？”于谓之露出一丝笑，“这么说，这位……原道友，自认正统了？”
“当然！”原清墨的语气斩钉截铁，“他们反叛夺宫，我们当然才是正统。”
于谓之撑着下巴道：“据我所知，这一代圣女已经继位近千年了，难道这夺宫之事，是千年前发生的？”
“……不错。”大概从于谓之脸上看到了那一抹轻嘲，原清墨虽然答了，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所谓正统，是个说不清楚的东西。凡人历史中，王朝更替，几乎人人都说自己是正统。而反叛夺宫这种事，初时当然是谋逆，可久了，大家习惯了，也就变成正统了。
圣女继位千年，圣教统治依然稳固，人们仍然顶礼膜拜，所谓的正统，又有什么意义？
正统之论，在于人心，如果人心都已经习惯了统治，那就没有必要争论了。
这种尴尬，原清墨岂会不知？但她自己不能动摇这个信念，否则，夺位的依据是什么？岂不是真的成了谋逆？
“原道友，”灵玉道，“品茶我们没兴趣，你有话不妨直说。”
原清墨很快把尴尬的情绪抛在脑后，对他们露出真诚的笑容：“昨日程道友上门，裘迟报了上来，我们觉得，你们的情况，应该很需要帮助，所以尾随而来。之前若有冒犯，还请两位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她的态度放得很低，诚意看起来也十足。
灵玉还没什么，于谓之这个自恋到不把一切美女放在眼里的家伙，几乎毫不留情地说：“我们需要帮助？应该是你们需要帮助吧？”
原清墨的笑容快维持不住了，她内心隐隐有狂暴的迹象。
这叫什么事？跟踪被发现，打架输了，现在还被人家讽刺。
就算在如今的圣教天下见不得光，可在组织里很有地位的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
“这位……”
“于谓之。”
“于道友，”原清墨把胸口的气压下去，仍旧以完美的笑容面对他们，“没有你们，我们圣教复兴大业也进行了千年了。你们有缘来此，我们帮一把手，你们适当回报，难道不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吗？”
“哦？要怎么有利呢？让我们帮你们刺杀圣女？还是搅乱局势，让你们有机可趁？”于谓之挑着眉头说出这些话。
原清墨：“……”
灵玉快憋不住笑了，她决定给于谓之挽回一点形象。他是很讨厌没错，可这种讨厌针对别人，就是件很愉快的事了。看看原清墨，脸上的笑都快僵了。
于谓之说的这两种，还真是对方最有可能提出的合作方式。而细究起来，基本就是利用他们当炮灰。
“这个，当然要细说了。”原清墨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们来到这个世界，应该有自己的目的吧？这一点我们说不定能帮上忙。”
说完此话，原清墨恢复了自信：“突然出现陌生的化神修士，圣教不可能等闲视之，他们会视你们为不安定的因素，到那个时候，你们想做事就没这么方便了。”
灵玉决定不逗她了：“原道友，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请说。”
“公门令牌……这个东西你们有吗？”
原清墨沉默了，她转向陆子风。
两人不知道用什么方式交流了一下，原清墨道：“当然有，我们是圣教正统，岂会不知结界之秘？”
灵玉点点头：“给我们公门令牌，我们可以酌情帮你们一个忙。”
原清墨道：“事关重大，无法马上回复。不如，找个安全的地方，我们慢慢谈？”
灵玉正要说话，于谓之突然道：“暂时没有谈的必要，我们的同伴找来了。”
原清墨脸上的笑容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初：“既如此，就不打扰你们相聚了，我们改日再细谈。”
她一扬手，抛来一物：“需要联系我们，触发此物便是。”
灵玉接过一瞧，发现是个看起来很寻常的玉环，上面有隐藏的特别禁制。
“再会。”向他们点点头，原清墨转身下山，陆子风紧随其后。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灵玉问：“是不是靖辉前辈找来了？”
于谓之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两人消失的地方，答道：“应该是，我感觉你留下的印记有动静了。”
“那先回去吧。”灵玉心中暗喜，终于不用跟于谓之在一起了，这么讨厌的人，真怕处久了自己也变讨厌了。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路，于谓之突然出声：“她在撒谎。”
928、愿力
回到客栈，灵玉一眼看到坐在大堂里的靖辉真人。
靖辉真人外表不算出众，但他身上有一种奇妙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就算是于谓之，跟他坐在一起，都相形失色。
皮相到底只是皮相，哪有内在重要？灵玉忍不住在心里黑了于谓之一把。
于谓之看到靖辉真人，露出惊喜之色，正想说话，却被他的笑容阻止了。
靖辉真人一言不发，站了起来。
三人先后上楼。
靖辉真人打开与他们相连的房间，丢下一个眼神，灵玉和于谓之跟了进去。
“好了。”布下禁制，靖辉真人终于开口，“你们两个看起来还不错，应对得很合理。”
于谓之居然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容，似乎因为靖辉真人的表扬而内心欢呼雀跃。
灵玉又想黑于谓之了。靖辉真人这话的完整意思难道不是，应对得很合理，但没什么出彩之处吗？
“靖辉师祖，碎星师祖和徐道友呢？你也没遇到？”
靖辉真人摇头：“没有。”
于谓之失望：“不知道碎星师祖在哪里……”
“放心吧，他们两个都很稳重，不会有事的。”
灵玉暗想，她和于谓之不够稳重？
“师祖。”于谓之很快邀功，“我们刚才遇到了圣教反叛之人……”
他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然后对灵玉道：“程道友，你可能没有接触过，不太清楚。据我判断，那个原清墨，修炼的是一种凝聚愿力的功法，这本是佛修的一种，不过，后来流传出去，衍生出不少功法，反倒入了魔道……”
灵玉眯起眼：“愿力？”所谓愿力，即誓愿之力，佛修在凝聚功德时，时常会发下誓愿，这就形成了愿力。但她确实没有听说过直接修炼愿力的功法，应该是魔道中的一个偏门。
这直接修炼愿力，怎么个修炼法？灵玉立刻想到了那些人对圣女疯狂的崇拜……
“这个愿力，不仅仅是自身的誓愿之力，还包括他人的誓愿之力。”
“什么？”灵玉吃惊，“他人的誓愿之力，也可以夺为己有？”
于谓之点头：“这就是这门功法的邪异之处。”
虽然不清楚具体如何夺取，但灵玉想了想，大概能理解这个功法是如何实现的。那些人对圣女敬仰，想必也会形成誓愿之力，被其收为己有吧？这么说的话，这凝聚愿力的功法，应该是身为圣教之主的圣女修炼的，原清墨为何能修炼……
灵玉终于知道他说的撒谎是什么意思了。
“你之前说，原清墨撒谎，是认定她不应该修炼这种功法？”灵玉如此说道。
于谓之点头：“不错，凝聚愿力的功法，天生排斥，也就是说，只有一个人能修炼。你看她身边那个陆子风，所修炼的就是完全不同的功法，甚至，我能感觉到，他的愿力，亦被原清墨夺取。不过，这应该是他自愿的吧？”
灵玉有点明白了，但她还有不同的意见：“也许原清墨才是原定的圣女继承人呢？”
“这不可能。”于谓之毫不犹豫地否决了，“修炼到化神要多长时间？你之前已经打听过了，这一代圣女继位，是在千年前，那时她就已经化神了。千年化神，总是个很正常的时间吧？这么算来，这一代圣女，应该是圣教刚立的时候，选定修炼这门功法的，也就是说，她不可能真的是临时反叛夺宫的，必然之前就已经有了继承的资格。”
“那原清墨……”这个道理，放到原清墨的身上，也是完全成立的。
于谓之肯定地点头：“没错，我觉得，这一代的圣女候选人，本来是两个，就是现在的圣女，和原清墨。”
灵玉彻底明白他的意思了。原清墨和圣女，可能是圣教一开始就选定的两个候选人，就像无双城一样，从四位女使中选择一位继承城主之位。
“也许，上一任圣女最后选择的是原清墨，可她却被现任圣女抢先了？”灵玉如此猜测。
“这是其中一个可能，但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是太大。”
“哦？”灵玉倒是不知道，于谓之居然也有感觉这么敏锐的时候，之前真是小看了他啊！
“原清墨身上的愿力，远远没有那位圣女身上的强。”于谓之说，“如果她们两人之间，是原清墨胜出的话，那上一任圣女传位之前，一定会想办法把现在这位圣女身上的愿力毁去，否则的话，原清墨根本不可能站稳脚跟。”
“也有可能是这千年来造成的差距。”一直听着于谓之分析的靖辉真人插了一句，“不过，我也觉得，谓之的猜测可能性大些。”
也就是说，这可能跟正不正统没什么关系，就是两个候选人，其中一个输了，却不愿意认输，所以变成了反叛。
到底谁是谁非，谁真谁假，灵玉一点也不关心，她只关心一点：“这里面有我们利用的地方吗？”
靖辉真人颔首：“他们再来的时候，答应他们。”
“前辈也觉得和他们联手是个好主意？”
靖辉笑道：“他们想利用我们，我们也想利用他们，为什么不联手呢？再说，我们这次的任务，可能还落在他们的身上。”
于谓之惊讶：“靖辉师祖，您已经知道谜天之局是什么意思了？”
靖辉真人含笑：“昨天被送进来的时候，我身处一座戏园之中。”
“啊！”灵玉低呼一声，戏园还真是个很方便的地方，同样也是鱼龙混杂，平民和贵族都可以进，不会引人怀疑。而且，到戏园厮混的人里，纨绔子弟不少。
“我抓了一位少爷，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些隐事。”靖辉真人轻描淡写地说，“迷失大陆刚刚来到此处，圣教成立之前，曾经有人建立起一个组织，叫做谜天宫。”
“谜天宫？”于谓之皱着眉头，“难道我们的任务是找到这个叫谜天宫的组织？”
“当然不是。”靖辉真人道，“这个谜天宫，大概只存在了百余年时间，就分崩离析了。不过，这个组织的宗旨很有意思。”
“破解谜天之局？”灵玉喃喃道。
靖辉真人颔首：“正是，他们的宗旨就是破解谜天之局。”
“那他们所说的谜天之局是什么意思？”于谓之迫不及待地问。
靖辉真人叹了口气：“他们说的谜天，指的是迷失大陆突然穿越空间之谜。他们认为，这是天道布下的一个谜局。”
“……”灵玉想在心里骂娘了，去他七舅老爷大外甥的，所以他们来到这里，为的是破解迷失大陆穿越空间之谜？两千年，两千年了啊！他们到哪里找线索去？不是说，一般任务只会持续几天到几个月吗？几个月的那种，往往就是非常艰难的任务了。他们现在这个任务，恐怕几年都未必解决得了吧？没听说那谜天宫存在百年，最后还是没能破解谜局吗？
于谓之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是不是也和灵玉一样在心里骂娘。他道：“这个任务不好完成吧？会不会是我们理解错了？”
“有可能。”靖辉真人没有一口否决，想了想，又道，“还有另一个可能，这个任务有捷径。不管怎么说，想要破解这个谜局，我们必须跟圣教打交道，只有他们，才有最原始的情报。”
好吧，灵玉认命了。就算不是，他们也得找圣教弄清楚谜天之局是个什么意思。
“靖辉前辈，我们下面就等着他们上门吗？”队长都在了，灵玉干脆犯懒，把这种动脑子的事情交出去。
“顺便再做点事情……”
仍旧是那座柴山，仍旧是原清墨和陆子风二人。
而灵玉，陪她来的却不是于谓之，而是靖辉真人了。
看到靖辉真人，原清墨一片平静，显然早就打探过了。
三名化神，其中一人还是化神中期，别说他们还有其他同伴，光是这三个人，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原清墨在心里盘算起来。
报过姓名，原清墨笑吟吟道：“我们商量过了，公门令牌，我们可以给，不过，几位道友‘酌情’帮忙，是不是太小气了呢？”
陆子风更干脆，他硬梆梆地道：“公门令牌非凡小可，如果给了你们，就等于让你们脱出圣教的掌控。这种东西，对你们来说，意义重大。没有令牌，你们空有化神修士，却发挥不出多少实力，有了令牌，你们才能称为真正的化神修士。而我们，制作化神期的公门令牌，十分不易。你们随便就想要走，未免太简单了！”
灵玉早就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松口。公门令牌真有这等作用，原清墨他们肯定会竭尽所能，从他们身上扒下一层皮。不过嘛，她现在有队长，这种伤脑筋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
“两位说得极是。”灵玉顿了顿，“不过，靖辉前辈有点不同的意见。”
靖辉真人无声地笑了下，对灵玉这种推脱麻烦的行为，他没什么意见。他已经习惯了作主，再说，被小辈依赖，对他来说太正常了。
929、计划
灵玉翻看着手中的公门令牌，感到头顶的结界，对自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束缚力。
“真是奇妙……”她喃喃自语，“居然可以将破除结界之法压在一个令牌里，而不影响结界本身……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于谓之说：“计较这个干什么？我们又不想破它的结界，反正完成任务就走了。”
这么说也对，可灵玉对于在意的事，就是喜欢追根究底。要是能弄这个公门令牌的制作方法，将来遇到需要破解结界的事，可以不伤筋动骨地解决，隐蔽性还高，多好啊！
大概是之前灵玉将谈判完全交付的行为，搏得了靖辉真人的信任，靖辉真人原本的客气里，多了一些亲近。他说：“有机会我们想办法把这个方法弄到手，说不定以后的任务用得上。谓之，你别偷懒，程道友在这方面比你敏锐多了。”
于谓之撇撇嘴，显然不怎么当回事。
“对了，靖辉师祖，他们让我们帮什么忙？危险吗？”
方才灵玉跟去谈判，于谓之被靖辉真人派出去做事了。他们还没有真正接触过圣教，不能原清墨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危险能把令牌给我们？”靖辉真人反问了一句，接着道，“他们要我们帮忙刺杀一个人。”
“不会是圣女吧？”于谓之脱口而出，“那我们可就吃亏了。”
“不是。”灵玉瞥了他一眼，“这种吃亏的条件，靖辉前辈怎么可能答应？”
刺杀圣女，就是跟整个圣教作对，以圣教在迷失大陆的势力，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要是那么容易刺杀圣女，原清墨他们会折腾千年，也没把圣女折腾下来？
“那是谁？”
靖辉真人没有立刻回答。
他慢慢饮了一会儿茶，似乎在思考整件事情，然后问：“谓之，你刚才出去都有什么收获？”
于谓之答：“我找了个公侯府第，潜进去抓了个人，问了下情况，果然跟我们猜测得差不多。”
“哦？”
“那人说，千年前圣女继位，曾经有过一场腥风血雨，大致就是两位圣女候选人夺位。至于内情如何，他也不太清楚，毕竟是千年前的事了。”
靖辉真人点点头，这事大概知道一下就行了，反正他们跟原清墨那边不会深交。
“处理得干净吗？”
于谓之说：“我给那人喂了药，他只会以为自己做了场梦。”完了又抱怨，“这个鬼地方，法宝不能用，法术又受到限制，不然问个话哪用这么麻烦？直接将记忆抹了就是。”
靖辉真人还是一派淡定：“另外件事呢？”
于谓之答：“我已经在大半个圣城里留下了暗记，希望其他人能够看到。”
这是他们寻找队友的方法里最笨的一个，在管理森严的圣城，失败的可能性很高。之前灵玉和于谓之都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们拿不准，这样会不会暴露自己。靖辉真人来了以后，还是决定动用。他们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实力又受到压制，要尽快找到伙伴才行。
“行了，下面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做。”靖辉真人搁下茶杯，从怀里摸出一卷地图，铺到桌上。
灵玉和于谓之都凑上去瞧。
这是圣地的地图，每一条街道都清清楚楚。他们将地形大致看了一遍，就把目光放在了城北的圣殿上。
圣殿是圣教的驻地，圣女宫就在圣殿上空，是一座悬空的宫殿。
每天，圣女会乘坐飞舟出巡，那时，凡是看到飞舟的人，都会放下手头一切事情，向圣女飞舟行注目礼。
灵玉觉得，这应该是圣女凝聚愿力的一种方式，不然，化神修士会这么闲，每天乘着飞舟巡视？
想要刺杀圣女，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圣女宫被圣殿包围，高手林立。何况圣女本身就是个大高手。
“好详细的地图。”于谓之赞叹。
灵玉注意到这份地图有些古旧：“这应该是以前的吧？现在的圣殿，不是他们能靠近的，里面格局改了，他们也不知道。”
靖辉真人微微颔首，目光有赞许的意思：“应该是的。不过无妨，圣殿不重要，我们的目标不是圣女。”
“从原清墨那里，我们知道了以下几个信息。其一，圣教内没有炼虚修士，化神修士大概有十二、三位。其二，圣教布下的结界，早就有了漏洞。其三，圣教并不希望迷失大陆回归，因为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坐拥如此之多的资源。”
“第三点，暂时放下。目前的情况，我们先完成对原清墨的承诺再说。”靖辉真人顿了顿，问，“你们两个，对于圣教的内部结构清楚吗？”
灵玉坦然答道：“一知半解。”
他们之前打听消息，并没有太深入。
“那就来看看原清墨那边提供的消息吧。”靖辉真人从怀中取出几枚玉简。
刚才和原清墨的谈判，最终以答应刺杀这个条件，从原清墨手中得到了三块公门令牌。
既然要刺杀，当然不能什么情报也没有。原清墨早有准备，除了那张地图外，还提供了圣教的内部情况，目标的习惯，等等情报。
三人交换着看完玉简，灵玉敲了敲地图，说：“原来原清墨让我们刺杀的那位化神修士，是圣教护法之一。”
情报上说，圣教除了主导一切至高无上的圣女外，另设两位令使，四名护法，五行旗主。余下化神修士，称为散人。
在千年前，两位令使便是原清墨和现任圣女，换句话说，令使这个位置，是圣女继承人的称号。
现在，大概是圣女远远没到需要继承人的地步，令使之位空缺。
四名护法，是圣教中除了圣女外修为最高的修士，他们手里掌握着一把钥匙。
灵玉看到这个情报的时候，眼睛亮了亮。
护法手中的钥匙，就是圣教结界的开关之一。只有四名护法同时拿出钥匙，才能够启动或关闭结界。
五行旗主，分别执掌律法、民生等，也就是圣教统治迷失大陆的实际掌权人。五行旗主不会空缺，陆子风这个旗主，显然已经没有了实权，在他支持原清墨而对方没有登上圣女之位的时候，在圣教那边，就已经不是旗主了。
至于散人，基本不插手教中事务，只享受尊崇的地位。
“刺杀护法之一，难道原清墨想得到结界的掌控钥匙？”于谓之有些迷惑。
“八成是的。”靖辉冷静地分析，“刺杀圣女，显然他们做不到。刺杀散人，对圣教基本没什么影响。刺杀旗主，也许会造成一时之乱，但很快就能调适过来。只有刺杀护法，得到他们的钥匙，才是对方无法弥补的——他们想拿结界的钥匙，来跟圣教谈判。”
灵玉同意靖辉真人的看法。钥匙这么重要，刺杀护法一定不容易。
“靖辉前辈，他们自己之前有没有尝试过刺杀呢？”
“那要看圣教对他们防范如何了。”靖辉沉吟，“从这名护法的日常行程来看，有以下几个时机……”
这边，灵玉他们在商量刺杀计划，那一头，原清墨和陆子风之间也有一场对话。
“令使，你觉得他们成功的可能性有多高？”
这个禁制森森、阻隔了一切窥探的密室内，原清墨道：“他们有一名化神中期，成功的可能性不小。”
陆子风的斗笠已经拿下来了，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这张脸原来也许是英俊的，但一条长长伤疤，从他左边的眉头划过右边嘴角，连眼皮都被划开，鼻骨截成两半，将这张脸变得丑陋可怕。
身为化神修士，完全可以把这样的伤修复得一点痕迹都没有。可陆子风不知为何，却没有这样做，仍然留着这道可怕的伤疤，似乎在提醒自己什么事。
“若是如此，我们就能得到那枚钥匙了。”
“不错，有了那枚钥匙，我们也就有了倚仗。”
原清墨转过身，看着陆子风这张脸，叹了口气，声音柔了下来：“子风，你难道要永远顶着这样一张脸吗？当年你可是……”
陆子风嘴角动了动，垂下目光：“这样没什么不好。长得再好，不过一张皮相而已。”
原清墨却想起了当年意气风发的陆子风，他曾经被多事之人称为圣教第一美男子，可知这张脸原来有多么俊美，可如今……
罢了，现在提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希望他们能快些动手，早日完事，免得我们在圣城留久了，让他们发现踪迹……”
“嗯。”陆子风犹豫了一下，再问，“令使，我们能相信他们吗？他们虽然发了心魔誓，可若是故意留手，导致刺杀失败，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原清墨笑了起来：“我会这么大意吗？放心吧，早就做好准备了。三名化神，说不定会引起迷失大陆格局之变。据说他们还有同伴，我怎么会不小心警惕呢？这样的人，留在迷失大陆，对圣教来说是个不安定的因素，对我们来说何尝不是？不把他们掌控在手里，我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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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0、埋伏
灵玉提着个竹篮，走在大街上。
竹篮里放的是新鲜摘下来的杏花。
她一边走一边喊：“卖杏花啦，早上刚摘的杏花！”
顺便在心里吐槽自己，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卖花姑娘吧？太白宗的人要是看到，肯定会笑死！
她现在这一身行头，跟街上的卖花姑娘完全一样。一身朴素的布衣布裙，手上挎着半旧的竹篮，里面是一支支剪好的杏花。
这身行头是秀姑帮她折腾的，除了衣裙有些短旧，一切都很合身。而短旧的衣裙更说明了家中拮据，贴合贫女形象。
“公子，买束杏花吧？”灵玉唤住一名摇扇的公子哥，“昨夜春雨，杏花开得正好呢！”
做都做了，灵玉破罐子破摔，化神修士的架子什么的，都丢到溟渊去吧，卖花姑娘就卖花姑娘！她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假扮个卖花姑娘算什么？
摇着扇子自命风流的公子哥停下来，瞅了瞅她篮子里杏花，再看看她衣袖略短而露出来的一截手腕，最后盯着她的脸。
“这杏花……多少钱一支？”
“两支一个灵钱！”灵玉忍下了磨牙的冲动。
公子哥上前两步，扇子一合，便向她伸了过去：“虽然高了点，瘦了点，失了娇媚，不过倒还真是肌肤如玉，别有一番美态……”
“公子……”灵玉藏在竹篮后面的手已经握紧，蠢蠢欲动想要拔剑了。
X了个X，居然敢调戏她，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心里这么想，灵玉脸上还是露出了略带惊慌的表情：“公子，这杏花……”
“这一篮本公子都买了，跟本公子回去拿钱吧！”
公子哥潇洒地一挥扇子，转身走了两步，停下来：“怎么不走啊？”
灵玉瞅了瞅旁边，笑道：“公子何必这么麻烦呢？不如随小女子来吧！”
公子哥接到她抛来的疑似媚眼的眼神，回过味来，忍不住搓了搓下巴：“好，好！”
灵玉转过身，往旁边的小巷子走去，听到身后的公子哥还在那啰嗦：“你的杏花，本公子都包了，双倍的价钱！”
进了巷子，又拐了两个弯，终于没人了。公子哥笑着凑上来：“美人儿，你可真是主动，光天化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好，好——啊！”
伸出去的手被抓住，用力一扭，“咔嚓”一声，脱臼了。
公子哥还没回过神，忽地听到身上衣衫被撕的声音，然后嘴里就被塞进了一条破布，这条破布看着很眼熟，低头一瞧，前襟已经被撕裂了。
哇，这美人好暴力……
一个念头没转完，身上就挨了一拳，痛感袭来，公子哥眼泪汪汪。
一拳一拳又一拳，他想叫，可嘴巴被堵住了，手也被扭住了，压根反抗不了。
“唔唔，唔唔。”别打，别打……
最后一掌拍在公子哥的后颈，他白眼一翻，晕了过去，栽倒在地。
“呼——”灵玉吐出一口气，终于爽快了。
想了想，又蹲下身去，把这公子哥身上的衣衫全都撕成一条条的，连最里面的衣裤都没放过，才站起来拍拍手。
“敢调戏本大爷，活得不耐烦了！”最后在对方要害处踩了一脚，挎起脚边的篮子，施施然离去。
如果公子哥这会儿还清醒着，一定会痛哭流涕。他招谁惹谁了？身为纨绔，调戏个卖花姑娘又不是什么大罪过……
回到大街上，灵玉不再多事地招揽客人了。都怪她刚才演得太像了，才会招来个色狼。她都已经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了，居然也看得上眼，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等等，这么说好像在贬低自己？算了算了，反正都是那个犯贱公子的错！
“卖花啦，早上刚摘的杏花！”灵玉一边在街上走，一边小心地盯着不远处的府第。
他们的目标是圣教护法之一洪海。原清墨的情报里说，这位护法几乎每天都会到附近的狮子山散步，这是他们最佳的动手时机。
她在这里假扮卖花姑娘，盯着护法府第，另一边，靖辉真人和于谓之在狮子山设下了埋伏。
狮子山称为山，其实只有百余丈高，在宏大的圣城里并不起眼。
那一片山地归属在这位洪海护法的名下，算是他的后花园。不过，这位洪海护法并没有将狮子山圈起来，寻常人也可以进去。
只是有一点，那里亦在其府第的禁制范围内，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牵动其中的禁制。
辰末，一名体型壮硕的中年男子从护法府第中走出来，背着双手，慢悠悠地从大街上过去，然后取道一条小巷，往狮子山行去。
灵玉不敢靠得太近，虽然她把自身的气息都收敛了，寻常人看不出她身负修为，但，这人毕竟是圣教护法，圣教顶尖的高手之一。
洪海没有带侍从，大概他觉得，到自家后花园转一圈，根本用不着侍从。再说，他自己就是顶尖的高手，能动他的人太少了。
灵玉远远地跟着，低声说：“七舅老爷出来散步了，大概一刻钟后到达。”
传音石忠实地把声音传递出去。
至于为什么是七舅老爷……她随便说的，反正那边听得懂！
“姑娘，这花怎么卖啊？”有人拦住她。
“哦，不好意思，花已经有人包了。”灵玉随口胡扯。
打发掉不相干的人，灵玉悄悄地尾随而去。
她脑子里回想着靖辉真人的话：“我们的时间很短，护法能够直接联系圣女，所以，必须要赶在圣女不能回援的时候动手。每天辰正，圣女飞舟就会出巡，巳时回到圣女宫。洪海出来散步的时间有一定的出入，我们可能要盯好几天，才能找到足够的时间差……”
灵玉在心中算了一下时间，暗暗兴奋，不出意外，今天就能找到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差。这个时间，安排好的话，有一举击杀洪海的可能性。
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谋算一个化神修士的性命，虽然对方与她并没有过节，可草菅人命久了，也不觉得杀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圣教用这么严苛的方法统治迷失大陆，要说这位护法是个手底下干净的好人，她才不信。任何一个化神修士，手底下都是人命无数，包括她自己，修炼到今天，不知道斩杀了多少人。
总之，高阶修士之间杀来杀去，无关乎是非对错，只关乎利益，没什么不好动手的。
相反，她觉得很兴奋。元婴的时候，杀同阶修士就已经不容易了，化神更难。更不说时间这么短，如果不能一击必杀，就是失败的结局。
本来，她并不抱希望，那可是化神修士！打败对方或许容易，杀人可不简单。但靖辉真人很坚定地表示，谋算好的话，这事成功的可能性不小——如果原清墨给的情报里没有错误的话。
如果失败，那也没关系，他们昨天已经在柴山找到了结界的漏洞，直接从那边遁走就是了。
相反，一旦失败，这件事传扬出去，碎星真人和徐逆听说，肯定会马上找过来，他们几个人就能会合了。
至于任务怎么办……反正他们也不可能用常规方法进入圣教，就算真的被圣教通缉又怎么样？
有机会成功，失败的后果也能接受，此事完全可以做一做了。
除了切断回援，还要防止洪海触发狮子山里布下的禁制，那里毕竟是他自己的地方。
这一点，是靖辉真人负责的。为了这事，他亲自勘察，找到了其中一个漏洞。
怀里的传音石，传来低低的声音：“已经到了，速来。”
灵玉眼睛一亮，这是今天就准备动手的意思。
她随便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把花篮一抛，自己悄悄地顺着早就摸好的一条路提前赶到前头去。
大概因为身在局中的原因，做事少了一分顾忌，多了一些疯狂。如果在外面的真实世界，灵玉绝对不敢打这个主意。
仅仅一刻钟时间，利用陷阱把化神修士击杀？别做梦了！
可她现在在大能修士安排的局里，不疯狂的话，怎么跳出这个局？
每次任务都是生死之局，短则数天，长则数月，不疯狂怎么完成？
就连最稳重的靖辉真人，也是如此。他说，这件事能够成功固然好，就算失败的话，问题也不大，他们正好借机探探圣教的实力。
至今为止，没有哪次任务不需要动手的。以目前的困局，动了手，就能搅起一场风波，他们正好借机看看这个世界的内情。
没错，他们答应这件事，不仅仅因为原清墨那边的要求，更是从自身考虑。反正目前看来，圣教那边没有合作的可能，得罪了又如何？他们完成任务就走人了。
到了算好的地点，灵玉快速地把身上的衣裙一撕，换回自身的装束。
穿着这身衣服，打架都不舒服！
那边，洪海的身影出现了。
灵玉将气息完全收敛，连呼吸都停止了。
头顶这个结界，也不是没有好处。要是正常的世界里，想靠近一个化神修士，不可能这么容易，往往还没靠近，对方就已经察觉了，就算收敛得再好也是一样。只因化神修士会感应。
可这个结界的存在，令化神修士的感应变弱了。
来了，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