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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人横川     补天道txt下载     补天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千九三 航海三万里,压顶五行山

    这是一幕与之前气氛格格不入的喜剧,还是爱情轻喜剧。

    任盼盼和水母世界的神杨成云携手回来,就像回娘家一样。

    段凌夜不免啧啧称奇,众人接连起哄,热闹了一场。连陈前知道之后,也稍微露出笑容。这种郎才女貌,情侣相会之事,毕竟是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好事,只要不是变态,都会给予祝福,有些别的领域的变态也会祝福的。

    既然是半个自家人,不用打打杀杀,冯源出来邀请杨成云加入黑土世界,可以选择盟友的方式。

    杨成云也无不可,只道:“盼盼要住在我那里。”

    冯源确认了任盼盼的意愿之后,笑道:“那自然,神仙眷侣,自然是要在一起的。难道还要化作牛郎织女?我们可不是恶霸。”

    大概是冯源奉承的方式令杨成云很受用,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水母世界跟随者神龟一起前进。

    水母世界和段凌夜的金属世界一样,也是五行残缺,不适宜人的生活,因此难以做大,却在一些特殊的时候有无可替代的作用。譬如隐藏、侦查。

    那庞大的水母,竟然可以全部隐身,和海水融化在一起,借助海浪的漂浮,不知不觉靠近别的世界。而且水母身上,还可以藏几个擅长敛息的武者,伺机发动偷袭。这样大大减少了战斗的成本。其他世界的灵兽早已不再直接参加战斗的时候,水母依旧有大用处。

    黑土世界本就强大,又有水母这生力军加入,自然如虎添翼,以后的征战更加顺利,甚至一般的对手连陈前和段凌夜这级别的都不必出动,就能马到成功。

    这般一边倒的战斗,令人轻松的同时,也不免乏味。连陈前都渐渐没了征战的激情,他喜欢的是战斗本身,又不是砍瓜切菜的杀戮。

    这种情况下,两个大神就又闲了下来,除了各自修炼,偶尔也会闲谈,或者叫对喷。

    “生活无聊透顶。”陈前在神庭的最高处漠然看着脚下的世界,“强者都死到哪去了?”

    段凌夜正在他旁边,比起站如松,坐如钟的陈前,他几乎是半躺在摇椅上,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说这种话。这鬼地方好像给人诅咒了,好的不灵坏的灵。上次那个喷火龙就是这么招来的。”

    陈前道:“你竟然信孟帅的邪?”

    段凌夜道:“我不想信来着,但是事实俱在”他微坐起身,道,“不管你信不信邪,反正我劝你珍惜这段平静的时光吧。这么清闲的日子不会长久了。”

    陈前并没反对,反而沉声道:“我知道,快到头了。”

    到哪个头呢?不必陈前说,段凌夜也知道。孟帅闭关之前也留下过话,这段时间的征途,也越来越显示出这一点,大海不是真正的无边无际,是有尽头的。

    以前遇到的神兽,来自四面八方,有的时候能迎头碰上,但慢慢的,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事儿了。所有的神兽都向一个方向游去,相遇只可能是并驾齐驱,显然它们不约而同,都被无形的声音召唤着,奔向大海的尽头。

    这个声音人或者神都是听不见的,但不耽误他们发现这个声音的存在,如果非要命名,就说那是“天道意志”吧。

    陈前的直觉比其他人强,他还察觉到,海越来越窄了。虽然往两边看去,还是一眼看不见尽头,但那种感觉就像从天空进入了扎口的口袋,无形的憋闷感只有自己能体会。陈前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前面,快没有路了。

    段凌夜道:“海的尽头似乎有威胁的敌人在等着我们。比你之前战斗过的那巨无霸还要强大百倍。”

    陈前冷笑道:“那样正好。倘若新来的还只和上次的一样,不过是一刀两断,我倒没有兴致了。”他自信满满,可也有自信的资本。这些时候的征战,对他的提升巨大,和当初的陈前早已判若两人,现在再遇上之前恶龙那种级别的对手,他有信心横扫。

    段凌夜眯着眼睛,道:“好大的口气。到时候真来了,你做先锋如何?”

    陈前道:“当仁不让。”他冷笑两声,道,“对自己有信心的,当然要做先锋。你可以当后勤,炒个菜,送个水,也算支援前线了。”

    段凌夜笑道:“你若能所向披靡,我给你当这个后勤又如何?只怕我还要兼职大夫,把你从前线运回来医治,那风险就大了。”

    陈前道:“走着瞧。”这三个字本是他和段凌夜谈话最常用的结束语,然而在今日,却没能够结束。

    蓦地,只听铃声大作,正是神龟用来报讯的提示铃声。自从孟帅闭关,没了和神龟直接心意相通的人,望海台上就常年有人值守,一遇到情况,立刻发出警报。往常发现了新世界,也会有铃声,但这一回的铃声异常急切,和往日不同。

    有危险!

    两人反应过来,一起跃起,段凌夜百忙之中不忘对陈前揶揄一句:“这样你还不信邪?”

    到了望海台上,即使还带着几分闲心的段凌夜愣住了。他也算经历过很多世界,见识过许多神兽,有庞大的,有凶猛的,还有诡异的甚至无法形容的,但他从没见过今天这样的景象。

    “一二三”他扫视大海,咬牙道,“什么鬼?竟有三只!”

    陈前道:“后面还有两只,一共五只。”他在空中点了几点,化作几道光芒,草草形成了一个示意图,“按照五行方位布下的。”

    五只巨兽,将神龟团团围住。每一头都长得奇形怪状,非寻常世界神兽那样可以辨认种族。而它们相互之前又绝不相同。正前方有一只颜色乌黑,仿佛一团墨汁成精。而右边一只则碧绿,颜色苍翠,身上长着长长的绿毛,活像个毽子。左手边那个最威风神武,通体白金,在阳光照耀下异常刺目。

    虽然这些神兽长得稀奇古怪,但每一个都是异常恐怖的怪兽,体积不在不知进化了多少次的神龟之下。明明相隔甚远,但就这么在海上一摆,似乎已经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北水,东木,西金。后面想必就是中土和南火了。”段凌夜指点着,“你看,是不是你的老冤家来了?”

    “绝对是他们!”段凌夜和陈前以外,望海台上的卫队也到齐了。此时黑土世界众人已身经百战,早非当日可比。该留守的留守,还出战的都聚集在台上,等候吩咐。

    此时,秋言已经是出征的领袖,陈前和段凌夜不在的日子,他可以作为首领率队的。比之当初,他的精神更加抖擞,原本一头斑白的头发也重新变得乌黑,看起来还年轻了几岁,只是更加沉稳,岁月没给他留下伤害,反而赠与了名为“气质”的礼物。

    作为孟帅和陈前以外,唯一活过那场战斗的人,他自然有自己的判断,“那是之前火焰怪物的同伙,来报仇了。之前主神就曾用阵法镇压它,现在它们反其道而行之,也用阵法来封堵我们,以五敌一,倒是大方。”

    他说的严重,多少让其他人感觉到了危机,却没有让人退缩,反而激起了斗志。现在的黑土世界兵强马壮,这些神卫也早非当初的乌合之众可比,一个个斗志昂扬。尤其是能出征的神卫队先锋,大多是陈前选的,性情也是按照陈前的口味来。可想而知,绝不是“意志薄弱”的那种。

    八位神徒首领来了六位,站在秋言周围,道:“监察使,我等请战,谁来做先锋?”

    秋言道:“你们看见两位神明在上么?告诉你们,这一战必然是他们二位领军。你们都谨慎着,别想往常一般不管不顾的。若犯了军令,无人能救。”

    众人略一寒噤,紧接着都露出兴奋之色听秋言之意,这一回莫非是两位神明一起领军?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他们大多都是陈前和段凌夜的拥趸,早盼着两个大神有朝一日能并肩作战,那是什么声势?!今日终于有圆梦的机会了。甚至还有心中有偏向的,更崇拜他们两位其中之一的,暗暗希望自己爱戴的那一位能大展神威,压过另一位去。

    秋言不再说话,他是不会在这当口说涨敌人威风,灭自家志气的话的。哪怕队伍里的有些人思想幼稚,也比丧失斗志,未战先怯的好。但他知道这一战极其危险。因为除了武者,在望海台上还有一个瘦弱的身影。

    冯源。

    那个天庭实际上的掌控者,却是个没有武功的凡人。往日在幕后操作一切,今日却上了望海台。若非有灭亡的危机,何至于此?

    他不自觉的往后回看,若真是到了灭亡的危机,恐怕神山上最顶端的那位,也该出面了吧?

    紧接着,他回过头来,直视前方,将所有的杂念抛开。主神出不出,不是他考虑的,他只要考虑眼前,考虑眼前的敌人。哪怕流尽满腔热血,也要杀灭强敌,保卫家园。

    泰山压顶,唯战而已!

千九四 土龟镇黑水,金石折朽木

    五头巨兽在海面上有条不紊的前进着。虽然从路线上看来,是要将神龟合围在中间,但速度并不快,相对来说,口袋还没扎紧,还有逃脱的机会。

    黑土世界也确实在一瞬间有了动作。以前一直悠然的神龟,突然仿佛开启了加速器,化作一道白浪,往正前方冲去。

    它冲的是前方的怪物,而非两头怪兽之间的缝隙,如此凶狠的冲锋,一点也不像是突围,更像是决一死战。

    正前方,是那头黑色,仿佛一团墨汁一样的怪物,见到神龟冲着自己来了,似乎十分兴奋,身体在水中拔了两拔,做出了战斗姿态。

    同时,神龟背上,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也出发了,他们去的是相反的方向,斜背后,冲着另一只怪兽去的。那是一头深黄色,也有壳的怪物,看起来就像一个球。那是土的神兽。

    神龟和守卫的军队竟然分开,各挑一头解决,本就单弱的实力还要再分兵,已经有些失策,不过是勇气可嘉。

    但这些怪物是不会欣赏勇气的。它们只知道,有目标冲过来,就是打来的肉包子,张嘴吃掉就是了。

    黑水神兽就在原地等着神龟冲过来。神龟的速度不慢,但穿越这么长的距离,还是用了一会儿,让黑水神兽有些不耐烦。

    它当然也可以迎上去,两方相对,可以缩短距离也缩短时间,但它是阵法的一部分,不能脱离阵型。即使它拥有智慧,知道怎么做有利,但组成阵法是它得到的命令,绝不能违抗。所以只好在原地等着。

    这也是以逸待劳,神龟虽勇,这么长的距离冲锋过来,也该到了衰竭的时候了吧。

    然而并没有!

    神龟冲上来的时候,速度一点儿也没有减慢,且冲到眼前的时候,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动作。

    出乎意料,不只是出乎黑水神兽的意料,任何一个人到此,都会目瞪口呆。

    神龟跳了起来。

    那么庞大的神龟,那么雄伟的身躯,还背负着整个世界,居然从海面上跳了起来。

    这个动作显然绝非黑水神兽可以理解,而这一跳的速度同样惊人,在黑水神兽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地落了下去。

    轰

    地动山摇不足以形容这一跃的威猛,海洋在瞬间矮下去几百丈,然后猛地反弹上来。海浪激起几千丈,遮天蔽日,天地之间全是水,白茫茫一片。

    而神龟,则压在了黑水神兽的身上。

    千钧压顶千钧又算什么?黑水神兽受到的冲击,岂是千钧万钧可比的?饶是它是神兽,也不由得头晕目眩,被背上的庞然大物压得喘不过气来。

    按理说,在海上压人,是没什么用处的,除了最开始冲击的那一下,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两个家伙一起沉底,但黑水神兽马上发现,神龟不是单纯的压住它,而是抱住它。短小的四肢从龟壳中伸出,锁住了它,让它离不开神龟的怀抱。

    黑水神兽剧烈的挣扎着,奈何神龟已经抢占了先机。且黑水神兽最不擅长的就是**力量,近身肉搏正是最下策。偏偏那神龟已经抱死了它,让它无法发力,本来力量就不足,位置再处于劣势,这战斗还怎么打?

    黑水神兽最擅长的,本来是变化,水本无形,它被控制之后,首选就是化为水流流走,然而诡异的,在神龟怀中,它竟然失去了变化的能力,就像遇到了克星一样,只能被死死抱杀。

    最令它恐惧的是,每过一秒,它身上的水汽就少一分,而去向就是神龟。神龟虽然没有其他动作,可是却在让它一分分溶解,

    它并不次于人类的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土克水!

    神龟属土,黑水神兽属水,正是天生的克星。水遇到了土,只会往下渗漏,自己的身躯一点点渗入土壤中,直至消失

    一想到这样的后果,它吓得差点疯了,疯狂的挣起来,想要避免厄运,可是再怎么疯狂,也摆脱不了实力的限制,挣脱不了就是挣脱不了。

    力量一点点儿的流逝,黑水神兽有些绝望了,同时它又疑惑且愤怒这乌龟用的是消磨的办法,时间花费可是不短,早该有同伴过来志愿了吧?自己求救信号发出去,始终没有回应,难道其他的家伙都等着看自己的好戏吗?

    它哪里知道,倒不是其他神兽不愿意来,而是来不了。出了它以外,哪一个神兽也没闲着。

    被神庭护卫队围住的,是黄土神兽。这边的战局和黑水那边不同,神龟一方并没有占上风,反而处于劣势。毕竟这些卫队中,没有一个真正的神武道,他们的实力比起神兽来说,差的就很远了。

    但是处于劣势又怎么样呢?战斗一直在进行,远远没有终结的意思。

    卫队们结成了阵法,轮流发动进攻,将黄土神兽围在中间。黄土神兽每一次进攻都能取得效果,让卫队们退却,但紧接着阵法发挥作用,会把缺口补上,纵然补不上,也最多失去小片阵地,让黄土神兽挪动一小步,于事无补。

    黄土神兽的强大,在五行神兽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它擅长的一是肉搏,二是防守。它身上那层甲壳,就算和神龟对撞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面对零碎的、消磨式的进攻,取胜的方法并不多。

    卫队们齐心协力,将黄土神兽围住,并不冒进,压力虽然不小,可也算不得大危机,他们心中也很笃定只要稳住了这边的战局,等着其他战场分出胜负即可。胜利必然属于黑土世界。

    明面上神龟和背上的队伍已经确定了战场,似乎没有余力管其他神兽。旁边的神兽也是这么想的,或者说,一开始它们是这么想的。

    南方的怪兽好像一团火焰,火焰中的身躯很像之前的恶龙,但身体更虚化,好像是火焰凝聚出来的。它离着对面黑水神兽很远,但离着黄土神兽相对近一些。

    当它看到黄土神兽周围围着一群烦扰的小虫子时,它第一反应就是去助阵。五大神兽中,数它脾气最暴躁,情绪上来一点也不顾及大局了。

    就在它掉头的刹那,一股凉意吹来。

    火焰巨兽浑身是火,从不怕热,对凉意却是敏感非常。它立刻浑身腾起火焰,火焰虚化,身体往旁边一侧,躲过了一根袭来的触手。

    然而,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伸来,纷纷缠向它。它左突右冲,挡下了大部分,却还有好几根抓住了它,不住的勒紧。

    火焰神兽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是不知这触手怪物从哪里冒出来的。海面何等空旷,四面八方一览无余,怎么让一个不逊于自己的庞然大物靠近而一无所觉?二来,它身上全是火焰,就是金属碰到,一瞬间也化成气体,又有谁敢碰它?

    但那触手偏能碰它,还能越缠越紧,火焰的高温虽然让那触手皮肤热了起来,但火焰巨兽能感到,一股股凉意源源不断从对面怪物的身躯中传来。这种凉意对寻常人是凉爽的感觉,对它来说不啻致命毒药。

    这股凉意让它回忆起来,它从一个最讨厌的同伴那里感受过,所以它从不靠近那位同伴,一靠近就止不住的厌恶甚至恐惧。

    那同伴就在它对面,被另一个巨兽压住,正是北方玄水神兽。

    所以,这一次来的也是个水属神兽?

    真见鬼!

    火焰巨兽暴躁异常,它感觉得出来,那巨兽虽然庞大,但力量不过尔尔,比自己差一个等级,偏偏能将自己克制的死死地。这都是五行相克,水克火的缘故。

    它只能在纠缠中怒吼一声,吼声震天。若有懂得兽语的,便知道它吼得是:

    “混蛋,该死的水母!”

    在另一边,最诡异的青木神兽,也迎来了它的对手。

    这一回,它的对手只有一个人,一个相貌寻常,却隐藏着一股危险气息的青年。

    “啧怎么看也像个拖布成精啊?”段凌夜在空中笑着,似乎不是来打架的,而是堵门恶心人的。

    这青木神兽的智慧不低,很明显听懂了段凌夜的讽刺,突然身子一动,星星点点的绿光如暴风雪一样向他冲去。

    那些绿光放大来看,乃至一片片树叶,但平时柔软的叶片,这时候比钢刀更硬,在空中切割空气,发出了“嗤嗤”的声音。

    而且,说那些叶片渺小,那是相对于青木神兽那庞大的身躯来说的。那些叶片每个都有三尺来长,如一把把铡刀,能把一个人拦腰砍断。

    这样的凶器在天空狂舞,连一丝间隙都没有留下,就算是速度通神的高手,也躲不开这样水银泻地的攻击。

    只是,为什么要躲?

    躲不开,大可不躲。

    段凌夜就站在空中,动都没动一下。只是身上笼罩了一层白金色的光芒。

    无数能切开山石的叶片打中了他,发出铛铛的响声,然后噗地一声,爆了。

    叶片就像鸡蛋撞上了石头,本体爆开,化作绿色的粉末,纷纷坠下,一时间绿色光芒比之前还丰富,只是威势不免大不如前。

    一直到绿光坠落,恢复平静,段凌夜始终站在空中,衣角都没掀动一下。

    倒是嘴角,向上一挑。

    “区区朽木,也敢和金石争锋?”

千九五 任它千般艺,摧敌唯一刀

    薄薄的金光中,段凌夜的气势如同天神,俯瞰着脚下一团青木神兽,如同神祗怜悯苍生。

    青木神兽见到自己攻击无功,多少是有些心慌的,但它被段凌夜不屑一顾的神态激怒了,顾不得恐惧,全身如同蔓藤一样的长毛根根竖起,像触手一样向段凌夜卷了过去。

    水母有几十根触手,已经缠得那赤火神兽不胜其烦,青木神兽的触手何止千万?蔓藤飞舞着抽了过去,霎时间漫天都是绿色的影子。

    每一道影子,都伴随着尖锐的风声,这些蔓藤的速度如此之快,甚至不逊于飞射的叶片,可是无根的叶片杀伤力,怎么能和被轮起来的蔓藤相比?

    这些蔓藤,最细的一根抽出来,恐怕都能把一座山抽成两半,而一个血肉之躯,擦到一点儿边儿,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这又是一个避无可避的危局。

    然而,正如之前段凌夜的处置又何必躲?

    段凌夜微笑道:“蠢货。屡教不改啊”

    金色光芒一闪,嗤的一声,离着他最近的蔓藤应声而断。半截触手坠落,在落海之前,能看到切口光滑如镜。

    能这样干净利索的一刀两断,自然是钢铁或者其他金属的切割。金克木,锋利的金属切割木材,当然这么干净利索。

    然而这青木神兽身上长得,岂是那一般凡木可比?所有的神兽都会把精华聚集在背上,当初的恶龙也是如此。背上的火山不只是它伴生的火焰,更是天赋神通的基础。虽然是木,也只是保留了木材的坚韧和柔软,但其实质地细密得无懈可击,别说钢铁,就是天下最硬的金刚石,也休想切断一根木纹。

    然而在段凌夜这里,说断也就断了。断的如此轻松,仿佛那一根蔓藤真如段凌夜所说,不过一段朽木。

    这样的切割远远没有停止。

    “嗤嗤嗤”与树藤抽打空气完全不同的轻响声起彼伏,那是切断的声音,虽然一连串金光在四处闪过,那些天上如活蛇般飞舞的蔓藤一根根掉了下来,在海面上漂浮着,仿佛有人往水中泼了一杯俨茶。

    这是单方面的砍伐,金光所到之处,无往不利,不到一会儿,青木树藤损失大半。那神兽终于受不了了,收回攻击,剩余的树藤龟缩回去,搁在脑袋上,却已经遮不住背上的青色皮肤。就像一个谢顶的脑袋,企图依靠发型来拯救。

    段凌夜暂时停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点头道:“很好。只是不像拖把成精了,就像个掉了毛的鸡毛掸子。你知不知道,掩饰自己脱发最好的方法,就是剃个秃瓢。你别自欺欺人了,我来帮你如何?”

    青木神兽怒吼着,愤怒之余,也有几分憋屈和悲愤,它背后青光闪烁,一根根树藤让开道路,从青土中生长出一丛丛树木。那些树木中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以及丝丝煞气。

    青气冲天,神通!

    段凌夜的实力和气人的手段,逼得青木神兽很快就用出神通,不惜耗尽元气,和这个可恶的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对此,段凌夜只是恶劣的笑着,就像在看一出滑稽戏,笑道:“你有什么本事,只管用,我是想要玩得尽兴”突然,远处有刀光一闪,那刀光如此明亮,以至于几百里外看的清清楚楚,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晴天闪电。

    段凌夜见到刀光,脸色倏然一沉,刚刚的戏谑消失不见,道:“抱歉了老兄。我有心陪你玩下去,奈何有些人等不得。结束吧。”

    一声低吟,头顶的天空亮了起来。

    本来就是白天,为什么会天亮呢?

    因为头顶,多了不知多少光芒。每一点光芒就像夜空中的星辰那般耀眼,即使红日当空,晴空万里,亦不能掩盖光芒的璀璨。

    “落”一声简单地口令,段凌夜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天空中,无数利刃落下,如陨一般砸了下来。每一把利刃都有最纯粹的金属气息,锋利尖锐,无坚不摧。方圆百里,被密密麻麻的金光砸透,没有一处容身之地。

    他进攻的手段和青木神兽一样,都是密不透风的群攻,无孔不入,让人避无可避。而几次攻击的对手也都没有避开。

    不一样的是,段凌夜不用躲,而青木神兽躲不开。

    树藤攻击的速度已经快的看不清,金气和下落的重力结合起来的速度,却还要快上百倍,那是只见光芒,不见实体的速度,就像真正的闪电,千里空间一闪而过,连声音追赶它的脚步都要慢上几秒钟。

    当段凌夜一个落字出口,星光坠落,等到这个声音收尾,段凌夜转身的瞬间,金光已经一落到底。

    落了,没有落地,在一片噗噗噗的声音中,全部插在那青木巨兽的身上。海面上多了一个刺猬,在一片铺满蔓藤近乎绿色的海水中,显得十分扎眼。

    然而,这诡异得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刺猬绿球只存在几个呼吸,突然哗啦一声,化作千万片碎木头,纷纷落入水中,碎木和蔓藤一样飘在海上,就像撞船之后的残骸。

    偌大一头青木神兽,在段凌夜手中被戏耍一遍之后,随随便便就被剁成了碎片。

    这简直是一场盛大的表演,表演者是段凌夜,青木神兽不是助演,充其量只是道具。

    然而段凌夜在表演之后就匆匆退场了,甚至没留下来欣赏自己的杰作。他本来是很喜欢这么做的,但为了节省时间,只得匆匆离开,当然心情也不会很好。

    即使他匆忙的赶过去,已经有人在抱着胳膊等他了,见到他第一句话便是:“掉坑里了?爬出来的时候摔着了么?”

    段凌夜气不打一处来,道:“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我看你动刀的时候,也不过比我前一线,这还是我戏耍敌人的缘故,事实上你动手也不算快,就是跑得比较快而已。”

    陈前道:“我过去第一刀就砍掉了它的脑袋。后面那看到的那一刀,是我看那家伙背上的金属质地不错,又试了一试,才又耽误了一番功夫,也是为了照顾你。”

    段凌夜道:“照这么说,我为了照顾你,出了几百刀,可算对你仁至义尽了。”

    两人日常的绊了几句嘴,也不当一回事。在这场战役中,两人的位置都非常重要,唯有他们两个速战速决,才是胜利的关键。

    这次五兽围攻黑土世界,黑土世界也毅然迎敌,兵分五路,分别击破,就是为了在战法结成前最后的机会争取胜利。而五场战斗不可能同时拿下,五路人马也有不同的任务,有的尽力一搏,有的只要拖住战局就好,也有的必须速胜。譬如陈前和段凌夜两路。

    五兽来攻,虽然让黑土世界没有防备,但对战中也不是没有利好。对方已经摆好了阵势,金木水火土五行分明,那么应对起来就有针对性了。

    五行相克,排兵布阵也简单。神龟本体属土,就去战水兽。那水母世界自然属水,可以战火兽。段凌夜属金,战木兽最合适。

    还有一金一土两兽,没有直接的克制的。之所以让神庭卫队去战土兽,就是因为土兽守强而攻弱,伤害相对较小。神庭卫队一群界主,再有两三个辅助神,自谈不上战胜,但凭借阵法和默契的配合,拖住此兽还是没问题的,等到其他人腾出手来,自然可定大局。

    剩下的金兽,陈前就没得选了,他的刀光虽然属金,但又非金道,用孟帅的话说:“陈前不属金也不属木,不属龙也不属虎,他属刀的。”唯有刀道,对谁也是大杀器,不用挑剔。

    陈前也主动道:“金兽我来对付。我克金。”

    段凌夜诧异道:“我怎么没听说过卧槽。”他说到一半,自己也反应过来了,陈前说的克金,那是克他,他就属金。

    段凌夜当然不爽,但也不过一般不爽。他们互相挤兑惯了,这还不算什么。倒是谁先拿下敌手,拔得头筹才是重要的事,这样至少证明实力压过对方一层。因此两人都打定主意要尽显本领,赢下这一场。

    陈前的刀法有优势,纵然段凌夜不认,他确实更快,略得意的笑了笑,道:“你不服?”

    段凌夜道:“再比一次。还有三个没解决。我看神龟的压力不大,就剩下两个吧。一人挑一个,你先挑。”

    陈前道:“挑什么?我左你右,走吧。”

    段凌夜也无所谓,不过左右这个东西要看朝向哪个方向,两人对面,左右可是完全反的。他只好停了一下,看陈前往哪个方向去,便去相反的方向。

    刚要走,段凌夜突然叫住陈前,道:“陈前,不要开眼。”

    陈前道:“用不着。”略一停顿,道:“什么意思?你怕不公平?”

    段凌夜摇头道:“自然不是。但我希望你把绝招留下来。这场战斗看来是我们赢了,但我总觉得没完。”

    陈前略一思索,沉声道:“我知道了。”和段凌夜互相点头致意,分头而去。

千九六 寒刀灭烈火,铁齿咬金山

    刀光明亮,划破熊熊的火焰。

    刀过之处,火焰尽灭!

    自来插刀断水水更流,水尚且不能切断,何况火焰?

    然而世上就有这样的奇迹,刀光之下,无所不断,火焰和火焰下的恶龙岂能幸免?

    刚刚还在和水母巨兽硬拼,甚至一点点扳回劣势的巨兽,就这么被从天而降的刀光切断。

    一刀,只是一刀而已。

    水母巨兽显然也吓住了,呆了几秒钟之后,挥动触手,避灾一样一溜烟窜出几百里去。

    “安静,不要担心。”作为主神,杨成云钻出来,安抚水母。毕竟隔了一段距离,水母感觉不到切身的威胁之后,渐渐平静下来。但也只想回去,再不肯靠近一步。

    杨成云安抚了神兽,自己也感叹道:“陈前太强大了。不可思议。我凭借神兽之力,不过略占上风,他一刀就来个了结,我和他比差的太远了。”

    旁边任盼盼也出来,望向远处,只见陈前的身影挺刀而立,笔直如松,刀气驱散了风云,让他显得异常伟岸,威风如同天神,也不禁叹道:“他比以前进步多了,之前很厉害,可也没这么厉害。喂”她拍了一下杨成云,道,“别这么沮丧嘛。你是个正常人,和怪物比什么?”

    杨成云摸了摸鼻子,道:“你这是安慰我吗,我好像不是很受用。问题是怪物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你看那个姓段的,不也是个疯子?实力也疯,性情也疯,是不是只有疯魔才能强到那种境界?你说那个一直没露面的主神,是不是也是个疯子?”

    任盼盼正色道:“他可不是疯子。”停了停,又道,“但他比疯子更强。”

    陈前看着分为两段往水下沉去的巨兽,心中也有些满意,正如任盼盼所说,他是进步了许多的。

    之前那火焰恶龙比之今日这条,还颇有不如,纵然加上离无忧的偷袭,也最多是个平手,但当初他可是束手无策,即使开眼都看不到希望。而今日却如摧枯拉朽一般轻易斩杀,这是他的这些日子以来努力修行的结果。

    如果不是段凌夜先他一步,漫不经心的让金属山割碎了黄土神兽的身躯,这杯庆功酒还能更醇美一些。

    段凌夜晃晃悠悠过来,道:“又是故意等我?我说了,不用给我面子,你还真是客气。”

    陈前一言不发,长刀一摆,从段凌夜鼻子尖擦过去。段凌夜不避不闪,笑容也不减半分。

    陈前道:“你怎么不去救援神龟?这是悠闲的时候么?”

    段凌夜道:“不需要我救。神龟自然能处理。”

    正说着,只听一声怒吼,最后一只黑水神兽在神龟的撕咬下断了气。往水下沉去。此时,金木水火土五兽全部横尸大海,各色血液将海水染得五颜六色,好似一场盛大演出之后满地狼藉。

    看到这样的情景,众人都欢呼起来。之前被五大神兽围攻,众人心中何尝不畏惧?只是战胜了恐惧,奋力一搏而已,现在眼见大获全胜,无不欢呼雀跃。而见识到两位神明的强大,他们也真心崇拜,不住的山呼段凌夜和陈前的名字。

    然而作为被欢呼的两个主角,并没有什么欢喜之色。陈前一如既往的神色冷硬,段凌夜是心中有事,眉头还锁在一起。

    陈前道:“你推测不准。现在并没有其他变故。”

    段凌夜沉吟片刻,展颜道:“这是好事啊。谁愿意遭遇灾祸呢?我说你,别拉着脸了,笑一笑,跟着回去庆贺吧。”

    陈前不屑道:“我何须”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五道毫光从五个方向冲天而起,化作通天彻地的光柱,贯穿了海洋。仔细看去,那五道光柱升起的地方,分明就是五大神兽尸体所在,颜色也是黑白红绿黄,象征五行的色彩。

    五道光柱不只是色彩缤纷,也蕴含着莫测的力量。连段凌夜和陈前感觉到了这种力量,都有喘不过气来,其他人更不必说了,稍微弱一点的界主,直接被压得无法飞行,直坠下去,拍在了水里。

    不只是人,神兽也是如此。神龟还好些,只是静止不动,那水母震得浑身颤抖,发疯一样往水下钻去,杨成云拉都拉不住。

    五道毫光肆无忌惮的震慑住了众人,突然各分出一道光芒,在空中交汇,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形状。

    那是一个人。一个轻袍缓带,玉树临风的贵公子,称得上玉面朱唇,温文尔雅,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然而他身上的气息却是深不可测,如海洋一般深邃,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陈前瞳孔一缩,心中惊涛骇浪一般这人强大也就罢了,现在出现的不过一道影子,却已经让他生出难以匹敌之感,若真是本尊在前,又要强大到什么地步去?

    那人转过头去,看向陈前,淡笑道:“哦,又是你这小子。”

    陈前压下惊骇,道:“我认得你么?”

    那人道:“你没见过我,我知道你。之前我的一条小狗被杀,也有你的份儿。几年不见,你成长了许多。”

    陈前不再说话,汗水从额上沁下,道:“原来是你,果然是你。”

    那人道:“你还真是个爱惹麻烦的小家伙。为什么总要跟我的小玩意儿作对呢?虽然我不想理你,可你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啊?好吧,我只能给你点儿教训。”

    陈前虽然觉得一股从所未有的恐惧从心底升起,却是昂首道:“放马过来。”

    那人略一诧异,道:“胆色可以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打死了我的手下,就来做我的手下。我看你胆色不错,也有些天资,许你一份好前程。那乌龟算什么,你来我这里,这样的乌龟鳄鱼,你要多少都有多少。神武道的道路,神通、悟道、大彻大悟都不在话下。”

    停了一下,他继续道:“第二个选择,我不说你也知道”说到这里,他不再出声,含笑俯瞰着陈前。

    陈前眉头挑起,也不说话。隔了一会儿,那人道:“你的选择是?”

    陈前冷笑道:“根本没必要选择。”

    那人道:“哦?”

    陈前道:“你看你自以为是的蠢样子。你是什么东西,也来给我出题?没人理你,自说自话挺美是不是?要知道要脸就滚蛋,不愿意滚就动手。扯些弱智的废话,耽误老子的时间。”

    那人原本春风一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笑出来,只是那笑容带着深深的厌恨,道:“好,很好。”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凝滞,连远处的杨成云都惊呆了,喃喃道:“到底是陈前。这疯子。”一面感慨,一面示意任盼盼回到水母中,外面眼看就要天崩地裂了,还是水母中安全一点儿。

    眼见气氛已经到了临界点,就听有人笑道:“莫非是元尊在上?”

    一句话打破了沉默,也把众人的目光拉了过去,只见说话的是和陈前离着不远的青年,他的笑容比之前那贵公子的笑意要真诚许多。

    那贵公子的目光也移了过去,见那青年相貌平平,却有一股卓尔不群的气质,不在陈前之下,道:“你是”

    青年自我介绍道:“在下段凌夜。”

    那贵公子点头道:“嗯,我记得,你是东方那小家伙。老浦曾说起过你,说你大有前途,现在看来,确实不错。”

    段凌夜暗吃一惊。他之所以插话,一是为陈前分担压力,二来他确实看着这贵公子眼熟。

    就像其他人一样,段凌夜虽然看着那家伙眼熟,也模模糊糊知道他的名字,但以往一切都想不起来,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和那人不是很熟。若是真正的熟人,纵然以往全忘了,至少还有一点熟悉感在,就如当初的孟帅一样。这个人自己和他不是很熟,他却连一二三都说出来了,可见他和自己不同。

    “是带着记忆的。”段凌夜想着,顺杆爬道:“没想到元尊还记得小可,不胜荣幸。”

    那贵公子道:“你也走到了这里。怎么,你也是他们一伙儿的?”

    段凌夜笑道:“目前来说,是啊。”

    那贵公子皱眉道:“你是东方弟子,又大有前途,为什么自甘堕落?这伙人是什么水平,你难道看不出来?愚蠢、狂妄、卑劣不可胜数,你和他们在一起,对得起你师父吗?”

    段凌夜笑容微微一敛,几乎不可察觉的僵板起来,道:“是么也不会有更好的选择了。”

    那贵公子道:“现在你有选择了。我给你一支令箭,你将这狂妄小子,那群蝼蚁,那个蠢王八,还有算了那人我要亲自动手,一一斩杀,归顺于我,我许你东方之神。”

    说着,一支令箭划过天空,飞到段凌夜面前。

    段凌夜伸手一接,笑容变得更深,突然一松手,令箭坠落,扑通一声,掉到海里。

    那贵公子陡然大怒,脸色绯红今日连遭两个人戏耍,以他的高傲,早已怒火冲天,流血万里。

    段凌夜恍如未见,慢条斯理道:“元尊,我刚刚出口叫你一声,就是为了打圆场。毕竟你说了这么多令人尴尬的话,若不岔开,让人觉得您老脑子有问题。可是您还反应不过来,还要继续说些莫名其妙的愚蠢言语,是不是有点”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搜刮合适的形容词,终于他找到了,“有点给脸不要脸了?”

千九七 狂念舍性命,信手点西东

    “疯子”低低的呻吟声从杨成云口中响起。

    他按住了额头,道:“这些人脑子怎么想的?明明知道对着打不过的敌人,不先忍耐,还气死活人这下要完了。”

    不光是他这么想,所有人听到段凌夜最后的话,都是愕然,不知所措。

    一时不知所措的,还有高空悬着的贵公子,他先是呆住了,然后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紫,颜色一片血红,跟被人扇了两个耳光一般。

    就算被当面扇耳光,大概也不可能比现在更难看了,是以他一阵抽搐之后,大吼道:“该死的小贼,给我去死”

    然而,就在他发动攻击的瞬间,眼睛一眨的功夫,就发现了段凌夜和陈前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各一转身,往远处飞射而出,眨眼不见了踪影。

    陈前和段凌夜逃走了!

    不仅那贵公子愣住了,其他人尤其是熟悉他们的人全都目瞪口呆,惊愕程度比刚刚段凌夜出口挑衅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卧槽卧槽卧槽”水母上,也有人发出一连串惊叹,而且不是杨成云,而是任盼盼,她从水母上伸出脑袋,正好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世界观崩坏了。

    “他们跑了?陈前跑了?”她随手掐了一把杨成云,听到杨成云啊哟一声,道,“居然不是做梦!陈前会逃跑?”

    她算跟孟帅他们时间长的了,对几个人的性格也熟悉非常,要说孟帅打不过就战略转移,她绝对相信,换上段凌夜,她就有点含糊,但若事实俱在,也能接受,唯有陈前,那个和南墙要正面刚到死的家伙,居然会逃跑,就算她亲眼看见了,也绝不相信。

    她难以置信,其他人何尝不是如此,他们倒没有任盼盼那么熟悉,但对两位神明都是狂热崇拜,绝不能接受两人弃阵而逃。一瞬间都觉得天崩地陷一般。

    比较起来,那贵公子还算比较镇定了,他又不知道两人什么性情,只道两人是楸小鬼,放完嘴炮就跑,哈哈大笑,道:“跑得掉么?”

    “差不多了吧”

    一道刀光如闪电般掠过千里海洋,渐渐减慢,露出了陈前的身形,他越来越慢,渐渐就要停在空中了。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刚刚放完嘴炮,转而就跑,当然不是他的本意,他是宁折不弯的性情,就算明知必死,也要血战到底。

    然而刚刚离开,却是为了转移战场。刚刚神龟也在,神龟上最重要的有生力量也在,那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举手投足毁天灭地,若在那里开战,不管结果如何,是一定会牵累无数。

    若在以前,这些不是陈前的考虑范围,一来他本性如此,二来他常和孟帅搭档,战场之外的事,交给孟帅考虑就是。

    然而现在孟帅不在,他不得不多考虑一些。这个念头就自然而然诞生,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这样的考虑。

    因此当时段凌夜挑衅之前,和陈前打过眼色,没有多说什么,但互相也能明白。这也是段凌夜语出惊人的原因之一。若只是陈前一人引开那家伙,恐怕引不了多远,就要被抓住,于事无补。唯有段凌夜和他一起激怒那人,同时动身,引得他左右为难,一时不知道追谁,才能引得更远些。

    不过现在也够了。

    陈前的本性,当然还是宁死不屈,他顾全大局逃一场,已经是毕生罕见的事,再逃下去他自己都受不了。就算那人不追来,他也会停下等着战斗。

    后面风声呼呼,但那只是海风的声音。并没有其他迹象,表示对方追来。

    怪了,难道那家伙去追段凌夜了?

    要真是这样,陈前还有些郁闷。虽然那可能意味着他逃过一劫,但他宁可战死,不愿意空等一场。

    正琢磨要不要返身回去,就见前方一个人影飞了过来。

    来了?怎么是前面?

    陈前以为那人神通广大,神知鬼不觉超到了自己前面去,仔细一看,眼睛却睁大了。

    前方急冲过来的人,怎么看怎么眼熟,是段凌夜!

    就在陈前惊异的停下时,段凌夜也看见了陈前,同样因为震惊而急刹车,两人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这是见鬼了吗?

    两人记得清清楚楚,之前他们可是各走一个方向,为了尽可能地拉开距离,这方向也不是正背对,而是呈一个夹角,大约七十五度的夹角,保证两人的距离拉开很远,但若互相支援,也不用回到原点。

    而现在,两人都跑出去几千里了,居然迎面撞上,这不是见鬼是什么?

    一时沉默之后,陈前咬牙道:“你你是不是个路痴?”

    段凌夜着恼道:“我路痴?我看你才是找不着北慢着!”

    他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道:“我们都不是路痴。是那混蛋弄鬼!”

    “哈哈哈”

    一声长笑从天而降,那贵公子五色流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与之前的暴怒不同,他又噙着一丝笑意,眉梢眼角尽是戏谑,看陈前和段凌夜就像看两只自作聪明的老鼠。

    他笑道:“你们终于反应过来了?说起来你们还真有意思,是不是以为骂了比你们强的人,只要跑得快就可以不付出代价?真是天真。我来告诉你们,强弱差距天渊时,连逃跑都没有意义。我是神,是神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能逃到哪儿去?我才懒得追你们。想让你们回来,你们自己打着弯儿滚回来,听候制裁。”

    陈前不语,仔细在想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他必须想出来,必须证明对方的手段是可以理解的,倘若是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那只能证明自己真的犹如尘埃,甚至对战的信心都会一溃千里。

    段凌夜突然道:“说穿了不值一提。他控制了磁场。”

    陈前一凛,道:“什么?”

    段凌夜微笑道:“我刚刚想起来了。元化闻的力场,现在应该叫领域了,是元磁领域,能干扰磁场,更改引斥之力,甚至变换方向。我等辨认方向也靠磁场,磁场一乱,必然晕头转向。他的领域确实强大,叫我们陷入其中而不自知,但若真说穿了,也有迹可循。”

    那人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段凌夜,一元万法宗的青年才俊,倒还有些脑子。不过说穿了说穿了容易,太阳说穿了是个火球,大海说穿了是汪水,你一个说穿了,就能和天威对抗吗?”

    他目光变得阴沉,道:“我知道你们逃跑的意思了。放心吧,你们想怎么样,就一定不会实现。蝼蚁的愿望不值一提。你们希望留下那乌龟,我偏要将它踩碎,黑土上的人一个不留。你们我会留到最后杀,让你们亲眼看见亲朋好友死在面前,身心受尽痛苦方死,也是对你们戏弄我的回报。”

    他突然想起一事,道:“哦,世界里还有一个更讨厌的混账,那个孟帅。他是第几个杀呢?按理说这混蛋才应该享受最后死的待遇,毕竟你们纵然可恶,比起他来还不够”

    “先杀。”有人接口道。

    元化闻微讶,发现是段凌夜接口,道:“这么?”

    段凌夜笑眯眯道:“我强烈建议先杀孟帅。毕竟我们可都是替他看守世界的,他若在,我们守不住世界,他必要找我们麻烦。倘若你先杀了他,那世界守不守也无所谓了。我只管逃命,管那王八去死。”

    元化闻没想到段凌夜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道:“你还真有意思,我只道你嘲讽我,没想到你和谁都是如此。孟帅虽然可恶,但他不过小小蝼蚁,怎么你还忌惮他么?”

    段凌夜道:“他比我强,我能不忌惮么?他不但比我强,比你都强。说实话,你先杀他,我可不看好你,所以你还是先杀我吧,反正杀了我,你杀没杀他也死无对证了,你还少丢些人。”

    元化闻好笑,道:“你这小子,信口开河,真是”

    突然刀光一闪

    寒意从元化闻后颈直切而下,眨眼间已经到了皮肤

    元化闻微微皱眉,衣袖一抬,后发先至,竟已经挡住了刀光!

    而他的衣袖,看起来只是用轻软的布料做成,竟然将锋利无匹的刀死死挡住!

    段凌夜猛然瞪大了眼,元化闻冷笑道:“又是这样的小把戏。你们什么时候能够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把戏还不如小孩子的玩意儿”

    说着,他伸指一弹,嗡的一声,刀光竟然霎时间断成两截!

    陈前的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砸了过来。正砸向段凌夜的方向。

    段凌夜伸手一接,只觉得一股巨力狂涌而来,身子跟着倒飞出去,扑通一声,两人一起砸在水中。

    两人从水中冒出头来,所幸都没受重伤,但均觉一阵战栗,刚刚那种举手投足碾压的姿态,非他们现在的实力所能追及万一。

    陈前吐了口水,道:“看来无用。你先逃吧。”

    段凌夜静了一下,道:“你还记得以前孟帅说过联手的事么?”

千九八 双骄合璧日,其利断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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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前一怔,道:“什么?”

    不等段凌夜回答,他也想到了,之前孟帅曾经提到过两人的合作联手,道:“你是说,以你的领域支持我的神通那个构想?”

    段凌夜道:“正是。之前我们讨论过,我的领域是纯金属,金气最纯粹,而你的神通是刀,也是最需要金气支持。我的强项在积累,你的强项在释放,我们若合作,必有一番新天地。”

    陈前沉吟道:“做得到么?”

    这个构想,也就是个构想而已。毕竟这是孟帅在的时候提出来的。他在的时候,三人以孟帅为桥梁,可以谈一些大局上合作的事情,他若不在,这两位针锋相对,那还能认真合作?也只是听听而已,至少面上都认为,自己一个人够用,加上对方不但不强,反而添乱。

    至此危机知秋,自然是百事不禁,然而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从没验证过的构想上,是否儿戏?

    段凌夜目光一沉,道:“强如陈前,会问做得到么?做不到,你就不做了么?”

    陈前微微一震,道:“见笑了。”他又道:“那么你来释放领域。尽你所能,也尽我所能。我会开眼。”

    段凌夜哈哈一笑道:“那就坏了。就算赢了他,咱们一起海上漂流吧。看有没有人能捞我们上岸。”

    陈前道:“我开眼自然力竭,你要做什么?”

    段凌夜道:“我虽没有你那样的爆发手段,榨干力量的手段总是有的。都到这个时候了,敢不尽力?”

    陈前道:“那就尽力吧,善后事有天注定。”

    两人在海中迟迟不起来,交流也皆是精神力,一来一回看似漫长,其实十分快捷,元化闻也不催促,只道:“找到逃得路了么?找不到就上来吧,死的好看些。”

    正这时,一股澎湃的气息从海面上升起。

    那气息充满了锋锐、犀利、坚硬,迫人眉睫,仿佛有千万把刀子戳过来,霎时间戳了几个窟窿。

    元化闻微微皱眉,元磁领域稍微一扭曲,已经将气息驱逐出去,也惊讶道:“又是那持刀的小子?实力不错啊。”

    海水突然分开,就好像被凌空斩了一刀。露出千丈深的海底,白金色的气息从海下狂喷而出,霎时间映的日月无光。

    这澎湃的金气,让元化闻也退了一步,就见一个人影从海中升起,金光缭绕,仿佛黄巾力士。他定睛一看,讶道:“是你。”

    金气浪潮中的人,竟不是他心中想定的陈前,而是段凌夜!

    段凌夜一改之前有些懒散的气息,眉峰上挑,目光湛湛,在金光中如神似魔,双手结印,一缕缕金气从光芒中汇入他手指,只在一拳之中,汇聚了动人心魄的白金之气。

    他手中,正捏着一个足以毁天灭地的大杀器,他不得不谨慎,反而不断往其中注入气息,像极了一个毁灭世界的疯子。

    元化闻吓了一跳,倒不是被段凌夜所掌握的力量,而是被他疯狂的神态吓了一跳,纵然是他,对完全疯了的人还是有些忌惮的。

    不过这忌惮也只是一闪而逝,他境界和实力都远超段凌夜,对段凌夜的实力有相当精确地估计,在他看来,段凌夜如此不计消耗的释放力量早超过了自己的极限,纵然有秘法,也不可持久,这样的气势很快就会衰减下来。

    当然,若有陈前开眼那样的大外挂另当别论,元化闻不知道有这样的神技,所以他想不到段凌夜会有,事实上段凌夜也没有。

    所以他判断段凌夜必然盛极而衰,是对的。

    气势攀升的越来越慢,渐渐趋近于平缓。段凌夜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元化闻也略提起了心。

    说到底,对这疯子不计后果的一击,他也是有些忌惮的。但也只是一击而已。蓄力的大招,只能释放一次,一次之后,段凌夜就像个木偶任凭摆布。

    他已经估算好了段凌夜这招数的极限,自信无差错,朗声笑道:“终于要孤注一掷了么?拿出你最强大的本领,我只站在这里,任由你攻击,看你能不能伤我毫发。”

    这番宣言可算自高之极,但他绝非狂妄,而是算准了自己的实力能够接的下来。既然能接,何不采用最潇洒的方式来接?就是要让对方拼尽全力,他却风轻云淡,方显出气派。

    当然,这也是他有把握,但凡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一星半点儿的性命威胁,早就防御躲避,潇洒气派云云不值一提。

    此时,金光已经耀眼的胜过阳光,太阳都为止黯然,段凌夜的神色从从狰狞转为平静,缓缓道:“如你所愿。”

    说完这句话,他一头栽倒。

    元化闻呆若木鸡,眼睁睁的看着段凌夜从空中栽了下去。所谓的全力一击,所谓的拼死一搏,全都化为无形。

    不但自己掉下去,周围的金光同时熄灭,天空为之一暗,视界也为止黯淡。

    刹那间,元化闻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见******鬼!

    光芒熄灭,万物齐喑。

    然而光芒熄灭处,正是光芒起源处!

    一道纯白,来自光明的本意的光从最黯淡中升起,照的海天皆白。

    元化闻的眼前也是一片白茫茫,白光之中,寒意与煞气从最心底处升起。

    不好——

    元磁混元环!

    下意识的,他放出了领域中最强大的防御力量,也是他的神通。一层五色光环霎时间围绕着他,就像天体的卫星带。一层层的元磁以吸引、排斥、真空、混乱的规则压缩在一起,将所有的外力都排斥在这道光环以外。

    除了那道光。

    元化闻不止有一种神通,但即使他用攻击的神通,未必能打碎元磁之力,破开防守的神通,他对自己的元磁混元环十分满意,认为这是坚不可摧的屏障。

    直到今天。

    元磁之力没有被打碎,却被切断了。被一把刀。

    那大概是元化闻见过的最好的一把刀,至今为止。

    刀法纯粹,所以强大,无可阻挡,从光环正中切了过去,一直没入身躯。

    嗤嗤嗤……

    细碎的爆裂声响起。那不是刀的声音,刀光是没有声音的,哪怕切断了神通,切入了肉体都没有声音,只是一片肃杀的沉默。这细微的声音,是磁暴的声音。

    元磁本就是不稳定的元素,本来是被元化闻驯服的,但在元磁混元环中,加入了混乱的规则,这就让元磁重新出现了失控的可能。一旦元化闻掌控力下降,元磁会随时暴动。

    现在,就是元化闻失控的时候。

    磁暴声越来越响,刺啦刺啦连成一片,元化闻始终没有动作,无论是谁,被一刀拦腰切入,也很难再有余力做什么反应。

    啪——

    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却是一场元磁剧爆!

    不像水火爆炸那么声势浩大,元磁爆炸却另有一种恐怖。随着爆炸出现,一层又一层的混乱磁波在原地冲撞,空间一荡,硬生生形成一个空间黑洞!

    黑洞从虚空中来,一来就如贪婪的饕餮,竟周围的一切吸入那不稳定的空间,风、海水、残余的能量,都不能幸免。

    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吞噬和暴动,是黑洞在吞噬,空间在暴动。方圆百里,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都随时等着被黑洞吸入,被空间割碎。

    这场惊天巨变在瞬间开始,瞬间结束。黑洞从出现到结束,存在不过几秒钟,但等它完全消失,空间恢复平静之后,四周出现了一个大洞。

    这个洞并不是真正存在的,但因为这个洞里没有任何东西存在,就像一张纸被生生挖去了一块,与周围泾渭分明,看来就像一个洞一样。这个洞中,天占一半,海占一半。海水凹陷下半个球体,成为空洞的下边缘。

    哗啦啦——

    海水再次涌动起来,填补了空洞,海水泛起一层层的浪涌,白浪滔天。

    惊涛中,有一叶小舟在其中漂流,舟上有两个人,一个眼睛紧闭,不省人事,另一个虽然东倒西歪,看来也状态不好,好歹还清醒着。

    浪花平静下来,段凌夜从船上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道:“亏了老子早有准备,要都像陈前一样不长记性,没给活吞了也在海里泡肿了。”

    虽然都是力竭,但段凌夜和陈前还真不同。一来他有意识,二来他有准备。他是不明白陈前这动不动就昏过去的家伙怎么连个木筏子都不准备,但他自己是带着一艘小船的,而且上面封印完备,装备不逊于战舰。

    就是这艘小船让他虚弱的状态下还救起了陈前,放下锚坠入海洋,躲过黑洞吞噬,不然凭陈前听天由命的劲头,早死无葬身之地了。

    虽然惊险,但段凌夜心情很好,九死一生换来一场惨胜也是不错的。

    “这家伙死的太惨了,真是可怜……”

    突然,一声长笑在天空传来:“你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

    段凌夜一抬头,只见天上坠下一道五色流光,光芒中依稀是那人影子,他不由失声道:“没死?”

    元化闻的声音冷笑道:“死?不过触动了我的一道法身,就说生死,不觉得可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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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九九 猛虎平阳下,神龟海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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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这句宣言一样的话,那五彩流光砰地一声,原地炸开,元化闻的虚影完全消散。

    段凌夜刚刚心中一惊,此时却莫名其妙,道:“什么……”突然若有所感,再次抬头望去。

    只见一道水流从天而降。

    是的,本来天在上,水在下,已经成了大海的真理,现在却有一道洪水从天降落,如银河落九天,立刻让海面重新陷入惊涛骇浪之中。

    段凌夜的扁舟还算结实,又摇晃了一阵,勉强保持平衡。

    但见天色渐渐暗沉,头顶乌云密布,隐隐有雷电闷在云中,道道雷蛇时隐时现,四周一片昏暗,唯有中间水柱通天贯地,瞩目至极。

    那水柱缓缓旋转,水流转动起来既壮观且瑰丽,明明泛着白浪,却通明如水晶。水柱之中,一个人影从模糊渐渐清晰。

    段凌夜脸色渐白,他本来就筋疲力尽,此时更摇摇欲坠。他感觉到了,水柱中的人身上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虽然没有破柱而出,但已经隐隐超过了之前流光所化的元化闻,而且远远没有到上限。

    虽然水柱还在转动,声音却已经透过虚空响彻大地:“本座已成神封圣!本尊不死不灭,有法力化身三千。每一个都有惊天彻地之能。刚刚一个不过是个残次品,尔等虽侥幸冒犯其中之一,却也落得半死不活,何况那不过是最微末的一具。本座本待让你们死的简单些,你们并不珍惜,我只好降下雷霆之怒,送你们去地狱。”

    “去你妈的。”段凌夜骂了一句。

    元化闻的话,他自然不信。什么法身三千,多半是吹牛。他自己也常常有一吹十,有十吹百,越吹越大,恐吓敌人。说元化闻有三千化身,他是不信的,若真能化身千万,境界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举手投足毁天灭地,岂能被他们轻易毁掉一个?

    然而,别说他有三千化身,哪怕只有三十个,甚至三个,对他们来说也是毁灭性的。陈前不必说了,已经不省人事,他自己也不过留着一丝清醒,已是强弩之末,别说元化闻再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化身,就是来一个马仔,也够为他们送葬的。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水柱中的化身,已经越来越具形态,气息更是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再这样下去,别说动手,就是威压,都足以将风中残烛的两人压灭。

    “卧槽,没想到我居然死在这里。”段凌夜回头看了一眼陈前,“跟这混蛋死在一起,岂非我人生最失色的句点?”

    段凌夜一生无畏亦无忌,当然也不会怕死。只是想到死的如此憋屈,许多雄心壮志化为流水,多少露出沮丧之色。

    这样的神色,被元化闻抓住,不由放声大笑,道:“恐惧了么?后悔了么?正该如此。恐惧、悔恨与悲伤,正是死亡最甘美的馈赠,你再恐惧一些,好好品尝死亡的滋味。”

    段凌夜收敛了沮丧之色,盘膝坐在舟中,道:“凭你?死亡本是人最后的归宿,也是最后一件值得用心对待的经历,我自然要以我的方式经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指手画脚?”

    此时,他已经有了决断。

    他的心思元化闻怎么不知道?道:“你想自尽?你可以试试。若让你在我眼皮底下自尽,我枉称神明。”

    段凌夜冷笑道:“你本来就……”正要发动最后一分力量,突然神色一变,看向前方。

    元化闻目光一斜,也是一怔,随即一喜,道:“好啊,自投罗网的来了。这是怕你们黄泉路上寂寞啊。”

    只见天际上,出现了一个小小黑点,以两人的眼力,分明看出那是神龟的影子。

    段凌夜心中一凉。他虽然定下决心,但未尝没有一丝侥幸。他最后一丝希望,就在一直闭关未出的孟帅身上。

    说实话,对孟帅说不恼火是不可能的。这神龟,这世界,这一班基业说到底是孟帅的。他最多有些股份而已,若按照道理,他帮忙是情分,不帮忙是本分,为了神龟世界拼上性命更是犯不上。现在可倒好,他和陈前舍生忘死,马上就真的拼上一条性命,孟帅还不知道在哪里闭关高卧,不理世事,怎不叫人窝火?

    虽然窝火,但段凌夜还是对孟帅抱有期望的。既然闭关那么久,必有重要突破,实力肯定已经翻天覆地了吧?如果能在关键时刻破局而出,是否能一下子翻转局面?

    段凌夜是多么期望孟帅真能像他自己平时吹牛的那样“脚踏祥云,金光护体,从天而降。”但看到神龟的那一刻,他失望了。

    如果孟帅出关,他自然可以单身前来,这地方并不难找,完全没必要让神龟赶来。要知道这元化闻何等凶残,打斗之中稍不注意,世界就要受到牵连,有个闪失,多少之前的心血瞬间荒废,岂不可惜?

    纵然是他也不会如此,何况以仁善著称的孟帅?看来是神龟自己要来。莫非它有预感,知道末日降临,也打算最后玉石俱焚?

    瞬间,段凌夜百感交集,抛却了杂念,突然狠狠地打了陈前一下。

    这一下不仅是用力,更把他仅剩不多的真气分了一半给陈前。段凌夜只觉得一阵虚弱,往后一仰,靠在船帮上。就见对面的陈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段凌夜。

    段凌夜的真气实在是不多了,这一下也就够陈前睁开眼,眼珠微微一动,一声多余的声音也没有。只是看着段凌夜,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任何光彩。常说陈前身如钢铁,目如星辰,但现在他睁开的眼睛,如两颗暗哑无光的砾石。

    段凌夜心头闪过“虎落平阳”四个字,形容陈前,也形容他自己。

    他强笑道:“我猜你不想糊里糊涂去死,因此叫醒了你。”此时他有气无力,声音细如有死,他自己不过刚刚能听到,不知道陈前听到没有。就算听到了,陈前也没有反应,目光太黯淡,也没有任何变化。

    段凌夜不管他听到没有,继续说他想说的话:“我们弄到现在这个地步,第一个怪元化闻。这个仇,我会亲手报……当然是来世。在将来,我会手刃他。第二个怪孟帅,那个王八蛋,比他的世界更像个乌龟。好了,我知道你想骂他,我替你骂过了。料想你也没有心事了吧。你我都是天煞孤星一般的人物,倘若一直不牵涉他人,活的逍遥痛快,一旦牵扯旁人,就要死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当个天煞孤星。”

    长长一段话,以一句叹息结尾,他继续道:“说话真费力气。我要攒一攒。如果到最后能有一丝力气,我会站起来。如果还有第二丝力气,我会扶你起来。”说到最后,他缓缓合上眼,彻底安静下来。

    小舟在乌云和惊涛中间摇荡,船上安静如海底深寒。和段凌夜不同,陈前的眼睛始终睁着,磨砂一样的瞳仁中一丝丝光亮在聚集。

    此时,元化闻的目光聚集在了神龟身上。对于段凌夜和陈前,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他现在注意到的是这个神龟。

    虽然之前嘲笑神龟赶来是送死,但他心中是有所触动的——他自己知道,之前追击段凌夜和陈前的时候,用元磁迷阵控制了神龟,让它永远在一片海洋中绕圈。这元磁迷阵也是他的神通之一,比引导段凌夜和陈前兜圈子的磁场变化更高一级,连神龟这样的神兽一经迷乱,也玩玩脱离不得,甚至可能在迷阵中化为一团枯骨。

    然而,现在神龟自己出来了,还找到了他,这就有些可疑。

    他上下打量神龟,没看出什么异常,心中暗道:是了,刚刚我的一个化身被那两个小贼毁了,元磁之力出现了破绽,被它趁机逃脱了,这有什么奇怪?

    话虽如此,他依旧觉得心神不宁,仔细看着神龟,觉得总有些别扭。

    哪里别扭呢?

    不对!

    他陡然想起来——神龟缩小了!

    神龟对于人,是庞然大物,哪怕对于元化闻也是一样,对于和自己身材完全不成比例的巨物,一般人是没有多少概念的,哪怕是元化闻也一时不察,没看出神龟竟然和之前想必,不是一个型号了。

    这……这不是那只乌龟。

    “哪里来的东西?”元化闻怒喝一声,一伸手,元磁之力纵横,推动海洋起了巨浪,白浪如一圈城墙一般,把乌龟围困在当中。

    只听有人叹息道:“这么快就发现了?不愧是元化闻。”

    一句普通的感叹,如石破天惊,在场每个人都有不同剧烈的反应。

    陈前一直黯淡且冷漠的目光亮了一下,如同烛火烧到了尽头,最后爆亮的烛花。一直闭着眼睛的段凌夜也猛然睁开,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元化闻又喜又怒,仔细打量神龟,要找到说话的人,然而眼前只有一只乌龟,乌龟背上没人,头上也没人,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可恶的身影。

    他只好大声叫道:“孟帅,你既然来了别藏头露尾了,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么?”

    这时,声音再度传来,同时张口的,竟然是那乌龟:“我来,与你有什么相干?我来接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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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一零一 刀气崩山岳,风雨送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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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世界中的一般人来说,这场危机只存在于传说当中。因为战火始终没有烧到本土。在神龟亲身上阵的时候,整个世界被一层巨大的阵法所笼罩,阵法中所有生灵都昏睡过去,等他们醒来,危机已经过去。他们看见的,就是树倒屋塌的残景。

    当然这种现象引起了恐慌,但从神庭传来的谕旨安抚了人们。有外界大魔王入侵,神庭英勇的赶走了魔王,保护了世界。

    这种解释就够了。黑土世界经过长时间经营,神庭的权威深入人心,又有事实俱在,又有神迹降临,众生岂能怀疑?

    如此,这场九死一生的危机,化作了诗歌和评话,以越来越离奇的剧情在市井中流传。

    而对于神庭中的战士,当然知道的更多,但疑惑却没有减少,反而更加莫名。

    他们知道这场战斗怎么开始的,却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

    几乎所有人的最后一个印象,就是段凌夜和陈前分头而去的身影,接着就是元化闻追出去的样子。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他们只知道,两位神走了之后,那凶恶无比的敌人也消失了,海上阴云密布了一整日,终于云开雾散,又见青天,一切恢复了平静。

    后来还是冯源召唤,让所有人回神庭待命。众人回去之后,冯源又宣布,两位神明已经回来了,敌人被消灭,大家只管放心。

    这真是莫名其妙的结果,但一来事实俱在,敌人没了就是没了,平安总是好的,二来冯源同样有威信,他是神明的代言人,又能说会道,把握人心,很快就将众人说服了。不管怎么样,没有人质疑,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黑土世界又恢复了平静,众人该修炼就修炼,该生活便生活。唯有两点不同,一是再也没见过段凌夜和陈前,二是再也没遇到过其他神兽。

    他们只知道,原本只有一座高峰的神庭突然耸起了两座新的高峰,遥遥相对。一夜之间高岸成谷,沧海桑田对于凡人是很奇怪,但对于神来说,也并不奇怪,他们并不特别惊奇,只是冯源宣布,那两座山是段凌夜和陈前闭关的洞府,同样是神庭最重要的所在,无事旁人不许打扰。

    对于神明,神庭护卫和神使都是很崇敬的,自然无人违命。只是众人心中未免有所担忧:若再遇到出征的事,没有神明统帅,要怎么出战?

    好在这种事没有发生,自从发生了五兽合围的事情,海水再也没有出现新的神兽。只有越来越迅速的洋流,推动着神龟向前进。

    渐渐地,就像之前他们想不起孟帅,当初那种双神闪耀的光辉岁月,也蒙上了一层记忆的尘埃,越来越模糊了。

    直到有一天,一道山体出现了裂缝。

    咔嚓一声,整个山体倾泻下来,露出一个挺拔的身影。一个相貌英俊如雕塑一般的少年走了出来。

    他离开山体,山体崩塌,化为一堆碎石。高山本为他存在,他既然离开,山峰也完成了使命,化为尘埃。

    少年神色坚毅而冷静,但看眉头就知道,他是很轻松的,轻快的脚步也表现出他其实十分喜悦,只是习惯于收敛罢了。

    “早上好。”有人跟他打招呼。

    少年抬了抬眼皮,就见对面山峰上坐着一人。他大马金刀坐在陡峭的山体上,就像坐在龙椅上一般威仪。

    少年眉头跳了跳,道:“段凌夜?你出来了?”

    段凌夜笑眯眯道:“等了好久了。陈前,是你太慢了。”

    陈前目光上移,就见对面的山峰完好无损,道:“你出来了,山怎么还在?”

    段凌夜手指往后指了指,道:“你是不是久未见光,眼神不济了。你再仔细看看。这山还是山么?”

    陈前定睛一看,只见山峰的颜色与质感果然有了不同,太阳斜照在山峰上,竟泛起一层金属光泽,耀眼生花。

    “金属化?”陈前道,“你把山金属化了?是你的领域么?”

    段凌夜笑眯眯道:“一不小心,就造成这样的后果。我还挺不好意思的。”他说的是实话,从战斗中休整过了,破而后立,他的实力也有大幅度提高,领域产生新的变化,虽然一直在山体内变动,但只泄露出一丝气息,就已经把山体全部变成金属。

    他多少有些得意的,当然得意的不是把山峰金属化,而是他闭关之后取得的进步,这进步连他自己也无法更满意了,不夸张的说,他如今的实力和之前早已判若两人。

    他看向对面的山体,对面山体崩塌得厉害,只有一堆废墟,但即使是的碎石,每一块的边缘都平滑整齐,不像是坍塌,反而像是被利刃削成这样。一块石头被削成碎片不奇怪,整座山峰一瞬间被利刃削成千万块,这就有些厉害了。何况这不是陈前有意为之,只不过和段凌夜一样,随便泄露出一丝气息,就足以肢解山峰。

    “看来你也有长足的进步。同样是因祸得福了。”段凌夜深深地看着陈前。

    陈前道:“要试试么?”

    段凌夜背脊一挺,道:“好啊。”但随即摇头,道:“不行。现在不行。”

    陈前道:“怎么?你还要择个良辰吉日?”

    段凌夜道:“我特意在这里等,可不是等你的,我等的那位”他伸手指向一侧,那里有三座山峰中唯一没有变化的那座。

    陈前的眉头挑了起来,那座山峰他太熟了。五兽来袭之前,那山峰伫立在那里很久了。那时那山峰当真是鹤立鸡群,是唯一的主神孟帅修炼的地方。

    “还没出来?”他有些诧异,“他之前不是出来把元化闻消灭一趟了么?”

    段凌夜这才想起陈前是虚脱之后直接闭关的,中间也有好多事情不知道,挥了挥手,道:“别提了。那家伙只派了个乌龟分身出来,且把你我接回来之后就回去了。我再醒来也只看见冯源,那王八蛋又回去闭关了,还说什么‘时间紧迫,不闹虚文,以提高修为为第一要务,其余皆是小节。’就把我们闪在外面。你说,还有更混蛋的人么?”

    陈前道:“有的。元化闻。”

    段凌夜被他的认真呛了一下,道:“他们混蛋的方向不一样。只论欠揍,还是孟帅更可恶。”

    陈前点头道:“这倒是。不过那也没用啊。你根本打不过他。”

    段凌夜对他屡屡不配合自己颇感恼火,道:“你怎么知道?”

    陈前道:“因为只有我才能打败他,我会把他一脚踢飞,让他脑袋栽倒水里去好好清醒清醒。所以你最好还是跟我打一场,赢了的人才有揍孟帅的资格。”

    段凌夜从金属山上站了起来,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能不奉陪了。”他站起来的同时,背后的金属山体无风自鸣,发出了铮的一声,就像长剑出鞘的声音。

    陈前背负手,道:“来吧。”

    段凌夜道:“你的刀呢?”

    陈前道:“该拿出来的时候,自然叫你看见。”

    段凌夜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多日不见,境界渐长。云里雾里,终成高人。来吧……”

    一声来吧出口,天空突然响起了一个闷雷。霎时间天地变色,乌云盖顶,天黑的锅底一样,层层雷云疯狂的集结起来,压了一层又一层。

    陈前变色,略一抬头,但见雷蛇乱窜,紫电密布,煞是骇人。之前元化闻分身现身时,也曾招来乌云层积,但没有今日的声势。且眼见乌云还在不住凝聚,云中雷电已经暴烈的不可抑制,随时都要劈下来。

    如此天威,如此声势,即使陈前也难无视,咬牙道:“你做的?”

    倘若段凌夜当真有手段引起天威,陈前也没什么好说的,自叹不如罢了。他再自信,也不敢说和天抗衡,就算是真正的神明也不行。孟帅之前是实实在在的神明,可他也只能管地上的事,管不了天上的事。倘若段凌夜真有这样的手段,那么黑土世界都盛不下他了。

    段凌夜也呆住了,望着天空,听得陈前发问,苦笑道:“不是我。”

    他一否认,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那座山峰,心中雪亮,既然不是他们两个,多半就是山峰里的那位了。

    “莫非他听到我们对话,要向我们示威么?”段凌夜若有所思道。

    陈前道:“不是,他没那么无聊。用你的话说,他无聊的不在这个方向。”

    正说着,云层越积越厚,渐渐地压到了山顶,那些雷电在云中满溢,已经藏身不住,一丝丝扭曲着释放到了空气中,一丝落下,一片焦黑。而雷电的主力还在山顶徘徊,蓄势待发。

    这真是天威浩荡。段凌夜和陈前都觉得一阵栗栗,仿佛有雷电钻入了五脏之中,人在雷云下,随时有被劈得尸骨无存的恐慌。

    陈前沉声道:“我觉得不对。这不是神通,也不是领域,好像是……”

    “天劫!”段凌夜接口道,“******,虽然很荒谬,但这好像是传说中的灌顶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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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一零二 天威有时尽,忧思难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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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灌顶劫……”

    常识性的东西从未离开过记忆,因此陈前很容易想起来,道:“气武道通向神武道的关卡……不对啊!”

    他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是灌顶劫?那不是灌顶巅峰就要度过的劫数么?他早已是神,为什么要渡劫?”

    段凌夜正色道:“不仅他是神,我们也是神。你敢说你不是神武道?”他咬牙道:“你也有领域,也有神通,你说你是不是神武道?”

    陈前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我们都是神武道,可是我们都没渡过劫。”

    一声巨响,一道天雷迎头劈下。

    蓝紫色的雷电劈在山头上,霎时间笼罩了整个山头,毁灭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前和段凌夜同时变色,身子往后急退,只听轰隆一声,雷电劈在金属山上,一圈圈的电弧从山顶往下蜿蜒,金山燃烧起来,像一座青白色的火炬。

    雷火之威,千里之外亦能感受。百里之内,很难不受到牵连。

    而陈前和段凌夜,已经瞬间退出百里之外,堪堪到了波及圈外。饶是如此,也觉得如芒在刺,神力一跳一跳,几乎控制不住。

    望着远处化为火炬的两座山峰,两人同感心有余悸,陈前忍不住笑骂道:“在雷天竖这么高一个金属靶子,你真他妈是个天才。”

    段凌夜骂道:“废话,谁他妈知道……”突然发现陈前有异动,一伸手抓住他,道:“你要干什么?”

    他骇然发现陈前又要回去,急着道:“你要找死么?”

    陈前道:“孟帅还在。”

    段凌夜诧异道:“废话。孟帅当然在。这本是他的劫数。”

    陈前道:“我们离开,他一个人如何抵挡天劫?”

    段凌夜斜眼看着他,道:“所以你回去一起送死?”

    陈前道:“未必就死。”

    段凌夜道:“你自己信吗?我告诉你……”音未落,把陈前一拉,两人再退数里,只听嗤啦一声,陈前原来的地方竟被烧成一片白地。

    轰隆隆——雷声震耳欲聋。只见一道又一道的电弧从天而降,如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眼前除了光就是火,不断闪动的强烈光芒晃的人眼前昏花。

    雷声中,段凌夜大声吼道:“你干什么了?招来雷劈?”

    陈前跟着吼道:“****屁事!雷劫开始了。”

    段凌夜大声道:“你知道就好。记着你的话,干你屁事!这是孟帅的劫数,不是人劫,是天劫!既然要登龙门,岂有不经历劫数的?渡劫的磨难自然他受,渡过劫的好处,他也全收。这是他和天意的事,其他人无法干涉,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会不明白?”

    陈前道:“我明白!”话虽如此,却还紧紧握着刀,死死盯着雷火。

    段凌夜长叹了口气,知道陈前的心性就是如此,明明知道不该做、不能做也不会做的事,只要他想做,就会百无禁忌的去做,谁也拦不住。好在看他也只是以防万一,没有现在就要冲上去,还要事到临头拦住的机会。

    因此段凌夜只道:“把刀子收起来。刚刚你还说我树立了金属山,你还举着雪亮的大刀片子乱晃,你是怕雷劈的不准吧?”

    陈前果然收起了刀,平下心来,又恢复了如岩石般的坚毅神态。

    虽然陈前想要进去,但事实上两人越退越远。因为雷火实在太厉害了。

    段凌夜看着,心越来越往下沉,因为他对自己的信心在一点点消融。

    这就是天劫么?太强大了!

    之前元化闻出面,也强大无比,但就算那时候他面对元化闻,也只是恨自己不强,从没有这样从心底望而生畏。元化闻再强大,也只是他目前达不到的水平,并非永远无可企及。譬如这回闭关之后,他就有信心,再次面对元化闻的化身,大可正面一战,胜败未知。

    然而今日面对天劫,种渺小无力的感觉再次升起,他仿佛回到了海上,一叶扁舟在惊涛中上下颠簸的情形,甚至比那时更无力,那时还有一艘小船,现在却觉得只身溺水,连一根救命稻草也没有。

    他不断地问自己,若是天劫对的是自己,能平安度过么?

    也不必怀疑了,直接就有答案——十死无生。

    不只是他,陈前,包括当初的元化闻,谁也难在天劫中留下一根完整的骨头。孟帅如何,他还不好说,长时间的分隔让他不能度量孟帅的实力。

    段凌夜只是陷入了天大的疑惑中——倘若这就是天劫,那么谁能在界主顶峰渡过?倘若抗过这样的天劫,才能说是神武道,那他们这些现成的神武道抗不过,是不是说明……他们不是神武道?

    这又岂有此理!

    若说他们不是神武道,他们又比界主高的岂止一点半点?那是不同境界的碾压,并非作假。而成了神明之后,他们举手投足能控制世界,毁天灭地也非难事,怎么又不是神武道了?

    可是……天劫在眼前,而他们又确实没经历过天劫。

    段凌夜心中闪过一句话,这句话他自己也不明白从哪里来,有什么意义,但就是闪了过去,如闪电一样掠过脑海。

    “难道一切都是假的?”

    这个念头当真奇怪,不知道指的是什么。什么是假的?谁是假的?怎么假了?细思下去,就无穷无尽了,他想着,在空中迟滞了起来。

    虽然电闪雷鸣中,他疑惑的表情不为人所知,但他迟疑的动作却极为突兀,虽然脱离了最中心处,但时不时有零星雷电劈来,需要不停地躲避,他这么一停,立刻陷入了危险境地,还挡了陈前的路。

    陈前差点撞上他,不高兴的推开他,道:“你疯了?想什么呢?”

    段凌夜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道:“我在想……谁在骗我们?”

    陈前只觉莫名其妙,道:“什么玩意儿?谁骗你了?”

    段凌夜道:“就是不知道啊。”他只觉得头痛起来,用手按住太阳穴,道,“身在此山中,不识真面目。”

    陈前集中精神观看天劫,听到段凌夜说得古怪的话,道:“你还真有禅意,打机锋么?比孟帅想的都多。”

    段凌夜道:“他一向多想,不知想出什么了没有?我们这些人都是假的,或许唯独他弄假成真。既然成真,多半就能高屋建瓴,看出些端倪来。”

    陈前大怒,道:“胡思乱想也要分场合,你再说这些屁话,我把你打出些端倪来。”

    段凌夜不再多说,只道:“和头脑简单,肠子都比别人短一截的人没什么可说的。”

    此时天劫的形态渐渐变化,雷电没有刚刚那么多了,但每一道比之前还要强力。细碎的电蛇被火球一样的闪电球和一道道闪电链吞没,不断的砸向地面。每砸一下,爆开的强光都让人险些失明。

    突然在某一瞬间,一切雷电都停了下来,甚至也风也停了,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瞬间的静止。连时间都停滞了。

    然而段凌夜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心中一紧:最强大的要来了。

    刚想到此处,一声仿佛断裂一样的巨响从天上传来。

    青紫色色的闪电从天而降,段凌夜在一瞬间闭上了眼睛。即使他及时闭上,仍感觉视网膜一阵烧焦般的疼痛,若迟上刹那,恐怕真的要瞎了。

    强光、高温、气浪!

    仿佛地狱火山爆发一样,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段凌夜的身躯往后跌去,一落地便主动往后滑行,一直滑到温度可以忍受的地方,头发都已经烧焦了。

    他一停下来,立刻伏在地上,埋下头,等待着浩劫的过去。

    这样狼狈的躲藏天威,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某一次,惊天动地的地震,天塌地陷,世界崩溃,他也曾如此无力。

    只是那场记忆虽然在他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画面,可前因后果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该死的遗忘!假货,都是假货!

    不知从何而来的念头一直狂涌着,心神被占据,时间也过得快了一些。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闪电已经平息了。

    真正的平息了,一丝丝凉意沾到了皮肤上,那是天降甘霖。

    下过雨,乌云就要散了。

    听说天劫过后的甘霖神妙异常,但段凌夜没有感觉,他只是借用雨水抹掉了脸上的灰尘,重新站起身来。

    四周还是很暗,比起之前甚至更暗些。因为没有闪电照明,雨幕扰乱了视线,远处的景物都看不清楚。

    虽然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但有一件事,他一眼就看见了。

    山没了。

    之前三座大山,陈前劈碎了一座,金属化后被雷烧了一座,还有一座就是孟帅闭关的所在,在最后一波雷电下落之前,他还依稀看到影子。

    而现在,面前一马平川,再无山峰痕迹。

    段凌夜有点慌了,起身冒着雨向前赶去。

    一路走来,雨从小到大,又从大到小,最后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星,乌云散的差不多了,最后一层薄薄的云雾中,透出澄蓝色天空。

    蓝天下,山峰原地,只见一少年垂足闲坐,神色安宁,雨水从他身上落到地上,没有沾染分毫。

    看到段凌夜来,少年露出微笑,道:“段兄,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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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一零三 称强如何强,是我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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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前开口道:“亏了烧掉了。”

    段凌夜点头道:“是啊。挂着这么两条喝酒,得多尴尬啊。”

    孟帅鄙夷道:“你们懂个屁。好在没给你们看,不然也是明珠暗投,对牛弹琴了。换个地方喝酒去,你们的水平也就在黄汤里了。”

    三人并没回神庭,孟帅随便找了个山头,随手一指,一座新的楼阁拔地而起。这本是以前他也能做到的事情,在他的世界中,他本有造物主一样的权力。只是大概是心理作用,段凌夜觉得他的动作举重若轻,挥洒自如,远胜从前。

    将酒备下,孟帅敬了两人三杯,再次诚心道谢。段凌夜道:“感谢不必提了,扯不清楚。上一次最后还是你救我们,可我一点也不想感谢你。你就说神武道吧。”

    孟帅道:“那我就直说了。现在我是神武道,真正的神武道。”他把真正的三个字咬得很清楚,听得陈前等心中一凛。

    陈前道:“依你这么说,我们是假神武道了?”

    孟帅道:“假作真时真亦假……”他扫了一眼,发现两人一脸不爽,知道自己这两个朋友都不是好打机锋的人,突然端起一杯酒,走出亭子遥遥举上,道:“弟子孟帅,因缘巧合勘破了些因故,想要泄露一二,不知您可应允?”

    他连问三声,四周旷野无人,哪有声音回答?他将杯子一震,酒浆泼上天去,深深俯首道:“多谢见谅。”方才折返。

    这番动作莫名其妙,余下两人先是不解,但紧接着若有所思。

    等到孟帅坐下,段凌夜才道:“他同意了?”

    孟帅道:“没反对,就是默许了吧?”

    陈前道:“他是谁?”

    孟帅迟疑道:“我不是很确定。经过神武道之后,我已经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但他是谁,我还想不起来。不过大概是个亲近的人,我想他没有恶意。”

    段凌夜道:“既然你能感觉到许多事情,却还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想必他身份高贵神秘,不能轻易探查。那就不要去查了,切勿触怒他,对你不好。你只说你知道的事情。”

    孟帅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你们……玩过网游吗?”

    段凌夜和陈前面面相觑,道:“什么玩意儿?”

    孟帅道:“没玩过吧。就知道你们没有,所以这个事儿挺不好解释的。从我们诞生说起吧。你们都知道了吧,我们从海中诞生,绝不是第一次出生,而是之前就有过人生,只是记忆被抹掉了而已。”

    两人点头,孟帅道:“那么我来问你们。从海中诞生出来的,是真正的、完整的你么?”

    这个问题孟帅不需要回答,给两人自己思考的时间,娓娓道来:“我们都从灌顶期升上来,当然知道,在气武道的时候,人只有一个独立的个体,身体、神魂、精神力都是一体的。身体为本,精神不会脱离身体存在。但是到了神武道,那可就不一样了。神魂越来越壮大,身体反而渐渐成为附庸……”

    段凌夜反应过来,道:“你说我们现在,不是之前的人,而是神魂?那我们的身体……”

    陈前沉声道:“据说真正的神可以造人,既然有神魂,配一个身体也不难。”

    段凌夜道:“我记得神话里说,人是人皇创造,用神土捏出来的。这么说我们是土做的了?”他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看不出来啊。”

    孟帅笑道:“没想到你们都能很快接受。真是心宽。”

    段凌夜道:“我是早有预感,证实了而已。至于陈前……他才不会在乎这些东西,不耽误他砍人就是。”陈前冷冷扫过来,道:“我当然在乎。我们真的是土做的?”

    孟帅好笑道:“是不是土做的很难说,但总之和血肉不是一回事,反而和这里的世界有所牵连。所以……你们也察觉到了,我们的实力特别容易提升。”

    这句话让两人感同身受。确实,虽然在海上有很长的时间了,真正算起来,也是好多年了,但实力的提升还是显得过分快速。

    “如果只是每次战斗有所感悟,经验增长,再加上修为突破提升实力,那也罢了。可是每一次消灭对方的世界,可以直接吸取力量,神龟也能提升,我们也能直接提升。这实力来的是不是也太容易了?”

    “这根本是违反规律的。”

    无论如何,实力还是个看不见摸不着,平时自己有个估计,战时才真正展现的东西。真气的增长也很缓慢,m骨的强壮更只有积累。而现在从战利品中直接获取力量,战后闭关一段时间就直接消化掉,化为自己实力的一部分,这确实也太简单了。哪里像现实世界的修炼,简直像是网游,战斗刷经验,经验到了就升级。所以孟帅用网游来比喻,很是直观,可惜陈前他们不能理解。

    虽然不能用网游来理解,他们也明白了孟帅的意思,段凌夜道:“所以我们吸取的力量不是给自己的,而是壮大了被制造出来的身体。但因为这身体不是我们的,所以境界没有提升,只是早一些掌握了更强大的力量。所以也就没有被天承认,谈不上灌顶劫。所谓神通也好,领域也罢,都是基于我们现在掌握的力量才能驾驭,而我们早晚离开这里的时候,还要打回原形。”

    陈前道:“所以我们是白忙一场?”

    孟帅道:“白忙当然也不是。他——”指了指上空,“创造了这么宏大的世界,把我们降临这里,不是为了白忙的。一来,事先体验到了下一阶段的力量,就像在路上点了一盏明灯,将来的路要好走多了。二来,即使身体是假的。神魂是真的。而神武道的标志不在力量而在神魂。如果知道该在哪里提升,离真正突破神武道也就是一层窗户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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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一零四 神在九天上,仇在海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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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帅说到这里,笑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强大?”

    段凌夜和陈前沉默下来,孟帅道:“我知道你们在想怎么形容,总之就是深不可测,高山仰止,五体投地……”

    段凌夜支着下巴看着他,道:“我觉得你的下限是没有底的,唯一的制约就是词汇量了。”

    此时陈前道:“没错。”

    孟帅笑道:“你们站到一起去了?”

    陈前道:“我是说你说的没错。这些词我都想用来形容你。”

    孟帅反而愣住了,段凌夜叹道:“还是你诚实。”他转而对孟帅正色道:“我知道刚刚那都是你的玩笑,但不开玩笑的说,至少高山仰止,深不可测八个字,我实实在在想过。”

    两人说的严肃,孟帅也收了嬉笑,正色道:“其实你们完全没有必要。如果交手你们就会发现,我们实力的差距,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大。”

    陈前道:“你说我们差不多?”

    孟帅道:“我没那么说。我是说……有差距,但没有那么大。你们感受到的,是神武道和气武道之间神魂的差距。但我们掌握的都是神武道的力量,其实只有量的差距,没有质的差距,至少在这个世界,没有。甚至如果我不是黑土世界的主神,你们是,我只凭神武道的本质,和你掌握了整个世界的力量相比,未必能胜。说到底,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则,在这个世界的规则里,我们都是神武道,跳出这个世界的规则,并不适用。”

    话说到这里,已经十分明白了。陈前道:“若我们只想玩好一场莫名其妙的游戏,可以不改变。若想真正从游戏里得到胜果,那就需要转而追求真正的神武道了。”

    孟帅道:“诚如所言。我想这场游戏的本意定是好的,不但给我们指明了道路,还真的给我们突破神武道的机会。我想若没有这个游戏,突破神武道还要在困难千百倍。只是可惜……”他叹了口,道:“我们醒悟的都太晚了。”

    陈前道:“我晚,你不晚。”

    孟帅道:“不必客气,都晚。倘若早知道,就不会浪费那么多神力在身体上面了。那些神力几乎相当于福利,从外界而来,却能增强自身。如果运用得法,早就能助我们突破神武道。而已神武道的魂魄再来利用神力,必然事半功倍,远比现在的成就为高。”

    他遗憾道:“可惜现在已经到了尾声。我也只此而已,你们还可以选择尝试一把,其他人是真的没有希望了。我想这样的成绩,他一定不算满意。”

    陈前道:“你管那么多呢?”

    孟帅笑了笑,说没有远近亲疏自然是假的,陈前他们能更进一步已经不错,其他人还真管不了那么多。

    段凌夜想起一事,道:“时间够么?决战的时间恐怕只有不到一月了。我们一闭关,到最后面对元化闻的,只有你一个人了。其他人本也指望不上。”

    孟帅笑道:“刚刚陈前那句话送你,你管那么多呢。”

    陈前沉声道:“你有把握?”

    孟帅微微一笑,段凌夜帮他把潜台词说出来:“他刚刚说,和我们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你还真信啊?”

    陈前嘴角扯了扯,算是笑容,道:“那交给你了。”说罢转身就走。

    孟帅一拉他,道:“哪儿去?知道往前怎么走么?”

    陈前方回头坐下,孟帅道:“别着急,我浪费了这么长时间,摸着石头过河,怎么也淹出一些经验来了。等我一一道来。哦,对了,先说一件小事。开始我以为,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神魂和身体彻底分离,被放到了一个全新的身体里……”

    段凌夜道:“难道不是么?”

    孟帅摇摇头,道:“所以我用网游来比喻,你们若是玩过就更好懂了。总之到时候你们慢慢体会,能找到了和原来身体的联系……”

    将自己的经验毫无保留的授给两人,目送朋友去闭关,孟帅最后道:“虽然这不由我做主,但我希望你们能把成功的日子岔开。一下子招来两道灌顶劫,我怕世界有点吃不消。你们尽量考虑一下。”

    说完两句没用的话,孟帅独自离开的闭关的区域,回到了神庭。

    他有太久没有回到神庭了,以至于走到众人面前,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他并没有胆怯,也没有任何不适应。看到众人的顶礼膜拜并没有之前的不适,反而站在众人中央,自然而然的俯瞰着他们,不必说话,身上的威严也足以让四周都安静下来。

    天上地下,九州十地,四夷八荒,唯有他是万人之上的中心。

    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神。

    远隔万里之外,海洋的尽头,有一座巍峨的高山。

    高山如此庞大,堵住了海水,万千汪洋在它脚下截止。高山如此巍峨,凌空入云,一直到云雾深处,山只剩下浅浅的影子,却依旧看不见尽头。似乎山上连着天,下压着地,是真正的擎天柱。

    高山上,一座雄伟的宫殿矗立着。宫殿金碧辉煌,每一寸都取材于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即使神仙的天宫,也不可能比之更华丽。人一到山脚下,就产生自惭形秽之感。

    高山脚下,无数巨兽匍匐。那些巨兽放在外面,都是能背负世界的神兽,在山脚下蜷伏着,好像看家护院的土狗。

    这是个神秘而威严的地方,凌驾于万千世界之上,唯有神中的神,王者中的王者,才能居住在这里。

    宫殿中,一面巨大的镜子前面,看起来依旧年轻英俊,完美如贵公子的神审视着海洋中的情况,其实他要看的只有一个地方,一个人。

    “可恶的小贼啊,快点过来。等杀了你,完成了我最后一件心事,我便真正成为神州的主神了。”贵公子扶着镜子,喃喃说道。

    “杀了你,该死的老头也没有借口了吧?这些年,他始终用这借口搪塞我,说要我战胜了天选之人方能成为下一代的神,分明就是借口,借口!”

    说到这里,他拍的一声,拍得镜子粉碎,把一旁为他捧着衣带的侍女吓得花容失色。

    贵公子微微一拂,粉碎的镜面同时飞起,按在镜框上,镜面登时光滑如新。人都道破镜无法重圆,在他这里却是不成立的。他要想复原就能复原,只看他心意而已。

    虽然恢复了镜子,贵公子的怒火却没有平息,相反,他越发的愤怒,怒火将他白皙的脸颊染得通红。

    “那老东西道貌岸然,枉称神圣,其实自私偏执,是个真正的混账!”

    “他早知道我是神的最佳人选,早知道世上不可能有比我更合适的继承人,可他就不是不肯承认,想必是恋栈权力,又嫉妒我的才能和资质,编出了许多借口搪塞我。”

    “他丢给我一些麻烦的任务,把我困在这个鬼世界里这么多年,一直用蝇头小利敷衍我,企图永远得控制住我。”

    “可惜,他打错了主意!我可不是任他拿捏的软柿子,本座是元化闻。”

    “敢戏耍本座,就要有死亡葬身之地的准备,不管你是什么神,什么守护者,通通都要死!”

    “这一回我按照你的要求,守在最后,是因为我本身和那小贼有仇,不是受你的利用。你尽管自以为得计,在家里偷笑吧,到时候我收拾了孟帅,立刻反杀回去,叫你们小贼老贼一起挫骨扬灰!”

    他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等杀了老贼之后,本座自然加冕为神。到时候,神州世界都归我统领。我当重新降临五方,清理一下当初的故人。”

    “虽然没亲眼见到,但猜也猜得到,五方世界大概已经群魔乱舞了吧。一元万法宗,乾坤四宗门,甚至离无忧那婊-子统领的南方鸟宫,也都该出头了吧。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离无忧那蠢货才具实力都平平,她领导的势力能强到哪儿去?乾坤宗门的废物更不值一提。现在想必最强的是一元万法宗,那群恶心人的癞蛤蟆想必正假装自己是天鹅,四处高飞呢。呵呵呵,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还有……”

    他突然脸色真正的沉了下去,露出了近乎狰狞的仇恨,就算刚刚提到孟帅,都没有这么愤恨,“那痴心妄想的废物,玷污了雁儿……我这一段顾着成神,没去理会你,你可要珍惜这个福气啊……等我回去,要叫你尝尝这世间最大的恐怖……”

    “如果我成为神,那将无所不能。我会复活雁儿,让她恢复年轻美貌的样子,叫她看看我的成就……”

    他不住喃喃自语,神色一时喜一时怒,变幻无常,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无法自拔。他的侍女们都静静的不说话,已经习惯了这有些神经质的一幕。即使她们卑微,也有自己的想法:神独自一个人,在宫殿里困得太久了,精神已经不大正常了……

    突然,喃喃自语戛然而止,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响起,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谁!是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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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一零五 翩翩白衣客,巍巍海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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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化闻的声音尖锐中带着几分破音,要多难听就多难听。众侍女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这室内,除了她们这些侍奉的,就只有神自己,哪有什么人?

    暗自摇头,侍女均想:神的精神越来越靠不住了。

    然而在元化闻眼中,清清楚楚的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如幽灵一样站在自己身后。

    他霍然回头,只看见一排排侍女和她们眼中不经意间流露的怀疑的目光。

    “滚!都给我滚!”他嘶吼着。

    侍女们战战兢兢的退下,元化闻稍微冷静了下来。

    镜中,白影依然在,他已经模模糊糊看见了白衣人的面目,似是个青年人,虽然看不清神态,却觉得异常冷漠游离,不似尘世中人。

    他终究是一方高手,成神的人物,自然不信鬼怪——纵然有鬼怪,也突破不了力量的桎梏。突然出现的白影,与其说考验的是他的胆量,不如说考验的是他的自信心。

    在今日之前,他绝对不相信有人能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背后,哪怕是一直辖制住他的那个神也不能。这是他对自己实力无与伦比的自信。

    然而今日,有人打破了他的自信。

    一时间,他百念丛生,落差入坠下百丈深渊,但毕竟还是一时雄杰,强压下恐慌,转过身来,喝道:“阁下何人?找我何事?为何藏头露尾,失了高人风范?”

    空气一阵扭曲,一个白衣人从中走去,即使走出来,也像一道影子一样单薄。

    果然是个年轻人,相貌清秀俊雅,有一股山野自然的清新气质,按理说应该观之可亲,但他同时又极其冷漠,一举一动,无不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觉得异常疏离。

    无论如何,他给人的感觉是无害的,即使是警惕性最高的野兽,看到他也会不由自主的放下戒心,元化闻虽然依旧紧张,但不知不觉心放松了几分。

    他又重复了一遍:“阁下何人?因何到此?”

    年轻人漠然看着他,道:“我来看看。”

    元化闻喝道:“看什么?”

    白衣人道:“看看地方,也看看你。”

    元化闻只觉此人莫名其妙,但也不想有多大恶意,可能是个神通广大的疯子,心想对此人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倘若他头脑有问题,几句话将之骗走也就是了,当然沉住气,顺着他道:“看我什么?”

    白衣人一步步走来,道:“看你够不够格。”顿了顿,不等元化闻回答,先一步微微摇头,道:“不够。”

    元化闻的火腾地一声烧了起来,喝道:“你说我不够格?你凭什么说我不够格?你是谁?我哪里不够格了?”

    若是其他人这么说,元化闻别说质问,早横扫过去,把多嘴的人打成肉酱,但此人说了,他绝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心中有些发虚,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点自我怀疑。

    白衣人端详着他,摇头道:“哪一样都不够格。你不够住在海对面,不够在山上建宫殿,你差的太远了。往小处说,你甚至不够做他的对手。”

    元化闻道:“谁?孟帅?”他勃然大怒,喝道,“我就说你不是单纯来看戏的,你果然是孟帅一伙儿!说,你来干什么?替他来试探我?你耍了什么阴谋诡计接近我?又要耍什么花招帮他对付我?”

    白衣人摇头,道:“你既然不够格,我何须帮他。”说罢转身走出。

    他走的轻巧,留下元化闻原地愣住,突然大声吼道:“混蛋,你给我站住了!”急匆匆追赶出去。

    元化闻自认身法过人,何况在他的地盘上,就算瞬移也可以,但他出去的时候,白衣人已经站在阳光下了。阳光照射在白衣人身上,让他的肌肤呈现半透明的颜色,越发不像凡人。

    白衣人正抬头看这座高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元化闻看他目光所向,正是自己的宫殿,道:“如何,我的宫殿?”他自己也是很得意的,那宫殿是他多少年的珍藏堆积起来的。和那些后来者不同,他在这世界经营多年,触手覆盖万里。凡是世界上有的珍宝,全都被他搜刮来,用在这座宫殿里,真正做到了“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再加上他精心设计,方完成了这座富贵与艺术同时臻至绝顶的瑰宝。

    白衣人目光不动,道:“什么?那座房子?”

    元化闻泄了一半的气,道:“对……就是那座房子。怎么样?”

    白衣人如实道:“太蠢了。”

    元化闻那半口气倒是没泄,全顶在脑袋上了,气的声音发颤,道:“你%……你说什么?”

    白衣人喃喃道:“真正的宫殿不是这样的。”他没有再跟元化闻说话,继续看山,道:“还有这山……太矮了。”

    这又是个巨大的打击,元化闻咬着牙道:“这……山矮?这山若是矮,世界上就没有高山了。我刚刚到这里时,这山还只是几千丈高,是我斩去各路神兽,以神兽身体与神土为材,生生堆成这么高的。这山高不可攀,几乎与天相接!”

    他说到斩去各路神兽,以之为材时,白衣人的瞳孔陡然一缩,神情却冷漠依旧,只淡淡道:“几乎与天相接,不也没相接么?”

    元化闻失声大笑,道:“太好笑了,通天贯地本就是形容,你还以为是真的?山是拔地而起的,地再高,能够接天吗?”

    白衣人道:“海尽头的那座山,本来就是连接天地的。”

    元化闻冷笑道:“怪谈……”

    话音未落,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就看见山疯狂的生长起来。土石山就如竹笋一般往上窜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拔高,刺破云霭,直上苍穹。

    等等……等等!不许长!

    元化闻急切的要阻止。并不是他不希望山长高,而是因为这片山地本是他的地盘,他需要长得时候才能长,否则宁可崩溃也不能生长。

    他调动神力,企图阻止这次生长,但是没用,往日好像他身体一部分一样的山地脱离了他的掌控,自顾自的生长着。这时,就听一阵尖叫,一群美貌女子从宫殿中飞奔而出。接着,他眼睁睁的看着山体变形,山上的宫殿被土石刺穿,他耗尽心血建造的住所生生的被挤成碎片,并随着不断升高的山体消失在云端。

    “该死的……该死的!”元化闻心中愤恨,把那莫名其妙的白衣人恨出血,但他不敢动作,因为他接着看到了更震撼的一幕。

    天上,有山体垂下!

    是的,浩瀚无穷的天空,居然垂下了一段山体,就像从岩洞盯上倒垂下来的石钟乳,和不断疯狂生长的石笋一样的山不断接近。

    接上了!

    地上的山和天上的山连接在一起,成为一道通天贯地的天柱。这是真正的连天接地,因为上面本就是从天上连下来的。元化闻之前的断言霎时间化为笑话。

    然而元化闻已经顾不上羞恼,因为他被镇住了。

    天地之威,一至于此。这让一向自诩为天神的他汗流浃背。许多过往的狂妄事迹在他脑海中一过,登时惭愧后怕难当。

    这是被人教训了吧?元化闻这么大岁数,还要被人教训,说起来也是一件丢人的事。不过没办法,谁叫这个世界上能够教训他的人太少了呢?

    眼见从所未有的擎天柱形成,元化闻震惊之余,对那白衣人的敌意竟然减少了——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敌意都没有必要存在。

    “那么这山……”他说了半句,又停止了,因为那白衣人又有了动作。只见那人衣袖一动,一座建筑拔地而起。

    不同于山体的疯涨,建筑形成的很慢,从山石中取材,一点点的构建出来,半天才构筑了一角,可以看出这一角是一座露台。

    虽然只有半座露台,元化闻却心中惊艳:杰作!

    事实上他虽然狂妄,却非不学无术之徒,既然敢亲自设计宫殿,对建筑艺术也是颇有心得,在武者中更算出类拔萃,然而这露台只略具雏形,他便已经有了评价——远胜于己。

    此时他不怒反喜——如此建筑在这座山诞生,岂不是属于自己了?他才不信这神秘的白衣人要常驻,只要他离开,自己就是此间主人,这接天的高山,绝美的艺术建筑,都属于自己,不白受一番惊吓。

    然而,建筑却在某一瞬间出现了偏差。露台的围栏建造出来的,竟然是破败的,地面也出现了坍塌,最后形成的楼台,哪里是什么精美的宫殿,分明是一堆断壁残垣。

    元化闻呆若木鸡,道:“这……”

    就听一声呻吟,却是那白衣人用手按住头,原本漠然的脸色扭曲起来,露出了痛苦之色,喃喃道:“怎么会……这里是哪里?我的家,我的家怎么了?”

    元化闻试探道:“阁下,你不舒服?”

    倘若真是那不可一世的白衣人遇到了劫难,那就是他的机会到了。刚刚白衣人的无礼,他还记着呢。

    然而叫他失望了,那白衣人只是神色痛苦,始终没有变得虚弱,某一刻陡然抬起头,目光变得深沉,像一双黑洞,盯着元化闻道:“这不关你的事。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既然被选中,就履行自己的职责吧。我会帮你完成使命。更好的,更出色的成为一个强大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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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一零八 久别成神棍,一日铸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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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中的人,你终于来了。”

    一句话,仿佛亘古而降的呼唤,仿佛深夜中的叹息,余音袅袅,良久不绝。

    孟帅呆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笑的前仰后合,指着元化闻道:“谁教给你的台词?你自己不觉得别扭吗?我之前就说怕你成了傀儡,你果然成了傀儡。被安排的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开场白,你不觉得尴尬吗?这里是你的副本吗?我可以开怪了吗?”

    一番话叫元化闻全懂不够,但懂一半总是没问题的。他的神色迅速狰狞起来,吼道:“孟帅!你个天杀的小贼,本座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他吼叫的厉害,却依旧站在高台上,手扶着丹鼎,没有下来的意思。

    孟帅发现了他的异常,心中反而诧异起来:他刚刚随口嘲讽一句,意在激怒元化闻,据他所知,元化闻气量狭窄,暴躁易怒,先激怒他总是没错的。但看他怒火冲天,却离不开这片高台,反而当真怀疑起来——他真的被人控制了?虽然未必思想给人控制,却是限定在某个区域内,不能擅自行动?

    什么时候的事?元化闻以化身前往的时候,还是肆无忌惮,意气风发呢?难道真的和不周天柱有关?

    片刻,元化闻已经平静下来,道:“不管怎么说,欢迎你到来,孟帅。等你很久了。”

    孟帅道:“不用欢迎,你搞错了,我不是来救你的。你身陷牢笼却是很惨,或者我大仁大义,帮你解脱?”

    元化闻只觉得额头突突直跳,手按在栏杆上一扣,再次平静下来,道:“当然,我没有误会。我知道你来,是跟我做个游戏的。”

    他调整了语气,声音平静,低沉的声线也充满了磁性,有着动人心魄的力量:“我知道,你千辛万苦赶来,是为了事关重大的挑战,你可能赌上了过去、现在和未来。说是考验,就说是你的性命与前途都都不过分。然而对我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

    “游戏也很重要,它可以打发时间,增加乐趣,让人身心愉快。所以,你的到来唯一的目的,就是取悦我。”

    他以俯瞰的姿态冷笑着,“孟帅,享受当棋子的乐趣吧。以卑微的凡人之身取悦天神,已经是你最高的荣幸。你蝼蚁一样的生命以此为终点,就像一首俚曲最后却有动人心弦的高-潮一样,是一种升华。”

    世界在一瞬间安静了。废墟和高台之间,凝聚着诡异粘稠的气场。

    过了片刻,孟帅道:“这台词谁给你写的?”

    元化闻道:“什么?”

    孟帅道:“天底下狂妄傲慢的人多了,有人就有‘王的蔑视’,有人就是‘败犬的狂吠’,在我印象中,你属于第二种。别误会,我并没有否认你实力的意思,你的实力一直很强,但架不住你格调低啊。”

    “你格调低,涵养低,文化也低,什么都低。我认为你嘲讽的能力,大概就在之前的那个‘天煞的小贼,死无葬身之地’之类,和骂街相仿。后面那充满蔑视的俯瞰众生的装x言语,必然是人家写好了给你的吧?倒是和你之前‘选定之人’一脉相承,充满了神棍的味道。可惜被你中间一连串混骂打断了节奏,对不住人家一番文笔。”

    “没想到你混到画地为牢的地步,还有枪手,这也不容易啊。他对你是真爱吧?”

    又是一阵沉默,但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偏移。

    “该死的小贼!”元化闻陡然爆发了,他怒冲冲的前冲几步,在高台的边缘停了下来。虽然停下来,还可以看见他身子微微发抖,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这一下,孟帅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元化闻背后,果然还有一只手。他不由自主的往元化闻背后看去,仿佛要透过虚空看见那个高深莫测的影子。

    是他?还是他?

    无论是谁,在谜底揭晓之前,都不会被自己看见吧。

    这一回用了更长的时间,元化闻才缓缓平静下来,道:“该死的小贼——纵然你伶牙俐齿,舌灿莲花,又有什么用呢?你来这里,主动权在我手上,你不过是苦苦挣扎而已。”

    孟帅道:“既然如此,你可以主动下来了。”

    元化闻目光森然,咬牙切齿道:“我不必。”

    孟帅道:“你又不主动了?”

    元化闻道:“因为游戏规则是我定的。我不需要下来。”

    孟帅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不管这游戏规则是元化闻还是其他什么人定的,其实元化闻有句话没说错,主动权确实不在孟帅手上。至少规则不是他制定的。

    元化闻道:“你现在自认什么?人,还是神?”

    孟帅笑了起来,道:“我是完全的人,也是完全的神。”

    元化闻道:“很好。既然是神,我们就以神的方式决一胜负。不,是决一生死。”他再次背过去,抚摸着暗红色的丹鼎,道,“然而即使是生死,身为神,难道要像人一样拳脚相加,甚至像狗一样厮打在一起,在泥地里乱滚么?不,神自有神体面的决斗方式。胜者掌握一切,败者陨落,交出神性与神土,灰飞烟灭。”

    孟帅听他一咏三叹的说话方式,心中渐渐疑惑——要说这些话是有人提前教给他,那也不像,但又实在有别于元化闻之前的言谈举止,简直就有他分裂出了一个新的人格一样。这新的人格高傲狂妄,神经质,但自成一套逻辑,非一个“神棍”所能概括。

    他谨慎起来,说道:“说出你的题目。”

    元化闻道:“我们以神国的力量决一胜负。我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构建你的神国。”

    孟帅还没说话,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孟帅一凛,脱口道:“你干什么?”

    元化闻莫名其妙,道:“干什么?要你构建神国。”

    孟帅摇摇头,刚刚那一声不是元化闻出的,他四处扫视,没看到其他人,刚刚出声的人也销声匿迹,再无踪迹。刚刚好像是他的一场错觉。

    记得很久以前,也曾有这样莫名其妙在耳边出现的声音,之后很久没出现了,那时候是……

    孟帅摇了摇头,回答刚刚元化闻那句话:“我有神国。”

    元化闻摇头,笑道:“你说你驯养的王八背上那点儿神土?真是笑话。本座坐拥不周山,是天下万山之母,万海之源,脚下匍匐了多少神兽,手中圈养着多少神灵?你的神土跟我的不周山比起来,连萤烛之光都谈不上。这是天生的差距,永远也追赶不上的鸿沟。你若以真身和我拼,虽一样十死无生,还有一战之力,若以神土对上不周山,真正如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你自己也知道。”

    孟帅并不回答,其实他自己也知道,神龟和不周山比,真是天差地别。

    然而他并不认为自己输了。因为那神龟是他从小培养,一点点扩张出来,才有了如今这么大的土地,可以说土地上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每个人,每一点文明都凝聚着他和伙伴们的心血,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有如今的规模,已经十分了不起。

    至于不周山……不是孟帅看不起元化闻,元化闻的力量,哪配和如此山岳想必?如果说孟帅是黑土世界的主人,元化闻充其量是个挂单的过客,还是不付房租的哪种。他哪里配支配不周山,动用的力量恐怕还要看山的施舍。

    倘若元化闻觉得帝国大厦的清洁工强过乡村别墅的小地主,那也随他去。

    元化闻道:“我若尽起山势,将你碾压,谅你也不服,便给你一个机会。”

    孟帅道:“哦?你要把不周山分我一半?”

    元化闻冷笑道:“你胃口不小。不周山何等神圣,就是一块石头,也不是你要的起的。我把另外的石头划给你——”他伸手一指,“后面那些,归你了。”

    孟帅回过头,他看到了后面那满目苍夷的废墟。

    “这些?”他扫视着倒塌的神庙,“你把这些给我?”

    元化闻道:“怎么,你看不上?”

    孟帅摇头,道:“没有。我是高兴。”

    元化闻却不认为他说真话,只道是反讽,冷笑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遗址么?这座神庙,曾有供奉着一位强大的神明……”

    孟帅插口道:“是哪位神明?”

    元化闻一时语塞,便冷笑道:“神明之名,岂是你能窥测的?你只要知道,这神明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虽然在上古陨落,不知所踪,但留下的遗迹还蕴藏着深不可测的力量。这些力量分你一丝一毫,够你受用无穷。”

    孟帅道:“那如何分得上古的神力呢?”

    元化闻道:“你想要我手把手的教你?倒是有想法。机会,我已经给你了。神明的遗迹就在你脚下。如何活得,如何吸取,如果用来构建神国,那要看你的本事。我不妨告诉你,我已经继承了另外一位伟大的神明。”他的手有意无意的拍了一下背后的丹鼎,“我构建神国比你早,但也只用了一天时间,现在给你一天时间,也是公平的。一天之后,你若一无所获,只能说明你无能。”

    “记住,一天而已。”

    孟帅平静的道:“知道了。”反身回到了废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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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一零七 高台见丹鼎,海尽得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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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行字同样笔力超绝,只是比起不周山的大气磅礴,多了几分秀逸,像是女子手笔。

    这又是一处值得记忆的景观,孟帅同样记下了,再往前走,终于到了山路尽头,方向一转,豁然开朗。

    只见眼前是山间的一片开阔地,虽然只是半山腰一处平台,却有几百里方圆,在云霭环绕下,一眼望不到头。

    在平坦的高原上,有一座宏伟的神庙……废墟。

    真的是废墟,虽然依稀看得出当初雄伟的高墙石柱,但如今已只剩下断壁残垣。

    曾经严丝合缝的四面围墙,如今三面倒塌,只剩下一面孤零零的独立,墙上余下的石刻,虽然风化严重,却还威风凛凛,记录着当初的辉煌。那高大的石柱,被削去了大半,倒下的柱体风化成碎石,留下的半截石柱就像被锯下的树墩,石柱上密布的花纹就是它的年轮。

    总之,这里无处不显示出曾经的壮丽,却因为这份余留显得格外悲情与沉郁。

    本来这样的废墟,说是宫殿也可,说是城市也罢,未必便是神庙。但不知怎的,孟帅一见,就觉得必然是神庙,虽然看不见神像,甚至不能确定那中心的建筑是不是祭坛,但孟帅总觉得这里的一砖一石都残留着神的气息。

    如果这里曾经是神的居所,那一定是位强大的神明,至少不是孟帅这种草头神可以相比,同理元化闻也远远不够。

    只是……为什么这里?

    “我来错了?还是来晚了?”孟帅充满疑惑这里还是不是元化闻的地方?若是,他盘踞此地已久,为什么不加修整,就算他有万一的缘故不肯冒渎神明,难道连自己的房子都不盖一座么?但若不是,孟帅干什么来了?难道最后一关不是战斗,是参观废墟接受历史文化教育么?

    但他还记着冯源的话,所以讲这片废墟看得很仔细。他发现这里破坏的不算严重,很多石刻都留着之前的模样,甚至一些摆设还藏在缝隙里完好无损。只除了一点……

    完全没有人物。无论多么精美的雕刻,都没有人物或者类似的主体,当然也就没有神像。有些明明应该绘制此间主人或者主神的雕刻,变成一片突兀的空白。这绝非自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把这些痕迹强行抹去了。

    “古怪……”孟帅一面走,一面搜寻残骸中的痕迹,种种迹象表明,这废墟中实在掩藏着一段尘封已久的秘辛。

    虽然完全不知道这神庙的故主是谁,也不知他有什么事迹,但孟帅竟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只因为断壁中隐藏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亲切感。

    亲切,而且熟悉。亲切或许只是一见如故,熟悉,恐怕是真正的故人。

    这是谁呢……他这么思索着,废墟的路也渐渐走到了尽头。

    突然,一处完整的高台映入眼帘,那高台风格与地面上的废墟格格不入。地下的废墟虽然宏丽,却带着几分天然古拙,而那高台的风格妍丽得多,充满秀丽的艺术感,让人一见就赏心悦目。如果比的话,就好像刚刚山壁上山前山后两处自己,废墟如“不周山”气势万钧,高台如“补天处”秀逸出群。

    而高台上还有一个身影。在一片瓦砾中,唯有这身影是活动的,有生气的。

    那身影身长玉立,姿态挺拔,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合度的锦袍,人衬衣,衣衬人,越发玉树临风,与宛如艺术品的高台相得益彰。他虽背对着孟帅,却还有一个微小的角度,正好能斜着看见他小半张面孔。那面容同样完美无瑕,女子有所谓天仙下凡,天上若有男仙人下凡,也就是如此了。

    孟帅一向是会欣赏美人的,不管是美男美女,只要长得俊美,他自然心生亲近。

    不过……这个人不同。

    一看此人,孟帅只露出冷笑神色,缓步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高台上的一切看得越加清晰,只见台上除了这个人,只有一口丹鼎。丹鼎巨大,占了高台一半面积,通体暗红,泛着一丝神秘的色泽。孟帅也见过丹鼎,陈前就会炼丹,在黑土世界造过炼丹炉。但即使那炼丹炉是神力造的,不惜工本,设计上更几乎是陈前见识和想象力的极限,也远远不如这一口。孟帅不懂丹炉的设计,但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东西。

    孟帅多看了丹炉两眼,登时觉得心惊肉跳。这种感觉和他第一眼看见不周山几个大字的时候有点像,也是震撼直达心神。但又不完全相同。看到不周山时的震撼,仅仅是因为旁观,那不周山就像世界的奇迹,占据山峰,自然散发着无穷的力量。孟帅为之震撼,只是自然地反应,和千千万万的围观者一样,看到神迹,不由自主的顶礼膜拜而已。

    然而这口丹炉不同。孟帅一看之下,只觉得那东西十分危险,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而且对自己有迫在眉睫的威胁,就像摆在自己面前的油锅,随时有人要把他扔下去炸。他本能的不愿意接近丹鼎,连对高台上的那人的厌恶都不能相抗衡,走到台下时停住了脚步,不再登上,只看着台上那人。

    此时,高台上那人终于有了动作,他不紧不慢的转身,俊美的面孔毫无表情,因为高度的差距,轻而易举地俯瞰孟帅,声音缥缈:

    “选中的人,你终于来了。”

    第1072章千一零七高台见丹鼎,海尽得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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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一八 久别成神棍,一日铸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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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中的人,你终于来了。”

    一句话,仿佛亘古而降的呼唤,仿佛深夜中的叹息,余音袅袅,良久不绝。

    孟帅呆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笑的前仰后合,指着元化闻道:“谁教给你的台词?你自己不觉得别扭吗?我之前就说怕你成了傀儡,你果然成了傀儡。被安排的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开场白,你不觉得尴尬吗?这里是你的副本吗?我可以开怪了吗?”

    一番话叫元化闻全懂不够,但懂一半总是没问题的。他的神色迅速狰狞起来,吼道:“孟帅!你个天杀的小贼,本座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他吼叫的厉害,却依旧站在高台上,手扶着丹鼎,没有下来的意思。

    孟帅发现了他的异常,心中反而诧异起来:他刚刚随口嘲讽一句,意在激怒元化闻,据他所知,元化闻气量狭窄,暴躁易怒,先激怒他总是没错的。但看他怒火冲天,却离不开这片高台,反而当真怀疑起来——他真的被人控制了?虽然未必思想给人控制,却是限定在某个区域内,不能擅自行动?

    什么时候的事?元化闻以化身前往的时候,还是肆无忌惮,意气风发呢?难道真的和不周天柱有关?

    片刻,元化闻已经平静下来,道:“不管怎么说,欢迎你到来,孟帅。等你很久了。”

    孟帅道:“不用欢迎,你搞错了,我不是来救你的。你身陷牢笼却是很惨,或者我大仁大义,帮你解脱?”

    元化闻只觉得额头突突直跳,手按在栏杆上一扣,再次平静下来,道:“当然,我没有误会。我知道你来,是跟我做个游戏的。”

    他调整了语气,声音平静,低沉的声线也充满了磁性,有着动人心魄的力量:“我知道,你千辛万苦赶来,是为了事关重大的挑战,你可能赌上了过去、现在和未来。说是考验,就说是你的性命与前途都都不过分。然而对我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

    “游戏也很重要,它可以打发时间,增加乐趣,让人身心愉快。所以,你的到来唯一的目的,就是取悦我。”

    他以俯瞰的姿态冷笑着,“孟帅,享受当棋子的乐趣吧。以卑微的凡人之身取悦天神,已经是你最高的荣幸。你蝼蚁一样的生命以此为终点,就像一首俚曲最后却有动人心弦的高-潮一样,是一种升华。”

    世界在一瞬间安静了。废墟和高台之间,凝聚着诡异粘稠的气场。

    过了片刻,孟帅道:“这台词谁给你写的?”

    元化闻道:“什么?”

    孟帅道:“天底下狂妄傲慢的人多了,有人就有‘王的蔑视’,有人就是‘败犬的狂吠’,在我印象中,你属于第二种。别误会,我并没有否认你实力的意思,你的实力一直很强,但架不住你格调低啊。”

    “你格调低,涵养低,文化也低,什么都低。我认为你嘲讽的能力,大概就在之前的那个‘天煞的小贼,死无葬身之地’之类,和骂街相仿。后面那充满蔑视的俯瞰众生的装x言语,必然是人家写好了给你的吧?倒是和你之前‘选定之人’一脉相承,充满了神棍的味道。可惜被你中间一连串混骂打断了节奏,对不住人家一番文笔。”

    “没想到你混到画地为牢的地步,还有枪手,这也不容易啊。他对你是真爱吧?”

    又是一阵沉默,但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偏移。

    “该死的小贼!”元化闻陡然爆发了,他怒冲冲的前冲几步,在高台的边缘停了下来。虽然停下来,还可以看见他身子微微发抖,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这一下,孟帅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元化闻背后,果然还有一只手。他不由自主的往元化闻背后看去,仿佛要透过虚空看见那个高深莫测的影子。

    是他?还是他?

    无论是谁,在谜底揭晓之前,都不会被自己看见吧。

    这一回用了更长的时间,元化闻才缓缓平静下来,道:“该死的小贼——纵然你伶牙俐齿,舌灿莲花,又有什么用呢?你来这里,主动权在我手上,你不过是苦苦挣扎而已。”

    孟帅道:“既然如此,你可以主动下来了。”

    元化闻目光森然,咬牙切齿道:“我不必。”

    孟帅道:“你又不主动了?”

    元化闻道:“因为游戏规则是我定的。我不需要下来。”

    孟帅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不管这游戏规则是元化闻还是其他什么人定的,其实元化闻有句话没说错,主动权确实不在孟帅手上。至少规则不是他制定的。

    元化闻道:“你现在自认什么?人,还是神?”

    孟帅笑了起来,道:“我是完全的人,也是完全的神。”

    元化闻道:“很好。既然是神,我们就以神的方式决一胜负。不,是决一生死。”他再次背过去,抚摸着暗红色的丹鼎,道,“然而即使是生死,身为神,难道要像人一样拳脚相加,甚至像狗一样厮打在一起,在泥地里乱滚么?不,神自有神体面的决斗方式。胜者掌握一切,败者陨落,交出神性与神土,灰飞烟灭。”

    孟帅听他一咏三叹的说话方式,心中渐渐疑惑——要说这些话是有人提前教给他,那也不像,但又实在有别于元化闻之前的言谈举止,简直就有他分裂出了一个新的人格一样。这新的人格高傲狂妄,神经质,但自成一套逻辑,非一个“神棍”所能概括。

    他谨慎起来,说道:“说出你的题目。”

    元化闻道:“我们以神国的力量决一胜负。我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构建你的神国。”

    孟帅还没说话,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孟帅一凛,脱口道:“你干什么?”

    元化闻莫名其妙,道:“干什么?要你构建神国。”

    孟帅摇摇头,刚刚那一声不是元化闻出的,他四处扫视,没看到其他人,刚刚出声的人也销声匿迹,再无踪迹。刚刚好像是他的一场错觉。

    记得很久以前,也曾有这样莫名其妙在耳边出现的声音,之后很久没出现了,那时候是……

    孟帅摇了摇头,回答刚刚元化闻那句话:“我有神国。”

    元化闻摇头,笑道:“你说你驯养的王八背上那点儿神土?真是笑话。本座坐拥不周山,是天下万山之母,万海之源,脚下匍匐了多少神兽,手中圈养着多少神灵?你的神土跟我的不周山比起来,连萤烛之光都谈不上。这是天生的差距,永远也追赶不上的鸿沟。你若以真身和我拼,虽一样十死无生,还有一战之力,若以神土对上不周山,真正如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你自己也知道。”

    孟帅并不回答,其实他自己也知道,神龟和不周山比,真是天差地别。

    然而他并不认为自己输了。因为那神龟是他从小培养,一点点扩张出来,才有了如今这么大的土地,可以说土地上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每个人,每一点文明都凝聚着他和伙伴们的心血,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有如今的规模,已经十分了不起。

    至于不周山……不是孟帅看不起元化闻,元化闻的力量,哪配和如此山岳想必?如果说孟帅是黑土世界的主人,元化闻充其量是个挂单的过客,还是不付房租的哪种。他哪里配支配不周山,动用的力量恐怕还要看山的施舍。

    倘若元化闻觉得帝国大厦的清洁工强过乡村别墅的小地主,那也随他去。

    元化闻道:“我若尽起山势,将你碾压,谅你也不服,便给你一个机会。”

    孟帅道:“哦?你要把不周山分我一半?”

    元化闻冷笑道:“你胃口不小。不周山何等神圣,就是一块石头,也不是你要的起的。我把另外的石头划给你——”他伸手一指,“后面那些,归你了。”

    孟帅回过头,他看到了后面那满目苍夷的废墟。

    “这些?”他扫视着倒塌的神庙,“你把这些给我?”

    元化闻道:“怎么,你看不上?”

    孟帅摇头,道:“没有。我是高兴。”

    元化闻却不认为他说真话,只道是反讽,冷笑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遗址么?这座神庙,曾有供奉着一位强大的神明……”

    孟帅插口道:“是哪位神明?”

    元化闻一时语塞,便冷笑道:“神明之名,岂是你能窥测的?你只要知道,这神明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虽然在上古陨落,不知所踪,但留下的遗迹还蕴藏着深不可测的力量。这些力量分你一丝一毫,够你受用无穷。”

    孟帅道:“那如何分得上古的神力呢?”

    元化闻道:“你想要我手把手的教你?倒是有想法。机会,我已经给你了。神明的遗迹就在你脚下。如何活得,如何吸取,如果用来构建神国,那要看你的本事。我不妨告诉你,我已经继承了另外一位伟大的神明。”他的手有意无意的拍了一下背后的丹鼎,“我构建神国比你早,但也只用了一天时间,现在给你一天时间,也是公平的。一天之后,你若一无所获,只能说明你无能。”

    “记住,一天而已。”

    孟帅平静的道:“知道了。”反身回到了废墟之中。(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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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天道介绍: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勉其心志,锻其筋骨,赞其行为,给其金手指,然后看其脸色,任其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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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你好,我就是你要找的第一高手,听说你叫我补天?不好意思,咱俩又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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