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今夜星光灿烂
夕阳西下,南泰炮楼里的鬼子还在顽抗,江北游击军总司令陈子锟扫荡了县城附近煤矿铁矿的鬼子驻军后,率部进入县城,得知情况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陈子锟以前当江北护军使的时候,曾记得衙门里有清朝留下的灭火唧筒,用毛竹筒做成,一头两人上下压杆,可以将水流射出十几米高,只是时日已久,不晓得还在不在。
派人搜寻,果然还在,光有这个还不行,得有汽油配合,山田中队装备汽车和摩托车,车队仓库里尚有两桶汽油,灌在竹筒里喷到炮楼射击口里,顿时汽油味到处弥漫。
“再不投降就让你们变成烧猪。”一个战士用日语喊道。
炮楼里传来一阵骂声。
“准备点火吧。”陈子锟道。
士兵点燃两只火把,准备投掷过去,却被叶雪峰阻拦:“等一下。”
他急匆匆来到陈子锟面前道:“不能放火烧,炮楼里储存了大量枪支弹药,一把火全烧了,这笔帐算谁的?”
陈子锟盯着他看了一会,叶雪峰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
“好,暂时不要放火,给你二十分钟时间说服他们投降。”陈子锟斩钉截铁道。
叶雪峰一咬牙,命令战士继续喊话,八路军里有个小战士以前在日本洋行里做过小厮,会说几句日语,他拿着洋铁喇叭筒按照叶政委的指导喊道:“日本士兵们,你们不要顽抗了,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故乡,咱们都是劳动人民,不要自相残杀,咱们共同的敌人是天皇和财阀。”
一枪打来,铁皮喇叭上一个洞,小战士恨恨丢了喇叭骂道:“政委,小鬼子油盐不进,烧吧。”
叶雪峰何尝不想一把火将这帮畜生点了,可是炮楼里的储备让他无比眼红,光歪把子就有三挺,要知道八路军为了夺取一挺机枪往往要付出十几名战士的牺牲,现在这么多的军火摆在眼前,却要付之一炬,实在太可惜。
忽然一匹骏马飞驰而来,骑手勒起缰绳,战马前蹄腾空嘶鸣数声,轰然倒地,赵子铭从地上爬起来, 手举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喊道:“山田已经授首!”
军心大振,一片欢腾,陈子锟下令让两个俘虏的伪军将山田的头送到炮楼里去,过了一阵,炮楼内传来几声枪响,接着上空飘起了白旗,鬼子投降了。
留守炮楼的本来就是一些老弱病残,意志力不坚,山田中队长都战死了,他们坚持下去也等不到援兵了,心理一崩溃就没法坚守了,除了几个军衔高的军曹伍长举枪自尽之外,其余士兵选择了活命。
县城终于收复,但陈子锟立刻下令将所有战利品装车运走,部队转移,只留下少部分维持秩序,现在他已经转变了战争思路,不再执着于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以杀伤敌人有生力量,壮大自己为主。
县城驻扎一个皇协军保安团,一个日军中队,所有军用物资全被八路军一扫而空,从钢盔到皮靴,连军毯到帐篷,马灯、鞍具、雨衣、饭盒、地图全都没剩下,土八路们一个个乐的合不拢嘴,跑来跑去忙的不可开交,这是陈子锟答应过他们的,大伙儿也只能干瞪眼。
县城既克,陈子锟派传令兵去通知肩负阻击任务的盖龙泉和武长青,让他们守两个小时,等战利品搬运完毕再行撤退。
……
通往南泰的公路上,一支部队埋伏两侧山坡上,在松树林和坟地里修筑起防御工事,准备打一场硬仗。
冬天的土地冻得象铁一样硬,铁锨铲下去只出来一个浅浅的印迹,战士们为了挖掘战壕,虎口都震裂了,时间不等人,现在多流汗,待会打起来就能少流血。
道路东侧是八路军,为了激励士气,武长青让宣传队的同志唱起了快板,战士们果然加快了进度,西侧的国民党军听见,也不甘示弱,有人扯着嗓子唱起了拉魂腔,两边你争我夺,不亦乐乎。
武长青坐在一块石头上,拿出一张裁好的纸条舔了一下,卷上一些烟丝抽起来,他是支队头号大烟枪,走到哪儿都得抽一支,正吞云吐雾呢,警卫员武英走过来:“爹,你看国民党那帮怂样,待会打起来肯定掉链子。”
“不能门缝里看人,国民党还是有些能打的角色的,盖龙泉和陈寿都是土匪出身,战斗力不可小觑。”武长青抽着烟教育儿子道。
“有动静!”武英忽然跳起来奔到路上,趴下听了听,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盯着他看。
“是一匹马,从南边过来。”武英嚷道。
原来不是敌人,众人继续干活。
武英听的没错,来的是陈子锟的通信兵,告诉他们南泰已经攻克,正在搬运战利品,命令武长青和盖龙泉部阻挡敌人两个小时。
盖龙泉领命,武长青也接受了命令,回到阵地,儿子又咕哝道:“凭什么给咱们下命令,咱们又不是陈子锟的部下,国民党给八路军下命令,没道理。”
“就是,凭什么给咱们下命令。”战士们都忿忿不平。
武长青道:“叶政委他们可还在后面呢,咱们阻击鬼子,不是帮国民党打仗,而是帮自己的战友。”
这么一说,战士们心理才平衡起来。
天际传来微弱的轰鸣声,两个小黑点钻出云层,是鬼子的飞机。
“隐蔽!”武长青高声喊道,战士们全都丢下工具趴在地上,飞机的厉害他们尝过,那真跟天兵天将一样,从头顶上扔炸弹,躲都躲不过。
好在来的只是没武装的侦察机,晃悠一圈就继续向南飞了,战士们爬起来继续挖掘工事,不过速度比刚才快多了,没人唱戏说快板,所有人都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现场只有一阵挖掘冻土的声音。
天,渐渐黑下去。
……
田路朝一少将和江北很有缘分,最初因第六师团屡屡失利,才被调来成立田路支队进攻北泰,后来一度调离,最终却还是回到这里,担任守备旅团的司令官,江北物产丰富,煤铁资源和粮食作物都是皇军迫切需要的战略物资,所以在此驻扎重兵。
支那战线越拉越长,皇军兵力捉襟见肘,只能照顾到大城市和交通线,在江南地区,县城才驻一个分队的士兵,但在南泰却有整整一个中队,这是因为江北抗日分子肆虐,兵少了镇不住他们嚣张的气焰。
今天中午通往南泰的电话线就断了,田路少将隐隐不安,下午南泰县长夏景琦仓皇逃到北泰,说八路军已经攻陷县城,山田中队不知所踪,田路少将研究孙子兵法多年,知道中国人讲究兵不厌诈,或许进攻县城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但是陆续又有人逃来,说是南泰附近几个矿山的日本籍监工和护卫全被消灭,游击队这回是玩真的了。
田路朝一这才认真起来,下令调兵增援,飞机侦察,此时天色已晚,参谋力劝将军明天再出击,八路军善于夜战,不得不防,可少将看了看天边的圆月,依然下令出发。
北泰驻军出动了一个大队,全体乘坐卡车和摩托快速行进,走到半途的时候接到侦察机无线电,报告说路上有支那军的埋伏,田路冷笑一声,分出一个中队的步兵从侧翼包抄了过去。
战斗很快打响,这是一场正规的阻击战,游击队占据有利地形,打得沉稳有力,日军弹药充足,作风顽强,似乎势均力敌,但打着打着,游击队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弹药供应攻不上,枪声渐渐稀疏下来,但是有力的鼓点却响了起来,这是中国古代军队使用的战鼓,他们竟然用这种方法激励士气,真是可笑。
忽然枪声激烈起来,游击队用机关枪疯狂扫射,田路少将知道这是迂回包抄的中队从后面攻上去了,下令本部发起刺刀冲锋,一番突击后拿下了道路两侧的阵地,却发现阵地上只有一堆堆红色的纸屑,原来所谓的机枪声又是鞭炮,还有两只羊吊在树上,前蹄拼命的敲着鼓点。
“八嘎,狡猾狡猾的!”一个中队长大怒之下抽出军刀砍过去,将战鼓劈成两段,随即一阵巨响,炸的他血肉模糊,战鼓里竟然藏着手榴弹。
日军继续前行,走了几里汽车忽然停下,原来道路上插满了旗帜,上写俩字“地雷!”
工兵上前探雷,挖开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堆,下面竟然是一泡大粪。
原来是虚张声势而已,众人松了一口气,开足马力猛碾过去,小旗在车轮下折断,忽然一声巨响,汽车轮子被炸飞了,原来真有地雷!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游击队的诡计层出不穷,田路少将乃是有着良好修养的儒将,都被他们气得动了真怒,一言不发,下令天亮前必须赶到南泰。
黎明时分,田路旅团的援兵终于抵达南泰县城,留给他们的只有一座空城。
损失数字粗略统计出来,起码丢了三百条步枪,五万发子弹,轻重机枪掷弹筒若干,更重要的矿山上丢了成吨的黄色炸药,这可是威力极大的武器,落在游击队手里,简直就是灾难。
电话线路抢修完毕后就接到了北泰的急电,说是游击队在北泰城外活动,田路少将沉思一会,毅然道:“支那军惯用疑兵之计,不去理睬便是,全体出动,下乡扫荡。”
第三十一章 各打各的
游击队撤出南泰县之后,迅速疏散进入大青山地区,同时通知各地乡民坚壁清野,应对敌人的报复。-< >-)
缴获的大量装备,除了能随身携带的之外,还有一部分就地掩埋,这次行动出动了各路人马近五千,联络协调全靠通信员骑着马来回奔波,错漏失误在所难免,游击队也不是正规军,自由散漫惯了,在服从命令方面往往大打折扣,若不是有八路军主力参与进来,这场仗能不能顺利进行都是个问题。
既定任务已经达成,各路人马胜利大撤退,陈子锟骑在一匹缴获的日本大洋马上,望着漫山遍野扛着东西的人,不禁担忧道:“鬼子追上来可就惨了。”说罢拿出铅笔在笔记本上潦草写了命令递给双喜:“传令下去,留三百人掩护撤退。”
负责掩护任务的是刘骁勇,他是游击军里为数不多的正规军出身的军官,接到命令后毫不犹豫的率部进入阻击阵地,埋伏在出城必经之路附近的一片坟地里。
早上七点钟,寒气逼人,遍地霜冻,大队日军开出了南泰县,杀气腾腾一路向西,田路少将对游击队的战术早就了然于心,队伍呈战斗队形搜索前进,还没进入射程就摆开步兵炮进行火力侦察。
坟地遭到猛烈炮击,刘骁勇下令不许还击,等鬼子进入射程才一声令下,轻机枪和掷弹筒齐发,刚刚换装完毕的阻击部队火力强大,士气正旺,打得鬼子抬不起头来。
天边飞来两架飞机,这回是真格的轻型轰炸机,投下一串炸弹,顿时扭转战局,刘骁勇注意到两侧荒地里穿黄呢子大衣的身影若隐若现,鬼子已经包抄过来了,一摆盒子炮:“弟兄们,撤!”
就这么且战且退,每当日军遇到村庄打算进去扫荡的时候,游击队就窜出来骚扰,他们装备了缴获的掷弹筒,火力打击范围大大增加,扰的日军苦不堪言,派兵追击的话也很尴尬,派多了游击队扭头就逃,派少了反而会被吃掉。
“混蛋,这帮懦夫,为什么不敢和皇军正面决战。”旅团参谋们很生气,但田路少将却保持了冷静:“支那军学聪明了,我们打我们的,不要被他们干扰。”
话说的镇定,其实少将内心却惊涛骇浪,他研究过陈子锟,此人在美国受过正规军事教育,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此番进攻南泰县,绝不会是为了掠夺物资那么简单,身为上将岂会为了些许物资进攻县城,袭击皇军,激怒旅团,他一定有更大的目标。-< >-(
一番深思熟虑后,田路朝一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陈子锟妄图消灭自己,好吧,既然他有决战的勇气,那身为大日本帝**人岂能退缩,少将面对朝阳,豪气万丈的说:“他要战,那便战!”
三十里外的大青山脚下,陈子锟面对茫茫沃野发下誓言:“一定要消灭田路!”
可现实不像预想的那么顺利,游击队天生不适合正规作战,很多武装悄悄脱离序列,坚持作战的只有陈子锟的嫡系人马以及八路军大青山支队,尽管双方在作战目标上有分歧,但面对鬼子的疯狂进攻还是并肩作战。
田路少将只带了一个大队的兵力,据侦查有八百人,步兵炮四门,轻重机枪若干,这种规模的敌军若在以前,陈子锟正眼都不会看,但现在却不得不但大起精神,认真面对。
田路直属大队没有搭理游击队的骚扰,而是步步为营的扫荡,首当其冲的就是苦水井,大部分村民已经携家带口逃进大山,整个村子都空了。
一队没来得及逃走的村民被押到田路少将面前,他温和的询问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妇人:“欧巴桑,请问您老大年纪?”
翻译官在一旁口译着,老妇人道:“俺六十九了,明年开春七十整。”
田路少将做震惊状:“喔!寿星的干活,家里几个孙子?”
“五个。”老妇人伸出手掌比划着。
“所噶,儿孙满堂。”田路少将赞道,身后一帮戴白手套的军官们也频频点头,老妇人咧着没牙的嘴笑了,她觉得这个戴眼镜的日本老头很斯文,和村东头的教书先生差不多。
田路少将看看手表,中午十二点了,便让副官拿来日本牛肉罐头和饼干请村民们食用,村民们惶恐不安的心情渐渐平静,觉得日本人也没传说的那么凶恶,有那大胆的,还向田路少将讨烟抽,少将给了他一整包。
吃饱喝足,村民们正琢磨日本人下一步出什么花招的时候,机关枪毫无预兆的响了,所有人瞬间倒在血泊中,那个快七十岁的老妇人瞪着无神的眼睛望着苍天,至死也不明白,日本子咋说翻脸就翻脸了。
田路少将摇头叹气:“这些人本来都是不该死的,因为游击队的罪行导致他们的死,皇军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扫视着众军官,加重了语气道:“从现在开始,你们所遇到的任何支那人,全部消灭,但是禁止任何不人道的虐杀行为,对女人和儿童可以网开一面,诸君,清楚没有?”
众军官一起鞠躬:“哈伊!”
一旁的翻译官擦着冷汗道:“将军仁义,皇军更是仁义之师。”
……
苦水井所有的房子都被点燃,黑烟直冲云霄,躲在附近山上的农民看见这一幕,欲哭无泪,有人开始骂陈寿,说他是个王八羔子,不该招惹日本人,把全村人都害了,几十年上百年的祖屋都烧了,以后上哪儿住去。
遭殃的不止苦水井一个村子,日军所到之处,杀光烧光,游击队虽然极力袭扰,但日军大队抱成一团,像只巨大的刺猬令人无处下口。
田路朝一这一手很高明,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丝毫不受干扰,把游击队赖以生存的乡村全部扫平,看你们怎么渡过这个寒冬。
战报传到大青山,战士们炸了窝,纷纷要求出山和日本人决一死战,陈子锟却严禁任何人擅自行动。
牛马庄的百姓已经全都撤进了大山,天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雪,北风怒号,天气极冷,村民们拖家带口,山羊咩咩叫着,母鸡扑腾着翅膀,大黄狗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摇着尾巴狂吠不已,独轮车上载着来年的种子和哇哇大哭的孩童,队伍在山路上蹒跚着,令人心焦。
陈寿和盖龙泉恨得眼睛都红了,再次请命:“总司令,打吧,再不打乡亲们就得指着咱们的脊梁骂了。”
陈子锟望着山下,低声念叨:“你在逼我。”
陈寿忙道:“俺们可没逼你。”
陈子锟道:“不是说你们,是说田路朝一,他在逼我和他决战。”
盖龙泉道:“那还犹豫什么,下山和他堂堂正正大干一场。”
陈子锟反问他:“你觉得胜算有多大?”
盖龙泉和陈寿都沉默了,半晌才道:“正面作战,起码需要一个师的兵力才能压制住鬼子,咱们这点人马填上去,怕是不够。”
陈子锟道:“这就是了,我们不能在田路选择的战场和他决战,即便是战,也要在我选择的战场。”
“可是怎么才能引他过来?”两人疑惑道。
两匹马飞奔而来,武长青翻身下马,神情焦灼,快步上前道:“陈将军,我们事先定好的计划落空了,小鬼子不上当。”
陈子锟道:“欧战时期的德国陆军参谋长毛奇曾经有一句名言,作战时计划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必须多备预案才行,我正要找你呢,听说你们八路军有家军工厂?”
武长青一愣:“是有个小厂子,不过……”
陈子锟不由分说道:“我正缺个诱饵,借来用用。”
……
牛马庄铁匠铺,老张正和两个年轻铁匠试着铸造88炮的炮闩,这个工作很难,因为没见过原物,只能以日式步兵炮的炮闩为模板仿造,铸铁的机械性能很差,还有不少砂眼,尺寸更是差了许多,如果用在大炮上,肯定炸膛。
老张不是没考虑过锻造,可是工艺要求更高,手头也没有像样的好钢,他忽然将工具一丢,叹气道:“德国人的玩意咱们弄不来,差了几百年。”
俩铁匠都劝他:“算了,走吧,村里人在撤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正要出门,一队八路押着十几个俘虏过来,喝令这群人帮着搬运设备转移,铁匠铺是八路军的军工厂一部分,有几台车床,还有大量成品半成品,俘虏们在刺刀威胁下乖乖干活,肩扛手抬向村外而去,走到半道上,两个日本俘虏发觉自己脱离了看守的视线,对视了一眼,悄悄滚进了路边的水沟。
看守很快发觉丢了两个俘虏,大呼小叫的追了一阵,朝天放了几枪,大概是忙于逃命,没找到人便匆匆折回,上山去了。
俩俘虏从水沟里爬出,飞也似的逃了。
南泰乡下遍地浓烟,俩俘虏循着烟柱很快找到日军大队,田路少将亲自询问了他们,得知一个情报,游击队拥有军工厂,并且正在向大青山转移。
部下们纷纷嚷道:“阁下,进山剿灭他们吧。”
田路少将望着巍巍大青山,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兵不厌诈,敌军在拿军工厂引诱我,我想山田大尉就是这样阵亡的。”
第三十二章 一炮
田路少将出身武士家族,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第十九期步兵科,后在陆军大学进修,历任大队长、联队长、师团参谋、支队长、旅团长之职,深谙中华文化,熟读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等,是军中有名的儒将,
江北守备旅团是隶属于新成立的中国派遣军的独立旅团,组建时间不长,但军官们对田路少将都很尊敬,对他的命令更是不折不扣的执行,将军说怎么干,那就得怎么干。
现在将军说这是支那人的圈套,军官们都破口大骂,说支那人狡猾,我们决不会上当,田路朝一淡淡一笑,又道:“你们都错了,我偏要进山。”
众军官面面相觑,不知道将军是何意图。
田路朝一朗声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此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洁白的六角雪花和房屋焚烧形成的黑色尘埃混杂在天空中,形成一道奇异的景色,肃杀不已,军官们穿着黄呢子军大衣,挎着军刀簇立在将军身后,虽不能明白将军的意图,但是那种风萧萧兮之感却自然而然的弥漫开来。
壮哉皇军,朝鲜籍的翻译官被这一幕感动的差点掉了眼泪。
田路少将其实想的很简单,陈子锟设计想消灭自己,何不将计就计,勇往直前灭了敌军,中国人虽然讲究兵不厌诈,喜欢耍弄诡计,但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可笑的。
敌人方向已明,田路少将下令兵锋直指牛马庄,先铲平八路军的根据地,然后进山消灭陈子锟,一劳永逸的解决江北治安问题。
八百日军如同滚动的铁桶一般向前挺进,前锋有斥候,两翼有掩护,走的极有章法,游击队的骚扰部队只能像苍蝇一样在附近瞅机会叮一口,却伤不到日军的主力。
日军开进牛马庄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依然是炮火开道,步兵突击,冲进空无一人的村庄,将所有房屋付之一炬,牛马庄是大青山脚下一个贫瘠的小村子,房屋以土坯山石砌成,上铺茅草,刚下过一场雨夹雪,茅草湿漉漉的,用火柴点不着,日军泼了汽油才把火放起来。
山上的老百姓看见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园被焚烧,都哭了。
八路军指战员看到好不容易建立的根据地变成火海,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冲出去,消灭敌人。
日军一把火烧了牛马庄,开始准备进山围剿,飞机先行出动,在大青山上空侦查,看到下面有炊烟或者人员移动,就是一阵机关枪打过去,大规模的兵力调动,根本瞒不过飞机的眼睛。
援军源源不断的从江北各处调来,田路旅团总共五个大队,起码出动了三个,其中包括一个炮兵队,大批给养堆积在山脚下,士兵们支起行军锅,把抢来的家畜家禽煮了吃,虽说田路少将严禁虐俘,但下面军官还是偷偷抓了不少妇女当慰安妇使用,宪兵看见也装不知道。
眼瞅着敌人在山下肆虐,游击队员们却无能为力,一来没有远程武器,二来兵力不济,稍有动作就会引来炮击。
陈子锟亲自在山麓侦查敌情,他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指着山下日军营房正中的一座帐篷道:“田路就在那里。”
武长青也举起望远镜,看到那座大帐篷附近,竖着无线电的天线,挎军刀的军官进进出出,应该是日军指挥所。
“陈将军的意思是,干他一家伙?”武长青试探道。
陈子锟摇摇头:“田路比我想象的狡猾的多,他是结硬寨,打呆仗,按部就班,步步为营,丝毫纰漏都没有,如果派出敢死队的话,恐怕还没接近就被消灭了。”
武长青道:“咱们不是缴获了很多日军大衣么,化装成鬼子趁天黑混进去,杀他个措手不及,只要能打掉敌人的指挥所,就算全牺牲了也值得。”
陈子锟依然摇头:“这是日本正规军,夜间防御措施完备的很,各种口令你知道么,你会说日语么,稍有不慎就会暴露,风险太大了。”
武长青道:“那就没办法了么?”
陈子锟道:“还真就没办法了,除非……除非我们有一门远程大炮,在这开炮的话,可以一炮炸掉鬼子的指挥所。”
游击队没有重武器,连小山炮都没有,最厉害的就是掷弹筒,可这玩意射程近,威力小,根本派不上用场。
武长青想到那门88炮,不由得叹气:“如果德国大炮能用就好了,我们还有一枚炮弹呢。”
正巧刘骁勇走过来,听见他们谈到德国大炮,忍不住问道:“咱们有炮?”
陈子锟道:“搞了一门没炮闩的88炮,你不知道这事儿,对了,那天你不在苦水井。”
刘骁勇道:“没炮闩很正常,当初北泰沦陷的时候,炮兵炸毁了一些88炮,最后一门没炸药了,就把炮闩拆下来找个地方埋了。”
陈子锟道:“你知道埋在哪儿?”
刘骁勇道:“知道,就埋在市政厅广场上。”
“快,你带几个精干人员下山去把炮闩挖出来,如果有困难就找萧郎解决,一定要快!”
刘骁勇带了三个弟兄迅速下山,这儿距离北泰足有一百多里地,光靠两条腿根本跑不到,何况路上遍布日军的运输车辆和盘查,简直举步维艰。
不过刘骁勇很有智慧,他会说几句日语,穿着黄呢子军大衣冒充日本军官,在路上拦了一辆回北泰的空车,畅通无阻的来到北泰,找到萧郎,顺利在市政厅广场的下水道里挖到了用防潮油布包裹的炮闩,打开一看,依旧锃亮。
回程依然搭乘日军运输车辆,来回只用了十二个小时。
炮闩取来了,老张兴奋莫名,捧着上下抚摸,咂嘴感叹:“德国佬的东西就是好。”
大炮太重,实在拉不上山,藏在山脚下用树枝掩盖,怎么把它拉到合适的发射位置成了一个最大的难题。
游击队出动了二百个精壮汉子,轮番上阵拉大炮上山。
炮实在太重了,拆散之后每个部件依然极重,几十个汉子都拉不动,山路崎岖,又不敢白天拉,只能夜间出动,简直就是难于上青天,但为了打击日寇,所有人都拼了老命,大冬天打着赤膊,在鞋底上绑了麻绳防滑,一步一声号子,使出吃奶的劲往上搬运,前拉后抬,每个人的手指、肩膀都被绳子勒出了血。
号子声在夜间传的很远,兵营里的田路少将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走出烧着火炉的帐篷,仰望黑暗中的莽莽大山,久久不语。
一个参谋走过来:“阁下,支那人在喊什么?”
“在喊山,这是一种古老的仪式,用于表达对山神的敬畏。”田路少将道。
那参谋作恍然大悟状:“所噶,原来他们是在祈祷山神。”
田路少将忽然哈哈一笑,拍了拍年轻参谋的肩膀:“其实是我瞎猜的。”说完自顾自进帐篷了。
参谋挠挠头:“这样。”心道少将阁下有时候真是风趣,他扶着军刀进了帐篷:“阁下,何时发起进攻?”
田路少将皱眉道:“本来还想继续施加压力,等再下一场大雪,困死他们,现在看来……明天就出击吧。”
“哈伊,我这就传令下去。”参谋敬礼出去了。
田路凝神沉思,支那人在夜晚发出如此震人心魄的呼喊,恐怕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
大炮就要拉上山顶了,每个人都精疲力竭,陈子锟亲自来给大家加油鼓劲,眼看就差十几米了,忽然从树林里钻出一头体型巨大的黑瞎子来。
很多人都知道,冬天是没有熊的,这头成年公熊大概是住在附近山洞里,被汉子们的口号声惊扰了冬眠的好梦,愤然出洞看个究竟。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但却没人退缩,这种时候如果松了劲,大炮滑下山去,可就前功尽弃了,有人掏枪想打熊,却被陈子锟喝止,试探着喊了一声:“大壮?”
公熊低低吼了一声,显然是认出了故主。
陈子锟悬着的心放了回去,指着大炮道:“大壮帮忙一起抬。”
然后众人就见这头笨重无比的黑熊慢腾腾的爬下去,两只巨大的爪子托起了大炮底座,大伙儿顿觉肩上轻松了许多。
好家伙,这头熊起码顶五个人的力气。
有了大壮的帮忙,88炮终于被拉上了射击阵地,地面已经平整好了,摆着树枝做掩护,炮闩装上,严丝合缝,老张临时用铁皮做了一些瞄准机构装上,也能凑合用,那枚88毫米的炮弹也被搬来,擦的锃亮无比。
天亮了,日本侦察机再度从天空掠过,撒下一片传单,这几天日军使用劝降战术,光传单就撒了几万份,都被战士们当了擦屁股纸。
山下日军开始集结,一片密密麻麻的黄色人影在指挥部帐篷前列队,大概是听候军官发布命令,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陈子锟急忙下令开炮。
操炮的是刘骁勇,他是游击队里炮术最好的,但也没用过这种德国火炮,88炮是高射炮,弹道平直,不像榴弹炮那样曲射,直瞄就可以了,但是还要考虑山的海拔,射击距离,风速,以及炮弹的质量,炮筒有没有变形之类,总之各种原因都会影响射击效果,如果打偏了,可就没有第二发炮弹了。
陈子锟、陈寿盖龙泉武长青叶雪峰赵子铭等人都来到发射阵地,赵子铭心急道:“咋还不开炮,你不行我来。”
刘骁勇道:“万一打不准怎么办。”
陈子锟道:“你只管开炮,打不准算我的。”同时心里默念道:“老天爷千万保佑……”
刘骁勇将炮弹填进炮膛,关上炮闩,一咬牙,拉动了炮绳。
一声巨响,88毫米口径炮弹激射出去,炮口处腾起一团橘红色的膛口焰,所有人都觉得耳膜一振。
第三十三章 将军之死
田路朝一少将整一整军帽,走出了帐篷,面前列队的是旅团的大尉以上军官,佩刀铿锵,马靴锃亮,天气寒冷,军人们嘴里喷着白气,胡子茬上凝着冰霜,少将不禁暗道,寒冬作战,诸君真是辛苦了。**-< >-*
刚要说话,忽然一阵奇怪的尖啸之声传来,田路少将从军多年,立刻分辨出是炮弹即将在近距离内落地的声音,大喊一声:“卧倒!”
爆炸掩盖了他的喊声,一枚88毫米口径高爆弹在指挥所前炸响,炽热的铁雨打击下,旅团的中高级军官们几乎无一幸免,等烟尘散去,呈现在勤务兵们面前的是一团团包裹着血肉的黄呢子碎片,靴筒、军刀残骸等。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旅团指挥官竟然被一锅端了。
田路少将反应最快,但也受了致命伤,一条腿断了,胸腹部流血不止,嘴角流出带泡沫的血来,显然是伤到了肺部,医护兵一拥而上,将他抬到一旁七手八脚的绑着纱布。
“没用了……撤兵……撤……”田路少将断断续续的说着,周围的人饱含热泪看着他的渐渐闭上了眼睛。
半山腰发射阵地上,一片欢腾,虽然不清楚到底打中了什么,但至少这枚炮弹没浪费。
既定作战任务完成,炮闩又被拆下带走,大炮拖进山洞,用石头堵上洞口,树枝做好掩蔽,游击队员们消失在莽林中。
日军群蛇无首,只剩下一帮年轻的尉官,有人建议进山复仇,有人说立刻撤军,谁也说不服对方,索性各自为战,但是没了田路少将的指挥,这些以小队为单位的散兵游勇根本发挥不出战斗力,彼此间的协调也很成问题,战争的天平顿时倾斜过来。
日军闹了三天,进山搜剿的部队遭遇狙击手,付出几十人的伤亡后终于撤了出来,灰头土脸的回到南泰,一个从北泰赶来的大佐接管了部队,出乎意料的下令结束这次围剿作战。
后来陈子锟才知道为何日军偃旗息鼓,因为就在他打死田路的同时,八路军杨成武部在太行山黄土岭上也用迫击炮炸死了一个叫阿部规秀的日军旅团长。
日军短期内损失两个旅团长,中国派遣军高层震惊,下令收缩战线,不得随意出击,一场大战就这样被一枚炮弹改变了进程,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书友上传更新}
阿部规秀和田路朝一同是士官学校第十九期的毕业生,但一个是精锐旅团的中将指挥官,号称名将之花,一个是异种守备旅团的少将指挥官,战功也不算卓著,而且战斗规模也不同,相比之下自然是八路军的功绩更高一筹。
一连击毙两个敌酋,重庆连发表彰电文,报纸也连篇累牍的进行报道,远在北平隐居的吴佩孚也看到了新闻,“名将之花凋零在太行山上”。“皇军儒将马革裹尸。”
“痛快!”吴佩孚抚掌大笑,“**打仗颇有章法,陈子锟也不愧是我第三师出来的,教训了小日本,打得好,今晚喝酒,吃饺子。”
最近一段时间,日本特务频繁上门骚扰,请他老人家出山主持华北政府,吴佩孚虽是过气的北洋旧人,但是极有风骨,对日本人更是痛恨至极,自然不会答应,对上门游说的昔日北洋同僚也是不假辞色,当面训斥。
大帅心情好,幕僚们却高兴不起来,虽说吴佩孚下野,但排场还在,帅府里依然保持着八大处的建制,几十口子跟着他开饭,以前有张学良每月三千块的接济,陈子锟每月两千块的汇款,日子总算能过下去,现在张学良被软禁,陈子锟的日子也不好过,再说北平是沦陷区,金融汇兑不通,这些钱就都断了,帅府里就快断炊了。
吴佩孚要吃饺子,亲自出门采买羊肉,他向来不修边幅,一身半旧的棉袍就出去了,街上也没几个人能认出这位爷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吴玉帅。
买了三斤羊肉,一口袋面粉,正往回走呢,路边一个算命先生忽然喊道:“先生留步,我看你印堂发暗,最近怕是有灾。”
吴佩孚搭眼一看,算命先生的幌子上有三字:胡半仙。顿时哈哈大笑:“老夫不信这个。“说罢昂首去了。
胡半仙在身后喊了几嗓子,吴佩孚头也不回。
“唉,这就是天意。“胡半仙摇头叹息。
十日后传来消息,吴佩孚因吃羊肉饺子被碎骨头伤了牙龈导致发炎,请了日本医生来诊治,却离奇暴亡。
吴玉帅辞世,举国震惊,华北沦陷区下半旗致哀,日军司令官出席丧礼,重庆和延安都发了唁电,军委会追授他陆军一级上将荣誉军衔,可谓极尽哀荣。
……
难民和游击队从大青山上下来,回归家园,南泰县有二十八个村子被焚毁,农民们只能露宿荒野,伐木夯土,建造房屋,全村集体盖屋,材料劳力都不足,看来这个年只能在荒郊野外过了。
陈子锟戴着狗皮帽子穿着黑布棉袍,胳膊上带着孝,他是从县城报纸上得到吴佩孚死讯的,恩重如山的玉帅就这样走了,他却来不及哀伤,大敌当前,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自己发起的江北战役终于以胜利告终,击毙日军高级将领一人,缴获大量物资,几乎每个人都穿上了日本军大衣,裹上了日本军毯,枪支弹药起码够用一年的。
游击队虽然也有数百伤亡,但并没有伤筋动骨,相比之下老百姓的损失就大多了,家园被毁,亲人被杀,据不完全统计,光是死在日寇刀下的就有千人,事后冻饿疾病而死的老人和孩子估计也不是小数字。
不知不觉走到村子旁,一户人家正在盖屋,寒冬腊月本不是建房子的时间,但总住着窝棚也不是办法,黄泥夯土加上茅草,就是简陋的房屋,这家妇人骂骂咧咧,陈子锟仔细一听,骂的竟然是自己。
“***陈大帅,招惹了日本子,把俺们都害苦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双喜正欲上前质问,陈子锟拦住了他:“回头派几个人,帮他们盖屋。”
转身回去,那家男主人说话了:“孩他娘,话不能这么说,这是国战,当兵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和日本子拼命,咱家房子没了能再盖,人家的娃打日本战死了,可活不过来。”
陈子锟心里一阵酸楚,多好的老百姓,自己不能为了打击日本人而牺牲他们,可这是反侵略战争,在自己国土上作战,很难避免伤害到百姓。
看来还要再仔细研究才是,如何能两全其美。
冥思苦想了一夜,终于明白了,目前的局势是一种平衡状态,日军占据重镇和交通线,游击队占据广大农村,谁也无法打破这种平衡,游击队即便占领了县城也无力固守,同理,日军兵力不足,鞭长莫及,只能偶尔发动扫荡,无法根除游击队。
自己要做的不是打破这种平衡,那样只会带来灾难,而是维持现状,慢慢发展壮大,等国际形势有了新的变化,再随之改变策略。
从北泰市长萧郎那里得来消息,冬季日军不会再有大的行动,结合王三柳送来的情报,应该属实,战争打了两年半了,起初叫嚣三个月灭亡中国的言论早就没人提了,日军泥足深陷,恨不得早日结束战争。
趁着没有战事,陈子锟大力整编江北各路武装,组建新的江北抗日救国联军,亲笔署名盖了上将总司令关防的委任状不要钱一般乱发,手底下有一百人枪,就给个司令当当。
赵子铭也混了个司令当,弄了一身黑色的皮夹克,腰里别着两把盒子炮,骑着骏马带着满满一口袋子弹壳再去牛马庄外的土地庙找叶唯,等了一下午也没见到人影,他急了,直接进庄找人,在村口就被一帮拿着红缨枪的少年拦住。
“站住,干什么的?”
“有路条么?”
少年们稚嫩的嗓音和煞有介事的表情让赵子铭很想笑,他拍拍胸膛:“连我都不认识?我是赵子铭,赵司令,知道不?”
孩子们才不甩他:“不知道,俺们只知道武司令,叶政委。”
赵子铭道:“你们武司令和我是平级的。”
孩子们道:“那也不行,没有路条,别想过我们儿童团这一关。”
赵子铭没辙,又不好对一群孩子下狠手,只好道:“那帮我通报一声总行吧,我找卫生队的叶唯,叶护士。”
一个女孩子眼睛亮了:“你找叶护士?”
“对。”
“好吧,跟我来。”
赵子铭乐了,看来提叶唯的名字很管用。
儿童团员们低声商量了一阵,派出两个人来送他过去,带着赵子铭转了七八个弯子,来到一扇虚掩的门前,道:“就这儿,你进去吧。”
赵子铭耸耸鼻子,怎么这么臭,一推门,就觉得背后有人推自己,他自小练武,下盘极稳,一个千斤坠就站定了,再看眼前,分明是个大粪坑,农村茅房没那么多讲究,就是随便挖个坑而已,这大概是部队的茅房,粪坑很深,几乎溢出来了,掉进去可就惨了。
他回身怒喝:“小兔崽子,想害我!”
俩儿童团员撒丫子跑了,冲他做着鬼脸道:“就你那怂样,还想娶叶护士,吃屎吧你。”
第三十四章 心敌
赵子铭大怒,拔腿追过去要揍人,俩小孩飞也似奔到卫生队门口大喊:“小叶子姐姐,救命。{书友上传更新}”
叶唯两眼通红从卫生队里出来,正看见赵子铭抓住一个儿童团员,挥起了蒲扇大的巴掌,急忙大喝一声:“住手!”
赵子铭讪讪放下巴掌,笑道:“那啥,我和他逗闷子呢。”说着放开了小孩。
俩小孩跑到叶唯身后,冲他伸舌头眨眼睛。
叶唯冷冷问道:“你来牛马庄做什么?”
赵子铭举起装着子弹壳的口袋道:“那啥,给你送点东西。”
叶唯嗤之以鼻,现如今八路军已经鸟枪换炮,打下县城缴获了一批武器弹药,陈子锟又调拨了一批物资,警卫连的战士们都换了崭新的三八枪,子弹带里也插满了黄澄澄的真子弹,军工厂虽然还在加工复装子弹,但远没有以前那么迫切了。
“谁稀罕。”叶唯翻翻眼皮,抱着膀子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
赵子铭急得抓耳挠腮:“那啥,咱出去溜达溜达吧。”
叶唯气笑了:“你觉得我和你一样闲得慌么,我正在干活呢。”
赵子铭无言以对。
叶唯不耐烦道:“还有别的事情么,没事的话我进去了。”
赵子铭急了,大吼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么,我就是稀罕你,咋了,就是想和你处对象,咋了,行不行你给个准话!”
正值晌午,村民们都捧着大碗蹲在门口看热闹,指指戳戳的让叶唯的脸通红,低头道:“进来说,别在外面丢人。”
把赵子铭拉进了卫生队的院子,又将两个儿童团员打发走了,正色道:“赵司令,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赵子铭道:“为啥说这话,你心里有人么?是谁?”眼中凶光毕现。
叶唯道:“我心里有没有人,和你没关系,你是土匪,我是八路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赵子铭道:“我才不是土匪,我是陈总司令委任的江北抗日救国联军第七路司令。”
叶唯鄙夷道:“那就是国民党顽军,和土匪没啥区别,和我们**八路军不是一路人。”
赵子铭道:“你这话就不对了,国共合作你懂不懂,我是**,你是共军,咱俩结合,那揍是国共合作,蒋委员长和你们**都能合作,咱俩就不能合作一把?”
叶唯脸红了一下:“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赵子铭嘿嘿笑道:“说不过我了吧,小唯妹子,我和你说实话,自打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甭管是吃饭睡觉,就是打日本人的时候都想着你,想你想的吃不下饭,能见你一面,回去就能吃三大碗。”
叶唯小声道:“饭蛍ww.!?
赵子铭道:“小唯妹子,你……”
叶唯打断他道:“啥也别说,我们支队的老张在北泰采购的时候,被日本宪兵队抓了,你要是能把他救回来,我就……”
“就给我当媳妇么?”赵子铭眼睛一亮。
“想得美,就考虑和你来往。”叶唯道。
“小事一桩,您就瞧好吧。”赵子铭转身就走,迎面遇到叶雪峰进来,身后还跟着俩儿童团员。
“子铭来了,到我屋里坐会吧。”叶雪峰道。
“没空。”赵子铭冷着脸和他擦肩而过,走了。
叶雪峰叹了口气,问叶唯:“叶护士,赵子铭他来做什么?”
叶唯的脸又红了:“他……叶大哥,其实赵子铭是好人。”
叶雪峰道:“我知道他是好人,他曾经是一名红军战士。”
叶唯惊呆了:“什么,赵子铭当过红军!”
“是,那还是长征以前,在江西苏区,他父亲是党的高级干部,长期从事敌后工作,肃反的时候被当成ab团错杀,赵子铭因此对党产生了误解,脱离了部队。”
叶唯想了想道:“叶大哥,这么说你认识他了,那时候你在哪儿?”
叶雪峰觉得脸上发烫,缓缓道:“那时候我在政治部保卫处工作。”
叶唯张大了嘴,虽然她军龄很短,但也知道保卫处是干什么的,想必赵子铭的父亲就是死在叶政委手里的。
往昔一幕幕浮上心头,那时候叶雪峰还叫叶开,因为政治素质过硬,被选入政治部保卫处担任保卫干事,赵大海被捕之后,组织上让他检举揭发赵的罪证,他苦苦煎熬了三天依然保持沉默,要不是保卫处领导作保,差点也被肃反了。
赵子铭不清楚此事,一直认为叶雪峰见死不救,结义兄弟恩断义绝,形同陌路。
刚才两个儿童团员跑来报告说大土匪赵子铭来欺负叶护士,让自己赶紧去看看,本想借机解释清楚,可是见了面却还是无法开口,因为这段经历同样也是叶雪峰心中难以抹去,无法释怀的伤痛。
“小叶同志,没事你就继续工作吧。”叶雪峰转身回去,来到支队会议室,武长青正在主持营救老张的军事会议,屋里烟雾缭绕,大家愁眉不展,都没有好办法。
老张叫张启发,以前在国民党巩县军工厂当过技术工人,后来参加八路军,专门负责武器研发制造,是支队不可缺少的人才,这回潜入北泰采购游标卡尺等工具,遭叛徒出卖,被日本宪兵抓去,至今杳无音讯。
“张启发同志是支队的宝贝,少了他,军工厂就转不起来,战士们就没有弹药打击敌人,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给我救回来!”武长青敲了桌子。
同志们一筹莫展,狠命抽烟,北泰可是大城市,驻扎着大批鬼子,强攻劫狱是没可能的,若是被汉奸侦缉队抓走还能通过关系想想办法,被宪兵队抓去只能听天由命了。
叶雪峰道:“陈子锟在北泰经营多年,据说市长萧郎是他的老朋友,我想可以通过他的关系进行疏通。”
武长青道:“好,备马,我这就去找陈将军。”
……
赵子铭惦记着叶唯的话,没回驻地,直接纵马扬鞭奔着北泰去了,到地方已经是晚上了,在城外寻了家车马店,把马交给伙计,交代道:“拿上好的饲料喂,少一根马鬃唯你是问。”
伙计见他身穿黑皮衣,腰插盒子炮,吓得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伺候着他的战马,赵子铭昂首阔步到了柜台前,拍出两枚大洋:“掌柜的,一间上房,再帮我找身老百姓的衣服,不要多好,半旧就成。”
“好嘞,上房一间。”掌柜的满脸堆笑道。
等这位凶神恶煞的客人进了房间,伙计过来道:“老板,这人来者不善,兴许是这个。”说着竖起大拇指和食指,比划出八的字样。
“兴许是八路,兴许是陈大帅的人马,兴许是土匪,反正咱惹不起,小心伺候着吧。”掌柜的愁眉苦脸道。
歇了一夜,次日早上,伙计拿着一套黑布棉袍上楼敲门:“客官,衣服送来了。”
“进来。”
小伙计推门进去,见客人正坐在桌旁擦枪,锃明瓦亮的长苗盒子炮拆散了,拿棉布仔细擦拭,黄澄澄的子弹撒了一桌,他哪敢废话,放下衣服战战兢兢就出去了。
“站住!”赵子铭一声厉喝。
小伙计吓的一抖,夹住两腿,差点尿了。
赵子铭走过去瞧了他两眼,忽然将伙计的毡帽摘了下来,在指尖上转了两圈:“这个我借戴两天。”
“成,成。”小伙计哪敢说半个不字。
赵子铭掏出一枚大洋塞在他手里:“不白借,给你钱。”说着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戴上毡帽,穿上棉袍,将身上的戾气尽力收敛之后,赵子铭背着褡裢袋进城去了,北泰是大城市,没有游击队骚扰之虞,治安还算良好,由于是新兴城市,没有城墙城门,只在交通要道上设了卡子,两个没精打采的伪军站岗,对来往行人根本不检查。
赵子铭来到宪兵队附近,只见深宅大院,围墙极高,门口堆着沙包,架着机关枪,墙上有锋利的碗茬子和电网,隔得老远就能听见狼狗的狂吠,据说宪兵队喜欢拿人肉喂狗,几头狼狗眼睛通红,比狼还厉害。
强攻是没可能的,就算自己三头六臂也抵不过成群的宪兵,而且就算救出人来,也没法逃出去,还得再想办法。
回到客栈,赵子铭要了一壶白酒,一盘子卤牛肉,喝起了闷酒,越想越头疼,叶唯这小妮子太可恨了,给哥找了个这么难的活儿,简直要命,这回要是真把老张救出来,看她怎么说,哼哼,一定要狠狠亲她两下,拿自己坚硬的胡子扎扎她的小脸蛋,想到这儿,赵子铭脸上浮起了笑意。
喝完了酒,拎着酒壶下楼打酒,听到掌柜的正和人闲聊,说城里日本洋行把煤油生意都垄断了,价钱涨了好几分,还非得上那儿买去不可,别家没得卖。
“唉,日本人占了咱的地方不说,还抢咱中国人的生意,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掌柜的抬头看见赵子铭,急忙堆上笑脸:“客官,要点什么?”
“听你们说日本洋行,在哪儿?”赵子铭随口问道。
“在博爱大街上,原来美孚油行的门面,现在叫三井洋行。”
“有几个日本人?”
“不清楚,常见的四五个,还有十几个中国伙计,洋行经理姓酒井,四十来岁,带着老婆孩子来的……”
掌柜的话没说完,赵子铭已经扔下空酒壶出门去了。
第三十五章 血洗洋行
赵子铭已经想到了救人的法子,用日本人的命换中国人的命,一条不够就两条,两条不够就三条,总归要把老张救出来,这事儿是必须要办到的,不然以后没脸见小唯妹子。{书友上传更新}
他来到三井洋行对面,买了个烧饼蹲在墙角坐了半天,观察进进出出的人,洋行有一辆卡车,一辆轿车,一个经理在店里坐镇,两个襄理打下手,中国伙计干粗活杂活,生意很好,来往的都是附近县城的批发商人,一桶桶的购买日本煤油回去零沽。
冬天黑的早,五点半三井洋行打烊,上门板,街上的行人稀少起来,赵子铭起身找了一家铁匠铺,到处打量,拿起一把斧头弹了弹,听听声音,沉闷无比,摇摇头。
铁匠瞪着他,把大锤一丢:“客人,你要啥?”
“斧头,要钢口好的,你这铺子里都是些破烂货色。”
铁匠撂下一句话:“等着。”回身进了院子,拿出一把崭新的斧头来:“这是给人家定做的,你看看咋样。”
赵子铭拿在手里掂掂,分量正好,挥舞两下,很得劲,摸摸刃口,一皱眉:“不够快。”
“要快简单,拿回去磨不就成了。”
赵子铭掏出五块大洋:“要两把磨好的。”
铁匠眼睛都亮了,活儿也不干了,哼哧哼哧帮他将两把斧头磨得风快,赵子铭趁这个时间去面馆吃了一碗红油辣子面,打着饱嗝回来取走了两把斧头,北泰火车站上的大钟已经敲响了七点的钟声。
北泰电灯厂电力供应不足,一过九点路灯就熄灭,不用担心治安问题,因为夜间施行宵禁,还有皇协军巡逻,宵小毛贼之辈哪敢乱来。
赵子铭一直藏在洋行对面巷口里,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死胡同,等到夜里十二点的时候,外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整座城市寂静无比,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每隔一小时,更夫会敲着梆子经过,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很冷,赵子铭冻得直哆嗦,但是想到叶唯,心里就跟燃着一团火般不冷了,夜里一点,所有人都睡熟了,连狗都不叫了,赵子铭终于出动,将大襟撩起来,两把板斧别在腰带上,噌的一下就上了洋行的围墙。
四周黑漆漆的,赵子铭翩然落地,忽然两条黑影猛地窜过来,他来不及多想,拔出斧头劈过去,两声哀号之后,黑影不动了,原来是两条恶狗,咬人的狗不叫,这话果然有道理,不过恶狗遇到恶人,也只有授首的份儿。**-< >-*
洋行内部是中式四合院结构,厢房堂屋都住着人,赵子铭先摸进了厢房,看到床上躺着一个留仁丹胡子的家伙,鼾声如雷,上前就是一斧头,脑袋咕咚滚落在地,他不由赞道,好快的斧子。
就这样一间屋一间屋的杀过去,熟睡中的洋行职员全都在睡梦中做了斧下之鬼,外面阴风怒号,洋行里血腥弥漫,睡在堂屋的酒井经理和他的老婆孩子还不知道死亡的危险已经迫近。
厢房的门闩都是中式的,堂屋却使用了西式的弹子锁,赵子铭开门的时候弄出了声响,酒井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敲门,还以为是省城有新货到,过去打开门一看,外面站了个人,一身黑,血腥扑鼻,吓得他踉跄坐在地上。
赵子铭夹着一股冷风就进了屋子,像拎小鸡一样揪着酒井的睡衣领子将他提进了卧室,夫人美佐子和女儿信子惊醒了,惊恐万分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赵子铭道:“点灯。”
酒井听得懂汉语,赶紧点起煤油灯,夜间没有电力供应,只能点这个。
“我饿了,弄点吃的。”赵子铭杀了好几个人,此时有些饥肠辘辘。
美佐子战战兢兢帮他弄了一些吃的,日本清酒,鱼生和寿司,用小盘子装着,诚惶诚惶奉上。
赵子铭将血淋淋的板斧放在一边,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吐了:“妈的,小日本的东西就是难吃。”
“求求您别杀我们。”美佐子抱着孩子哭起来。
酒井也跪下了:“好汉,不要杀我们,我给你钱,给你很多很多钱。”
“哦?”赵子铭本来只想绑架人质的,听到钱,心思就动了:“那要看多少钱了。”
保险柜就藏在卧室里,酒井用颤抖的手打开了它,拿出十根金条和一摞纸币,足有几万块。
赵子铭笑了:“***,这都是坑中国人的钱吧,都给老子装起来。”
把钱装进口袋,赵子铭又让酒井拿了一张信笺,一个信封,刷刷在上面写了字,信封装好放在桌上。
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屋里温暖如春,赵子铭打算迷瞪一会,日本人睡觉不用床,地上铺着榻榻米,把被子摊开了就睡,他往地方一躺,两把斧头很随意的放在一旁,渐渐打起鼾来。
酒井一家人蜷缩在角落里,过了一会,看赵子铭似乎睡熟了,酒井悄悄向橱柜摸去,打开柜门,里面放着一把南部式****。
忽然一阵风声,利斧贴着他的鼻尖劈下来,深深剁进了榻榻米,赵子铭横眉冷目:“老子睡觉都是醒着的,知道不!”
酒井吓傻了,只得接受好汉的惩罚,在嘴里塞满了臭袜子,赵子铭举起斧头,同厚重的斧子背将他的右手砸的粉碎,当场疼得晕死过去。
信子吓得小脸煞白,想哭又不敢哭,差点憋死,美佐子死死抱着孩子,发现赵子铭盯着自己,赶紧把领口内的一抹雪白遮盖起来。
“操!小日本娘们,谁他妈稀罕看你,就你这熊样,比我家小唯妹子差远了。”赵子铭不屑的骂道。
酒井一家人不敢再动,就这样在惊恐中一直等到天亮,赵子铭休息够了,爬起来伸个懒腰:“走吧。”
一家人慢吞吞穿着衣服,赵子铭也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呢子大衣来,酒井虽然个子矮小,但是肩膀很宽,穿上倒也合身,只不过长大衣变成了短夹克。
洋行有一辆轿车,赵子铭将酒井绑起来丢进后备箱,美佐子抱着孩子坐在后排,装满了纸币和金条的袋子摆在脚底下,打开洋行大铁门,驾驶着轿车径直奔着城外去了。
三井洋行的汽车有通行证,伪军不敢查,日本岗哨还朝汽车打招呼,赵子铭很镇定的冲外面摆摆手,一踩油门,汽车绝尘而去。
早上八点,洋行的中国雇员前来上班,发现往日一大早就站在柜台内的日本襄理居然没起,大门却敞开着,走进院子一看,两条看家狗惨死,血都结冰了,顿时知道不好,推开厢房的门一看,一颗脑袋就在地上,吓得他惨叫一声,掉头就跑。
若是一般人被杀,归中国警察管,日本人被杀,就是宪兵队的案子了,小野大尉带领手下赶到洋行,彻底搜了一遍,发现一共死了四个日本人,全都是在睡梦中被人用利刃砍下了脑袋。
堂屋里,保险柜门大开,酒井经理一家三口离奇失踪,汽车也不见了,小野大尉很是不解,难道是酒井为了私吞公款,杀害同事潜逃,不应该,他不禁问起手下侦缉队长:“洪桑,你怎么看?”
洪天霸道:“大尉,此事必有蹊跷。”
一个宪兵准尉拿着刚发现的信走过来:“大尉,请看这个。”
小野大尉抽出信笺浏览,上面写道:小野台鉴:酒井一家三口在我手里,若要他们活命,把你们抓的八路军干部送到南泰苦水井外三里处,若有不从,等着收尸,落款是江北抗日救**第七路司令赵子铭。
“八嘎!”小野大怒,将信笺撕成了碎片,下令派兵追击,宪兵队的三轮摩托轰鸣着冲出了北泰,朝南面开去,一直追到南泰也没发现三井洋行的汽车,打电话回来报告,小野没好气的让他们回来,说已经发现了汽车。
汽车就丢在江滩上,酒井一家人依然没有踪迹,小野怀疑人没走,还在城里,下令大肆搜捕,还把洋行的中国籍雇员全都抓起来严刑拷问,同时发布通告,告密者赏钱三千。
三井洋行血流成河,死了好几个日本人的消息迅速传遍北泰,有人说是**游击队干的,有人说是陈总司令派人下的手,还有人说是城外土匪做的好事,图的是洋行的营业款和日本婆娘,各种传言有鼻子有眼。
城外客栈,那位神秘的客人一直未归,马也不要了,掌柜的听到洋行血案,倒吸一口凉气,他几乎可以确信,案子是这位好汉做的,虽说宪兵队悬赏缉拿,但他一点心思也没动,今天能血洗洋行,明儿人家就能血洗自己的客栈。
宪兵队地牢里,一直拷打到晚上,雇员们倒是屈打成招了,承认和绑匪赵子铭有牵连,但是人质下落还是说不出,小野正在发怒,电话响了,拿起来没好气道:“莫西莫西,正在查案,有事快说。”
“是小野队长吧?”一个中国人的声音传来。
“你是谁!”小野质问道。
电话那边换了个女人,哭哭啼啼的用日语说她是酒井美佐子,现在被绑到了不认识的地方,请大尉救救自己和孩子。
小野正要发问,电话已经挂上了。
小野简直气疯了,从没有人敢这样挑衅宪兵队,忽然电话铃又响了,他抓起来就骂:“八嘎!”
电话里的骂声比他还响亮:“小野俊雄,你才是八嘎!这里是省城驻军司令部,佐藤将军要和你说粀ww.!?
“哈伊”小野吓出一身冷汗。
佐藤将军傲慢的声音传来:“小野君,三井商社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请务必保证酒井经理和他的家人的安全,就这样。”
“哈伊!”小野抱着话筒鞠躬,他知道三井商社在军方影响力很大,看来这回不得不作出退让了。
于是,被抓的八路军干部从水牢里放了出来,还给处理了伤口,换了新衣服,老张还以为即将上刑场,大义凛然,威武不屈,哪知道把他押上汽车,一开就是两个钟头,他纳闷,怎么枪毙还跑这么远。
车停了,老张被押下车,松开了绑绳,押送他的日本宪兵啥也没说,上车走了。
老张咬咬手指头,很疼,不是做梦。
第三十六章 赵司令的爱情
老张正在狐疑,忽然两旁跳出几个陌生面孔,背着大枪横眉冷目的,问他道:“你姓张?”
“我姓张,你们是?”
“跟我们走吧。(_-< >-)”来人不由分说,将老张带进村子,一个小院内,赵子铭正大马金刀的坐着,见人进来,客气道:“坐,那谁,弄只烧鸡来给张大哥压饿,再打一壶酒,我陪张大哥喝两盅
说话间,屋里出来三个人,一对日本夫妇带着个小孩,男的右手吊在脖子上,女的抱着孩子吓得发抖。
赵子铭道:“抖啥,你当这是宪兵队,抗日救**不虐待俘虏,那谁,给拿两块煎饼,让他们吃了滚祑ww.!?
老张一抱拳:“您是赵司令吧,承蒙搭救,不胜感激,饭就不吃了,我得赶紧回去,免得同志们担心。”
赵子铭道:“不慌,吃饱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酒井一家人饥肠辘辘,艰难的咽下煎饼,喝口热水,便上了一辆骡车,直奔县城而去,到了县城外让他们下车,指着远处的炮楼道:“到那儿就安全了,走吧。”
三人一步一回头,生怕背后打冷枪,骡车掉头走了,他们才一路狂奔进了炮楼,南泰驻军已经接到命令,将他们一家人送入医院检查身体,确认无恙后送回北泰不提。
……
大青山脚下牛马庄,支队干部们还在开会,武长青去找陈子锟却扑了个空,只好回来自己想办法,大家愁眉紧锁,不停抽烟,宪兵队是阎王殿,进去就得掉半条命,三天过去了,老张的生死都成问题。
“这样吧,申请江北地委支持,动用地下敌工力量进行营救。”叶雪峰提议道。
武长青道:“如果老张耐不住酷刑已经招供,轻易动用敌工力量反而会暴露潜伏同志,这一步棋太危险了。”
参谋长建议道:“不如动用民间力量,侧面营救,我们总要做点什么才行。”
从宪兵队里救人等于虎口拔牙,难度实在太大,大家再次陷入沉默。
忽然外面传来欢呼声:“老张回来了!”
众人走出院子一看,只见一队人马从远处过来,走在面前的正是被日寇抓去的老张同志,和他并辔而行的却是一脸得意的赵子铭。
“走,看看去。”武长青率领支队干部们迎了上去。
老张翻身下马,热泪盈眶:“同志们,还能活着见到大家,真好。”
武长青道:“老张,你受苦了。”
老张道:“支队长,要感谢赵司令,是他出生入死把我救出来的。”
武长青很震惊,看来这个赵子铭还真有几分本事,叶雪峰也暗暗点头,不愧是赵大海的儿子,虎父无犬子!
赵子铭洋洋自得,四下抱拳:“客气,客气。”
武长青道:“赵司令,你救了老张,就是我们八路军的恩人,就是我武长青的朋友,今天你和弟兄们都别走了,咱们不醉不归。”
说着豪迈的一伸手:“请!”
赵子铭道:“有你武支队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以后我可把八路军当成自己家了。”
武长青大喜:“求之不得。”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呸,八路军才不是你的家呢,支队长别听他胡扯,他是别有用心的。”
众人回头看去,正是卫生队的叶唯,正叉着腰怒不可遏的站着。
武长青沉下脸去:“小叶同志,注意你的态度,赵司令救了老张,难道不该感谢?”
叶唯急红了脸:“支队长,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救老张,是出于私心。”
众人更加迷糊了,除了叶雪峰,但他沉默不语。
赵子铭道:“小唯妹子,你这话就不对了,可是你自己说的,我要是把老张营救回来,你就和我搞对象的。”
叶唯道:“呸,谁这么说的,我说最多和你交往。”
赵子铭笑了:“大伙都听见了吧,这可是叶护士自己说的。”
武长青呵呵大笑,道:“自古英雄爱美人,这是佳话,叶唯同志!”
“有。”叶唯没好气的立正答道。
“把手头的活儿放下,现在支队有重要的接待任务交给你。”
“什么任务?”
“全程接待赵司令。”
一旁赵子铭窃笑不已,道:“武支队长,你太仗义了。”
叶唯鼻子差点气歪:“不干!”
“这是命令!”武长青加重了语气。
赵子铭赶紧插话:“武老哥,别吓着我小唯妹子。”
叶唯狠狠剜了赵子铭一眼,道:“是!坚决服从命令。”
武长青这才满意,带着众人回到队部,找了间敞亮的大屋子,摆上山楂、瓜子、炒花生、成盒的烟卷,又让人烧了一壶茶,请赵子铭上座,讲讲他是怎么把老张救回来的。
赵子铭可是打小在老北京天桥边上听着大鼓评书长大的孩子,耳濡目染的,很擅长讲故事,他将自己深入北泰,化装侦查,血洗洋行,巧换人质的故事娓娓道来,听的大家屏住了呼吸,不时在心底惊叹一声,好一个胆大包天的汉子!
叶唯听着扣人心弦的故事,不由得慢慢张大了嘴巴,这个赵子铭,真的这么神奇?一定是吹牛,这样的孤胆英雄,换成叶政委还靠谱点。
赵子铭说到关键处,忽然住嘴不说了,大家都心急火燎:“后来呢,后来呢?”
“嘴干了,说不动。”赵子铭道。
武长青忙道:“小叶愣着做什么,赶紧倒水。”
叶唯哼了一声,倒了一杯滚烫的开水递过去:“喝去吧。”
赵子铭一双贼眼盯着叶唯的脸蛋看个不停,没注意到茶水的冷热,拿过来就喝,烫得他怪叫一声,茶水撒了一地。
武长青大怒,蹭地站起来:“叶唯!你搞什么,怎么倒这么烫的水!”
叶唯低下头不说粀ww.?
赵子铭道:“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支队长你坐下,别生气。”可是他说话口型都不对了,还咝咝吸着凉气,显然烫的不轻。
武长青道:“赵司令的嘴烫个大泡,这怎么成,小叶同志你要负责,马上带赵司令去卫生队上药。”
叶唯小声嘀咕了几句,终于还是屈服了,带着欢天喜地的赵子铭出去了,武长青还在后面道:“上了药,带赵司令四下走走,参观参观,别耽误了晚饭就行。”
来到卫生队,叶唯拿着棉签和酒精,凶神恶煞道:“来,我帮你看看烫哪儿了。”
赵子铭嬉皮笑脸道:“已经不碍事了,咱出去走走吧。”
“谁和你走走。”
“你又不听支队长的命令了。”
“好,走就走。”
叶唯没办法,只好带着赵子铭四下逛游,没好气的介绍:“这儿是茅棚,这儿是茅房,这儿是食堂,这儿是操场。”
赵子铭指着一片小树林:“咱去那儿走走。”
走进树林,赵子铭惊喜道:“看,腊梅!”
树上几朵梅花傲雪绽放。
“小唯妹子,我折下来给你吧。”赵子铭准备爬树摘花。
叶唯不屑道:“我不喜欢梅花,这是你们国民党的花。”
“那你喜欢什么花?”
“我,我喜欢红艳艳的山茶花。”
“那得春天才有。”
“看完了,走吧。”叶唯要走,却被赵子铭抓住了胳膊,不怀好意的笑道:“再待一会。”
叶唯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
赵子铭紧盯着她:“北泰城里到处都是日本人,稍有不慎就得送命,你知道为啥我这么卖命么。”
叶唯低下头,踢着地上的枯草,小声咕哝道:“谁知道。”
“因为你说了,救出老张就和我来往,能娶你当媳妇,我死都甘心,小唯妹子,你摸摸我的心,砰砰跳得厉害。”赵子铭抓住叶唯的小手往自己心窝上按,顺势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就要亲。
叶唯吓坏了,急忙猛推他,此时树林外有人喊道:“叶护士,赵司令,开饭了。”
是俩儿童团员来喊他们吃饭,赵子铭悻悻松了手,叶唯夺路而逃。
吃饭的时候,叶唯说啥不愿意坐在赵子铭身旁,这回武长青没有强求,酒桌上主要是男人们在开怀畅饮,谈打仗的事情,吃到一半,叶唯就悄悄溜走了,回到卫生队,白玲还在整理医药器械,见她回来奇道:“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叶唯道:“白姐,我怕。”
白玲道:“你怕什么,是不是那个赵子铭欺负你了?”
叶唯便将小树林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吐了一口气道:“好悬,赵子铭就是个大流氓,大土匪!”
白玲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但是他确实很爱你。”
叶唯红了脸:“谁稀罕他爱,我是八路军,他是国民党。”
“如果他也是八路军呢,他和叶政委,你选哪个?”白玲步步紧逼。
仔细想想,其实赵子铭长的不丑,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为人开朗,更有一副英雄虎胆,这样的男子放在何处,都是女人们心目中的最佳对象。
叶政委也不差,儒雅大方,打起仗来一点不比赵子铭差,更重要的是他党性强,理论知识丰富,谈起论持久战来滔滔不绝,有一种令人沉醉的睿智与成熟。
少女陷入了迷茫。
“白姐,我真的不知道。”
白玲叹口气:“小叶,战争年代,爱情是奢侈品,女人要找一个爱自己,疼自己的男人,才能好好活下去,如果只是为了革命工作而结合在一起的婚姻,是不长久的。”
忽然卫生队的大门被砸响,赵子铭醉醺醺的声音传来:“小唯,开门。”
叶唯吓坏了:“白姐,帮我拦住他,就说我睡下了。”
白玲微微一笑出去了,在院门口和赵子铭低声交谈了几句,关上门回来了,手上提了一个篮子,里面是红烧肉和鸡大腿,还有两个白面馍馍。
“这是你家赵司令怕你饿着,特地送来的。”白玲道。
第三十七章 组织安排
叶唯才不吃赵子铭送来的食物呢,根据地缺粮少油,病号伤员也不过是吃鸡蛋面而已,为了招待贵客,支队把过年预备的猪都给杀了,这个赵子铭借花献佛,真过分。传更新
白玲见叶唯动也不动这一篮子食物,便提去给伤员们加夜宵去了,此时外面赵子铭又开始大吵大闹,荒腔走板唱着大戏,把卫生队的门敲的山响,不少已经睡下的乡亲们都披衣起来看热闹,最后还是武长青出面,才把赵子铭劝走了。
赵子铭喝多了,沾着枕头就呼呼大睡,武长青也一点醉意都没有,连夜召开了支队党委会。
“同志们,江北地区的敌后抗战工作陷入了一个僵局,国民党做的比我们要深入细致,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们没有努力,而是实力差距太大,江北是陈子锟的老窝,他又是国民党将,号召力和影响力远超我们,如果这样下去,我军进入江北的战略目标就会彻底失败。”
党委成员们严肃无比的点着头,支队长说的很有道理,在别的地区,八路军发展很快,唯有江北片区情况错综复杂,难以下手。
武长青道:“我们要发展壮大,首先还是动员群众,但这条路太慢,以我之见,不妨从陈子锟手里抢人,抠他一两支小部队过来,为我所用。”
叶雪峰道:“这无异于虎口拔牙,搞不好还会惹怒陈子锟,影响国共合作的大好局面。”
武长青道:“事在人为,赵子铭不是对小叶有意思么,不如咱们党委帮他俩撮合一下,赵子铭成了我们八路军的女婿,陈子锟也没话说。”
大家频频点头,参谋长道:“就是不知道叶护士什么态度。”
武长青道:“赵子铭是好样的,就是性格粗鲁了一些,不过不碍事,男人嘛,至于叶护士的思想工作,就交给雪峰来做,对了,雪峰你一直没发言,是不是有什么建议?”
叶雪峰缓缓道:“我服从组织的决定。”
武长青道:“那好,咱们党内民主一下,举手表决。”
党组成员都是些老革命,大老粗,脑子没怎么细想就都举了手,叶雪峰最终也没举手,只是起身道:“那就这么定了,叶护士的工作我来做通。”
武长青大手一挥:“散会。”众人夹着笔记本端着茶杯出去了,只留下叶雪峰一个人,他静静坐了一会,起身出门,冷冽的空气让他脑子为之一醒。!。
叶雪峰叶雪峰,你是一个革命者,不是普通群众,革命者天生就是要牺牲的,别说牺牲个人幸福了,就是死又何妨!
想到这个,他豁然开朗,但一思苦楚还是悄悄压在了心底。
……
第二天一早,卫生队的大门又被敲响,伤员们都打趣:“小叶子,赵司令又来找你了。”
叶唯一夜没睡好,辗转反侧彻夜不眠,两只眼睛都是红的,此刻再也忍不住了,愤怒的走出去一把拉开门正要呵斥,却见站在门口的正是叶政委。
“叶大哥,你怎么来了?”
“小叶,我有话和你单独说,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叶雪峰的两眼浮肿,似乎晚也没怎么睡。
与此同时,赵子铭也被勤务兵叫醒,说武支队长找他有事。
赵子铭没睡够,很不耐烦,见了武长青便道:“有事快说,我还想睡个回笼觉。”
武长青道:“赵司令,咱们是不是朋?”
赵子铭打了个哈欠:“当然是朋,要不然我也不会帮你们救人了。”
武长青道:“既然是肝胆相照的朋,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希望赵司令和贵部加入八路军,在**的领导下抗日。”
赵子铭慵懒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让我加入你们大青山支队,受你的指挥?”
武长青道:“你可以参与支队的领导工作。”
“哼哼,让我当什么,连长,营长?”
“不,如果你愿意,我把支队长的位置让给你。”
“把老大的位置拱手相让,你有这么大方?”
武长青笑了笑:“可能有些误解,我们**和土匪不一样,是有统一组织和领导的,支队受**江北特委领导,我们都受**同志的领导,革命没有高低贵贱,无论干部战士,都是抗日大业的一分子。”
赵子铭冷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们那一套我清楚的很,内斗起来,比打外人还下死手,你们**八路军,我高攀不起。”
武长青道:“令尊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那是在特殊历史时期的特殊事件,我们党也是在不断进步的。”
……
卫生队小院里,叶唯身体僵冷,心更冷,她寒声问道:“政委,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组织的意思?”
叶雪峰背对着她,毅然决然:“组织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叶唯深吸一口气,拢了拢头发:“好的,我明白了,但是我有一个问题,不问清楚是不会跟他走的。”
叶雪峰不敢看她,道:“你说。”
叶唯沉默了一会,幽幽道:“我想知道,你心里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叶雪峰毫不犹豫道:“没有,我自始至终都把你当妹妹看待。”说出这句话,他似乎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他知道,那是叶唯的心碎了。
……
队部里,武长青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赵子铭加入八路军,但对方认准了死理,就是不答应,说的口干舌燥也只能得到一个答复,没门!
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如果我答应嫁给你,你愿不愿意加入八路军?”
紧跟着,叶唯和叶雪峰走了进来,小护士素面朝天,眼角微红,脸隐约有泪水冲刷过的痕迹。
赵子铭当场就恼了:“***!谁逼你了!老子毙了他,我赵子铭是喜欢你,可我不是土匪,干不出抢亲的勾当,也不是党棍,不会包办人家的婚姻,叶唯,你看不我没关系,我不会难为你,我知道其实你喜欢的是叶雪峰。”
说着拔出盒子炮顶住了叶雪峰的脑袋,这一幕太过突然,旁观者完全来不及反应。
“不要!”叶唯尖叫一声。
武长青沉声道:“赵司令,不要动手!”警卫员们和赵子铭的护兵拔枪相向,室内本来就狭窄,双方的枪口都顶到对方脑门子了,一打起来,全都得玩完。
叶雪峰凛然不动。
赵子铭道:“叶开,我爹的事情,我今天就不和你算账了,可是叶护士的事情,我不能不管,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要伤人家的心,你今天要是不答应娶她,我就一枪打爆你个陈世美的狗头!”
所有人都傻眼了,赵子铭当真是条真性情的好汉子,敢爱敢恨,快意恩仇。
“赵司令,有话慢慢说,你先把枪放下。”武长青劝道。
赵子铭却来劲了:“今天大伙都在,我就要主持这个公道,叶开,你痛快点,说,到底娶不娶叶护士?”
叶雪峰直视赵子铭的眼睛:“你刚才说不会包办人家的婚姻,是放屁的话么,你凭什么包办我的婚姻?”
“你!”赵子铭瞪起眼睛,狠狠的想扣扳机,却下不去手。
事情闹到无法收场,最后还是白玲进来劝了一番,赵子铭才收了手,**丢下一句话,谁敢欺负叶护士,就要谁的脑袋。说罢带着手下骑马扬长而去。
劝说赵子铭部加入八路军的事情就这么黄了,武长青追悔莫及,自己竟然乱点鸳鸯谱,把叶政委喜欢的人安排给赵子铭,还自以为干了件好事。他找到叶雪峰作检讨,叶政委只是淡淡一笑,说你误会了,我和叶护士之间真没什么。
他说的是实话,即便以前少女心中有些朦胧的爱意,经过这件事的打击也荡然无存了,从此后叶唯像是变了一个人,那个活泼爱笑清纯可爱的小叶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寡言,干活利索的八路军卫生员。
大青山支队属于敌后武装力量,归江北特委领导,武长青和叶雪峰都写了检讨请求领导处分。
1940年初,江北大地连续下了七天大雪,雪化的时候天气格外寒冷,老辈人说起码五十年没这么冷过,南泰乡下的房舍被日寇烧光了,临时建起来的屋子不够住,冻死了很多牲畜和体弱的老人孩子,老百姓过的苦,游击队过的也极其艰苦。
特委派交通员送来一封信,信中对支队进行了批评,但不是为了乱点鸳鸯谱的事情,而是因为敌后工作不见成效,已经大大落后于其他地区,领导指示,必须在短期内打开局面,扩展根据地,扩大部队规模,抢占敌后真空地带。
武长青和叶雪峰都很惭愧,招待交通员吃饭,顺便打听城里的消息。
交通员啃着窝窝头说,从北泰一路过来的时候,看见日本鬼子的卡车队跟一条长龙似的南下,车篷盖得严严实实,里面好像坐满了兵,卡车后面拉着山炮,足有十几门,最吓人的是还有两辆铁甲车。
“鬼子最近或许有大动作,不知道哪个村子要倒霉了,但愿不是冲咱们八路军来的,枪打出头鸟,我猜他们是冲国民党去的,到时候咱们看热闹就行。“交通员道。
武长青和叶雪峰对视一眼,神情都很严峻,日寇故意选择滴水成冰的隆冬季节进行报复,这是要斩草除根,没错,他们应该是奔着陈子锟的抗日救国联军去的,但江北不同于别的地区,国共合作还算融洽,八路军和抗日救**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如果国民党被扫清了,大青山支队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快,让通信员去苦水井跑一趟,让他们提高警惕,防备鬼子偷袭。“武长青道。
叶雪峰接口道:“还有龙王寨和赵子铭那儿,也要派人去一趟。”
武长青看看他,拍拍他的肩膀,点点头。
三匹战马从牛马庄奔出,踏着厚厚的积雪朝抗日救国联军驻扎的村落奔去,
第三十八章 加入革命
抗日救国联军遍布江北,但主力尽在南泰境内,最大的两股武装是盖龙泉和陈寿的人马,赵子铭号称第七路司令,其实手底下只有百十号人,规模相当于一个团。{书友上传更新}
派去通知赵子铭的通信员正是武长青的儿子武英,小伙子骑着一匹枣红马来到驻地附近便被第七路的弟兄当奸细逮了起来,枪顶着脑袋押到土地庙里,赵子铭坐在虎皮椅子上,端着酒壶横眉冷目:“你来干什么?”
武英道:“先把我松开再说。”
“松开他。”赵子铭一摆手。
绑绳松开之后,武英才道:“奉支队长命令前来通报,日军大部来袭,请贵部多加小心。”
赵子铭嗤之以鼻:“我当什么呢,日本人来了我能不知道么?少他妈和我套近乎,你话也说完了,滚蛋吧。”
武英气得鼻子都歪了,掉头就走。
部下们不放心,问赵子铭:“司令,小鬼子真的打过来了?”
赵子铭道:“毛!鬼子来了我肯定第一个知道,安插在城里的眼线是白吃饭的么。”
众人便放下心来,继续喝酒吃肉,大冬天的,外面走一圈,鼻涕都能冻成冰棍,谁也不乐意出门,鬼子也是爹妈生的,想必也不愿意冒雪出门,再说他们的旅团长都让炸死了,谁还有胆下乡扫荡?
武英满肚子牢骚,嫌爹不该派自己来报信,赵子铭这样的土匪,死了就死了,少一个祸害,根本不值得同情,他怜惜战马,回去的路上不再骑乘,而是牵着马慢慢走,走了几里路,忽然看见大队穿白衣的人从县城方向以战斗队形开过来,心中一惊,仔细观看,竟然是披着白被单的鬼子!
不好,鬼子真的杀来了,他顿时陷入两难,是回牛马庄,还是再去找赵子铭,虽然千百个不愿意,但党的政策他还是清楚的,赵子铭再坏也是打日本的,和八路军是友军,他翻身上马,狠夹马腹,朝第七路驻地奔去。
武英又被押了进来,赵子铭拧起了眉头:“小子,你怎么又来了?”
武英道:“鬼子已经摸上来了,再不走就迟了。”
赵子铭见他一脸冷峻,不像是说谎,急忙从虎皮大椅上跳起来,马弁给他披上日本呢子大衣,走出庙门,鼻子耸动两下,空气中果然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书友上传更新}
“传令,让弟兄们收拾东西,撤!”赵子铭道。
但是最宝贵的撤退时间已经被错过,鬼子三面包围了第七路游击队,战斗在仓促间打响,赵子铭手持双枪指挥战斗,以机枪火力压住敌人,让弟兄们从没有被围住的方向撤离。
几十个弟兄匆忙撤出,忽然斜刺里杀出一股日本骑兵,军刀在惨白的日光下闪耀,弟兄们挥枪格挡,招架不及,短短几分钟全做了刀下鬼,白雪红血,尸首分离,赵子铭钢牙紧咬,眼中喷火,端起一挺机枪扇面扫射,可是歪把子在严冬季节故障率高发,没打几枪就卡壳了,一颗子弹飞来,打中他的肩膀,机枪落地,人也栽倒了。
“司令,咋办?”一个部下喊道。
赵子铭看到部下不断被打倒,心中滴血不止,道:“先冲到坟地里坚守,等援军!”
驻地旁边有块坟地,地势略高,长满苍松翠柏,遍地坟头是极好的掩体,仗打到这份上,也顾不得惊扰祖先的清梦了,游击队员们搀着伤员撤入坟地,赵子铭下令不许乱开枪,一颗子弹务必打死一个敌人, 枪声顿时稀疏起来,但敌人反而不敢靠近了。
远方传来喊声:“赵子铭,你被包围了,投降吧,皇军给你一个保安司令干。”
赵子铭没答话,摸出一颗手榴弹都过去,轰的一声,清静了。
鬼子似乎并不急于收网,天寒地冻,就是困也能把人困死了。
赵子铭急了,他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到底有多少敌军包围,陈寿的部队会不会收到消息前来增援。
他不敢保证陈寿一定会帮手,因为自己一向独来独往,除了陈子锟之外谁也不鸟,上回陈寿企图下命令给第七路,被自己生生拒绝了。
不管怎么样,不能坐视弟兄们把命交代在这儿,赵子铭挑了两个人突围报信,两人骑上战马疾驰而去,眼瞅着就要冲出包围圈,一阵机枪声响起,骑手栽倒在地。
阵地上一片沉默。
武英道:“我去报信。”
“你?行么?”赵子铭狐疑的看看他,这小子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嘴唇上一圈淡淡的绒毛,腰间围着赭红色的牛皮子弹带,背着盒子炮和地图袋,肩膀虽宽,但人很单薄,分明是个少年。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武英翻身上马。
赵子铭道:“开枪掩护他!”
枪声大作,武英猛夹马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坟地,奔出百十米,敌人的机枪再次打过来,武英晃了晃,人不见了。
赵子铭一拳砸在地上。
弟兄们也都垂头丧气。
忽然,武英奇迹般的又出现在马上,原来他刚才使了个蹬里藏身躲过了敌人的子弹。
“小子好样的!”赵子铭大喜。
……
牛马庄,部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准备撤退到外线,武长青的心绪有些不宁,时不时端起望远镜看一眼远方。
叶雪峰道:“时间不早了,撤吧,这次鬼子扫荡一定规模空前,咱们不宜正面迎敌。”
武长青点点头:“让后勤机关和乡亲们先撤吧。”
队伍慢慢开始行进,忽然远处一骑狂奔而来,武长青举起望远镜:“是武英回来了。”
来的正是武英,他滚鞍下马,气喘吁吁:“快,第七路被鬼子包围了。”
武长青发现他军装红了一大片,脸色惨白,急忙抱住儿子大喊:“卫生员!”
白玲和叶唯急忙赶到,剪开军装,发现武英胸前中了一颗子弹,打中内脏,流血过多,能坚持到现在就是奇迹。
“爹,快……快去救……”武英抓着父亲的手慢慢松开了,年轻的面庞上,失去了生命的光辉。
“武英!儿子!”武长青英雄泪长流。
战士们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都不禁默默摘下了帽子。
武长青脱下军大衣盖在儿子的遗体上,冷静的对叶雪峰道:“计划改变,你带后勤机关撤离,我去救第七路的赵子铭。”
此时此刻,叶雪峰完全理解支队长的意图,他用力的点点头:“老武,保重!”
武长青亲率警卫连,丢下一切零碎,只带武器弹药,朝第七路驻地急行军而去,叶雪峰带着后勤机关和老乡们进山躲避敌人扫荡。
……
这次扫荡,是日军为了报复田路少将之死而特地发动的冬季一号作战,出动了一个旅团的兵力,外加数千伪军,声势浩大,目的是消灭全江北的抗日武装,首当其冲的就是距离南泰县城较近的苦水井。
陈寿接到武长青的通报后也是疑神疑鬼,他不相信八路军会给自己通风报信,所以也耽误了撤退的最佳时机,不过他的部队多,武器精良,鬼子一时半会拿不下。
整个南泰县,乃至整个江北,到处都是战火弥漫,武长青率领的警卫连全部穿着日本军大衣,戴着日式90铁帽,走在旷野中倒像是一支日军,路上遇到几股敌人,隔得远远的挥动旗帜联络,都被他们糊弄过去,竟然有惊无险的接近了赵子铭的驻地。
战斗突然打响,八路军从背后攻上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武长青手持两把盒子炮冲在最前面,一枪一个敌人,打光了子弹,随手抢了一支刺刀枪,杀的血流成河,战士们在他带领下更是如同一群下山猛虎,一个连硬是打出一个团的气势。
外面打开了锅,赵子铭知道援兵到了,从坟头后面跃起,单手持枪:“弟兄们,冲!”
两股人马会合到一处,赵子铭有些惭愧:“武支队长,多谢你报信。”
武长青脸色铁青:“废话就不要说了,赶紧走,我掩护!”
一场血战,第七路终于成功突围,但牺牲了六十多个弟兄,活着突围的只有三十余人,赵子铭也挂了彩,等来到大青山深处的八路军密营,他已经陷入了昏迷。
军医白玲给赵子铭做了手术,取出了子弹,清洗伤口绑上了绷带,嘱咐叶唯在旁边守着:“如果发烧就喊我,咱们缺药,如果伤口感染,能不能挺过来就看老天了。”
老天很眷顾赵子铭,给了他强健的体魄,没过几个小时他就醒了,外面狂风怒号,山洞里滴水成冰,病床前坐着的竟然是朝思暮想的叶唯。
“妹子。”赵子铭轻轻喊了一声。
迷糊中的叶唯猛然抬起了头,看到赵子铭想支起身子,急忙严厉制止他:“不要命了你,快躺下。”
赵子铭摸摸身上,伤口处理的很好,笑道:“就知道我死不了。”
叶唯道:“你当然死不了,壮的跟头牛似的,又蠢又笨的野牛。”
赵子铭嘻嘻笑道:“这绷带是你帮我缠的吧。”
叶唯扭过头去不理他。
赵子铭没话找话:“这回真是死里逃生,对了,武英呢,我得好好谢谢这小子。”
叶唯眼圈忽然红了:“武英……武英他牺牲了,支队长就这么一个儿子,才十六岁。”
赵子铭顿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缓缓道:“我欠你们八路的,没什么可以偿还的,这条命就卖给你们吧。”
叶唯惊讶的抬起头:“你说什么?”
赵子铭郑重道:“我自愿加入八路军。”
第三十九章 帮你们建一座军工厂
叶唯没想到赵子铭为作出这个决定,顿时惊呆,看他一脸严肃,知道不是开玩笑,咬咬嘴唇道:“其实你不用这样……八路军纪律太严,你习惯不来。{书友上传更新}”
这句话让赵子铭心里暖融融的,如果叶唯一脸惊喜说欢迎你加入,那说明在她心中自己不算什么,既然能替自己着想,说明叶唯已经把自己当回事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支队领导对赵子铭的加入也是持欢迎和肯定的态度,武长青建议给他一个副支队长的职位,叶雪峰表示赞同,但赵子铭却坚决不同意,他说我手底下只有三十多个弟兄,哪有资格当副支队长,当个排长就行。
武长青说,堂堂江北抗日救国联军第七路司令投到我们八路军来,岂能屈居排长之职,传出去不得说我们八路没有肚量,好说歹说赵子铭就是不同意,最后还是叶雪峰出了个主意,各让一步,将赵子铭所部编为大青山支队特务中队,给他一个中队长的头衔。
赵子铭脱下了皮褂子,换上了石榴皮染的二尺半,戴上了八路帽,打起绑腿,倒也像个革命战士,特务中队的战士们也换了军装,摇身一变从国民党的游击队变成了**的正规军。
第一天出早操,特务中队全体迟到,人家别的中队都拉出去溜了一圈了,他们才懒洋洋的走上操场,歪戴帽子斜挂着子弹带,绑腿也不扎,还打着哈欠,有些支队领导看见很不高兴,私下里说这样松散的纪律能打胜仗才叫奇怪。
中午吃饭的时候又闹了一场,特务中队跟着赵子铭吃香的喝辣的习惯了,进了山沟沟只能吃窝头,焉能不怨声载道,一个兵顺手就把窝头丢了,说老子不干了,纠集了几个人就要下山,被警卫连全逮了起来。
赵子铭闻讯赶到,不禁大怒,自古逃兵都是重罪,要杀头的,可是看着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被人枪毙,他也过不了这一关。
特务中队三十多号人全来了,还拿着枪,警卫连也出动了,火并似乎一触即发。
支队领导全到场了,一个个脸色严肃无比,武长青刚要说话,叶雪峰道:“老武,我是政工干部,我来吧。”
武长青点点头,他相信叶雪峰的能力。
叶雪峰道:“咱们八路军纪律严明,按说逃兵是要治罪的,不但要治罪,还要追究相关领导的责任。{书友上传更新}”
一听这话,赵子铭的眉头就竖了起来。
叶雪峰又道:“但你们刚来,还不习惯,尚且不能用革命战士的标准来苛求你们,既然不愿意当八路,我们绝不勉强,想走就走,奉送路费。”
那几个逃兵震惊的看着叶雪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特务中队的人按着枪柄的手也渐渐放了下来。
叶雪峰继续道:“在离开之前,我想请你们参观一下,跟我来吧。”
他说话语气不重,但却透着威严,那几个逃兵不由自主跟着他走,来到一处临时搭建的窝棚前,里面住着一家老小,正在吃饭,碗里是野菜糊糊。
“鬼子扫荡,咱们的过的艰苦,就连窝头也是老百姓从嘴里省出来的,他们说,战士们不能饿着杀鬼子,粮食供应给部队,自己只吃野菜糊糊,就这样也吃不饱……”叶雪峰摘下眼镜擦擦雾气。
那几个逃兵羞愧的低下了头。
一场危机化解于无形,第二天出操,特务中队竟然第一个集合完毕,但好景不长,坚持了没几天又松懈下去,武长青和叶雪峰也不计较,慢慢融合嘛。
没几天麻烦又来了,春节前夕,支队开中队长以上会议时,赵子铭竟然缺席,有人怀疑他当了逃兵,武长青根本不信,到了晚上赵子铭扛着半扇野猪几只山鸡回来了,说进山打猎去了,弄点野物给大伙儿过年。
武长青批评了赵子铭的擅自行动,说以后想干什么要给领导打声招呼,不为别的,出事了也好营救不是。
赵子铭满不在乎:“这不是没出事么。”
事后,武长青和叶雪峰商议如何教育赵子铭,叶雪峰建议把他和特务中队拉出去当独立部队使用。
“赵子铭是个人才,让他听从命令行事,限制了他的主观能动性,不如放出去单练,有什么任务直接交给他,但不必规定具体如何执行,老武,你看怎么样?”
武长青点点头:“我看行。”
支队长和政委和赵子铭进行了谈话,武长青说小赵你带着队伍单飞吧,能扩充二百人就让你当独立营长,扩充八百人就让你当独立团长。
赵子铭说我要是拉起三千人的队伍呢。
武长青一拍桌子:“那我就跟你干。”
“好,就这么定了。”赵子铭意气风发,自信满满。
带着队伍临出发前,他摘了一大束山茶花送到卫生队,叶唯没有多说什么,就三个字:“等着你。”
……
山茶花开了,已经是1940年初春,鬼子的冬季作战取得了重大战果,陈寿的部队损失严重,不得不撤到大青山深处,和盖龙泉合兵一处,到处流窜,八路军也是一样,丧失了平原地区的根据地,只能在山区活动。
鬼子强征百姓修建公路和炮楼,以铁路为柱,以公路为链,以炮楼为锁,步步为营,压榨抗日武装的生存空间,乡设立维持会,村设立保甲,所有占领区百姓必须办理良民证,江北千里沃野,遍布炮楼,抗日局面进入低潮。
三月底,伪国民政府在南京成立,汪精卫出任国民政府主席兼行政院长,国旗采用和重庆一样的青天白日满地红,以示正统,但在旗杆上方增加一条长三角形飘带,上写“和平**救国”,带尾巴的国旗在全球闻所未闻,一时传为笑谈。
汪政府既已成型,原来的南京维新政府取消,北平临时政府改为华北政务委员会,由日本军方直接控制,中国被分割为几大块,满洲国、汪政府,重庆政府,以及一些日本人掌控下的地方当局,而新疆则被趁火打劫的苏联掌控,华夏大地,四分五裂,遍地烽烟。
江东省属于汪政府管辖,柳优晋本来只是临危受命,为保护百姓充任伪职,现在正好下野,把省主席让给汪派人士,同时北泰市长萧郎也辞职不干了,他当这个市长是为履行和田路朝一的君子约定,现在田路少将已死,约定自然作废。
萧郎离职的时候两袖清风,除了一箱书之外,别无他物,就连日军指挥官都钦佩他的廉洁与才能,吩咐下面不许难为他。
春寒料峭的季节,萧郎坐着骡车离开了北泰,走在城外大道上,两旁柳树在悄悄发着嫩芽,大片的田地里,长出细小的枝叶,看起来不像是麦苗。
“地里种的是什么?”萧郎问赶车人。
车夫抖了个响鞭,道:“是土。”
“土?”
“就是大烟,民国十三年的时候咱江北就种过几万亩烟苗子,不过就那一季,后来大帅禁烟就都铲了,没想到现在又种上了,这玩意,害人。”车夫叹口气,不愿多谈。
骡车走了十里路,在一个路边的车马店停下,车夫喂骡子,萧郎进店休息,只见店堂内坐着一人,身穿光板羊皮袄,头戴毡帽,身材高大,一副络腮胡子,正是许久不见的陈子锟。
“萧市长,久违了。”陈子锟微笑道。
萧郎笑道:“胆子够大,离这儿不到五百米,就是鬼子的炮楼。”
陈子锟道:“这叫灯下黑。”
店里空荡荡的,没闲杂人等,想来这儿是游击队的一个联络点,萧郎放下心来,道:“最近几个月,可苦了你们了。”
陈子锟道:“可不是么,我去战区司令部开会的空当敌人发动扫荡,等我回来也无力回天,队伍损失很大,江北有煤铁资源,还有炼铁厂,敌人派驻重兵,想打开局面实在太困难了。”
说着,他叹口气端起了茶杯,其实心里还有别的不愉快,视作子侄的赵子铭居然投了八路,虽说是统一战线,但也让人心里有些疙瘩,他曾找赵子铭谈过,这小子一根筋,认死理,八匹马拉不回,看在他死去的爹面子上,也不好计较,由他去了。
萧郎心里一阵黯然,在自己印象里,陈子锟似乎从不叹气,现在居然也唉声叹气,想来抗战前景颇为不妙。
他想了想道:“欧洲战场局势不明,英法终究还是和德国刀兵相见了,想来法国的陆军,英国的海军,依然是举世无双的,待他们解决德国之后,就轮到日本了。”
陈子锟苦笑:“我曾经去过柏林,德国社会主义工人党洗脑的本事很不一般,德国人都魔症了,恐怕这回德国会把英法一锅给烩了。”
萧郎沉吟片刻道:“至不济,还有美国。”
陈子锟道:“美国人可不傻,即便参战,也要等到天下都打烂了,他们才出手捡便宜,哎,怎么越扯越远了,本来是想给你接风洗尘的,卸任市长之后,打算做什么?”
萧郎道:“打算进山参加游击队,不知道你欢迎么。”
陈子锟大笑:“当然欢迎,萧市长带了一口书箱,这是要进山苦读么?”
萧郎道:“这可不是闲书,都是工具书。”
陈子锟好奇心上来,走过去搬下书箱打开一看,里面尽是外文书籍,冶金化学类居多。
萧郎道:“你们需要热血男儿,但更需要知识,我这次进山,打算帮你们建一座真正的军工厂。”
第四十章 燕次长
萧郎是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的高材生,但玩起炸药来也是行家里手,想当初头次见面就亲手将淮江里的暗礁炸掉,给陈子锟留下深刻的印象,游击区不缺热血男儿,但缺少有文化有技能的知识分子,想必萧市长的到来,能大大的改善武器装备的落后局面。!。
会面并没有太久,短短半小时后即各奔东西,萧郎进山,陈子锟去海,两人在炮楼林立的江北平原话别,四月天竟然有了一些萧瑟的气氛,前路漫漫,艰难险阻,尽在一声:“保重。”
陈子锟前往海也是迫不得已,日军实施囚笼政策,用公路和炮楼把江北划分的四分五裂,队伍在大青山中得不到任何物资支援,别说武器装备了,吃盐都成问题,重庆方面指望不,只有亲自出马想想办法。
经过两年的占领,敌占区在高压统治下慢慢趋于平静,陈子锟乘坐曾蛟安排的客船先来到省城,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街百姓皆面有菜色,松林路昔日官邸已经变成日寇指挥官的别墅,淮江新建了一座铁桥,据说是日本人设计施工的,远远看去质量倒也过硬,车水马龙的倒也热闹,城市的总体氛围甚至比重庆还要显得祥和一些。
陈子锟不是一个容易触景生情的人,但看到这一幕也不免伤怀,对于老百姓来说,不管是谁当政,日子总要过下去,当他们习惯这种统治以后,中国就会慢慢亡了,就像三百年前明朝亡于满清那样。
他站在江边沉思的时候,双喜一直在旁警戒,这个当年的南泰小土匪已经成长为三十多岁的干练汉子,军衔也已经升为校,却一直担任着陈子锟的副官,兢兢业业,尽职尽责。
陈子锟问他:“双喜,你说中国会不会亡?”
双喜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中国会不会亡我不好说,但咱们当军人的,横竖不过是一个死,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干啥。”
这话说的豪气,如果全中国的军人都抱着这种必死的态度,那中国就一定不会亡,陈子锟拍拍双喜的肩膀道:“跟在我身边当了这么多年副官,埋没你了,等这趟差事办完,派你下去当个团长。”
双喜道:“我不是那块料,还是给您当副官合适。”
陈子锟笑笑,没说什么。
从省城到海的船票不大好买,售票窗口外熙熙攘攘,人们拿着花花绿绿的钞票排队买票,日占区通行的货币很杂乱,有维新政府的华兴卷,有华北流通过来的联银卷,还有日本军票和国民政府发行的法币,最坚挺的居然是法币,而最不被认可的却是军票。
这一点让陈子锟很是欣慰,至少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重庆政府的钱比日本人的钱好用,说明大伙儿都觉得日本人不长久。
好不容易买了两张船票,一路来到海,秘密联系了李耀廷,在法租界一处联络点和他见了面。
“哎呀锟哥,你怎么这幅摸样?”李耀廷看着满脸胡须,苦力打扮的陈子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子锟笑道:“我的目标太明显,万一被七十六号盯可就糟了。”
李耀廷道:“这次来有什么计划?”
陈子锟道:“筹措粮草物资,我虽然顶了个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的头衔,但手没有任何权限,重庆方面也没有支援,只能自己想办法,次从香港运来的摩托车本来打算运去打游击,不过看目前的形式也用不,不如在海卖掉,换成机器、药品偷运回江北。”
李耀廷道:“现在海汽油短缺,摩托车未必好卖,我想想办法,运输环节很难办,你知道,租界是孤岛,外围都是日本人,没有宪兵司令部的派司,哪怕一袋粮食,一颗子弹也运不出去,不过你可以找你小舅子帮忙,他现在可是汪政府的红人。”
“哦,燕青羽现在做什么?”
“国民政府宣传部次长,怎么样,够牛比,不过前面要加一个伪字。”
“这样,那我倒要见见他。”
……
经过秘密联络,陈子锟和燕青羽在法租界一家咖啡馆见面了,燕青羽的派头果然和以前不同,坐着一辆政府牌照黑色大轿车前来,还带了两个彪悍干练的随从。
“行,不声不响都当大官了,燕次长。”陈子锟揶揄道。
燕青羽道:“汪政府的官儿,不作数的,我这个宣传部次长,就跟狗屁一样,纯粹充数,还不是仗着日本人撑腰,硬塞进去的,你知道徐庭戈么,他和我一样,都是御机关的人,也被塞到司法部做了次长,其实还不是日本人安插的内线,生怕汪系的人独大。”
陈子锟道:“徐庭戈也当了次长了,不错不错。”
燕青羽道:“你是不知道,汪政府里面那个乱,派系错综复杂,勾心斗角已经到了明面,司法部长罗君强和特工主任李士群不和,一心想打死他,李士群也找了一帮刺客,整天暗算罗君强,内政部长梅思平和社会部长丁默邨水火不容,同是七十六号当家人的李士群又和丁默邨尿不到一个壶里,高层方面,周佛海和陈公博也是势不两立。”
陈子锟道:“汪政府的官儿,不好当。”
燕青羽道:“可不是么,除了内斗,还要应对重庆方面的暗杀,去年底丁默邨差点被中统的人搞掉,据说出动女特务他,最后一刻出了纰漏,那女孩子才二十出头,被秘密处死了。”
陈子锟叹道:“中统搞暗杀,毕竟不如军统更专业,不过暗杀这种事情,终究不台面,搞谍报重的是搜集军事政治文化经济方方面面的情报,供最高当局决策用,一味暗杀,不免落了下乘。”
燕青羽道:“可惜重庆方面不重视您,居然发配去江北打游击,简直大材小用,就连御机关的人都连说可惜,准备策反你呢。”
陈子锟轻蔑的笑笑:“策反我?难道让汪精卫让位给我?这事儿先不提,你说说汪政府的官儿,除了内斗还干啥?”
李耀廷道:“高级点的争权夺利,中层的像吴四宝林之江这样的,就忙着搜刮民财,他们一心把持海的烟土买卖,可是这生意已经被我们御机关给包了,七十六号不敢对日本人下手,就捡软柿子捏,几次暗杀盛文颐,要不是日本宪兵护着他,早让人干死了。”
陈子锟大笑:“有点意思,正好浑水摸鱼,不过你这个宣传部的次长油水似乎不大,还是司法部警政部社会部这些强力部门好。”
燕青羽苦笑:“我何尝不想,可是我是电影明星出身,搞宣传对口,其实我混起来也是全靠你了,要不是回你让我进言日本人,在江北种鸦片,减轻对热河烟土的依赖,也不会受到器重,蒙疆驻军把热河烟土的价格提的太高,利润大受影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江北土进入市场,定然能把热河土挤出去。”
陈子锟冷笑道:“江北土能不能丰收,还要看……”
话没说完,外面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远远招呼道:“燕次长好雅兴。”
燕青羽看见来人,起身握手:“胡次长今天没去部里?”
那人笑道:“午去报社了,中午约了文艺界的朋打桥牌,这位是?”眼睛看向陈子锟。
燕青羽敷衍道:“一个老朋,从外地刚过来。”
陈子锟微微颔首致意,觉得这个男人眼神飘忽,游移不定,但气质不像特务。
男人微笑着走了,燕青羽道:“糟了,被他看见可不是好事。”
“这人是?”
“胡兰成,和我一样,宣传部次长,不过他是实职,还兼着中华日报的总主笔,不像我只是挂了个虚衔。”
“哦,无耻文人,有什么危险?”
“你不知道,他和七十六号那帮人走的很近,而且他是报人出身,脑子灵光的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难保他不认识你这张脸。”
这样一说,陈子锟倒有些紧张了,不是怕自己行踪告破,而是怕给燕青羽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好不容易被汪政府安插如此级别的人员,损失了岂不可惜。
燕青羽起身走过去,片刻回来道:“胡兰成不在,想必告密去了,咱们走。”
出了咖啡馆,陈子锟了燕青羽的防弹大轿车,一路沉思,到目的地后忽然道:“你我见面势必泄漏,到时候他们问起,你就这样说……”
一番面授机宜,燕青羽连连点头。
果然,燕青羽回到住所后,立刻被电召至御机关问话,御竜王和颜悦色的坐在对面,端着一杯咖啡道:“燕桑,中午去哪里了?”
燕青羽不慌不忙道:“去和一个人见面了。”
“哦,可以告诉我,这个人是谁么?”
“当然可以,我正想汇报呢,此人正是重庆委任的江北游击区总司令陈子锟。”
“你和他见面,都聊了些什么?”御竜王笑里藏刀。
第四十一章 曲线救国
?燕青羽镇定自若,早打好了腹稿:“上次香港会面泄密,重庆最高当局迁怒于我姐夫,打发他到江北去做了光杆司令,虽然名义上是第三战区副总司令,但手上一点权也没有,局势这么糟糕,是聪明人就得考虑后路了!”
御竜王道:“身为一个将军,没有比丢了地盘,打光了军队更悲惨的事情了,对陈将军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如果他愿意投诚的话,我可以担保给他南京政府中谋取一个重要的位子!”
燕青羽道:“我只是穿针引线,具体细节还是让我姐夫和今井武夫大佐谈吧!”
御竜王轻笑:“为什么要麻烦大佐阁下,我来就可以了!”
燕青羽迟疑道:“这个……恐怕不对等吧!”
御竜王傲然道:“败军之将有资格要求对等么!”
御机关最近风头正健,旗下宏济善堂经营上海滩鸦片买卖,每月能有百万进项,除了上交兴亚院、大本营的利润外,留存的款项极多,甚至超过梅机关的经费额度,御竜王迅速完成从外交官到特务头子的转变,他本身又是贵族出身,从小眼高于顶,如今大日本帝国版图大大扩张,他的野心也随之膨胀起来,一心想亲自立下大功,让父亲为自己骄傲。-< >-
燕青羽只好安排会面,这次会晤选择在法租界的安全地带,双方只带了三名随从。
与香港会晤不同的是,这次日方的主要代表是御竜王,陈子锟很意外,问为什么看不到今井武夫大佐,御竜王颇为倨傲的答道:“如果阁下能代表重庆政府的话,我就可以全权代表大日本帝国。”言下之意这次会晤级别较低,一个少佐出面即可。
陈子锟不和他争一时之长短,开门见山道:“我不能代表重庆,但可以代表百万江东父老!”
“那么,将军是为何而来!”
“当然是为了和平而来!”
御竜王哈哈大笑:“陈将军果然是中华之俊杰也,如果中国能多几个阁下这样的人就好了,那样大东亚共荣圈一定能早日建成,有日本的科技和统率,满洲和中国的资源与人力,何愁英米鬼畜不灭,陈将军,我可以作出保证,汪政府军政部长的位子非你莫属!”
陈子锟冷笑:“我有说过要当汉奸么!”
御竜王故作惊奇道:“难道您不是为了和平而来么!”
陈子锟道:“自然,不过我请教一个问题,贵军在江北一隅之地常驻旅团级别的重兵,而在江南却只有一个联队,却是为何!”
御竜王道:“还不是拜将军所赐,上任伊始就来个下马威,歼灭我少将旅团长一名,皇军兵力确实捉襟见肘,但威严不能丢,江北治安一日不靖,皇军的重兵就一日不退!”
陈子锟道:“我江北儿女英勇不屈,贵军怕是还要再损失一两个将军!”
两人针锋相对,唇枪舌剑,纯粹是为了压制对方的气势,其实心里都有数,江北治安战占用大量兵力,派遣军司令部早就头疼不已,如果能解决此问题,定然是大功一件,而江北游击军在日军高压下度日如年,缺盐少药,非战斗减员大增,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燕青羽打圆场道:“今天大家坐在一起,都是抱有诚意的,不妨讨论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总之都是为了和平,为了黎民苍生的福祉,为了大东亚共荣嘛!”
御竜王道:“解决办法当然有,陈将军率部投诚即可!”
陈子锟道:“不可能!”
御竜王起身道:“将军没有诚意,谈判到此为止吧,失陪。”说罢狠狠瞪了燕青羽一眼,大有责怪他办事不力之意。
燕青羽急忙劝他:“少佐留步,且听陈总司令的意思!”
陈子锟悠悠道:“我是不会附逆的,但我的部下处境艰难,我想帮他们谋一条出路!”
御竜王心中窃喜,知道自己施压成功,这个陈子锟终于松口了。
他揶揄道:“这就是你们中国人所说的曲线救国吧!”
陈子锟淡淡一笑,不予回应,开出自己的条件:江北游击军只接受南京汪政府改编,不当皇协军,要求一个军的建制,必须原班人马不能打乱,先给军饷武器被服,再谈投诚的事情。
御竜王讨价还价,只愿意给一个旅的编制,接受改编后再给武器装备军饷。
陈子锟摇头不已:“nono ,一个旅绝对不够!”
“将军所部不过千余人枪,一个旅已经是照顾了,如果谈不下去,可以回去考虑考虑再说。”御竜王依然是咄咄逼人,起身欲走
陈子锟懒洋洋道:“都说御桑机警过人,我看不过尔尔!”
这话戳到御竜王了,他年幼时发过一场脑炎,曾被家族视为傻子,长大后最忌讳别人说他不够聪明,顿时黑脸道:“将军何出此言!”
陈子锟道:“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谁知道……”故意缄口不言,摇头叹息,起身拿了风衣礼帽告辞:“御桑,回去好好想想吧,你我的利益是一致的,帮我就是帮你自己。”说罢扬长而去。
御竜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自己还是嫩了点,最后被陈子锟将了一军,关键是他怎么也转不过来这个弯,为什么帮了陈子锟就是帮自己,两人有什么一致的利益关系。
回到百老汇大厦的办公室,他依然一言不发,阴晴不定,御机关的工作人员都诚惶诚恐,燕青羽更是心里打鼓,生怕御竜王翻脸。
“燕桑……”御竜王终于开口。
“哈伊,“燕青羽会意,将闲杂人等赶了出去,拿出一支烟递过去,帮他点上。
御竜王抽了一口,道:“我想知道,陈子锟的话是什么意思!”
燕青羽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多虑了,这小鬼子别看表面上眉清目秀透着一股精明劲儿,其实脑活儿差得很,换成一般中国人,早就心领神会了,日本人一根筋,非得把话透了才明白。
他斟酌一下语言,道:“收编游击队,花的是谁的钱!”
御竜王道:“花的当然是日本政府的钱,等等,这笔钱名义上应该是汪精卫的南京政府出,但南京政府账上没钱,最终负担还是落在老百姓身上,我想明白了,这钱是中国人自己出的!”
燕青羽笑道:“那就是了,反正不从您兜里往外掏一个子儿!”
御竜王糊涂了:“这个有关系么!”
燕青羽道:“当然有关系,你想,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儿,我姐夫开价一个军,你还一个旅,省出来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这钱省下来,谁也落不着好,不如你卖我姐夫一个人情,帮他弄一个军的编制,他这人讲义气,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咱们礼尚往来,不就成朋友了么,再说江北可有咱们机关种植的十万亩烟苗,那可是重大投资,万一有个闪失,损失都是天文数字,收编了游击军,他们不得感谢您,帮咱们把烟田看护的妥妥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御竜王点头沉吟:“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一些!”
燕青羽趁热打铁道:“哥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出生入死的图个啥,难道真是为了天皇他老人家,难道真是为了中华民族,都是鬼扯!”
“燕桑,注意你的言辞。”御竜王忽然提高了语调。
这个关头燕青羽哪里会停,继续道:“说到底,不就是混一个封妻荫子,荣华富贵么,眼下虽然重庆一败再败,但元气还在,一时半会灭不掉,日本国力有限,想吞掉那么大一块肉不大容易,再说太平洋对岸不还有美国么,有句话说得好,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日本在这边闹腾的挺大,美国能不着急,你是去过美国的,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真打起来,胜败未可知我的竜王兄弟!”
御竜王目光有些呆滞,去年秋季关东军在诺门罕在苏联激战一场,他是看过内参的,那败的叫一个惨,别看日本在亚洲是老大,放在世界上还不够看,区区一个苏联就能把皇军揍得满地找牙,美国佬若是参战,大东亚共荣圈的前景还真是不妙。
燕青羽趁热打铁道:“御机关现在很受兴亚院和大本营的欣赏,那因为需要我们做一些隐蔽的,见不得光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战争结束了,咱们这些搞特务的就没了饭碗,正所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现在不趁机捞一把,更待何时!”
御竜王不是傻子,只是身为日本华族,脑子里只有为天皇效忠,为帝国尽职的纯洁思想,没被那些歪理邪说玷污,燕青羽如同一只长着恶魔角的苍蝇般在他耳畔嗡嗡的聒噪着,他本能的想斥责他,扇他的耳光,可是却不由自主的想听下去,而且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地附和着:“他说的对,难道不是这样么!”
“燕桑。”御竜王的声音有些干涩。
“哈伊。”燕青羽凑过来,嘴角挂着邪恶的笑容。
“去告诉你姐夫,一个军实在太多了,我可以帮他争取一个师的编制,武器装备全套供应,防区就设在江北,但我有一个条件!”
“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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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李士群是个聪明人,他早就通过晴气打听过御竜王的背景,那可是通着天的人物,绝对不可以招惹,以他和日本人多年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回装傻充愣的招数都不好使,触怒对方的结果只能是宪兵抄了七十六号。-< >-)
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容发生的,否则特工总部的颜面就全没了,李士群笑脸相迎,问明来意后诚恳道:“我不太过问下面的具体工作,或许是吴四宝他们私自乱来,请给我十分钟时间,我核实一下。”
御竜王准备的是先礼后兵的路数,李士群如此客气,他也不便发作,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李士群打电粀ww.?
李士群一通电话,终于搞清楚了事情原委,今天七十六号警卫大队确实到公共租界出勤过,而且抓了一个人回来,不到十分钟,满脸血污的双喜就被带了上来,腰部以下的衣服都是湿的,显然是押在水牢里。
御竜王认识这是陈子锟的副官,提出要把人带走,李士群满口答应,并且承诺一查到底,看看到底是谁在拆御机关的台,御竜王才不相信他的连篇鬼话,让人搀着双喜扬长而去。
双喜神智还算清晰,在车上告诉御竜王,自己被捕的时候,陈子锟已经逃离,但是究竟有没有脱险却不知道。
御竜王派人把双喜送去虹口的日本医院,打电话回办公室询问有没有发现陈子锟的踪迹,回答是否定的,联系了李耀廷和苏青彦之后都没有结果。
对方或许以为暗杀是自己安排的吧,御竜王一阵气恼,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捣乱的家伙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虹口一处民宅内,陈子锟赤着上身坐在椅子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拿着小镊子从他伤口里夹出一颗变形的子弹头,然后用酒精擦拭伤口,敷上药粉,再用绷带缠上,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陈子锟向她道谢,她也只是莞尔一笑。
梁茂才递过酒壶,陈子锟接了尝了一小口,赞道:“我还以为是日本清酒,原来是南泰高粱烧。”说着闷了一大口,望着出门倒水的女子道:“你媳妇?”
梁茂才点点头:“是的,她叫柳生晴子,是日本人。”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中有淡淡的无奈与毅然。
陈子锟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十年不回家?”
梁茂才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没脸回去,也不能回去,他们容不下她,晴子毕竟是个日本人。(_-< >-)”
外面的柳生晴子冲他们笑了一下,笑容和煦甜美。
陈子锟拍拍梁茂才的肩膀:“不就是找了个日本娘们么,多大事,这是为国家争光知道不。”
梁茂才笑了笑,脸上皱纹很深,不过却找到一丝当年狂放不羁的感觉。
“跟我回去吧,容得下她。”陈子锟望了一眼门外的柳生晴子。
梁茂才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头。
……
陈子锟安然无恙的回到了法租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想报复却无从下手,七十六号戒备森严,无法强攻,李士群丁默邨等特务头子深居简出,行踪诡秘,难以下手,正在犯愁之际,一个女人来到了李耀廷的别墅。
这个女人正是在陈子锟视线中消失很久的唐嫣,她带了花篮来探望伤员,让大家都很吃惊,陈子锟受伤是机密,上海滩没几个人知道,唐嫣竟然晓得,而且还能准确的找到陈子锟的住处,看来**的情报工作确实了得。
时间过去那么多年,陈子锟与唐嫣间的龃龉早已随风而去,两人坦然面对,其他人等悄悄退出房间。
“你老了。”唐嫣叹口气说。
“你还是那么年轻,头发都是乌黑的。”陈子锟道。
唐嫣自嘲的笑笑:“保养这头青丝,花费可不少呢,对了,家里都好么,嫣儿好么?”
陈子锟心中一动,为何唐嫣不问别人,只问嫣儿,想必是女儿的名字让她心中纠结许久吧。
此时再叙旧情是不合时宜的,陈子锟应付几句,岔开话题:“你这次来,恐怕不是看我这么简单吧。”
唐嫣道:“首先是来看你,其次是告诫你莫要做傻事,暗杀你的人并非李士群。”
“哦,那是谁?”
“周佛海!”陈子锟心中巨震,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尊佛。
周以前做过国民党宣传部次长,也算中央大员,但比陈子锟还是差点意思,此公跟随汪精卫叛变之后,在南京伪政府身居要职,身兼财政部长,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中央政治委员会秘书长,内政金融特务一把抓,据说汪政府的部委官员都是他一手提名,可谓权势滔天。
唐嫣看出陈子锟心中困惑,提点他道:“你和御机关的谈判是否涉及到江东省的省长人选问题?”
陈子锟点点头。
唐嫣道:“就是此事触怒了周佛海,江东省长的人选,他早有腹稿,岂容他人定夺,即便是日本人也要尊重他的意见,但他又不想轻易和日本人翻脸,所以就采取了针对你的举措,七十六号李士群和他不和,这件事他是直接委派下面人做的。”
陈子锟道:“越级下令,岂不乱套了。”
唐嫣笑道:“岂止如此,七十六号内部混乱不堪,拉帮结派,高层斗争杀人不见血,中层斗争就是刀光剑影了,看谁不顺眼,直接一枪毙了,在机关内部挖坑埋了,一个月总有几个人失踪,大家早就见惯不惊了。”
陈子锟无语。
唐嫣又道:“还有一个人助纣为虐,帮周佛海对付你。”
“谁?”
“张啸林,他巴结上周佛海,准备出任浙江省伪省长,为了报答周,他动用资源参与暗杀你的计划。”
陈子锟默默的点点头,半晌才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我想知道,上海滩的秘密还有你们**不知道的么?”
唐嫣摇头:“只要我们想知道的,就一定能知道,上海滩是各方间谍的乐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要愿意付出代价,就没有秘密可言。”
陈子锟心里不是滋味,自己和御机关之间的勾当,看来**已经了如指掌了。
唐嫣道:“我们相信你是爱国的,有时候适当的妥协和交换是必要的,只是我要提醒你,千万莫要假作真时真亦假。”
陈子锟默然许久:“我知道了。”
“那我就告辞了,有事可以打这个电粀ww.!碧奇塘粝乱徽琶???嫒欢?ァ?
名片上的职务是中央通讯社上海站首席记者。
……
陈子锟决定先对张啸林下手,对付这种江湖大佬,寻常手段是没用的,只有启用生面孔打入内部才能奏效,想来想去没有合适的人选,最后一个名字跳进他的脑海。
林怀部,这小伙子胆大心细,枪法过人,兴许可以一用。
林是法租界巡捕房一名普通华捕,休班时候被人拿着陈子锟的名片请到一间茶室,看到陈子锟面色苍白,显然受了伤,不禁惊道:“陈大帅,您怎么了。”
陈子锟摆摆手:“不妨事,是张啸林这个狗东西下的黑手。”
林怀部咬牙切齿:“张啸林这个汉奸,早晚杀了他。”
陈子锟本来还预备了一套说辞,激将法什么的,现在看来全不用了,开门见山道:“小林,我叫你来就是商议为民除害之事,杀掉张啸林,警告那些为虎作伥的汉奸。”
林怀部道:“上刀山下油锅,大帅一句粀ww.!?
年轻就是好,陈子锟心中感慨,仿佛看到二十岁时的自己。
“没那么危险,我们已经筹划好了方案,张啸林贪生怕死,已经警惕起来,正在招募保镖,你底子干净,不怕查,我托人把你送进张公馆做保镖,你寻个机会一枪打死他,事成之后,国家会奖励你五万元,你如愿意,我帮你弄个法巡捕房的探长干干。”
林怀部激动起来,条件太优厚了,他蠢蠢欲动道:“什么时候开始?”
陈子锟道:“明天就去面试。”
……
林怀部果然被介绍到张啸林家里做保镖,他做过巡捕,胆子枪法都不错,但初来乍到只能先当司机,计划要慢慢进行。
五月初,欧洲大陆战云密布,德国和英法要开战了,租界却依然歌舞升平,法国的陆军,英国的海军,是天下最强的,德国战败之军岂敢言勇,即便最不好的结局,也不过是重现欧战局面,在巴黎近郊打阵地战,当然那种情形是不会出现的,因为法国有世界最坚固的马奇诺防线,几百里的山脉都掏空了,机枪大炮密布,隧道绵延几千里,储水食物足够十年生活,弹药够打二十年的,根本不用担心。
被暗杀事件耽误的谈判重启,这回御机关和陈子锟的谨慎了许多,不在上海继续会晤,而是选在双方都能接受的北泰。
陈子锟坐着御机关的专车下乡,前面有日本宪兵的摩托车开道,感觉很是异样,外面阡陌纵横,罂粟花开,每隔几千米就是一个炮楼,铁丝网和壕沟比比皆是,便于隐藏踪迹的青纱帐全被毁掉,北泰,已经成为日本人的囊中物。
大青山深处,陈子锟等人步行了三天三夜才见到游击队,日军的囚笼政策大大挤压了游击队的生存空间,就连接近平原的山区都不再安全,只能在深山老林里活动,部队减员严重,不要说食物,就是食盐都不能保证,战士们衣衫褴褛,皮包骨头。
盖龙泉和陈寿都削瘦无比,满脸胡子,坐在一起长吁短叹,手不停在身上抓着,时不时捏出一只虱子来。
“这是背负千古骂名的事儿,谁去?”陈子锟环顾二人道。
第四十四章 诈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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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盖龙泉和陈寿不约而同道泡*书*(
这俩人处处相争,轮到投日本当“汉奸”也要争一回,陈寿道:“山里的苦日子我过够了,想进城享享福,老盖你别和我争,小心我翻脸”
盖龙泉道:“轮不到你去,我年龄比你大,资历比你老,你没见日本人的悬赏告示么,我的头比你的头贵两成价钱呢”
两人吵得热闹,陈子锟一言不发,鼻子却有些酸,老兄弟们这是争着往虎口里跳呢,诈降这种事情,自古以来都是极其危险的,稍有不慎全军覆灭,连个全尸都剩不下
吵到最后,还是盖龙泉占了上风,他说:“我盖家已经没啥人了,不怕被人刨祖坟,指着脊梁骂汉奸,你们陈家还有不少人,还得要脸,再说你和姓夏的是世仇,见面就得打起来,还是我去”
陈寿争不过他,只得同意
此事机密,知道的人仅限于几个嫡系首脑,一天凌晨,游击队驻地哨兵突然发现营地空了,急报陈寿
陈寿心知肚明,却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过去一看,盖龙泉的人马果然连夜离开,一人不剩下,他叹口气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
部下们都炸了窝,这段日子日本人不断派飞机扔传单劝降,没想到盖大王真鬼迷了心窍,作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
“司令,我愿带几个精干弟兄,追上去打死盖龙泉”刘骁勇愤愤请命
“谁也不许乱动”陈寿提高了声调,继而低沉道:“山里的日子苦,再熬下去,不用日本人围剿,咱就得饿死,老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江北军的种子,大路通天,各走一边,谁也别难为谁,以后见了盖龙泉的队伍,不要开枪,这点香火情还是有的”
部下们都沉默了,有人动摇,有人却加坚定了信念
……
1940年5月中旬,盖龙泉部三百余人出大青山,向南京政府投诚
持续两年半之久的江北治安战终于以皇军的“胜利”告终,中国派遣军司令部派了一名高级军官前来视察,汪政府是高调对待,汪精卫亲自赶赴北泰主持改编仪式泡*书*(
事情闹大了就得穿帮,说好是八千人投降,只来了三百人,连个零头都不够,御竜王大为恼怒,一方面恨陈子锟说话不算数,一方面发愁如何交代,派遣军和汪政府都准备把这件事大大炒作一番,届时很多记者都会到场,牛皮吹破了,大家脸上都挂不住
关键时刻,燕青羽劝他了:“御桑,思路不妨放开一些,人数不够,可以找人来凑嘛”
一语点醒梦中人,御竜王再次感叹,中国人的智慧是无穷的,他是个举一反三的聪明人,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借用皇协军的一个团,再拉千余壮丁,都穿上军装发了没子弹的空枪,在大校场上列队,紧急操练,乡下壮丁左右不分,走步子频频出错,不过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好歹能充个数,场面上不至于很丢人
驻北泰的日军给予御机关不少帮助,这两年多他们肩负清剿游击队的重任,作战强度比在前线和国民党正规军打仗还累,连田路将军都战死了,江北一隅之地,占用皇军一个旅团的兵力,让高层极为震怒,后来使用囚笼政策才初见成效,但花费太大,修铁路、公路、炮楼,耗用大量钢材、水泥、砖石,人力,除了人力可以驱使当地百姓外,别的都是要花钱的,日本是个国土狭小资源贫瘠的国家,一日元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如果全中国都这样抗日,那大东亚共荣圈就是个肥皂泡
所以,对盖龙泉的投诚,不但北泰驻军如释重负,大本营也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节省出兵力干重要的事情了,而南京汪精卫刚“建国”不久,也需要一次激励士气的活动,双方不约而同的要把这件事搞大
御竜王使出浑身解数,从上海被服厂调来八千套军装,还有国民党仓库里剩余的德式钢盔也一股脑拉来,呢子绑腿,大头皮鞋,牛皮腰带,帆布子弹带,枪械一水的捷克造,军官是铜头宽牛皮武装带外加大马靴,深绿色呢子制服,佩金属质地的领章和帽徽,简直就是国民党精锐德械师的范儿
盖龙泉带了三百多号老弱病残出来,本以为会受到各种刁难,没想到一步登天,待遇好的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日本子真孝顺,比伺候爹还上心”盖龙泉这样感慨
部队整编进行的很快,到五月下旬的时候就差不多了,此时欧战战场捷报频传,日本的盟国德国绕过了马奇诺防线,将英法联军打得满地找牙,丢下几万残兵和无数重型装备,逃回英国本土去也,欧洲既定,英法加无瑕东顾,日本便无须担心列强的干涉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汪精卫携夫人陈璧君,以及副手周佛海前往北泰视察成军的和平建**江北守备师,沿途军政部门均已领袖规格进行接待,让他过足了瘾
北泰张灯结彩,挂满长尾巴的青天白日旗,任市长夏景琦穿着大礼服前往迎接,北泰警备司令王三柳也马靴锃亮军刀铿锵的出席欢迎仪式,不过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本是满洲国兴安军的人,守备师的建成,必然使他日益边缘化
市政厅广场,彩旗飘扬,记者云集,有南京中央通讯社的,还有日本同盟通讯社的,以及南京上海北平各大报社的记者,最远的是来自满洲国京的记者朋友,主席台上高官云集,将星闪烁
御竜王穿着西装坐在主席台的角落里,静静的看着热闹的一幕,心中得意非常
仪式开始,炮兵鸣响礼炮,戎装佩剑的汪精卫亲手将江北守备师的旗帜授予盖龙泉,和他亲切握手,盖龙泉感激涕零,汪精卫非常满意,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下面是阅兵式,三千名拼凑起来的部队正步通过主席台,军装簇,皮鞋锃亮,就是人磕碜点,一个个骨瘦如柴,面有菜色,记者们啪啪的拍着照,忽然队伍中窜出一人,举枪大呼:“枪毙卖国贼”
事发突然,没人反应过来,盖龙泉一个虎扑挡在汪精卫面前,大叫:“保护汪主席”
刺客只开了一枪,在拉枪栓的时候被宪兵制服,主席台上无人受伤,但阅兵式只得草草结束,御竜王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幸亏没出人命,不然自己一番辛苦全都要付之东流
燕青羽也很担忧,这一枪太突然了,不在计划之内,不知道哪个愣头青背着上面干了这么一出,弄得大家都很被动,不过话又说回来,盖龙泉的表现真是可圈可点,临场发挥,丝毫纰漏没有,如果投身演艺圈的话,一个影帝的桂冠是跑不了的
涉案士兵被宪兵队带走,还没来得及审讯就毒发身亡,但他的身份却掩盖不住,这人原来不是盖龙泉手下的兵,而是皇协军的人,在参军之前是乡下赌棍,欠了一屁股的债
谁主谋,谁策划,谁安排,谁提供的子弹,线索全都随着刺客的死亡而中断,但幕后是什么人不言而喻,王三柳和夏景琦都有动机,不过阅兵队列距离主席台甚远,刺客没受过军事训练,枪法极差,找这么一个半吊子刺客的目的恐怕只有一个,就是搅局
此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据说是周佛海发话不让继续追查,御竜王也乐得清闲,各报社也收到禁令不许报道,江北游击队改编为和平建**的事情终于完美收场
守备师接替了皇军的防务,进驻各个炮楼,承担的都是没油水的苦活累活,并不挡皇协军的财路,原驻江北的日军混成旅团调防,只留下一个大队的兵力监视伪军行动,可谓皆大欢喜
盖龙泉上任伊始就大动干戈,兴兵进山讨伐,以此显示对皇军的忠心,他亲自率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进大青山,熟门熟路找到游击队的驻地,双方隔着一条山谷开始对射,打得那叫一个热闹,只不过枪口都是朝天的
战斗非常激烈,和平建**动用了重机枪和掷弹筒,足足打了两个钟头才停歇,盖龙泉大手一挥:“撤”
伪军们留下一地狼藉撤走不久后,瘦骨嶙峋的游击队员们摸了过来,在阵地上搜寻到大批没开封的日本军用罐头,直接拿刺刀撬开了就吃,还有几千发子弹,百十颗手榴弹,五百斤大米,都是盖龙泉留下的礼物
“这个老盖,没把弟兄们忘了”陈寿感叹道
回去的路上,盖龙泉心情很好,骑在马上唱起了京戏:“在曹营我待你恩高意好,上马金下马银美女红袍……”
忽然一枪打来,盖师长晃了两下,栽倒马下,部下们慌忙开枪还击,半山腰上响起爆豆般的枪声,机关枪声密集
“是八路中了八路的埋伏了”一个军官声嘶力竭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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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英雄出少年
打伏击的确实是八路军,赵子铭率领的特务中队在这儿埋伏几个钟头了,居高临下乱枪打来,有洋铁桶里的鞭炮助威,可惜子弹瞎火的太多,土造手榴弹一炸两瓣,杀伤力不够,不然真够这帮伪军喝一壶的泡-书_)
伪军们仗着武器精良,拼死还击,护着负伤的盖师长冲出了山谷,但也留下了几十具尸体
赵子铭带领战士们下来,把尸体上的枪支子弹皮鞋绑腿全都取下,没死的重伤员集中在一块,对他们说:“按说该把你们都毙了的,可八路军讲究优待俘虏,我也曾和你们一个锅里吃过饭,这点香火情还是有的,给你们留几棵手榴弹,是自己了断,还是等着山里的饿狼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俘虏们哀求八路爷爷救命,赵子铭充耳不闻,不是他不想救,山里缺医少药,自己的伤兵还照顾不过来,哪能顾得上这些伪军
特务中队的战士有不少是山里的猎户,程石父子也在其中,不过身上穿的不是军装,而是豹皮加伪装野草,栓柱捡了一只短小的马枪,喜不自禁,交给赵子铭道:“司令,我捡了一把好枪”
赵子铭接过来摆弄一番,道:“不赖,发给你了”
栓柱咧开嘴笑了
赵子铭也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忽然看到漫山的山茶花,不由得想起了某个人
部队打扫完战场,迅撤离,急行军到了山中密营,赵子铭向支队领导汇报了伏击战的经过,并且上缴了战利品
武长青很震惊:“你伏击了盖龙泉的部队?”
赵子铭道:“是,我等了五个钟头,才等到他,一枪把他撂下来,不死也是重伤”
叶雪峰道:“赵连长,你怎么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盖龙泉是可以争取的人物,你把他打了,咱们怎么开展工作”
赵子铭有些不悦了:“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们特务中队是独立部队,要是每一仗都请示,还打个屁,再说盖龙泉是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叶雪峰耐心解释道:“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我总觉得盖龙泉的投敌透着蹊跷,或许是陈将军安排的秘密行动**泡!书*”
赵子铭一瞪眼:“投降就是汉奸,就算是我叔投了日本,我也找打不误”
叶雪峰道:“打也打了,算不得犯错误,如果陈子锟来交涉的话,咱们也占着理”
赵子铭这才阴转晴,胡乱敬了个礼道:“没事我先走了”
转身出门,直奔卫生队,队伍在大山里宿营,卫生队条件很苦,支着一顶小帐篷,叶唯正在帮白玲给伤员做手术,好不容易忙完,拖着疲惫的步伐出了帐篷,就见眼前一束山茶花,赵子铭蹲在旁边抽着烟
“你来了”赵子铭竟然有些拘束
叶唯抱着膀子:“哟,这不是支队的刺头赵连长么,怎么有闲空来这儿”
赵子铭道:“打了个伏击战,缴获不少枪支弹药,还有十几个医药包,我特地给你送来了”
叶唯道:“亏你还想着我们,坐,陪我说说粀ww.?
赵子铭受宠若惊,坐在旁边,竟然张口结舌,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叶唯自顾自说起卫生队的事情,辛苦也就罢了,最难过的是没有药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伤员感染化脓,伤势加重而牺牲,对医务工作者来说,真是一种折磨
说着说着,一扭头,早没了赵子铭的身影
“这家伙”叶唯撅起了嘴
……
盖龙泉被败兵救回了南泰,虽然他是守备师的师长,但日本人防备他,手下兵力还是老家底子三百人,扩编的部队驻扎在江北各个炮楼里,和日军混编,他这个师长有名无实,和营长差不多
冷枪打在盖龙泉背上,伤到了内脏,整个人昏迷不醒,南泰没有条件医治,只得紧急送往北泰大医院,来到北泰的时候,已经命悬一线,日本医生为他做了手术,从体内挖出一颗变形的子弹,才渐渐脱离危险
这一枪让日本指挥官对盖龙泉彻底放心了,就算是苦肉计也不是这种玩法,当盖龙泉醒来的时候,房间内摆满了慰问品,甚至还有汪精卫从南京发来的慰问电和一枚勋章
山中的陈寿听说盖龙泉差点被八路军打死的消息后,大发雷霆,痛骂武长青不讲道义,下令部队做好战斗准备,偷袭八路军的驻地
刘骁勇悄悄出了营地,连夜奔到八路军驻地,向武长青报告了此事,武长青紧急召开党组会议商讨对策,并且向大家介绍了刘骁勇的身份
“同志们,这位是江北特委的秘密交通员,刘骁勇同志,目前在国民党军中担任炮兵大队长”
“刘同志你好”大家纷纷和他热切握手,叶雪峰还拿了自己的茶缸给他倒了一杯开水
“谢谢,我还要赶回去,就捡重要的说,据我所知,盖龙泉投敌是肩负着秘密使命的,你们打了他,激怒了陈寿,咱们两家同室操戈,只能让日本人捡便宜 ”刘骁勇沉痛道
叶雪峰表情严肃起来:“又是曲线救国这一套,坚持抗战难道就这么难,就搞不懂这些国民党的想法”
武长青道:“既然是假投降,那就是误会”
叶雪峰冷笑:“假作真时真亦假,恐怕是两头下注,鸡蛋不放在一只篮子里”
刘骁勇脸憋得通红,却无言以对
武长青道:“不管怎么说,自相残杀是绝对不行的,咱们连夜撤离,找机会再解释”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做了,大青山里条件太苦了,既要应对严酷的大自然,还要躲避敌人的扫荡,唯一的友军反目为敌,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八路军连夜撤走,第二天陈寿所部扑了个空,只得悻悻而去,大青山茫茫百里,大队人马撒进去根本找不着,只能暂记下这笔帐
……
大青山中国共双方险些摩擦的事情陈子锟并不知情,此时他还在上海滩租界里运筹帷幄,中国的反侵略战争,和世界局势息息相关,想打赢这场战争,必须依靠外国的强援才行
欧洲第二次战争如火如荼,英国人出动了所有的船只,包括私人游艇和渔船,甚至小舢板,渡过英吉利海峡,解救在敦刻尔克被德国围困的自家人马,好歹救出了不少人,但所有的重武器都丢在了海滩上,可谓败的极惨
英法已经战败,短短的海峡能否挡住德国人的铁蹄还未可知,租界内的气氛已经和以往不同了,德国侨民趾高气扬,英法侨民垂头丧气,美国人惶恐不安,白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陈子锟关心的是,法国既降,海外领地的态度必然发生改变,法租界已经不再安全了
八月初,伤势仍未痊愈的盖龙泉被日本人从北泰送到上海,准备坐船去日本医治,顺便参观东京大阪等城市,见识一下大日本帝国的发达与强大,这是铁杆汉奸才有的殊荣,盖龙泉挨了一枪,阴差阳错得到这种待遇,真不知道是喜是悲
至此陈子锟才知道江北的事情,急忙派双喜回去传令,严禁陈寿和八路军冲突,不过他也知道,陈寿一系相对独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己这个大帅的权威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过了几天,陈子锟突然接到消息,张啸林死了
安插在张啸林身边的钉子林怀部终于找到了下手的机会,一枪打死了这个纵横上海滩数十年的大亨,但林怀部未能全身而退,被张府保镖擒住,因案发地点处法租界,所以凶手移交巡捕房处理
陈子锟急忙介入此事,原先的方案却随着欧洲战事而发生了改变,程子卿无奈的告诉他,因为张啸林是日本军方的红人,浙江省长的人选,所以日方震怒,向法租界施加巨大压力,法国本土战败,租界当局也没了脾气,法国长官下严令禁止人说情,要依法处置林怀部
“总司令不要担心,法国人讲人权,再说小林也不是没有背景,只要钱到位,死刑可免,但几年牢狱之灾是跑不了的”程子卿这样说
陈子锟手头还有些美元金条,一股脑拿出来打点巡捕房上下,获得探监机会,面见林怀部,小伙子虽然带着手铐脚镣,依然意气风发,毫无惧色,他向陈子锟讲起自己下手的经过,眉飞色舞,沉醉其中
“那天有客到,我本想趁他下楼的时候动手,可是***管家叫局,又喝又赌的指不定玩到几点,我急了,就故意和开车的阿四吵架,引张啸林现身,这一招果然奏效,他在二楼上骂我,要开除我,我装着卸枪走人,一抬手,正中***面门,我怕他没死,上楼补枪,客人正拿着电报报警,我一枪把他也毙了,反正都是一丘之貉,死了活该,下楼的时候,别的保镖把路堵了,我一想,平时大家玩得不错,何必伤他们性命,就把枪一撂,让他们把我绑了”
陈子锟叹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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