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下女和特务
对于特工部门来说,年龄不是问题,搞谍报就是要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互相试探的阶段,派个年轻特工出马,就算机密泄露也无所谓,有无数弥补的办法,如果真让宋家人出马,出了岔子谁也担不起。
这种高层次的双边秘密谈判很复杂,每次会晤都要经过细致的安排和沟通,周期很长,所以给军统方面流出了培训沈开的时间。
沈开只是上海滩小业主家的少爷,和宋家这种显赫门阀的差距很大,想在短时间内达到气质和修养上的突飞猛进绝非易事,不过陈子锟有办法,直接让沈开跟宋子文做临时秘书,形影相随,鞍前马后,耳濡目染,不学别的,学的就是国舅爷的派头。
这边紧锣密鼓的进行着,上海御机关也在忙碌着,不过是忙赚钱,燕青羽约了李耀廷在虹口一家咖啡馆见面,转交了陈子锟的亲笔密信,上面就是寥寥几个字:帮他找几个得力人手。
把纸条烧掉以后,李耀廷道:“需要什么样人,你说吧。”
燕青羽道:“最好名气大,能压得住阵脚,人不需要太精明,不然不好掌控。”
“做什么买卖?”
燕青羽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鸦片。”
李耀廷道:“开烟馆,这生意好,来钱快,行,我帮你找个人,管保镇得住场子。”
燕青羽知道他误会了,道:“李哥,我们要做的买卖恐怕不是你想的这么小。”
“哦,多大?”
“先是全上海,然后是全国!”
“哟呵,小子,口气不小。”李耀廷重新审视燕青羽,小伙子风轻云淡,成竹在胸,牛逼轰轰,令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好,我确实有个合适的人选,盛老三。”
燕青羽一头雾水:“没听说过这人。”
“那盛宣怀总听过吧?”
“好像听说过……”
“别好像,我告诉你,盛宣怀是大清洋务先驱,当过一任邮传大臣,开矿山办铁厂,老厉害了,想当年太后老佛爷为了表彰他的功绩,把东海上的钓鱼岛赐给他做了封地。”
燕青羽咋乍舌:“是挺牛逼,盛老三是盛宣怀的后人?”
“没错,是他侄子,排行老三,大名叫盛文颐,这人没大本事,但是架不住盛家的名气大,做大买卖,找他出面绝对压得住阵脚,而且他最近手头紧,坐吃山空都快山穷水尽了,你们找他出山,他绝对乐意。”
“那太好了。先这么定了,我还需要一些精干人员,最好是搞过特工业务的,现在手下这些人都太差劲了。”
“好办,招贤馆大把这样的角色,回头托人搞一份名单来,你们按图索骥,看谁合适就招揽谁。”
事情办妥,燕青羽回去交差,御竜王非常满意,道:“燕桑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我给你预备了一样小礼物,放在你房间了,希望你能喜欢。”
燕青羽道:“咱哥们还客气啥。”兴致勃勃赶回家,心里想着御竜王是不是送自己一辆新车还是名表,可是车库里没新车,客厅茶几上也没包扎着彩带的礼盒,悻悻推开卧室门,却看到一个明眸皓齿的和服女子坐在屋里,见他进来,鞠躬行礼,声音甜甜糯糯:“你回来了。”
“你是?”燕青羽心说难不成这就是礼物?御桑真是太客气了。
女子道:“我叫浅草珈代,是燕桑您的家庭教师。”
“等等,不是礼物,家庭教师,教什么?”
“燕大人您说什么呢,好奇怪的话,我是负责教您学习日语的哦。”
“哦,这样,失礼了,浅草小姐,请问你怎么进我的卧室了。”
浅草珈代捂着嘴吃吃地笑:“大人您说什么呢,叫我珈代就可以了,其实我主要是您的下女,就是伺候您生活起居的,顺便教您说日语。”
“下女?”燕青羽不由自主露出奇怪的笑容,在日式风吕洗澡的时候,下女会帮男客人搓背,如果有兴致的话,就算按倒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据说在日本本土,主人更是可以随便和下女睡觉的。
想着想着,两只贼眼便不老实起来,到处踅摸。
仿佛猜到燕青羽龌龊的心思似的,浅草珈代的脸蛋忽然变得通红,低下头道:“主人,那个……不可以的。”
燕青羽嘿嘿一笑:“放心好了,我不会乱来的,你去放水伺候我洗澡吧。”
浅草珈代颠颠去放水了,燕青羽的嬉皮笑脸渐渐变得冷峻起来,这个女子往好了说是御竜王送给自己的玩物,往坏处想就是派来监视自己的暗哨,看来自己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忽然电话铃响了,燕青羽刚要去接,浅草珈代跑出来抢过了电话:“莫西莫西。”然后将话筒递过来:“主人,找您的。”
燕青羽接了,干咳一声:“喂,哪位?”
“燕先生,这里是潘记裁缝店,您定做的洋装大样已经好了,可以来试穿了。”
“好的,我抽时间去。”燕青羽放下电话,心里忐忑不已,这是约定好的暗语,**要找自己。
“先不洗澡了,我出去一下。”燕青羽径直出门,他不开汽车,而是乘坐电车,以他眼观六路的本领,恐怕全上海滩还找不出能盯住他的特务来,转了几个弯子后,来到三马路上一家咖啡厅,拐角处的位子上已经坐了一个女人,三十多岁样子,有些眼熟。
燕青羽走过去坐下,那女子埋怨道:“怎么才来。”招手点了一杯咖啡,似乎和燕青羽很熟悉的样子。
“我叫唐嫣,是你的联络人,我这里有你要的东西。”唐嫣将咖啡杯推过去,下面压了一卷小纸条,燕青羽不动声色捏在手里,随口扯些别的话,他是演员出身,逢场作戏的本领张嘴就来。
唐嫣道:“还有一件事,上面很想知道,你去香港见了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燕青羽迟疑了一下,道:“日本人想打通和重庆的联络管道,初步已经开始运作,但双方只见了一次。”
唐嫣道:“和我们估计的一样,重庆果然要媾和了,这个情报很重要,关系到中国的未来,千千万万老百姓的生死,你要跟进,争取拿到重庆当局卖国的铁证。”
燕青羽道:“这个……谈谈也不一定就是卖国吧。”
唐嫣道:“你会和杀你父母,奸你妻女的强盗谈判么!”
燕青羽哑口无言。
“好了,我们见面的时间不能太久,我走了。”唐嫣起身,将一个纸包递给他:“经费很紧张,暂时只能拿出这么多,你省着点用。”
燕青羽接过来:“谢谢。”
唐嫣走了,过了三分钟,燕青羽也离开了咖啡厅,跳上一辆电车,打开纸包,里面一卷法币,大概三四百元的样子。
忽然他注意到电车里有一人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自己,那人长衫礼帽,看起来像个读书人,但身上的特务味道却是掩饰不住的。
不知道是哪方面的人,燕青羽也不敢轻举妄动,到了下一站跳下电车,在弄堂里转了几趟就甩掉了尾巴,找个僻静角落打开唐嫣给自己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姓名和地址和介绍,竟然是汪精卫招贤馆的津贴发放名单!
他不禁毛骨悚然,**怎么知道自己需要这种东西?
回到住所,御竜王已经到家,燕青羽拿出名单,御竜王也不问他从哪里获得的,直接铺在桌子上,用放大镜浏览着,赞道:“不错!”
燕青羽道:“这玩意可花了我不少钱呢,我就不明白了,这种东西你直接找他们要不就成了?”
御竜王道:“燕桑,你一定要搞清楚一件事,梅机关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汪精卫政权是他们扶持的,我们不会从汪那里得到资源,一切都需要自己去争取。”
“哈伊。”
“这个人可以。”御竜王指着名单上一个人道。
“徐庭戈,前中统行动处科长。”
“好,就是他了。”
御竜王又指了几个名字,准备明天约见他们,办完公事,心情大好,拉着燕青羽出去喝酒,一直喝到午夜时分才回来,两人醉醺醺的进了门,浅草珈代一直在等门,她上前帮燕青羽脱掉沾了酒水的衣服,扶他进了卧室,拉上移门就听见一声尖叫。
“真没办法,想必是燕桑手脚不老实了吧。”御竜王苦笑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燕青羽喝醉了,但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心里清楚的很,他借着酒劲狠狠调戏了浅草珈代一番,可以确认的是,这丫头不会武术,绝不是什么忍者,而且在男女方面也是个雏儿。
“好了,你回去睡觉吧。”燕青羽将脸蛋红扑扑的浅草珈代推出了卧室,关上了屋门,外面砰砰的敲门,他背靠门自言自语道:“老子真是柳下惠重生。”心里无限纠结。
过了好一会,外面没了声音,燕青羽悄悄推开门一看,浅草珈代谁在走廊榻榻米上,于是他回身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毛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
次日,浅草珈代很早就爬起来帮他们预备早餐,饭团和煎蛋还有牛奶,日西合璧,味道也不错,御竜王挤眉弄眼道:“燕桑,昨晚服侍的你还舒坦吧。”
浅草珈代在一旁羞红了脸。
燕青羽正义凛然道:“中华传统,男女授受不亲,御桑不要乱开玩笑污人清白。”
“燕桑真是个混蛋。”御竜王发出由衷的感慨。
第十六章 徐二的投名状
法租界某弄堂,石库门住宅被分割为许多小单元出租给难民居住,狭窄逼仄如同鸽子笼,住在里面无比压抑,但是相比露宿街头的人,能有个栖身之所已经很幸运了。
徐庭戈就租了一个亭子间,此刻正坐在黑暗的屋里子,就着蜡烛微弱的火光梳头,他刚出门花了两枚铜元在路口剃了个时髦头,两边鬓角刮得干干净净,头发从中间分开,人显得格外精神。
镜子里的面孔似乎有些陌生,唏嘘的胡茬子,短短的烟蒂,迷茫的眼神,已经四十岁的人了,还一事无成,如果再不抓住眼前的机会,恐怕就再没有翻身之日了,徐庭戈拿出垃圾箱里捡来的马口铁发蜡罐子,用手指从里面抹出最后一点发蜡擦在头上,用断了几个齿的破梳子将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桌上散落着烟盒、火柴,还有一本封皮上带青天白日的中统特工手册。床板上铺着衬衣和旧西装,用一个大搪瓷缸盛满热水权当熨斗使用,胡乱熨了几趟再去打热水已经没了,徐庭戈暗骂一句,从枕头下拿出压了一夜的西裤套上,裤线笔直,倒也派头,穿上衬衣打上领带,对着镜子搔首弄姿,却又黯然神伤,想起了当年在北京拉洋车的时光。
收到御机关面试通知的不止徐庭戈一个人,招贤馆一帮落魄同仁中有四五个都接到相同的信函,当徐庭戈乘坐黄包车经过外白渡桥的时候,却看到一个姓王的朋友正垂头丧气站在栏杆旁抽烟。
“老王,怎么不进去?”徐庭戈叫停黄包车,付了车资,下来搭讪。
“进不去,门岗不让进,也不给通报。”老王道。
“你没说是到御机关来面试的么?”徐庭戈很纳闷。
“说了,人家照样不让进,站岗的都是宪兵,蛮横的很,说不通道理的。”老王很生气,拿出烟盒:“来一根?”
徐庭戈抽着烟,心思开始嘀咕,日本人搞什么花样,难道说这也算面试的一种?对,搞特工的就应善于随即应变,如果连区区百老汇大厦都进不去的话,就不用进去面试了。
抽了一支烟,将烟蒂朝苏州河里一丢,徐庭戈戴上礼帽,准备去碰碰运气,来到门口一看,果然进出的都是衣冠楚楚的日本人,两个挎着****的宪兵站在门口,遇到熟悉的长官就立正敬礼,不认识的人,尤其是中国人,一定会拦下认真盘查。
这也难怪,百老汇大厦是上海滩有名的高级公寓,住的不是皇军的高级将领就是日资会社和特务机关,属于军机重地,要是阿猫阿狗都能进去,太君们的安全谁来保障。
忽然一辆车从身边驶过,徐庭戈眼尖,认出车里坐的是一个叫罗君强的熟人,以前在陆军官校做政治教官的,现在穿的人模人样的,还坐着小汽车,定然也是落水了。
徐庭戈脑海中电光火时的一闪,计上心来,快步来到百老汇大厦门口,恰巧此时小轿车停下,他一把拉开车门,亲热无比:“老罗,你好你好。”
罗君强一愣,随即认出是中统的徐庭戈,虽然以前不算很熟,但也打过一两次交道,看他皮鞋锃亮西裤笔挺的,还以为他是来特意迎接自己的,赶紧握手寒暄:“你好徐科长,什么时候到的上海。”
小汽车里又下来一个人,大背头圆框眼镜,气宇轩昂的非常有派头,徐庭戈一惊,这不是曾经担任过国民党中执委,宣传部长的周佛海么,周是汪派大将,出现在上海并不奇怪,看来自己这一步棋还真是堵对了。
“周部长,欢迎欢迎,太君已经等候多时了。”徐庭戈热情洋溢的摘下帽子向周佛海鞠躬敬礼,周佛海本来还觉得他先迎罗君强而不快,现在见他鞠这么深的躬顿觉很有面子,还以为他是上面派来迎接的,呵呵笑道:“你好。”
他们一边寒暄一边进了大厦,宪兵果然不加盘问,徐庭戈上了电梯犹自一路谈笑风生,到了十一楼下来,对罗君强道:“我在这儿上班,有空来喝茶。”
“一定一定。”罗君强道。
电梯继续上行,周佛海随口问道:“那谁?”
“以前中统一个特务。”罗君强淡淡答道。
……
徐庭戈是第一个抵达御机关的面试人员,他兴冲冲的去敲门,却吃了个闭门羹,一看时间,距离面试时间还差五分钟,只好在走廊里等待,此时电梯门打开,又有几个人上来,大家互相一打听,有的是装成送信的进来,有的是装成日本人混进来,总之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时间到,面试开始,简单的令人难以想象,每人发一个信封,里面是面试任务。
徐庭戈也拿到了一个信封,里面一张写着字的纸,要求他杀掉法租界巡捕房的一个叫叶天龙的探长,没要求在多长时间内完成,但用的时间越短,得分越高。
“妈的,这就是投名状。”徐庭戈不禁他为头疼,耍小聪明他很有一套,杀人可就差点意思,中统的长处可不是暗杀。
仔细想想,御机关招募人员,肯定要选择智勇双全者,混进门是智,杀人就是勇了,怎么办,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
一帮前中统军统的末流特务们出了百老汇大厦,一个个长吁短叹,显然他们的任务也很艰巨,有人甚至将信封撕碎丢进了苏州河:“丢他妈,老子不干了!”
“日本人真是欺人太甚,这不是摆明了要让我们送死么!”徐庭戈也表现的愤愤不平,心里却道,你们不干正好,老子干!
可是杀人没那么简单,杀一个租界巡捕房带枪的探长就更难了,杀掉以后也很难全身而退,徐庭戈把自己关在屋子绞尽脑汁,终于琢磨出一套方案来。
他先设法搞清楚叶天龙长什么样子,这一点很简单,巡捕房的探长都是社会上的名人,一提名字,谁都认识,然后他开始跟踪叶天龙,设法摸清他的行动规律。
叶天龙每天上午到巡捕房点卯,然后去茶馆喝茶,中午找个馆子吃一顿,下午去烟馆抽一筒鸦片,顺便收取附近一条街的规费,然后去泡澡,晚饭也在澡堂里吃,他身边常有两个保镖,身上都有枪,警惕性也颇高,想靠近颇为不易,要下手唯有趁他洗澡的时候。
徐庭戈买了一把刀,把身上仅剩下的几块钱买了一只烧鸡,一瓶白酒,饱餐了一顿,在月光下将刀磨得风快,忽然间潸然泪下,摸着刀锋喃喃自语道:“徐二,你丫走到今天不容易,想混出个人样,就拼了吧!”
刀子磨好了,酒和喝足了,穿上衣服带刀直奔澡堂子,脱了衣服,用毛巾包着刀子进了雾气腾腾的浴室,恰巧叶天龙的两个保镖吃饭去了,只剩他一人坐在角落的小池子里闭目养神,毛巾搭在脸上,一副惬意的样子。
浴室里能见度很差,徐庭戈胆气更壮,索性不用刀子,上前一把将叶天龙按进池子,用身体压住他。
叶天龙常年抽鸦片,身子早就掏空了,骨瘦如柴的无力反抗,水底浮上来一团团气泡,徐庭戈咬牙切齿,死死按着他的脑袋,过了一会,终于不再挣扎,松开手,叶天龙头朝下浮起,死了。
徐庭戈累的气喘吁吁,这才发现叶天龙的指甲深深嵌入自己的小腿里。
他深吸一口气,将叶天龙摆成刚才的坐姿,仰天躺着闭目养神,这才回到更衣室,有条不紊的穿上衣服,回门付账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个保镖回来。
走出浴室,徐庭戈才出了一身冷汗,摸出烟来,火柴擦了几次都没擦着,找个避风的角落蹲下,觉得腿脚发软,心里堵得难受,抽了两根烟才慢慢缓过来,卷起裤子一看,小腿位置清晰的指印,仿佛被魔鬼抓过一般。
草他娘的小日本!老子哪天得计了,一样整死你们!徐庭戈狠狠骂道。
……
次日,徐庭戈再次来到百老汇大厦十一层御机关办公室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御竜王少佐热情的面孔:“欢迎加入,徐桑。”
经历了生死磨难的徐庭戈只是淡淡一笑:“阿里亚多。”
御竜王递上一叠钞票:“徐桑,去定做一套好点的西装,再买双新皮鞋吧,”
“阿里亚多狗仔一马死!”徐庭戈的语气里比刚才多了一点兴奋。
事实上他不光买了新西装和皮鞋,还添置了新的礼帽和风衣,以及皮夹子腰带丝绸手帕金袖扣等一切能彰显身份的玩意,以符合他御机关特务头子的身份。
坐在百老汇大厦的办公室里,晒着阳光,喝着清茶,瞄着报纸上“法捕房探长溺毙浴池”的新闻,徐庭戈可谓春风得意。
他踌躇满志的告诉御竜王,先前招募的八个行动人员都是最低级的街头混混,根本不堪大任,必须全部辞退重新招募人手,具体培训计划自己已经列出,洋洋洒洒万言书,从纪律到具体操作守则,全盘照搬中统的特务培训守则。
御竜王很欣赏徐庭戈,但他告诉这位新部下,御机关没有钱,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再过两天,有一批货从天津运来,到时候我们的经费就充裕了。”御竜王道。
“请问阁下,是什么货?”
“热河土。”
第十七章第二次会晤
两天后,御机关一干人等全体出动,前往码头接货,因为行动人员太少,御竜王出面找上海军司令部借了一个班的宪兵,整个码头都戒严了。.
一箱箱鸦片被苦力们搬下货船,在码头上堆积如山,徐庭戈撬开一箱,拿出里面油纸包裹的鸦片,熟稔的挑开一角用指甲抠了一点下来尝尝,咂咂嘴道:“正经热河红土。”
“徐桑,吃生鸦片是要死人的。”御竜王冷冷道。
燕青羽见状干咳一声道:“机关的干部和雇员,严禁吸食鸦片,违者开革。”
徐庭戈看了燕青羽一眼,心中很是厌恶此人,都是当汉奸,谁也不比谁高一头,怎么你丫的就爬在老子头上呢。
一旁的盛文颐表情有些尴尬,他可是老烟民了,想戒也戒不了的。
“呵呵,当然盛老板不在此列,您是机关的合作伙伴,不是下属。”燕青羽接下来的话让盛文颐放下了心,拿着手帕擦着脑门上的汗嘻嘻笑道:“吓我一跳。”
盛文颐确实不算御机关的人,为了避嫌,御竜王指示他开了一家“宏济善堂”的慈善机构,以戒烟丸的名义贩卖鸦片,盛老三在上海滩也算一号人物,此前和相熟的十几家烟馆老板都打了招呼,只进宏济善堂的土。
上海滩的烟民足有几十万,生意太大,谁也不可能一家独霸,江湖豪杰各显神通,黑道大佬,汉奸特务,土匪武装,全都来分一杯羹,有人运输,有人贩卖,有人开烟馆,各得其所,其中最大的一家就是七十六号。
宏济善堂的鸦片货纯正,不掺假,价格也公道,就是有一点,必须先款后货,概不赊欠,起初还有人想拖欠货款,立刻就被日本宪兵队请了去,打了个血肉模糊,吓得裤子都尿湿了,从此再不敢欠钱。
慢慢的大家都知道宏济善堂盛老三背后是日本人在撑腰,谁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做鸦片生意来钱果然迅速,短短一周,进账二十万元,热河土在当地的收购价不过三元一两,到了上海就是三十元,其中利润之大令人咋舌。
宏济善堂的所有收入除了必要开支以外全部上交御机关,御竜王留下一部分用于机关开销,其余的都拿去送礼,军部大佬、华中派遣军、华北方面军、兴亚院,甚至还有海军省全都要打点,苏杭丝绸、瓷器,以及各种高档舶来品,御机关简直像个百货公司的货仓。
赚钱不耽误干正事,第二次日中秘密非正式会晤在香港举行,这次御机关派出阵容远胜前次,光警卫人员就有二十多个,由徐庭戈带队指挥,一水的西装礼帽,马牌撸子,精干彪悍。
重庆方面派出宋氏家族代言人“宋子良”前来密谈,随同还有军事委员会上将陈子锟,重庆行营一位参谋长、国防会议秘书等人,都是些名不见经传但是身居要职的中层人物。
日方以今井武夫和御竜王为首
今井武夫提出,日中休战,签订和平协议,恢复到1937年的状态,但日军要驻扎在上海和华北协助中方**。
陈子锟针锋相对,要求恢复到九一八之前的领土状态,即日军退出东三省,谈判开局不利,陷入僵局,好在并非正式会谈,而且是在中立地区香港,大家的心态都很平和,既谈不拢,不妨坐下来喝喝酒,谈谈风月。
大家一同离开半岛酒店,前往海边饭店吃海鲜,出门上车的时候,陈子锟注意到了站在附近的徐庭戈,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有事么?”御竜王问道。
“没什么。“陈子锟笑笑,上了汽车。
内地已经是深秋季节,香港却依然炎热,吃完海鲜,今井武夫忽然提出要和“宋子良“单独去海上划船,沈开以目光请示陈子锟,后者略一点头表示同意。
沈开和今井武夫两个人划着小船下海私聊去了,陈子锟来到走廊上吹着海风抽着烟,忽然徐庭戈走到旁边,凭栏眺望广阔的大海,眯着眼睛道:“二十年了,你还是比我强,你坐在屋里谈事,我只能在外面站岗。”
陈子锟道:“徐二,想不到你也落水了。”
徐庭戈道:“汪某人都落水,我就不能落水,再说重庆那位光头不也是一样,把自己小舅子都派来了,不过我看这宋子良有点太年轻,该不会是狸猫冒充的太子吧。”
陈子锟哈哈大笑,拍了拍徐二的肩膀:“想套话,再回去练练吧。”说罢掐灭烟头回去了。
徐庭戈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
四十分钟后,小船靠岸,今井武夫和沈开下船,亲切握手话别,各自回去。
半岛酒店房间内,陈子锟询问沈开在船上说了什么。
沈开道:“他问我一些家里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培训过的内容,不会答错,关于和谈问题他问我委座的态度,我说委座心向和平,但是对于和谈后汪精卫的去留比较关切,如果日方一意孤行扶持汪精卫建立政权的话,重庆态度将会趋于强硬。”
陈子锟赞许道:“开诚布公,说的不错,把球踢回去,试探一下日方的底线,并且给汪精卫制造一点麻烦,也不枉此行。”
今井武夫的房间内,徐庭戈向他报告说已经透过锁孔拍摄了会谈照片。
“哟西,徐桑做得好。”今井武夫拍拍他的肩膀。
次日,沈开说需要回重庆请示高层,以确定下次正式会晤的时间和名单,日方摸清楚重庆的态度后也急于回去报告,双方在香港机场道别,各自回去。
今井武夫等人回到上海之后,将秘密拍摄的胶片洗出来,请宋家相熟的人鉴别,周佛海看了照片后表示,这个人虽然很像宋子良,但肯定不是,因为宋子良今年四十岁,即便锦衣玉食生活优越,也不会这么年轻。
“可是他的谈吐气质都很高雅,对宋家的人和事了如指掌,对重庆高层的态度也很清楚。”今井武夫这样说。
周佛海道:“哦,这样,那么这个人有可能是宋家小弟宋子安。”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今井武夫更加狐疑。
日方和重庆进行秘密接触的事情很快传到汪精卫耳朵里,他极为愤慨,当即找到影佐桢昭要求加快成立南京政fu,影佐恼恨今井武夫背着自己另搞一套,满口答应,承诺明年初一定把南京政fu的架子搭起来。
汪精卫虽然着急,但也明白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想要的可不是一个政令不出首都的花架子政权,而是一个包括华北、上海在内的半壁江山的“统一”政fu,不过这个目标很难实现,各地的汉奸们各自为政,北平王克敏、内蒙德王、上海傅筱庵,南京梁弘志,各怀鬼胎,想把这些人凑到一起没那么简单。
……
燕青羽这次没去香港,他留在上海一边学习日语一边经营善堂买卖,燕家的人对学艺有着与生俱来的能力,短短数周,他的日语突飞猛进,已经能出入虹口各处而被人误认为是纯正日本人了。
忽然他接到了唐嫣的电话,约他见面,依然是上次的咖啡厅,上次的座位,店里客人稀少,酒保在柜台内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杯子,留声机里放着轻音乐,外面人来人往,梧桐树的叶子都落了。
“领导指示,必须搞到今井武夫保险柜里的东西。”唐嫣道。
“我总得知道是什么东西吧。”燕青羽道。
“胶卷,照片,还有文字记录,关于这次香港会谈的。”唐嫣搅着咖啡,一绺头发垂下,轻轻掠起,不得不说这小娘们三十多了还是独有魅力,据说姐夫当年和她有一腿,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燕青羽胡思乱想着,半天没说粀ww.?
“这东西很重要,关系到抗日的前途,我以全国人民的名义请求你,一定要拿到!”唐嫣以为燕青羽退缩了,加重了语气。
燕青羽道:“这个……你们怎么知道香港会谈的?”
唐嫣淡淡一笑:“这个你不需要关心,你只要拿到东西即可。”
“太难了,恐怕办不到,今井武夫住在哪儿我都不清楚,怎么偷。”燕青羽两手一摊。
“他的住址我会告诉你。”
“看来我别无选择了?”
“不,你有选择,是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还是做一个汉奸。”
这话有点诛心,燕青羽避开唐嫣咄咄逼人的目光,望着窗外的行人,这里是租界,街上很多白俄、犹太佬,宛如外国。
“我们不妨打开窗户说亮话,咱们的合作没有约束性,我没捏着你的把柄,你想走就走,甚至把我卖给日本人也是可以的,而且为我们工作没有什么好处,经费有限,风险极大,不比为日本人做事,风光无限,财源广进,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一想,人活一辈子图的什么,言尽于此,你看着办吧。”
唐嫣说完,起身便走。
“等等。”燕青羽叫住她,叹了口气:“上船容易下船难,我答应你了。”
第十八章 雨夜惊魂
?不出三天,唐嫣就再次约见燕青羽,这次他们换了接头地点,秋雨绵绵的黄浦江畔,两人打着一把雨伞慢步街头,如同情侣。-< >- .
“组织上得到确切情报,重庆当局卖国的证据就藏在百老汇大厦第十八层今井武夫的住宅里,你去把它拿到。”唐嫣轻声道。
燕青羽点点头:“好吧,百老汇大厦的地形还算熟悉,我会相机行事的!”
“不,必须今晚行动!”
“为什么!”
“今晚今井武夫会去南京洽谈汪伪和梁弘志维新政府的合并问题,不在家,这是绝好的机会,而明天下午他会乘船回日本,所以只有今晚合适!”
燕青羽道:“时间太仓促了,容我想想!”
想了一会道:“十八层是高级军官住所,楼梯口都封死了,电梯门口有宪兵值班,再说整栋大楼到处都是日本人,想神不知鬼不觉潜进去,比登天还难!”
唐嫣道:“你可以从外墙攀援而上!”
燕青羽道:“我是会飞檐走壁,可那都是中式建筑,就算掉下来也摔不死,你让我爬十八层高的大楼,你去看看百老汇大厦的外墙,那么窄浅的砖头缝,怎么爬,再说夜里到处都是灯,我跟个壁虎似地趴在墙上,用不了三分钟就被宪兵当靶子打!”
唐嫣淡淡一笑:“这些你不用担心,今晚苏州河北会停电!”
燕青羽道:“你说停电就停电!”
“对,我说会停电,就一定会停电。”唐嫣笑的高深莫测。
“那也不成,下着雨,湿漉漉的很难爬,万一……”
“不会有万一的,相信自己。”唐嫣忽然握住燕青羽的手,坚定的注视着他的眼睛。
过了十几秒,燕青羽终于屈服:“好了好了,我干!”
唐嫣正色道:“我代表人民,感谢你!”
……
回到住宅,燕青羽将夜行衣,飞虎爪,**香等物放进公文包,对着镜子打起了领带,一出卧室的门,浅草珈代将雨伞奉上:“主人,要出门么!”
“是,出去有点事,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浅草珈代一直将燕青羽送出大门,目送他背影远去才关上门。
燕青羽没开车,而是坐电车来到百老汇大厦,门口宪兵正在换六点钟的岗,穿着绿色雨衣的士兵在雨中交接班,刺刀在路灯下闪着寒光。
百老汇大厦是一座集办公和居住为一身的现代化公寓楼,地下室为锅炉房,一层为大堂和公共服务区,二层到九层是公寓,十层到十六层是客房,十七层是餐厅厨房,十八层以前是业主住所,现在是日军高级军官居住,十九层到二十一层是设备层,所以十八层就是最高居住层,外人很难上来,平时驻有一个班的武装宪兵,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
燕青羽先上到十一层,进了御机关办公室,装模作样的处理公务,过了一会,几个职员下班回家,只剩下他一人,便将电灯关上,静静等候天黑。
雨越下越大,玻璃窗模模糊糊,远处外滩霓虹闪烁,灯红酒绿,燕青羽依然稳坐泰山。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走着,已经深夜十二点了,外面依旧灯火通明,虽然电力供应不足,但百老汇大厦却是优先保障目标,停电也是先停闸北南市沪西之类地区。
忽然,外面电灯熄灭,整个苏州河北岸区域全部灭灯。
燕青羽脱下西装,打开窗户,一股冷雨浇了进来,让他头脑为之一醒,俯瞰外面,外滩的霓虹已经熄灭,楼下岗哨处有微弱烛火,雨继续下,淅淅沥沥的没有停止的迹象。
从十一层往上爬显然太难,他先走楼梯来到十七层,深夜餐厅关闭,大门紧锁,区区弹子锁难不倒赫赫有名的飞贼,用一张卡片轻轻一别门就开了,悄无声息的摸进去,听到一阵鼾声,餐厅清洁工夜里在这儿打地铺,万万不能惊醒他们。
打开一扇窗慢慢爬出去,将窗户虚掩上,脚下踩着狭窄的砖缝,手攀着窗台,向楼的侧翼挪过去。
百老汇大厦两端呈八字形,在交接处构成一个l形的结构,很方便攀爬,即便如此,燕青羽的行动还是极为缓慢,雨水冲刷着外墙,咖啡色的泰山面砖光滑无比,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外面漆黑一团,雨打在脸上,冰凉,十七层的高度,风呼呼的吹,耳畔传来哨音,上面就是今井武夫的住宅,燕青羽一咬牙,一扣袖筒里的机簧,飞虎爪抛射出去,抓住了窗台,拽一拽试试强度,很结实。
拉着绳索爬上去,窗户紧闭,里面挂着窗帘,燕青羽拔出小刀拨开窗户,侧耳倾听一下,房间内寂静无声,应该无人,这才轻轻爬进去,关上窗户,静静站了一会,等眼睛适应了室内的黑暗,再度确认无人,这才拿着煤油打火机来打着,迅速观察,墙角摆着一口保险柜,有密码盘和锁孔。
区区保险柜难不倒燕青羽,撬门别锁是燕家传男不传女的绝学,古代的锁不但有那种一投就开的家常锁,更有机关无比复杂的皇家用锁,再说日本保险柜燕大侠也不是没开过,当年北京日本公使馆失窃案可是惊天大案呢。
他摸出一个听诊器按在密码盘上,右手轻轻拧动,来回几圈,然后拿出钢丝在锁孔里捣鼓一番,低声道:“芝麻开门!”
保险箱应声而开,里面摆着厚厚几摞现金,还有十几根金砖,在打火机的光芒下闪着黄灿灿的光芒,燕青羽咽口唾沫,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按捺住把金砖全都揣进兜里的**。
重要的东西在保险箱内的抽屉里,是薄薄一个档案袋,里面装着报告书和几张照片。
其中一张照片上,赫然是姐夫陈子锟,和他面对面坐的是今井武夫,这便是重庆当局卖国的铁证了。
忽然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听得出是今井武夫和楼层执勤宪兵的对粀ww.?
“大佐阁下,怎么连夜回来了!”
“哦,是,军务繁忙!”
脚步声越来越近,如果两人一起进来的话,燕青羽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负责高层保卫任务的都是受过特种训练的精锐宪兵,今井武夫本人更是柔道七段,小觑不得。
“**,怎么提前回来了。”燕青羽大惊,好在这是一个套间,从外面进来需要一定时间,这就给他留出了潜逃的时间,他迅速燕青羽将照片塞回档案袋,装到随身的防水鱼皮袋里,关上保险柜,将密码盘转到原来位置,爬出窗户,解开飞虎爪,将窗户关上的一瞬间,今井武夫进来了。
燕青羽整个人如同壁虎一般扒在大厦十八层外墙上,忍受着风吹雨打,纹丝不敢动,他的两脚踩着浅浅的砖缝,手指扣在窗台上,如果今井武夫开窗户的话,一定会发现有人吊在这儿。
今井武夫进门就发现窗口的地毯湿了一块,多年特务经验让他养成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习性,立刻叫住了执勤宪兵:“山田君,请来一下!”
山田是宪兵军曹,听到今井大佐召唤,立刻警惕起来,掏出南部十四年手枪,轻轻推上了子弹。
子弹上膛的声音传到燕青羽耳朵里,他心里那个后悔,早知道不接这趟活儿,正在懊丧,窗户已经推开,先探出来的是黑漆漆的枪管。
忽然眼角余光瞄到一旁墙壁上垂着一根粗大的电缆,燕青羽来不及多想,一跃过去紧紧抓住电缆攀附在窗户的下方。
山田军曹探头出来,用手电四下照射一番,缩头回去道:“没什么,大佐阁下是不是走之前忘记关窗了!”
今井武夫摇摇头,房间是勤务兵负责打扫的,或许是那个小子开了窗户透气忘记关上导致雨水进来也未可知,自己这几天太忙了,搞的神经兮兮疑神疑鬼的,他苦笑一下:“没事了,谢谢你山田!”
“没事卑职告退了。”山田军曹收了枪退出了今井武夫的房间。
多疑的大佐依然亲自探头出去查看了一番,由于视线死角,他同样没看到窗台下面的燕青羽。
此时燕青羽最庆幸的是没贪财拿那些沉甸甸的金砖,如若不然的话,肯定无法保证平衡而掉下去摔成一摊肉泥。
今井武夫很累,直接脱衣上床睡觉,很快传出鼾声,燕青羽极力克制住爬上去吹一管**香把他彻底麻翻再将保险柜里的好东西一扫而光的念头,聚精会神,排除杂念,慢慢向下爬。
爬墙这种活儿,向下走比往上爬更难,几乎是一寸一寸的挪动着,终于爬到十七层窗口,却懊恼的发现,窗户被某个半夜睡醒的杂役给关上了,而且这帮货色在餐厅里偷偷点上蜡烛偷吃寿司呢。
贸然进去定然打草惊蛇,可是继续往下爬,燕青羽也没那个信心,万一不小心摔下去可就前功尽弃了,好在百老汇大厦的造型比较别致,从十一层开始逐渐收缩,形成一个塔状结构,他只要向一侧平移即可。
终于从十五层爬进了楼梯间,悄悄下到十一层,进了御机关办公室,脱下湿漉漉的夜行衣,换上干衣服,躺在沙发上长长出了一口气,点了一支烟定定神,想了想,从鱼皮袋子里拿出照片重新审视着,最后将带有陈子锟的那张用打火机点燃,烧成了灰烬。
凌晨时分,雨停了,电力供应也恢复了,燕青羽出了大厦,忍不住回头望去,心说老子昨天差点从十八楼掉下来,幸亏有根救命的电缆,哎,不对,电缆哪去了。
十八层外墙上干干净净,哪有什么垂下来的电缆,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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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泄天机
燕青羽没去细想,总之逃出生天是老天爷保佑,考虑得越多,越给自己添乱。
他匆匆回到住处,浅草珈代在门口迎接:“主人,您回来了,我给您预备了早点呢。”
“以后不要喊我主人,怪别扭的。”燕青羽扫一眼桌上的饭团,又道:“不饿,我先睡一会。”
“是,主人。”浅草珈代委屈的撅起了嘴,饭团是她一个个亲手捏的,没想到主人正眼都不看。
燕青羽没睡够一小时就被电话铃吵醒,是唐嫣打来的,约定接头地点后,他匆匆出门,正在走廊里跪着擦地的浅草珈代一溜小跑跟着:“主人,您去哪儿,能带我一起去么,人家来了上海好久都没上过街呢。”
“不是说了呢,别喊我主人。”燕青羽一皱眉,回望浅草,小丫头十七八岁年纪,个头很小,大概一米五出头的样子,两只眼睛分的很开,一笑露出两边的虎牙,在日本人里大概能算秀气的,但是在见惯了美女的燕大侠面前,就是个没长开的青苹果。
“下次吧。”燕青羽戴上礼帽扬长而去,浅草珈代站在门口又撅起了嘴。
这次接头地点在闸北,战后闸北得以重建,但规模不比当年,街道杂乱无章,汽车黄包车穿梭其间,喇叭声叫卖声混成一片,燕青羽坐在一辆黄包车上自南向北行驶,唐嫣打着阳伞同样坐着黄包车从对面过来,两车擦肩而过的时候,借着阳伞的掩护,档案袋神不知鬼不觉的移交过去。
送出了情报,燕青羽松了一口气,让拉车绕一圈往回走,走着走着,忽见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貌似浅草珈代,穿着中国式的对襟裤褂,手里拿着小风车之类的玩具和零食正开心的在街上晃悠。
“这丫头不是跟踪自己的吧。”燕青羽嘀咕道,随即就释然了,依自己的本事,被人盯梢肯定会有感觉。
刚要回过头来,却发现两个形容猥琐的男子在不远处紧盯着珈代,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竟然尾随过去。
燕青羽叫停黄包车,付了车资,朝那边走过去。
浅草珈代还无忧无虑的吹着肥皂泡,忽然后面过来一人,拍着她的肩膀狞笑道:“小妹妹,侬姆妈呢?”
“你说什么?”浅草珈代听不懂上海方言。
那汉子也不啰嗦,直接揽住浅草细细的脖颈把她往一旁弄堂里拖,路人见惯不惊,如今世道乱,特务土匪横行,租界内尚且绑票成风,更何况是闸北。
浅草珈代瘦小的像个孩子,最多七十斤体重,被人象拎小鸡一样提走,哇哇大喊却没人救她,那汉子腰间分明别着利器,谁也不敢多管闲事。
弄堂里坐着一帮流里流气刺龙画虎的家伙,浅草珈代吓得浑身发抖,话都不敢说。
“大哥,你看这货色咋样?”汉子提着浅草珈代问道。
为首一个流氓走过来,捏着浅草的下巴上下左右打量着:“马马虎虎,虹口的日本人喜欢这样的妹子,带走。”
旁边有人拿了一条麻袋过来就要往浅草头上套,忽听弄堂口有人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王法么!”
一个穿着考究的男子正在弄堂口,阳光从背后射来,给他伟岸的身躯镶上了一层金边,浅草珈代眼泪都出来了:“主人”
流氓们二话不说,卷起袖子上前就打,以燕青羽的身手收拾几个小流氓不成问题,可是就在他出身的一刹那,忽然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而且如果自己在浅草珈代面前显示了身手,窃密东窗事发,肯定第一个怀疑到自己头上。
他选择了不抵抗,一巴掌打在脸上,眼前直冒金星,闸北的小混混出身真狠。
“册那,还挺硬,给阿拉照死里打!”一帮流氓围上来将燕青羽放翻在地,拳打脚踢。
“珈代,快跑!”燕青羽大喊道。
忽然一记闷棍砸在他后脑,人顿时昏了过去。
当燕青羽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家里了,浅草珈代泪眼蒙蒙守在床前看护着他,见他醒来赶紧一抹眼泪道:“主人,您醒了,想吃点什么?”
“你把我怎么着了?”燕青羽觉得行动很不自如,手脚都被绷带缠上了,整个脑袋更是被包的如同木乃伊。
浅草珈代不好意思的笑笑:“您全身受伤,我帮着包扎了一下下。”
“你把我捆成粽子了,快解开,对了,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哦,警察赶到了把他们都抓起来了。”浅草珈代一边解释一边帮燕青羽解着绷带,扭头的一瞬间,却呲着小虎牙诡异的一笑。
闸北那条弄堂里,警察正在收尸,四个死者都是从事人口贩卖的川沙土匪,全部喉头中镖而死。
一名警官拿起四角星状的飞镖仔细观察,黝黑的钢镖绝非中国式样,边缘锋利无比,瓦蓝色,似乎淬过毒。
“见血封喉。”警官将飞镖收了起来,招呼收队。
“长官,这案子怎么办?”手下警察问道。
“这种杂碎,死了就死了,还能怎么办。”警官满不在乎道,哪天街面上不倒毙几十个乞丐、瘾君子之类的人物,这世道什么都稀罕,就是人命不稀罕。
……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上海、香港、重庆的报界都收到了一份署名“无名爱国者”的爆料,包括日本特务机关的备忘录和照片,资料显示重庆当局正在秘密与日本媾和,而且谈判代表正是蒋委员长的小舅子。
除了中央掌控下的重庆,上海和香港都报纸都刊登了这条重大新闻,而不受国民党宣传机构控制的新华日报也刊发了消息,并且在文章末尾提请当局辟谣。
消息一出,举国震惊,社会各界纷纷强烈抗议当局与日本私下媾和,西南联大的学生更是上街游行示威,要求蒋介石作出解释,重庆的大学生也蠢蠢欲动,舆论一片哗然。
蒋介石雷霆震怒,将戴笠找来骂了个狗血喷头,光“娘希匹”的出现频率就高达每分钟十余次,军统的当家人垂头肃立,动也不敢动,更不敢争辩。
委座发完了脾气,才道:“你说,事情是谁泄漏的。”
戴笠道:“按理说,谁得利就是谁泄漏的,最不愿意看到我们和日本媾和的应该是汪精卫,他正在筹建南京伪政fu,如果日本人不全力支持的话,为难继续。”
蒋介石点点头:“有些道理,接着说。”
“还有,就是**,他们从来都不遗余力的在舆论上给我党抹黑。”
“那个不用说,**搞宣传是很有一套滴。”蒋介石翻了翻报纸,上面有很多人的照片,唯独没有陈子锟,“你似乎忘记了一个人。”
戴笠掏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委座,陈将军他……”
“说!”
“陈将军和周恩来似乎关系很好,但卑职以为,他还是很以大局为重,做不出这等事情的,况且和谈本来就是他介绍的,哪有给自己拆台的道理?”
蒋介石点点头,戴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他仅仅想到了第一层,更深层次的问题没有考虑到,如果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局,就是为了给党国栽赃,给自己脸上抹黑,那就能说得通了。
千头万绪,错综复杂,蒋介石也不愿意去想,摆摆手道:“雨农,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查处泄密者,严加惩处。”
“是!”戴笠一挺腰杆,旋即低声道:“和谈的事情?”
“终止,相关工作人员解散,谁也不许向外界透露半个字,否则军法从事。”
“是!”
蒋介石闭目养神片刻,按铃叫侍从打电话请何应钦来。
何应钦知道委座这两天心情不好,小心翼翼进来:“校长,有何吩咐?”
“敬之,我准备把陈子锟派到前线去,你看哪个战区有位置?”
何应钦略一思忖道:“顾祝同的第三战区负责苏南皖南闽浙等地,不妨让小陈去兼任副司令长官,另外再委任他一个江东游击区司令官的职务,他不是一直想开辟敌后战场么,就让他一展抱负吧。”
蒋介石颔首道:“好,你草拟一道命令吧。”
……
打通与重庆的联络渠道,洽谈媾和事宜,在日本军部被称作“桐工作”,由中国课课长今井武夫大佐以及御机关负责,如此机密的事情突然走漏,报纸上都刊登了备忘录的影印件,让今井武夫非常恼怒,可是他此时人在东京,无法亲自赶回处置,只好打电报让御竜王处理。
御竜王认为肯定是中间环节出了问题,责令徐庭戈对汪精卫系统进行侦查,因为此前曾经请周佛海鉴别过照片,而与重庆的谈判会直接导致汪精卫政权的失宠甚至夭折,这帮汉奸不着急上火才怪。
在家养伤的燕青羽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御竜王听说他英雄救美的事迹之后给了他一个月的假期, 正好带着浅草珈代去苏州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在虎丘游玩的时候,遇到一对来自南京的夫妻,男的不认识,女的正是唐嫣,燕青羽将浅草珈代打发到一边去,和唐嫣在孙虎亭内相对而坐。
“祝贺你,燕青羽同志,你已经通过了组织的考验,欢迎你正式加入我们的队伍。”唐嫣微笑着伸出了右手。
第二十章 单刀赴任
? 燕青羽没和唐嫣握手,急切道:“我可没要求加入你们,该帮的已经帮了,咱们两清!”
唐嫣淡淡一笑:“燕青羽,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你是帮我们么,你是在帮你的国家,你的民族,还有你自己!”
燕青羽道:“总之以后有什么要命的差事千万别来找我,我还想多活两年呢,对不住,先走了。 ”说罢转身就走。
唐嫣在身后悠悠道:“你说,日本人和重庆方面如果知道是你泄的密,御竜王会怎么处置你,你姐夫又会怎么惩罚你!”
燕青羽顿时站住,猛回头:“你要挟我!”
“不要气急败坏嘛,我没有要挟你,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既然你不愿加入我们,我们就没有办法对你进行保护,燕大侠,想脚踩几只船是不现实的,你必须作出决定,是站在人民一边,还是站在敌人一边。”唐嫣微笑道。
燕青羽举手投降:“好吧,我服了你了,反正已经上了贼船,就一条路走到黑吧!”
唐嫣笑了:“这才对嘛,组织给你的下一步指示是打入汪伪内部,放心,这个阶段你的任务很轻松,就是潜伏而已,具体事宜会有战友进行安排!”
“谢了,没别的事我先走了。”燕青羽一抱拳就要下山。
“哦,和你在一起的那个日本女孩,你多留意一下,很可能是日本人派来监视你的。”唐嫣提醒道。
“谢了。”燕青羽扬长而去。
浅草珈代一溜小碎步跟过来:“主人,那是谁呀!”
燕青羽停下脚步看着她,觉得这丫头长的很奇葩,说她十四五岁也行,十七八岁也行,二十四五岁也有人信。
“珈代,你到底多大!”
“不告诉你,嘻嘻!”
……
重庆,陈子锟接到了军事委员会的委任状,不出预料,新职务是江东游击区司令,隶属于第三战区顾祝同麾下,谁都知道,这是作为对泄密事件的惩处。
秘密和谈走漏风声,导致委座和宋家颜面大损,作为项目领导者,陈子锟自然要担负责任,不过以这种方式接受惩罚,对他来说恰恰是求之不得的。
本来战区副总司令长官的委任要由委员长亲自出马,但是出于某种原因,蒋介石并未出现,而是由负责军政大权的何应钦出面,重庆官场上的人就都明白,陈子锟这回是被发配到敌后去受罪了。
陈子锟想面见蒋介石,被侍从室婉拒,说委座最近日程排满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何应钦解决。
何应钦和陈子锟的关系一直不睦,找他自然没有下文,没有军队,没有装备,没有资金,有的只是一纸委任状,陈子锟又成了光杆司令,这回比起当年出任江北护军使的时候还惨些。
既然重庆已经容不下他,还不如尽快赶赴前线,阎肃本来要同去,还当他的参谋长,但是考虑到后方要有人照顾,被陈子锟婉言谢绝,陈启麟伤重,依然在医院躺着,据说上峰对这位黄埔出身的猛将很欣赏,打算等他伤愈之后委以重任,陈子锟也不好断人家的前程,至于薛斌,最近很不在状态,神魂颠倒的不知道在搞什么,也不堪使用。
幸好还有个忠心耿耿的副官双喜护送司令赴任,从重庆到江北关山万里,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穿越湖北河南敌占区,经大青山脉渗透,还有一条是经香港上海去江东省城,也是要走敌后通道,这两条路陈子锟都不走,他选了第三条路,直接空降江北。
泄密事件让陈子锟很谨慎,他怀疑是重庆内部出了叛徒,所以不敢大张旗鼓的上任,出行日期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初的一个傍晚,重庆白市驿机场,一架涂成深灰色的dc-3飞机整装待发,螺旋桨已经开始转动,一身飞行皮衣的陈子锟和妻儿话别,没有太多的叮嘱,转身上了舷梯,站在机舱口向送别人群潇洒的敬了一个军礼,双喜紧跟着上去,关上了舱门,飞机开始滑行。
忽然一辆汽车急驰而至,车上下来的是宋美龄,此时飞机已经腾空而起,宋美龄叹息我来晚了,飞机仿佛听到似的,调转飞来,在机场上空盘旋,众人洒泪挥手,目送亲人出征。
夜间飞行是个技术活儿,好在抗战已经打了两年,原本技术生疏的飞行员都被战争磨砺成了精英,夜航不在话下,依靠罗盘和地标可以准确的飞到目的地。
航程无聊枯燥,双喜在舱里打盹,陈子锟在驾驶舱和飞行员唠嗑,问他们晚上飞行安不安全,会不会遇到日军巡逻战斗机。
飞行员说我军完全不掌握制空权,敌占区空域相对安全,没有高射炮也没有敌人的战斗机,只要不迷航就没事。
不知不觉,陈子锟也沉沉睡去,在迷糊中被双喜推醒:“总司令,该跳伞了!”
机舱内已经亮起了红灯,舱门打开,冷风呼呼的灌进来,还夹杂着雨水,变天了,双喜先将一箱装备推了出去,伞花在夜空中绽放,如同一朵白莲,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陈子锟背上伞包,将开伞钩挂在滑道上,对辅助跳伞的空军人员挑了挑大拇指,一头跳进了夜空,双喜紧随其后跳了下去,舱门随即关闭,飞机掉头回航。
空中风雨交加,两人先后落在田里,秋天的天地已经收割完毕,但还留着一尺多高的高粱茬子,要不是穿着厚底跳伞靴,差点把脚扎伤。
将降落伞收起藏在林子里,再去找第一个空投的装备箱,却只看见降落伞在河面上慢慢沉没,双喜一摊手:“完了,全掉河里了!”
好在随身还有一个装备包,两人找了棵大树避雨,把跳伞服换下来,穿上预备好的便服,陈子锟长衫礼帽,双喜短打毡帽,看起来就像是主仆二人。
不大工夫,天亮了,雨也停了,降落伞和军服靴子都挖坑埋了,两人走在田埂上,只觉得空气中带着泥土的腥味和青草的芳香,比终日阴雨蒙蒙雾气笼罩的重庆感觉好多了。
这儿是南泰县城外的一个村子,天刚蒙蒙亮,只有一个拾粪的老头在路边慢吞吞的走着,狐疑的看着两个外乡人。
“老人家,县城怎么走。”陈子锟客气的问道。
“哦,前边有条大路,往东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老头道,一条黄狗在他腿边撒欢的绕来绕去,还跑到陈子锟脚旁嗅了嗅味道。
“谢了。”陈子锟一抱拳,带着双喜向东而去。
“掌柜的,上县城干啥,那儿可是鬼子的地盘。”双喜低声道。
“毛,那是老子的地盘。”陈子锟道。
走了小半个时辰,果然看到南泰县的城墙,城楼子上挂着一面五色旗,旗帜有气无力的垂在旗杆上,路上有三三两两进城卖菜的农民,城门口站着俩大兵,一时间竟有恍如隔世之感,让陈子锟觉得身处民国十二年间。
进城门要搜身,双喜顿时紧张起来,身上可带着家伙呢,被人抄到怎么办,陈子锟若无其事,走到门口掏出两包烟甩过去:“老总辛苦了!”
俩哨兵拿了烟,也不盘问,直接放他们进去,早晨的县城热闹非凡,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老县衙门口的路两旁,都是四乡来的菜农和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鸡粪狗屎遍地。
陈子锟找了家早点摊子坐下,一边吃鸡蛋烙馍一边观察县城的变化,令他惊讶的是,县城竟然比沦陷前还要热闹一些,临街的门面招牌都是崭新的,老县衙现在成了日本人的据点,门口堆着沙包架着机关枪,还建了一座水塔模样的碉楼,上面飘着日本膏药旗,射击孔黑洞洞的,整座建筑用洋灰和花岗岩、砖头垒成,怕是用手榴弹是炸不倒的。
忽然鬼子据点里冲出几辆边三轮摩托车,轰鸣着向城门口驶去,大街上顿时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咱们走。”陈子锟放下一张法币,戴上礼帽,匆匆穿过小巷,来到一处民宅后门,轻轻敲三下门,停一停,再敲五下。
后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张警惕的面孔,随即变得惊喜万分:“司令,是您!”
这儿是南泰县三枪会秘密联络点,受三枪会和军统双重领导,负责人是盖龙泉手下的一个兄弟。
简单寒暄后,联络点准备了一辆骡车送陈司令下乡,出城没走二里地呢,就见日本人的摩托车队迎面而来,骡车赶紧避让,双喜手伸进兜里捏住了枪柄,摩托车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众人松了一口气。
陈子锟斜眼一瞥,只见摩托车斗里装着降落伞和皮衣,上面还带着新鲜泥土,分明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一个坐在车斗里的军曹回头看了看骡车上的人,说了句什么,三辆摩托戛然停下,掉了个头开过来,众人大惊失色,一时慌了手脚。
三辆摩托车呈品字形将骡车围住,军曹下车傲慢的打量着他们,联络人点头哈腰,递上良民证:“太君,良民大大的!”
军曹一摆手:“搜!”
说时迟那时快,陈子锟一撩长袍,双枪在手,第一枪将抱着歪把子的机枪手天灵盖掀开,第二枪在军曹的眉心开了一个洞,双喜紧随其后掏出两把机头大张的m1932速射型驳壳枪,一通猛扫,鬼子们连枪栓都没来得及拉开就被尽数打死,整个交火过程不到十秒钟。
陈子锟将军曹的呢子军装扒开,用手指蘸着血在他白衬衣前襟上写了几个字:杀人者陈子锟也,
第二十一章 子弹壳
? 周围人全呆了,这可是太君,说杀就杀,眼睛都不眨一下,七个皇军全报销了,枪栓都没来得及拉开。
车把式吓得两腿一弯跪倒在地:“好汉,饶命,一家老小!”
双喜喝道:“你求什么饶,又不杀你!”
车把式痛哭流涕:“你杀了日本子,俺也逃不了干系!”
联络人道:“日本人施行连坐法,死一个日本人,要十个中国人抵命,在哪儿死的人,就屠最近的村子!”
陈子锟略一思忖,一挥手:“你走吧!”
车把式千恩万谢,驾着骡车落荒而逃,陈子锟指挥大家把日本人身上的装备扒下来,尸体堆到一处,砸开一辆摩托车的油箱,汽油淌了一地,擦着火柴一扔,烈火腾空而起,点燃了尸体。
陈子锟踏上摩托车,用力一踹发动起来,双喜上了另一辆,联络人端起机枪坐在车斗里,一阵轰鸣,呼啸而去。
南泰县是陈子锟的发家之地,道路网本来就很发达,日本人占领之后,驱使劳工修缮交通,道路更加平坦畅通,怪不得连县城的日军都装备了摩托车。
两辆摩托在道路上疾驰,风呼呼地刮在脸上,生疼,幸亏有缴获的风镜,要不然连眼睛都睁不开,风太大也不能张嘴说话,只能看着联络人的手势向前开。
……
南泰县驻扎了一个中队的日本兵,隶属于田路支队,经过一年的清剿,游击队已经被压迫到了山区,县城附近五十里内基本安全。
今天早上,十里铺的保长前来报告,说是村里发现了奇怪的东西,根据他的形容,山田中队长确定是降落伞,于是派了一个分队的部下去现场勘察并取回降落伞,过了不久,城墙上的哨兵发现城外有黑烟,出去查看发现了七具被烧焦的尸体,还有一面写了血字的白衬衫在寒风中飘扬,一辆摩托车被烧成了残骸铁架子,另外两辆不见了。
山田中队长下令全体紧急集合,老县衙大院内响起凄厉的警报声,大队穿着土黄色军装和翻毛皮鞋的日本兵从宿舍里冲出来,爬上汽车和摩托,架起机关枪,中队长阁下拔出指挥刀大喝一声,车队冲出了据点,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杀出县城一路向西,沿着摩托车的车辙印追了过去。
深秋的南泰,到处光秃秃一片,因为青纱帐便于隐藏游击队,被日本人强逼着老百姓踏平了,雨后天晴,能见度极高,汽车飞驰,不知不觉就开出五十里外,道路变得泥泞起来。
陈子锟驾驶的摩托车也陷入了泥沼,道路越向西越难走,县城附近是铺着碎石子的车马路,十几里外就是压实的土路,再走下去就是这样的乡间便道,一下雨就变成泥潭,摩托车陷进去就开不出来,徒劳的轰鸣着,排气管冒出阵阵黑烟。
忽然陈子锟觉察到空气中有一股危险的味道,拔出双枪警戒,联络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恐万分道:“这儿是赵司令的地盘,咱们得赶紧走!”
“哪个赵司令,“陈子锟狐疑道。
话音刚落,一声唿哨传来,道路两边的土丘上冒出一排枪管来,一个高大汉子如同神兵天降般站在高处,内穿白布衫,外罩黑色对襟褂子,腰间玄色大带,黑色泡裤,扎着腿带,脚上却是一双满是泥巴的草鞋,头上带着铁路工人的制帽,打扮的不伦不类,正是赵子铭。
“赵司令就是我,我就是赵司令,早就瞅见你们了,哪路人马,报上名号。”赵子铭拿长苗驳壳枪的枪管顶一顶帽檐,一口京片子地道的很。
陈子锟道:“我是你叔!”
赵子铭定睛一看:“哎呀妈呀,真是叔,弟兄们,收家伙,是我叔来了!”
说着跳下来,满脸喜色:“叔,你可来了,那啥,家里都好吧,婶子们都好吧!”
陈子锟道:“别唠家常了,日本人撵着腚追呢!”
赵子铭道:“敢到老子地头来,山田他是活腻了,小的们,上菜!”
几个喽啰下来,在地上刨个坑开始埋地雷,是那种土造的铁疙瘩,看起来老大一坨,其实装的是黑药,杀伤力有限,赵子铭瞅见摩托车斗里几条三八枪,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叔,给我两杆咋样!”
陈子锟好爽无比:“都拿去!”
……
山田中队长举起望远镜,看到远处两辆摩托车正在艰难跋涉,杀害皇军的元凶就在眼前,日本兵们群情激奋,架在卡车头上的轻机枪开始射击,前头开路的摩托车也加快了速度。
乡间土路就那么宽,摩托车毫无悬念的压上了地雷,一声巨响,摩托被炸翻,车轮犹自空转,士兵血肉模糊,摇摇晃晃,竟然没死,地雷的威力可见一斑。
紧随其后的卡车急刹车停下,车顶的机枪向道路两侧扫射,士兵们纷纷跳下,寻找掩护,动作有条不紊。
两边飞来雨点般的手榴弹,有中式木柄手榴弹,也有日本造的四十八瓣小甜瓜,炸起一团团烂泥,鬼子兵们阵型不乱,沉着还击,子弹啾啾的响着,双方打得很是热闹。
游击队火力有限,长枪大都是膛线磨平了的旧汉阳造或者土炮,手枪在野战中作用有限,要不是陈子锟带来六支缴获的三八式和十几个装满子弹的皮子弹盒,这场仗就更难打了。
陈子锟和赵子铭都是神枪手,两人各持一杆三八大盖,先把卡车轮胎给打爆了,然后接连打死七八个人,这是陈子锟第一次使用三八大盖打仗,不由惊叹这枪真他妈好使,后坐力小的很,指哪儿打哪儿,精度极好。
打了十几枪后,赵子铭指着远处道:“叔,小鬼子想绕过来抄咱的后路!”
陈子锟道:“你是指挥官,你说咋办就咋办!”
赵子铭道:“还能咋办,跑吧!”
说罢将手指塞进嘴里吹了一声长长的唿哨,又是一阵手榴弹投出去,弟兄们开始撤离,只留下十几个人阻击。
“叔,你先走,我掩护。”赵子铭不停地拉栓,扣扳机,黄澄澄的子弹壳带着热气抛到烂泥里,每一枪都有一个小鬼子倒下。
“麻利点。”陈子锟只好先撤,跟着众人退入树林。
赵子铭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接连扔出三枚手雷,拎起枪兔子一般窜了。
等日本兵爬上土坡,只看见满地子弹壳,;连个人影都没有。
山田中队长大怒:“追!”
烂泥地上遍布杂乱的脚印,日本兵们尾追而去,前面是一片松林,正适合伏击,他们先趴下打了一阵乱枪,再小心翼翼的端着枪猫着腰进去,搜索了一番,依然毫无踪迹。
“山田大尉,看那儿。”一个伍长指着远处喊道。
山田举起望远镜,大约八百米外,一张嚣张的面孔正对着自己呲牙,大概是笑话皇军的无能。
日本兵们纷纷举枪射击,三八枪虽然精度高射程远,但是对八百米外的目标也只能靠运气,继续追吧,可是前面泥泞更深,穿着笨重的编上靴根本迈不开步子,走两步脚下就沾满了泥巴,可谓举步维艰。
没追到人,还损失了十几个人,山田大尉非常恼怒,却无可奈何,这儿是游击区,继续待下去危险的很,于是下令收兵回县城。
一小时后,赵子铭率领游击队回到了战场,除了一具汽车残骸和满地子弹壳外,什么都没留下。
“拆。”赵子铭一声令下,队员上前拆卸起汽车零件来。
陈子锟纳闷:“你打算拼一辆新车出来!”
赵子铭道:“我哪有那个本事,就算拼出来也没有汽油,汽车上有好钢材,拿来打大刀最好了!”
陈子锟看到不少队员满地捡子弹壳,更纳闷了:“你们还用复装子弹!”
赵子铭道:“俺们可没兵工厂,可是派别的用场的!”
队员们风卷残云般收拾了一切可用的物资,撤到了附近一个村子,赵子铭让人预备饭菜给叔接风,吃的是日本牛肉罐头,喝的是日本麒麟啤酒。
“招呼不周,叔别见怪。”赵子铭大马金刀的坐着,豪爽的举起酒碗,颇有乃父风范。
“子铭,我这次回来,是领着大家打日本的,你跟我干吧。”陈子锟道。
出乎意料的是,赵子铭没有痛快的答应,反而挠着头,很为难的样子。
“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双喜急了。
“叔,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人吧,天生不服管教,属孙猴子的……”赵子铭嘿嘿笑着。
陈子锟爽朗大笑:“好,有性格,罢了,我不强求你, 你知道陈寿盖龙泉在哪儿么,送我过去找他们!”
赵子铭道:“他俩,各干各的,还不在一块呢,我和他们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回头找人送叔过去!”
事不宜迟,吃罢了接风酒,赵子铭安排了十个人护送陈子锟进山找盖龙泉,自己拎着一口袋子弹壳,骑着一匹枣红马跑了。
来到十里外的一处破庙,赵子铭下马步行,嘴里学着鸟叫:“咕咕,咕咕!”
破庙里走出来一个妙龄女子,齐耳短发,碎花小棉袄,不盈一握的小蛮腰扎着皮带,英姿飒爽。
“小唯妹子,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赵子铭献宝一样将手中装着子弹壳的口袋奉上。
“呸,谁是你妹子,叫我叶护士。”女子接过口袋一看,惊喜无比:“呀,好多子弹壳,这回叶政委可得高兴死!”
赵子铭的脸立刻耷拉下来:“又是叶政委,你就不能提点别的!”
女子满不在乎道:“为什么不能提,叶政委是我哥哥!”
赵子铭道:“打住,我听不得这人的名字,你要是再提他,别想我下回再给你送子弹壳!”
女子露出两枚白生生的虎牙笑道:“好了好了,不提就不提,我哪敢惹咱们赵司令生气!”
赵子铭道:“那啥,外边冷,咱到庙里去坐会!”
女子道:“不了,今天来了好几个伤员,我们可忙了,我不陪你了,再见。”说着扭头跑了。
赵子铭望着她远去的苗条背影,怅然若失,忽然翻身上马,大喝一声:“驾。”一骑绝尘而
第二十二章 军工厂
叶唯蹦蹦跳跳进了村子,一手提着装满子弹壳的口袋,一手拿着一束野花,村口站岗的战士笑呵呵问:“叶护士,今天这么高兴。”
“是,今天丰收。”叶唯笑着回答,一路和村民们打着招呼,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敲敲门,没人应声,便蹑手蹑脚的摸了进去,堂屋的门敞着,一个削瘦的背影正坐在桌旁写字。
叶唯倚在门框旁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干咳一声,那人回转身来,皱起眉头道:“小叶,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人家敲了,你没听见。”叶唯撅起了嘴,走进来将一口袋子弹壳放在桌上,忽然看见摊开的日记本,眼睛一亮,嬉皮笑脸道:“叶政委写什么呢,给我看看。”
叶政委急忙合上笔记本塞进军装上衣口袋里,衣服是黄绿色的中山装,用石榴皮染的颜色,青一块绿一块的,跟乞丐的百衲衣似的。
“没,就是记一些抗日斗争中的心得。”叶政委扶一扶脸上的黑色圆框眼镜道。
叶唯哼了一声道:“还说是人家的干哥哥,日记都不给看。”
叶政委急道:“叶护士,虽然令尊把你托付给我,但我们只是革命战友关系,干哥哥干妹妹那一套,八路军里不兴的。”
叶唯一摆手:“好了,不和你玩了,看我给你带的什么好东西。”
叶政委拿起口袋一看,欣喜万分:“都是六五子弹壳,军工厂的同志们太需要了,你从哪儿弄来的?”
叶唯道:“你带我去参观军工厂,我就告诉你这个秘密。”
叶政委沉吟片刻,终于答应:“好吧,我带你去,不过你一定要保守秘密。”
“保密纪律我都懂。”叶唯兴奋起来。
叶政委从墙上摘下驳壳枪背在身上,带着叶唯离开小院,前往村西的铁匠铺,初冬的大青山地区已经很寒冷,可铁匠铺里几条大汉依然**着上身,挥动铁锤砸个不停,他们在锻打大刀和梭标,八路军游击队武器不足,只能以冷兵器凑数。
南泰地区最不缺的就是优质铁矿石,可是农村铁匠技术有限,再加上成本问题,只能打造铁质大刀,偶尔造一些夹钢的红缨枪,至于刺刀是不敢做的,那东西因为要和枪口榫合,精度要求很高,废品率很高,还不如直接造大砍刀。
铁匠铺里堆着几十截钢轨,是游击队从铁路线上扒来的优质钢材,不过这种材料可不舍得用来打造大刀,都是用来造枪管的。
桌上已经有几根枪管,是铁皮卷着钢棍不停锻打而成的,不过没有膛线,只能发射铁砂子。
铁匠们见叶政委和叶护士来参观,都咧开嘴笑呵呵的招呼,手中的活儿却不停,叶政委道:“同志们加把油,造出最好的大刀,砍的小鬼子人头滚滚。”
大伙儿叫一声好,铁锤落在砧子上的声音更密集有力了。
叶政委道:“叶护士,参观完了,你可以告诉我子弹壳是从哪儿来的吧?”
叶唯眨眨眼睛:“堂堂政委,竟然骗人。”
“我哪里骗你了?”
“这儿不是真的军工厂。”
“这儿就是真的军工厂。”
叶唯提起装着子弹壳的袋子:“这些东西在这儿派不上用场吧。”
叶政委沉默了一会,似乎下定了决心:“好吧,我带你去‘真正’的军工厂,但你一定要严格保密。”
“好了,刚才都说了,我知道纪律。”叶唯得意的笑了。
叶政委带着她出了村子,饶了两个弯爬上了山,半山腰有一座庙,门口有哨兵站岗,报了口令之后才进去,院子里铺满簸箕,里面晒得是黑色的火药。
一个中年人出来招呼道:“叶政委来了。”
叶政委道:“这是咱们军工厂的工程师老张同志,这是咱们支队卫生队的叶护士。”
老张笑道:“小叶子,我们谁不认识,卫生队一枝花嘛。”
叶唯不好意思道:“张大叔你又笑话我。”
老张道:“不开玩笑了,昨儿晚上下雨,火药都受潮了,趁着出太阳赶紧晾晾,不然半个月白忙。”
叶政委道:“同志们辛苦了,对了,我带来一些子弹壳,你看看能不能用。”
叶唯将袋子递上,老张接过来将子弹壳倾倒在地上,一枚枚的捡起观察:“嗯,大部分都比较完好,只有这几个上面有凹坑,口也变形了,不过铜壳好复原,我让人敲打敲打就行。”
叶政委问起最近的工作情况,老张叫苦不迭:“物资太匮乏了,雷汞所剩无几,现在力量都集中在黑火药的生产上,硝只能用茅房的墙壁上刮,来源太贫乏,硫磺和木炭倒是好找,可是硝的比例掺少了,造出的地雷杀伤力太弱。”
叶政委道:“支队领导会考虑解决的。”
两人这边聊着,叶唯无聊的四处看,工人们用石碾子将木炭压成粉末,又用萝子过,每个人都在忙碌着,本来供奉菩萨的庙里摆上了工作台,几个技师正在修理步枪。
偏殿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叶唯好奇心上来,轻轻推开走进去,只见墙角放着一口木箱,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是一枚黑黝黝的巨大炮弹,比她见过的日本山炮的炮弹大多了,弹体发着幽光,弹壳上似乎还有洋文字母。
“小叶!”背后传来叶政委的喊声,“你怎么到处乱跑,一点纪律都没有。”
叶唯吐了吐舌头跑出来,问老张:“那个大家伙是干什么用的?”
老张道:“那是国民党留下的大炮弹,我们一直想拆开利用里面的优质炸药制造武器,可是没技术,拆不开,只好先放着。”
“哦,这样。”叶唯点点头,其实根本不懂。
参观完了军工厂,叶护士心满意足,叶政委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的弹壳哪里来的?”
叶唯道:“说来话长,上次我奉命去县城采购药品,回来的路上看见地下有几个子弹壳,我就想起你说的话了,咱们游击队缺子弹壳,就捡起来了,可是一抬头,你猜怎么着?”
叶政委不耐烦了:“小叶同志,现在不是你讲故事的时机。”
“好吧好吧,是这样的,两个伪军想欺负我,一个骑着枣红马的英雄出现了,用皮鞭抽了伪军一顿撵他们滚蛋,然后他问我,妹子,你捡子弹壳做什么,我就说了,本姑娘喜欢。”
叶唯绘声绘色的讲着,连语言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叶政委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然后他就给你一袋子弹壳?”
“不是,他可有意思了,下马和我一起到处找子弹壳,然后他问我住哪儿,叫啥,说要给我送一口袋子弹壳来,我本来不想搭理他的,可是想到咱们的战士每人只能发三颗子弹,就……就……”
“他叫什么,你知道么?”
“知道,他叫赵子铭,是附近的土匪头儿,不过他也是打日本的。”
叶政委的表情很怪异,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叶唯小碎步跟在后面,小心翼翼问道:“叶政委,我做错了么?”
叶政委勉强一笑:“没有,你没做错,不过你可以做的更好一些,我们八路军初到江北,很多工作没来得及展开,统一战线就是重要的一项,这个赵子铭在江北各路抗日杂牌武装中,算比较有个性的一股,如果能争取他们加入我军,那么咱们大青山支队就如虎添翼了。”
“那下次我和他说说。”叶唯道。
叶政委摇摇头:“不用,统一战线工作是我的职责,再说……”
“再说什么?”
“没什么,你去吧,出来这么久,卫生队的白军医肯定到处找你呢。”
“噢,那我去了。”叶唯乖乖先走了。
叶政委对着茫茫青山吐出埋在胸中的一口浊气,道:“再说赵子铭是我的旧相识,不过他愿不愿认我这个义兄就难说了。”
远在邻村的赵子铭觉得耳根子热,嘀咕道:“谁他娘的念叨我呢?”
……
陈子锟被护送到了大青山深处的盖龙泉密营,这儿他曾经来过,民国十三年的时候混成旅围剿土匪,拉着山炮雪夜奔袭,就是奔这儿来的。
山寨隐秘,易守难攻,只有一条陡峭的山路通行,山上遍布暗哨机关,来到山门前,盖龙泉坐着轮椅前来迎接,抱拳道:“总司令莫要见怪,和小日本打仗伤了腿,还没好利索。”
进了山门,高耸的旗杆上悬着一面杏黄色的大旗,上面绣了四个字:“抗日救国。”
聚义堂前,弟兄们列队等候总司令的检阅,枪械武器杂乱,军装也不整齐,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陈子锟百感交集,和他们每一个人亲切握手,喊着他们的名字嘘寒问暖,总司令的到来让山寨上下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盖龙泉让人杀猪宰羊,上好酒,厨子愁眉苦脸道:“司令,咱就两口猪,三只羊了,都杀了明天吃啥?”
“不过了。”盖龙泉道。
众人都兴高采烈的附和:“不过了。”他们都知道,陈子锟以上将之尊来到大青山,说明党国没有忘记他们,大批物资肯定随后就到。
酒宴摆好,弟兄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不亦乐乎。
“总司令,你带了多少枪,多少军饷来?”盖龙泉兴冲冲问道,他喝的有点高,脸膛通红,每一颗麻子都饱满无比。
第二十三章 英雄会
陈子锟爽朗大笑:“就带了双喜一个副官,空投的时候倒是有一口箱子,可惜掉河里了。”
盖龙泉大失所望:“合着你是单枪匹马来的。”
陈子锟道:“那又如何,我来了,就什么都有了。”
盖龙泉愣了片刻,被酒精麻醉的大脑终于醒悟过来,陈子锟是啥人,堂堂国府上将军,一言九鼎的大帅,他能让弟兄们受委屈?看来这大山里的苦日子真是熬到头了。
“弟兄们,大帅回来了,咱们又该开张了,喝!”盖龙泉举起酒碗,下面众喽啰跟着嗷嗷怪叫,兴奋莫名。
陈子锟离开江北一年时间,对现在的局势很不了解,盖龙泉打开话匣子,说自从游击军被打散以后,日本人和汉奸二鬼子称王称霸,大伙儿被追的跟丧家犬一般到处流窜,直到半年前才渐渐在山区站住脚跟,现在江北的地方武装很多,除了**系统的游击队之外,还有**八路军的武工队,土匪更是牛毛遍地。
“**也来了?”陈子锟皱起了眉头。
“对,叫什么大青山支队,起初只有几十个人,现在越滚越大,有几百号人马,盘踞在牛马庄一带,招兵买马热闹的很,领头的叫武长青,听说是个狠角色,还有你的侄子赵子铭,也混的不赖,拉起一支人马当了司令。”盖龙泉侃侃而谈。
“陈寿和曾蛟呢?”
“这小子以正规军自居,手下几百号人,在苦水井一带活动,实力最大,曾蛟在淮江里干老本行,混的马马虎虎。”
经过盖龙泉一番介绍,陈子锟总算是明白了几分,江北情况错综复杂,武装林立,互不统属,谁也不服谁,怪不得迟迟打不开局面,不过随着自己的到来,这些情况将会得到有效改观。
他先下令将陈寿和曾蛟找来,当年的老部下聚在一起开了个会,商量怎么把江北的抗日武装整合起来。
“要我说,谁不听话就打谁,先把**收拾了,剩下的小杂鱼都不在话下。”陈寿说道,他的部队曾经和八路军起过冲突,结下了梁子。
盖龙泉附和道:“陈寿这回说的在理,**那是属耗子的,下崽快的赶不上,到哪儿都是一窝一窝的,得先他他们灭了才好安心打日本。”
曾蛟是淮江里的水匪,对陆上的事情不太关注,他只是说总司令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办。
陈子锟道:“我以江北游击区总司令的名义下令,三日后江北所有抗日武装的头儿都到苦水井集合,逾期不到,军法从事。”
大家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
牛马庄,八路军大青山支队驻地,叶政委拿着一封信匆匆进了支队长武长青的办公室,支队长正蹲在地上喂鸡,看见政委进来便站起来招呼:“雪峰你来了,快进屋喝口水。”
叶雪峰道:“不喝了,事情紧急。”说着将一封信拍在桌子上,愤愤然道:“顽军又要挑起摩擦了,他们居然命令咱们去开会,我看这分明就是鸿门宴!”
武长青拿起信浏览了一番,最后目光定格在落款的大印上。
“第三战区江北游击区总司令印,呵呵,来头挺大,对了雪峰,听说你和这位陈司令长官还有些渊源?”武长青轻轻将信放下,给叶雪峰倒了一碗水。
叶雪峰道:“不错,我认识这位陈子锟将军,那还是在大革命时期,我在上海从事地下工运,我的一位上级不幸被敌人逮捕,是他出面营救回来的,再后来又陆续见过一两次,但不算很熟悉。”
武长青道:“不熟悉也可以谈谈看法嘛。”
叶雪峰陷入了沉思,伸手摸身上,烟盒是瘪的。
武长青拿出自己的烟袋过去,叶雪峰也不客气,点上抽了一口,道:“陈子锟是北洋军阀出身,按理说应该是腐朽反动的代表,但他又是国民党员,留美学生,生活完全西化,他是投机政客,谁得势就投靠谁,直系吴佩孚、奉系张学良,还有爱国将领冯玉祥,都当过他的靠山,当然他现在投靠的是蒋介石。”
“接着说。”武长青很认真的听着,拿出钢笔在舌头上舔了一下,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
“他善于敛财,却又体恤百姓,曾经在统治区域实行过有限的惠民政策,但由于本身的革命不彻底性,最后还是失败了,他对我党是持抵制态度的,却又因为私交和我党有匪浅的联系,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人的抗日决心还是很坚定的,在淞沪战场上投入大量部队,在北泰保卫战时,更是拼光了老本,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
武长青道:“据你这么一说,这个人倒是个矛盾的综合体,他为什么选择这个时机到江北来呢?”
叶雪峰道:“前段时间,爆出重庆和日本侵略者私下媾和的丑闻,据说和陈有关,我想他来江北,是被蒋介石发配了吧。”
武长青停笔道:“我们来分析一下,陈子锟出身复杂,算不得国民党的嫡系将领,蒋介石榨尽了他的利用价值,现在把他当弃子使用,以他的政治智慧来讲,应该是清楚的,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拉他一把,把他拉到人民这边来。”
叶雪峰道:“支队长,这么说你准备赴会了?”
武长青点点头:“要去,一定要去,从大面上来讲,陈子锟是重庆任命的江北游击区司令,咱们八路军大青山支队虽然不归他直接管辖,但同属一区,总要有所来往才是;从小的方面说,咱们不去,岂不给了他们口实,以陈寿为首的顽军不是一直想搞摩擦么,不能给他们制造机会。”
叶雪峰道:“支队长,太危险了,你不能去,要不这样,我替你去。”
武长青淡然一笑:“再危险能有爬雪山,过草地危险,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我相信马克思不会这么急着召见我的。”
叶雪峰还要坚持,武长青语重心长道:“雪峰,我是军事干部,牺牲了还有人顶上,你是政工干部,少了你,部队的方向就把不准了,还是我去吧,这是命令。”
“支队长……”叶雪峰无言以对。
武长青道:“敌后工作,任重道远,咱们初到这里,一穷二白,打仗之前每个战士就发三颗子弹,还是军工厂造的复装子弹,十发能打响七发就算不错了,打光了子弹只能和敌人拼刺刀,用拳头和牙齿上,战士们吃穿也跟不上,实在是太艰苦了,江北地区迟迟打不开局面,不是因为敌人太厉害,而是因为抗日武装之间不团结,现在陈子锟来了,这个困局终于有希望解开,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就怕打不过日本人么,我这次去,就是为了劝说他停止摩擦,一致抗日。”
叶雪峰终于点点头:“好吧,支队长,我支持你。”
……
南泰县,鬼子据点,山田大尉的办公桌前,伪县长夏景琦奴颜婢膝的站着。
“夏县长,你看看这是什么?”山田大尉指着写着血字的白衬衫问道。
夏景琦低头一看,脸色大变:“杀人者陈子锟也,陈子锟来了!大事不好,山田太君。”
“纳尼?这个陈子锟是什么的干活?”山田刚调来不久,对江北的事务不是很清楚。
“报告山田太君,陈子锟是国民政fu陆军上将的干活。”
“上将?”山田很是狐疑,“夏县长,你觉得重庆会派上将级别的军官到南泰来么?那可是和畑俊六大将一样级别的将官,用你们支那的话说,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这个……太君,不可不防,我建议派得力人员下乡侦查,若是属实,得赶紧请田路将军增派援兵才行。”
“好吧,夏县长,此事就交给你了。”
……
陈寿是苦水井人,早年就在这一带当土匪,后来发达了,远亲近邻都跟着鸡犬升天,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越活越回去,从**将官又变成了土匪,手下几百号弟兄,号称**正规军,盘踞方圆五十里的地盘,有枪有炮,实力不凡。
双喜先来联络,陈寿得知陈子锟驾到,不禁大喜过望,问他兄弟,司令带了多少人,多少军饷枪械?答案自然让他大失所望,不过双喜说了:“总司令人都过来了,你还愁什么,要人马要枪炮, 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这话在理,江北群雄并起,缺的就是一个主心骨,这个人选非陈子锟莫属。
所以陈寿对陈子锟召开军事会议的主张大力支持,这是整合江北势力最好的机会。
三天很快过去了,苦水井附近来了很多人马,村里陈家祠堂现在是陈子锟的临时司令部,曾蛟已经将掉进河里的空降装备箱打捞出来,里面是上将军的全套行头,包括呢子制服武装带佩刀皮靴勋章等,还有一大摞空白的委任状。
各路头领觐见的时候,陈子锟已经换了行头,深绿色呢子军装,胸前挂着一枚青天白日勋章,武装带一丝不苟,马靴锃亮,白手套一尘不染,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众人被他强大的气场所慑服,再嚣张的人也不敢出大气,忽然远近闻名的刺头赵子铭昂首阔步走了进来,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搞不好总司令的下马威就得用在他身上。
哪知道赵子铭张嘴就喊了一声叔。
第二十四章 关门打狗
陈子锟才不屑耍什么下马威,他是什么身份,民国十三年的陆军少将,北洋骁威上将军,民国陆军一级上将,国光勋章和青天白日勋章的获得者,是江东省的土皇帝,统治长达十余年之久,威信已经渗透到江北父老的骨子里去了
江北地面上的人谁不认识陈子锟,想当年是他把南泰的土匪收编成第七混成旅,攻下省城做了督军,这一段历史土匪们耳熟能详,自古匪聚兵的例子不算少,兵散为匪是常见,这些做土匪大王的,倒有一多半吃过粮当过兵,对高级军官有天生的敬畏之心
将军虎威之下,别管是土匪头子还是民团头目,全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其实陈子锟并没摆脸色抖威风,只是身份摆在那儿,正所谓不怒自威就是这个道理
陈子锟环顾四周,和颜悦色,让大家报上字号,众人莫敢不从,全都自我介绍一遍后,他又问:“有没来的么?”
“有”陈寿道,“大青山支队的人没来”
“哦?”陈子锟有些意外,没想到**的队伍里竟然连个有胆识的汉子都没有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大喊:“我来迟了”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大踏步进来,洗的发白的军装,臂章上两个字“八路”格外清晰,军帽戴的一丝不苟,但没有青天白日徽,身躯高大,腰间系一条皮带,挂着撸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警卫员,牵着马背着枪,面对众多土匪,满脸鄙夷之色
那人敬礼道:“陈将军,久仰大名,我是八路军大青山支队的武长青,收到请柬之后就赶过来”
有人阴阳怪气道:“武支队长,你怎么来晚了,是不是不给陈总司令面子”
武长青淡淡一笑:“我就怕迟到,所以提前出发了,没想到路上遇到鬼子的阻击,要不是马快,恐怕已经死在路上了,想必不会是有人给鬼子通风报信了”
现场顿时吵吵起来,陈子锟暗道江北的水果然深,各方关系错综复杂,不来个快刀斩乱麻还真理不顺这些头绪
他轻轻干咳一声,争吵立刻停止
“既然人到齐了,咱们就开会,我奉委座之命前来江北开辟敌后战场,来了有三天,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各路武装各自为战,互相拆台,甚至制造摩擦,做出此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形同汉奸,罪该万死”
陈总司令忽然发飙,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外面进来一个军官,附耳给陈寿说了几句话,陈寿面色大变,上前低声报告,陈子锟喝道:“带进来”
片刻后,押进来一个走方郎中打扮的家伙,带着瓜皮帽,头上贴着膏药,药箱里一堆药丸,还有一把日本造小****
这扮相,分明就是汉奸特务,祠堂里顿时炸了窝,一人指着特务喝问:“说,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想暗害咱们陈总司令”
不待特务回答,那人又迫不及待道:“肯定是姓武的给日本人通风报信,把他抓起来”
武长青冷笑不语
陈子锟问陈寿:“这小子是哪村的?”
陈寿道:“他叫吕三里,原先当过十里铺的保长,后来拉起队伍当起了司令,手底下几十好人枪,也算一个人物”
陈子锟道:“子铭,你去审审”
赵子铭揪着特务的脖颈下去了,再看场中众位“司令”们,一个个怒气冲天愤愤然的样子,似乎都把矛头指向了武长青
陈子锟并不为他们的情绪所干扰,道:“继续,江北抗日战场一盘散沙,已经到了非整理不可的地步,本司令决定,整编所有部队,统一指挥,展开游击战,控制乡村,把日寇困在城镇中,让他们不敢出城,不敢征粮,不敢扫荡”
众人都点头称是,心里却各怀鬼胎,盖龙泉陈寿等老部下自然是乐得有人掌握大局,可那些草头王们可不乐意了,现如今形势怎么发展谁也说不好,汪主席在南京马上就要另起炉灶了,重庆能不能撑到明年都是个问题,跟着姓陈的一条路走到黑,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当然这话只能藏在肚里,面子上都是满口答应,和这些草莽之辈谈什么国际形势那是对牛弹琴,陈子锟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让陈寿开席
陈寿早就杀猪宰羊预备了十几坛好酒,在祠堂院子里摆开桌子,司令们三五成群,喝酒吃肉,大快朵颐
陈子锟点名让武长青陪坐,这人不卑不亢,镇定自若,让他想起了赵大海,席间谈到游击战的话题,武长青道:“**提出一个十六字方针,可谓游击战的精髓”
“哦,武支队长可否讲讲,大家学习一下”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武长青挥动着拳头,眼神中闪烁着火花
陈子锟笑道:“这是你们**人在反围剿作战中总结出的经验,想不到润之兄一介文人,对战略战术的运用如此精深,不错,不错”
武长青惊愕道:“莫非陈总司令认识**”
“当年在北平,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正说着,赵子铭进来了:“叔,问出来了,那小子是夏景琦派来刺探消息的,我在他药匣子里发现这个,应该是鸽子粪,他带着信鸽呢“
陈子锟面色一沉:“不好,消息走漏了”
陈寿也进来了,脸色很紧张:“县城鬼子倾巢出动,伪军也出动了一个大队,奔咱们这儿来了”
陈子锟道:“来的正好,趁大家都在,和小鬼子们打一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今天方圆三百里之内的抗日武装头领都到了苦水井,多了带了十几个护兵,少的也带了两三个警卫,光这些人就一二百人,再加上盖龙泉和陈寿的部队,兵力高达八百对付一个不满编的鬼子中队绰绰有余
陈子锟带兵多年,指挥这种团营级的作战不在话下,他指挥若定,调度有方,众头领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有武长青欲言又止
陈子锟知道这个武长青身上绝对有故事,八路军的团级干部应该是经历过反围剿和长征和老革命,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论游击战绝对是老手,听听他的意见应该有帮助
于是私下里问他:“武支队长,你有什么看法不妨直言”
武长青道:“鬼子长驱直入,应避其锋芒才是,正面迎敌,怕是不妥”
陈子锟道:“从战术层面上来讲,你的话是对的,可是从战略层面上讲,如果我在上任之初,手握绝对优势的兵力还不敢和日寇碰一下,如何服众?”
武长青道:“咱们的兵力是比日寇多,但有时候人多了未必是好事,不管怎么样,总司令既然已经决定,我保留意见,坚决支持”
陈子锟点点头:“你就跟在我身边”
陈寿忙着调兵遣将,他把麾下一营长刘骁勇派给陈子锟做卫队长,带一个班专门保护总司令安全,其余各部队开到鬼子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布下一个口袋阵,只等鬼子钻进来就关门打狗
部队紧急调动,到处人喊马嘶,武长青瞅个机会把自己的警卫员叫过来,拿出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了几行字,撕下来交给他:“武英,把命令交给叶政委”
“是”少年将纸叠好塞进军装上衣口袋,利落的敬了军礼,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
山田大尉骑在一匹高大的东洋马背上,麾下八十余名皇军扛着闪亮的刺刀枪行进在南泰县的田野里,队列整齐,步伐一致,而走在队伍前面的皇协军大队的队形就差了点,稀稀拉拉如同羊屎豆
夏景琦在乡下有不少眼线,得到确切情报,前几天空降的确实是重庆方面的高级将领陈子锟,他还广发英雄帖,召集江北各路豪杰到苦水井开会商讨抗日大计
陈子锟是何等人,夏景琦再清楚不过了,那可是杀父仇人不共戴天,他居然敢在日本人眼皮底下开会,这是绝好的报仇机会,于是他迅报告山田太君,请他出兵剿杀之
南泰县驻有一个中队的日本兵,这里不属于前线,守军属守备部队性质,所以不满员,装备也略差,没有山炮野炮,只有重机枪和掷弹筒,一百多人的中队,去掉留守人员和伤兵之外,能出勤的只有八十多人
骄傲的山田认为,八十人的皇军足以对付八百人的支那游击队,所以并未向北泰的司令部求援,而是直接出击,为了弥补兵力上的不足,他把县城的皇协军全部带上了
此前追击战中皇军的摩托车和卡车都损失了,现在只能步行前进,县城距离苦水井有四十华里,走了大半个钟头,忽然前锋踩上了地雷,顿时炸翻一片,然后道路两侧手榴弹雨点一般飞出,中埋伏了
山田中队丝毫不乱,迅反击,士兵们各自寻找掩护,沉着的射击投弹,掷弹筒嘡嘡的发射着,榴弹在敌阵中炸响,有效的压制了游击队的火力,皇军们打得顽强,伪军们也不敢乱窜,趴在地上砰砰的放枪
敌人像一只满身长刺的豪猪,虽然就在嘴边却无法下口,陈子锟着急也没办法,游击队装备太差,严重缺乏子弹,手榴弹杀伤力也不强,很多头领来开会只带着驳壳枪,在野战中作用有限,兵力数倍于敌人,却根本占不到便宜
日军的掷弹筒很厉害,炮弹跟长了眼睛似的往人堆里炸,游击队仅有的几挺机枪都被打哑了,只靠步枪和****根本压不住敌人,很多人打光了子弹,只能退出战斗
渐渐的,战场形势开始逆转,日军越打越强,侧翼的部队见势不妙,悄悄溜了,山田大尉派出一个小队从侧方包抄过来,直接威胁到陈子锟的前沿指挥部,转败为胜就在眼前
“总司令,撤”陈寿见势不妙,赶紧劝道
陈子锟懊丧不已,自己太高估游击队的战斗力了,打伏击都能打出这样的水平,指望他们白刃战岂不是白日做梦,没辙,撤
刚要下令,忽然日军先撤了
原来山田大尉接到紧急报告,游击队进攻县城,他意识到中了敌人的引蛇出洞之际,赶忙带兵杀回南泰
急行军赶回,却发现县城安然无恙,所谓的攻城只是虚晃一枪
“游击队,大大的狡猾”山田大尉恨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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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统一战线
大多数情况下。日军都掌握战场主动权。轮不到游击队收拾残局。这回仓促回撤。也没忘了把伤员尸体和武器都拿走。但皇协军可做不到这一点。丢了一地的尸体和枪械。游击队一拥而上。哄抢起来。
远处过来一队人马。众人立刻警戒起来。武长青却道:“不要惊慌。那是我们大青山支队的人。”
果然。这是叶雪峰带领的八路军主力。武长青热情的拉着叶雪峰向陈子锟介绍:“陈将军。这是你的旧相识。我们支队的叶政委。”
陈子锟上下打量一番。道:“你是叶开。”
叶雪峰敬了个礼:“我是叶开。现在改名叫叶雪峰。”
陈子锟爽朗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回头喊道:“子铭。你兄弟来了。”
叶雪峰是赵大海的干儿子。和赵子铭也曾经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但此刻赵子铭却充耳不闻。似乎根本没兴趣见这位义兄。
陈子锟知道他还记恨着父亲赵大海被肃反一事。也不勉强。问叶雪峰:“你这是从哪儿来。”
叶雪峰道:“我部奉命前去南泰县袭扰敌人。刚从战场上撤下来。”
“不错。好一个围魏救赵之计。”陈子锟满有兴趣的看了看八路军的战士们。他们正满地捡着子弹壳、炮弹皮。军装混杂。有石榴皮染的二尺半。也有直接穿的老百姓衣服。只在腰间扎了条腰带。戴了顶八路帽子。武器装备更是五花八门。老套筒、汉阳造、火铳、三八大盖都有。士兵背着的子弹带里。插满了秫秸杆。子弹少的可怜。
“雪峰。你们是怎么袭扰的县城。”陈子锟很纳闷。就凭这样的装备。怎么可能给城墙高大的县城造成威胁。
叶雪峰指了指队伍里几只洋铁蛍ww.5溃骸霸谔?袄锓疟夼凇I?艉突?厍故且谎?摹O爻堑腥撕苌佟L???厍姑芗?拖牌屏说ā8辖舫龀乔笤?0焉教锢瞎碜咏谢厝チ恕!?
武长青笑眯眯补充了一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忽然一阵激昂的歌声吸引了他的目光。一列八路军正在土坡上唱歌:“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河西山岗万丈高。河东河北高梁熟了。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纱帐里游击健儿真英豪。端起了土枪洋枪。挥动着大刀长矛……”中间还夹杂着清脆的女声。原来队列中有几个女战士。齐耳短发。英姿勃发。
再看自己手下的人。三三俩俩坐在田埂上抽烟吹牛。不怀好意瞅着八路军的女兵。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粗野的笑声。
陈子锟不禁暗自思量。如果这两股人马打起来。究竟谁的战斗力更强。
叶雪峰注意到陈子锟似乎在思索什么。道:“陈将军。我部空有无数热血男儿。无奈枪支弹药有限。期望将军能支援一下。”
陈子锟还没答粀ww.3率僭诤竺嫠档溃骸捌臼裁础@献釉谡舛?凸碜悠此榔椿钫娴墩媲沟母伞D忝蔷头帕思腹?**鞭炮。就想分军火。门都没有。”
叶雪峰针锋相对道:“如果不是我们。你们早被鬼子消灭了。”
“放屁。”陈寿大怒。伸手拔枪。被双喜拉住。
武长青也严肃道:“叶政委。抗日战场上没有我们你们之分。只要打日本。就是咱们。看来陈将军他们的军火也不宽裕。咱们就不要了吧。”
陈子锟暗道虽然叶雪峰是政工干部。但年纪毕竟还轻。不如武长青豁达干练。八路军有这样一个支队长。看来陈寿他们是遇到强劲对手了。
“陈寿。缴获了多少枪支弹药。”陈子锟问道。
一听这粀ww.3率倬兔靼琢恕C缓闷?溃骸敖傻亩际俏本?那埂R还捕??酥?呔挪角埂F渲谢档氖??АW拥?磺?灏俜ⅰJ至竦?氖?嗫拧>驼庑┝恕!?
陈子锟道:“拿十支好枪给武支队长。子弹全给。”
陈寿一瞪眼。很不忿的样子。但终于没有说什么。
武长青却道:“陈将军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们的物资也不充裕。这样吧。把损坏的步枪给我们。好枪你们留着。子弹我们也不能全要。就要个零头吧。另外这些战场遗留的子弹壳。我们也拿着。陈将军您看怎么样。”
陈子锟不禁佩服起武长青来。这人有水平。道:“好吧。就按武支队长的意思办。”
八路军得了十二支破枪。五百发子弹。又捡了上千枚的子弹壳。欢天喜地跟过年似的。一张张年轻淳朴的脸上写满了兴奋。武长青也很满意。再三表示了感谢。
陈子锟注意到他腰间别着一把撸子。便道:“武支队长的配枪可否借来一观。”
武长青掏出撸子递过来。这是一把马牌撸子。枪柄上系着红绸子。枪身烤蓝已经斑驳不縲ww.@??淄部纯辞固拧2潦玫暮芨删弧5?畔叨伎炷テ搅恕U獍亚挂丫?搅吮ǚ系哪晗蕖T偻顺鲎拥?豢纯础V挥腥?牌吡?蹇诰兜?***弹。
陈子锟将枪递回。一伸手。双喜会意。将一把毛瑟m1932速射型驳壳枪连同木制枪套递了过来。
“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把枪就当作我的见面礼吧。”陈子锟将枪奉上。武长青虽然沉稳。但见了好枪也难掩惊喜之色。接了枪哗哗拉着枪栓摆弄着。赞道:“果然好枪。”
“这可是俺们从重庆带来的新货。德国原装进口。一共也没打过百发子弹。”双喜酸溜溜道。这枪是他的配枪。被总司令当了礼物送人。他高兴才怪。
武长青摸摸身上。颇为汗颜道:“我没什么东西可以回赠。不如这样。陈将军。我助你夺取南泰。权当礼物了。”
陈子锟眼睛一亮:“你可有把握。”
“有。我们早有计划攻打县城夺取物资。只是苦于力量太过薄弱。现在陈将军来了。江北的抗日力量团结起来了。别说南泰。就是北泰。咱们也能打一打。”
武长青说的信心满满。陈子锟颇感兴趣。问他可有详细方案。武长青笑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不过兹事体大。在行动前先得把日本人的奸细清除掉。”
“这些人里有日本奸细。”陈子锟回望那帮好汉。
“有。而且不止一个。他们是夏景琦布下的棋子。不过我们在县城也有眼线。敌人的动作瞒不住我们。那个叫吕三里的。就是奸细。”
陈子锟记得吕三里。这家伙貌似忠厚。但一双眼睛总是躲躲闪闪。给人心里有鬼的感觉。
“我看。不如将计就计。用他给日本人送假情报。引蛇出洞。方便我们攻取县城。”陈子锟道。
武长青露出钦佩的神色来:“所见略同。”
两人哈哈大笑。
战斗中有不少游击队员挂彩。八路军的军医帮他们治疗。叶唯也背着医药箱帮一个五大三粗的伤员用酒精消毒创口。这人胳膊上被掷弹筒炸了一个口子。伤的并不重。叶唯蹲在他跟前的时候。他另一只不老实的手刚伸到叶唯屁股上想占点便宜。却被人一把捏住。反关节一掰。咔吧一声。骨头错位了。疼的他怪叫一声差点蹦起来。
叶唯吓了一跳。站起来看去。原来是赵子铭来了。
那伤员也看见了赵子铭。一声怒骂生生憋回嗓子里。灰溜溜捧着断手跑了。
赵子铭面无表情的拿出一把花口撸子递过去:“给你防身用。”
叶唯惊喜万分:“真的是给我的。”捧着****左看右看。别在小蛮腰上再看。高兴的合不拢嘴。
“会用么。我教你。”赵子铭道。手不老实的伸过去。
正好八路军的集合号响了。叶唯赶紧收拾医药箱:“我走了。不用你教。回头让叶政委教我。他打枪可准了。”
赵子铭无奈。目送叶唯匆匆而去。站在八路军队伍里和战友们说说笑笑。根本不看自己一眼。不由得七窍生烟。
……
大青山支队回到驻地。武长青召开连长以上干部会议。商讨下一步作战计划。他说目前来看。陈子锟对我军的态度还算友好。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我们可以腾出力量来对付日本人。借此机会打一次大的战役。打出八路军的威风来。
叶雪峰埋头做笔记。没有发表看法。等干部们散场了。才道:“老武。我总觉得不对劲。这个陈子锟老奸巨猾。善于邀买人心。你可别被他灌了**汤。”
武长青笑道:“雪峰你放心。当年国民党用高官厚禄收买我。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又岂会被一把枪收买。我看人不会错。这个陈子锟是真心抗日的。”
“好吧。我赞成你的计划。”叶雪峰也很爽快。
送走了武长青。叶雪峰独自坐着。点燃一支烟开始思索。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声息。他厉声喝问:“谁。”
“我。”叶唯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叶雪峰看看手表。晚上八点了。顿时板起脸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来做什么。”
叶唯委屈道:“人家来找你学打枪。”
“什么枪”
“这个。”叶唯喜滋滋将一把花口撸子递上来。沉甸甸的小****乌黑油亮。子弹装的满满的。
叶雪峰不由得低头看看自己的配枪。那是一把上海兵工厂仿造的驳壳枪。经常卡壳。做工也不怎么好。
“小叶同志。这把枪是哪里来的。”叶雪峰正色道。
“是……人家送的。”
“谁送的。”
“赵子铭。”
“一切缴获要归公。这一点纪律你不知道么。”叶雪峰的声音严厉起来。
“我……”叶唯没想到这个结果。捏着衣角嗫嚅起来。
“把枪留下。你走吧。”叶雪峰冷着脸。继续埋头写笔记。
叶唯撅着嘴出去。刚走到门口又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站住。”心底泛起希冀的小火花。高兴的扭过头来。却听叶雪峰冷冰冰道:“写一份深刻的检讨。必须八百字以上。明天交给我。”
第二十六章 纠结的政委
?大青山支队的女兵只有两个,白军医和叶护士,为了照顾女同志,把她俩的宿舍安排在支队领导隔壁,是个独立的小院子,战士们还搭了个单独茅房给她俩使用,房间里家具齐全,有架子床和书桌。-< >-
叶唯气鼓鼓的回到宿舍,白军医已经睡下了,看到小护士坐在书桌旁挑亮了煤油灯,托着腮帮子冥思苦想,眼角似乎还挂着泪珠,不由得笑笑,披衣起来问道:“谁惹我们小叶子生气了!”
“还有谁,还不是那个大坏蛋!”
“哟,背后说政委是大坏蛋可不好,先前是谁哥哥长哥哥短来着。”白军医笑呵呵道。
叶唯撒娇道:“白玲姐你又笑话人家,你给评评理,我好心好意去请教他怎么打枪,他却凶巴巴的训我一顿,把枪没收了不说,还让人家写检讨,八百字那么多,怎么写!”
白玲道:“部队有纪律,一切缴获要归公,由组织进行分配,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故意去显摆!”
叶唯道:“其实不用他没收,那把枪我也打算送给他的,哼,不识好人心!”
白玲道:“对了,你还没说那枪是哪儿来的呢!”
叶唯道:“哦,是土匪头子赵子铭送的!”
白玲道:“又是子弹壳,又是送手枪,看来这个姓赵的挺喜欢你!”
叶唯一撇嘴:“他喜欢我是他的事情,我又不喜欢他!”
白玲怜爱的抚摸着叶唯的秀发,道:“傻丫头,不喜欢人家就别收人家的东西,赵子铭可是土匪,不讲道理的,万一哪天生气了把你抢去怎么办!”
叶唯道:“才不怕他呢,有武支队长和叶政委保护我!”
白玲摇摇头无奈的笑了。
与此同时,政委的卧室里,叶雪峰伏案写着日记,油灯如豆,外面北风怒号,他在本子上写道:今天小唯又来找我,我听到赵子铭的名字就发了脾气,没收她的手枪,还让她写检讨,我做的有些过火了,但我身为党的政工干部,必须以身作则,小唯对我的感情,我是知道的,我多想把她抱在怀里狂吻,可是支队还未打开局面,根据地一穷二白,面临顽军和鬼子的威胁,我岂能缠绵于儿女情长,那样会让战士们,老乡们怎么看我,怎么看党。
写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将这一页日记撕下,凑到油灯边点燃,烧成了灰烬。
第二天清晨,支队直属部队紧急集合,警卫连、卫生队、炊事班、通讯班的战士们在院子里列队,叶雪峰政委铁青着脸出来,拿出一把花口撸子扬了扬,道:“昨天有人在战场上搞了一把撸子,竟然无视纪律,私自扣留,把我们八路军当什么了,土匪还是国民党!”
叶唯都快哭出来了,白玲悄悄拉一下她的手,示意她注意影响。
战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叶政委批评的是谁。
叶雪峰继续道:“具体是哪个同志,我就不点名了,以后注意就行,叶唯,出列!”
叶唯跑步上前,敬了一个礼,不晓得叶政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雪峰道:“卫生队虽然不是一线战斗部队,但也要面对敌人的威胁,白军医已经有配枪了,我建议把这把撸子分配给叶护士,大家同意么!”
虽然部队里讲究服从命令为天职,但八路军游击队物资缺乏,尤其在武器弹药的分配上很讲究组织内民主,花口撸子虽然是把好强,但男同志往往更喜欢充满阳刚之气的盒子炮,觉得这是女人用的枪,再加上叶唯人缘好,大家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于是,这把赵子铭送的花口撸子,在叶雪峰手里转了一个圈后重新回到叶唯手里,不过私盐已经成了官盐,变成叶政委代表组织发的配枪了。
“解散。”叶雪峰一声令下,同志们各忙各的去了,叶唯拿着检讨悄悄走过去:“叶政委,我的检讨,你看看深刻不!”
叶雪峰接过来瞄了一眼:“嗯,还行!”
叶唯开心了:“我写了一夜呢,趴在被窝里打着手电写的!”
叶雪峰将检讨塞进口袋,正色道:“你不是要学打枪么!”
“你要教我打枪。”叶唯更高兴了。
叶雪峰道:“不,让武支队长的警卫员武英教你打枪!”
“他,小毛孩一个。”叶唯满不在乎道,但还是乖乖去了。
叶雪峰回到办公室,看看四下无人,将叶唯的检讨拿出来放在鼻子下面嗅着,纸上带着少女的体香,让他陶醉无比。
忽然有人敲门,叶雪峰急忙将检讨塞进抽屉,回头一看是武长青进来了。
“雪峰,要打硬仗了,你要把战士们的思想动员工作做起来。”武长青将大衣脱下,抖抖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下雪了。
叶雪峰一惊:“真要进攻南泰!”
“对,不但要进攻南泰,还要围城打援,干北泰的鬼子一下。”武长青豪爽道。
叶雪峰拧起了眉头:“老武,过早暴露我们的力量,和延安的精神是相违背的!”
武长青道:“不打击敌人,怎么壮大自己,游击游击,就是要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游而不击,会让反动派们说三道四的!”
叶雪峰道:“你是军事干部,你做主吧!”
武长青道:“雪峰同志,党派你来当支队政委,可不是来当应声虫的,我做军事指挥员是比较有经验,但是思想境界不高,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要多提醒我才是!”
叶雪峰道:“老武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在红军里当师长的时候,我还在敌后当交通员呢,论革命经验你是老前辈l,组织上让咱俩搭班,主要是想发挥你的优势,我做好后勤和战士的思想工作就行,至于怎么开展敌后工作,进一步扩大根据地,那是你的工做,我就一句话,千万别被敌人利用了,当了他们的马前卒!”
武长青哈哈大笑:“这点戒备我还是有的,当年在江西反围剿的时候和国民党反动派交过手,老蒋经常驱使杂牌军当炮灰,那一套咱们清楚的很,虽说现在国共合作,一致抗日,但他们一直不死心,在河北,在山东多次搞摩擦,均被我军粉碎,江北的国民党如果想玩这一手,我一定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叶雪峰欣慰道:“老武,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
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
陈子锟制定了一个庞大的作战计划,把大家都吓到了,他不但要攻占南泰,还要围城打援,消灭前来增援的北泰日军,这胃口未免太大了,连盖龙泉都忍不住劝他,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千万被被八路军忽悠了,别的不说,游击队根本没有足够的军火来支撑这么大的战役。
“军火我来想办法。”陈子锟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并且决定亲自潜入北泰侦查,众人苦劝无效,只好派出大量精干人员护卫。
北泰火车站,一列省城开来的客车缓缓驶入,月台上白雾茫茫,旅客们鱼贯而行,三个西装革履长大衣的男子从头等车厢下来,大摇大摆向出站口走去,月台上两个特务对视一眼,走上前拦住他们:“干什么的!”
其中一个男子亮出派司,赫然是省城宪兵司令部颁发的特别通行证,吓得俩特务赶紧鞠躬:“失礼了!”
三人为首的正是乔装改扮后的陈子锟,左右随行的是双喜和赵子铭,出了车站上了汽车,直奔市政厅而去。
江东伪政府属于南京梁弘志临时政权,挂五色旗,大小汉奸齐聚于此,在老百姓眼里就是魔窟,萧郎依然担任着北泰的市长,但手下没几个心腹,权力都被架空,若不是田路少将是他的朋友,那些汉奸恨不得把他弄死而后快。
萧郎正在制定化工厂修复计划,秘书轻轻敲门进来道:“市长,不好了,省城特高课来人找你!”
“让他们进来。”萧郎不慌不忙道,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勃朗宁小手枪藏在手里,心中暗道自己私下和游击队来往的事情终于还是败露了。
门开了,两个面无表情的干练男子进来分立两旁,黑色礼帽,黑色大衣,领子支起来,一看就是特务打扮,随后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信步走进来四下打望,不认识,但又觉得似曾相识。
那人一笑,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道:“怎么见了老朋友也不倒茶递烟!”
他一开口,萧郎终于听出来了,如释重负道:“是……你,我还以为是,小王,去把门关上,不许任何人进来!”
秘书小王狐疑的看看他们,还是带上门出去了。
“以为是省城的特务来抓你,对不对。”陈子锟笑了,因为他看到萧郎将勃朗宁放回了抽屉。
萧郎拉上了窗帘,低声道:“你们胆子太大了,你潜入江北的事情,日本人已经知道了,正要兴兵讨伐你呢!”
陈子锟道:“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找你要点情报,再弄点军火!”
萧郎道:“我虽然是市长,也接触不到核心机密,至于军火更是无能为力!”
陈子锟道:“我们不需要机枪大炮,你帮我弄几台机床,一些汽油和硝酸就行,对了,还有药品和手术器械!”
萧郎苦着脸道:“你这是要我的命,这些物资比军火还难弄!”
忽然秘书急匆匆再次闯入,脸色煞白:“不好了,侦缉队来人要见您!”
萧郎忽地站起:“小王你拖住他们。”又对陈子锟道:“肯定是冲你来的,赶紧躲一躲。”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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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英雄本色
萧郎害怕不是没有道理的,日本人在南泰施行恐怖统治,宪兵队经常抓人,半夜里狼狗狂吠,犯人拷打之声令人毛骨悚然,更有汉奸组成的侦缉队为虎作伥,捕风捉影,抓人领赏,很多无辜百姓被他们害死,若不是有田路少将撑腰,自己怕是早被抓起来了。┠┨
但陈子锟丝毫无惧,风轻云淡。
秘书小王根本挡不住侦缉队的人,一群彪形大汉走了进来,一水的黑礼帽,黑墨镜,黑色长衫上系着牛皮板带,挂着驳壳枪,威风凛凛,狗仗人势。
“这位先生,听说你是省城特高课的,可否借你的证件一看。”为首的侦缉队长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沙发上的陈子锟道。
萧郎紧张的都快冒汗了,虽然他知道陈子锟枪法很好,但这里毕竟不是战场,枪声一起,宪兵队出动,插翅也难飞。
陈子锟上下打量着侦缉队长,这厮大概以前是地痞流氓吧,总之没见过这号角色,不慌不忙点了一支烟道:“让别人出示证件前,是不是先亮出你的身份!”
侦缉队长冷笑一声:“我是北泰宪兵队麾下侦缉队长洪天霸,这是我的证件,你看清楚喽。”说着亮出自己的派司。
陈子锟正眼都不看他,道:“小赵,你检查一下!”
赵子铭一把抢过洪天霸的证件,还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胡乱看了两眼道:“嗯,是叫洪天霸,侦缉队长!”
陈子锟道:“小赵,把咱的证件亮出他见识见识!”
赵子铭拿出省城宪兵司令部颁发的特别通行证,傲慢无比的展示了一下。
洪天霸道:“对不住,能让兄弟仔细看看么!”
赵子铭道:“不行!”
“小子,跟洪爷说话客气点。”一个特务喝道。
赵子铭扭头瞪着他:“你再说一句!”
那特务被他凌厉眼神吓了一跳,不过平时横行惯了的,侦缉队的人怕过谁,顿时强硬起来:“你他娘的少装蒜,你是重庆来的特务!”
萧郎差点吓尿了,赶紧掩饰:“洪队长,误会,他们是我的朋友!”
洪天霸冷冷看着陈子锟,他早怀疑萧郎和抗日分子有联系了,这回终于逮到了现行。
忽然陈子锟哈哈大笑,道:“萧市长,借你的电话用一下。”说罢拿起电话道:“给我接宪兵队小野大尉!”
很快电话通了,陈子锟纯熟无比的日语和对方谈笑风生,完了将电话递给洪天霸:“小野找你说话!”
洪天霸狐疑无比接了电话:“莫西莫西!”
听筒里传来小野大尉熟悉的声音,劈头盖脸将他痛骂一顿,让他不要影响上海来的特高课人员工作,赶紧滚回来。
洪天霸的一张胖脸青一阵白一阵,汗珠滚滚而下,他终于明白这回摆了乌龙,踢到了铁板。
“对不住,对不住,您忙着,回见。”洪天霸连连鞠躬,倒退着出去了。
特务们走了,萧郎擦了一把冷汗道:“真悬,可把我吓死了,你们用了什么法子瞒天过海的!”
陈子锟道:“我可没有瞒天过海的本事,所有的证件都是真的,就算宪兵队打长途电话到南京去问也不会露馅,因为身份确实是真的!”
萧郎知道事关机密,便不再问,道:“这里不方面说话,到我家去吧!”
北泰保卫战焚毁了大量民房,人口损失也很大,现在的住宅都是临时搭建的,萧郎的家是一栋带院子的两层楼,在书房里他向陈子锟详细介绍了目前的情况。
现在江北已经是敌占区,原先负责围剿中**队的田路支队改编为独立混成旅团,负责江北十万平方公里的治安以及铁路线的安全,旅团属于乙种守备部队,下面没有联队编制,下辖五个步兵大队,炮兵队、工兵队、通信队等,总兵力五千人,基本上都是轻步兵,火力很差,机动性也不强,部队分驻各地,北泰守军只有一个大队而已。
“王三柳升官了么。”陈子锟问道。
“早先听说他想到省城去当治安军司令,后来事情被人搅黄了,他到底不是本乡本土的人,斗不过孙开勤张鹏程之流,怎么,你和他很熟!”
“随口一问而已。”陈子锟可不想把王三柳这条线暴露了,虽然他也相信萧郎,但毕竟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萧郎想了想道:“你提到王三柳我倒想起一件事,要搞军火的话不妨从皇协军上下手,据说这几天有一批军火从省城运来,走的是铁路,北泰附近治安良好,所以押车的士兵不会太多,不过车次时间表只有宪兵队才知道!”
陈子锟笑道:“我记下了,老萧,你这个市长好像当的不是很开心嘛,不如跟我进山抗日算了,我们需要你这样的知识分子!”
萧郎道:“我答应过田路朝一,不过我不是为日本人当这个市长,而是为百姓们当市长!”
陈子锟道:“我早有耳闻,如果不是你,很多无辜百姓将会惨死在屠刀之下,与其找一个为虎作伥的汉奸当市长,不如让一个爱民如子的正直之士来当,不过被人指着脊梁骨的滋味不好过,这一年来,真是委屈你了!”
萧郎淡然一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正说着,外面一阵马达轰鸣,赵子铭撩起窗帘看去,只见两辆摩托车和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萧公馆门口,车上下来两个日本军官,指挥刀,马靴,胳膊上戴着白袖章,上写俩字:宪兵。
“叔,宪兵来了,“赵子铭低声道,掰开了腰间盒子炮的狗头。
陈子锟站起来朝窗外看了一眼,眉头都不皱一下,宪兵要是来抓人,肯定拉一卡车的兵过来,岂会开轿车来,他继续大马金刀的坐着,过了一会,佣人战战兢兢来通报,说宪兵队小野大尉前来拜见。
“请他进来,“萧郎见陈子锟如此镇定,也放下心来。
楼梯一阵咚咚响,小野进门先敬礼,然后把帽子军刀摘下,恭恭敬敬的坐下,和陈子锟攀谈起来,两人用日语谈话,时不时发出爽朗笑声,陈子锟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小野立刻拿出打火机伸过来,殷勤的帮他点着,一旁众人都看傻了。
聊了一会,小野告退,陈子锟只是略微起身而已,打发双喜送他出去,对萧郎道:“小野大尉想托我的门路调到上海去呢,他约我晚上看戏吃饭,一起吧!”
萧郎苦笑:“我心脏受不了,还是你去吧!”
晚上,陈子锟欣然赴约,先吃饭,然后去北泰大剧院听戏,小野大尉换了西装全程陪伴,洪天霸率领侦缉队保护,此时他的神态全变了,谄媚无比像条哈巴狗,就差屁股上装条尾巴了。
听戏的时候,陈子锟和小野大尉窃窃私语道:“我这次来,是要在江北开辟一片烟田,你知道,热河土的产地在满蒙政fu辖区内,属关东军势力范围,总归不太方面,所以御机关要开辟自己的种植区域,江北曾经种植过鸦片,这里的土壤是很合适的,临来的时候今井大佐交代我,有事情可以找宪兵队解决,小野桑,以后还要多多关照!”
听到今井武夫的名字,小野大尉肃然起敬:“,陈桑和今井大佐很熟么!”
陈子锟道:“共事过一段时间,他最近忙于和重庆媾和的事情,头发都白了许多,我经常劝他说:今井君不要那么拼命,你猜他怎么说!”
小野大尉道:“怎么说!”
“今井君说,工作就是我的生命,不让我工作就是要了我的命,哎,真拿这帮大本营的参谋没办法,哈哈哈!”
小野大尉也陪着笑,洪天霸等人听不懂他俩说的啥,但是太君都笑了,他们自然也得跟着笑,一时间台下笑声四起,台上戏子们不明就里,还以为自己唱走音了。
听完了戏,小野大尉邀请陈子锟到宪兵队参观并指导工作,陈子锟欣然前往,参观了水牢地牢和刑讯室,对小野的工作大加赞扬,在办公室小坐的时候,陈子锟注意到桌上摆了一份铁路运输兵力配置清单,很随意的瞥了一眼,却不经意看到围墙外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尊88毫米口径德国造高射炮,北泰保卫战的功臣,不过此时已经残缺不全,炮闩不见了,瞄准机构也没了,像个不屈的斗士一般经受着风吹雨淋,德国枪炮钢质量极好,炮筒上一点锈迹也没有。
“这是战利品,摆在那里已经一年了。”小野大尉颇为骄傲的介绍道,实际上他并未参加过北泰之战。
“摆在这儿有些可惜了,不如装车运到上海,摆在百老汇大厦门口,我想大佐一定很高兴。”陈子锟道。
小野大尉才不在乎这堆废铜烂铁,道:“既然陈桑喜欢,那就安排人拉人便是,我来安排车皮!”
“那就谢谢了。”陈子锟微微点头。
……
88炮装车运走之前,陈子锟就离开了北泰,这儿毕竟是敌占区,和敌人混的越熟,暴露的可能性越大,虽然他化了装也改变了口音,但毕竟是北泰的创建者,认识他的人太多了。
走的时候,小野大尉亲自送行,王三柳听到风声说上海来个大特务头子,便找了个由头跑到火车站去看热闹,一看不要紧,吓了他一大跳,那人的身高体态和陈子锟太像了,不过仔细端详,面容和气质上的差距颇大,应该不是一个人。
陈子锟离开后,废炮装上火车运往省城,在省城转货轮运往上海,不幸的是货船遇险沉没,货物也沉入淮江。
又过了两天,这门88毫米大炮出现在南泰县苦水井,一群人围着看热闹,有人啧啧叹道:“可惜废了,不然拿来打小鬼子多好,县城炮楼,一下就能掀翻!”
又有人说:“听说八路有军工厂,不如找他们的技师过来帮忙,看看能不能修好!”
陈子锟派通讯员送信到大青山支队,武长青接信后带着军工厂的技术大拿老张迅速来到苦水井,老张看见这门大炮,就跟信佛的看见观世音菩萨真身一样,整个人都傻了,扑上去摸着,眼泪啪啪的掉,呢喃道:“啥时候咱们也能造出这么好的大炮!”
陈寿问:“你看这缺了的炮闩能补上么!”
老张斩钉截铁道:“以我们的技术和设备根本做不到,也找不到合适的原材料!”
众人都摇头叹息,费了许多周折搞来的大炮只能当摆设,可惜可惜。
老张又道:“不如这样,这炮我们先拉回去慢慢研究,兴许弄到合适的钢材和机床能仿造出代用的炮闩来!”
其实他此刻心里跟打鼓一样怦怦直跳,生怕被人看出心思来,军工厂库房里的那枚大炮弹,就是和这门炮配套的,拼了老命造个一次性的炮闩也不是不可能,如果能把这门巨炮利用上,八路军游击队可就如虎添翼了。
第二十八章 铁路游击队
?出乎意料的是,陈子锟竟然一口答应下来,还帮八路军安排了八匹骡子把大炮拉回牛马庄,老张欣喜若狂,还得装着愁眉苦脸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絮絮叨叨跟着骡车回去了。-< >-
老张是个实诚人,装的不像,那点小心思早被陈子锟察觉了,但他根本不在乎,一门报废的88炮而已,何足挂齿,想当年咱也是玩过一个炮兵营的88炮,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土八路虽然没见过世面,但土的可爱,土的厚道,陈子锟决定弄到新武器之后,支援他们一些,省的整天捡子弹壳,修理破枪,跟叫花子似的。
初步计划是抢劫运送武器的列车,这个活儿非赵子铭莫属,他当年在江北铁路局干过,司炉、司机、扳道工、检修工样样精通,由他挑选十几个身手矫健的前铁路工人,组成铁路游击队,不但要从铁路上获取物资,还肩负着破坏铁路支援战斗的重任。
陈子锟有心培养赵子铭,问他作战计划。
赵子铭指着地图道:“这儿铁路有个转弯,速度会减慢,我带弟兄趁机跳上去,闷罐子车门都是用八号铁丝捆起来的,我们一人带把钢丝钳,把门弄开,用铁钩子往外扒拉,安排百十号人带着骡车在沿线只管拾,叔,你看咋样!”
陈子锟轻笑:“子铭,你的魄力比你爹差远了!”
赵子铭恼羞成怒,想了想一拳砸在地图上:“在这儿埋雷,把***火车炸翻,把押车的都打死,找一千个人在旁边侯着,把车上的东西全他娘的搬走,一根头发都不留!”
陈子锟点头满意的笑了:“有点意思了!”
淮江铁桥南岸,十几个穿黑色劲装的汉子趴在枯草丛中严阵以待,几个背枪的伪军慢吞吞的游荡过去,他们是负责铁路沿线治安的部队,每晚上象征性的出来溜达一圈就算交差,主要是震慑那些从火车上扒窃物资的毛贼。
月光下,两条闪亮的铁轨如同长蛇般通向远方,北面淮江铁桥宏伟的身影若隐若现,四下静寂无比,赵子铭飞身上前,趴在铁道上听了一会,吹了声唿哨,几个人背着炸药下来,迅速将炸药包埋在路基上,远处火车汽笛声传来,几个人再度消失在黑暗中。
一列火车喷着蒸汽从南面开来,黑漆漆一片,不会是票车,应该是拉武器的货车,赵子铭摸出怀表看看,时间正好,按住起爆器等火车头驶过地雷的时候用力向下一压。
一声巨响,火车出轨倾覆,押运宪兵死的死伤的伤,车厢里的货物翻出来,有印着外文的长条木箱子,还有粮食口袋和捆扎起来的棉被毛毯和冬譿ww.?
赵子铭拔出驳壳枪大喝一声:“上!”
路基两侧,黑压压一片人扛着扁担抓钩子推着独轮车就冲了上去,一个血头血脸的宪兵伍长从地上爬起来,晃晃悠悠举起南部手枪,早被一个青年农民一锄头放倒,随即被无数双脚踩过,浑身骨头都踩碎了。
上千农民蚂蚁搬家的本事不是盖的,物资被迅速搬走,在游击队的指挥下,优先搬运枪械弹药,粮食被服次之,爆炸发生后,守卫淮江铁桥的一个分队日本兵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坐着巡道车赶过来,刚过桥就被伏兵一阵乱枪打死,枪支弹药连棉袄都被剥了个精光。
负责铁路沿线治安的伪军夜里不敢出动,只敢在据点里拼命的开枪壮胆,北泰城里的守军得到消息已经是半小时以后了,田路少将急令铁甲车出动,日军一个大队开到南岸事发地点,但见火光熊熊,火车倾覆路基下面,没来得及搬走的物资都被付之一炬,时不时有引爆的流弹划过夜空,火光映红了他的脸。
这个陈子锟果然大手笔,初到江北就劫了列车,绝不能让他如此嚣张,田路少将下令寻踪追击,可是杂乱的脚印和车辙都消失在江边,想必是走了水路。
日军损失惨重,丢了整整一车辎重被服,还死了八个押车的士兵,这么庞大的运力,没有周边老百姓的帮助是做不到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田路朝一将怒气撒向铁路沿线的几个村落,派兵进村扫荡,但凡搜到一粒子弹,一件被服,就全村杀光。
尽管此前游击队已经警告过这些村民,让他们坚壁清野,暂避一时,仍有一些死脑筋的百姓觉得自己没参与劫火车,日本人不会滥杀无辜,结果却枉做了枪下鬼,铁路沿线几个村子全被烧成了白地,死者数百,哭声震天。
……
火车上劫来的物资被农民们肩扛担挑运到淮江岸边,曾蛟的船队早已等候,上百条舢板载满了货物飞一般走了,参与运输的百姓也没白忙,粮食布匹尽管拿,个个喜气洋洋,还不知道回家后会面临怎样的惨剧。
物资先被运到了苦水井,长条木箱子堆得小山一样高,正是黎明时分,彻夜战斗的士兵们丝毫没有困意,赵子铭拿着撬棍跳上箱子堆,撬开一口箱子,从里面提出一挺油脂包着的捷克造轻机枪来,哗哗的摆弄着。
陆续有箱子被撬开,惊叹声一片,大伙儿可算见着好玩意了,崭新的捷克式七九步枪,锃亮的核桃木枪托,枪管瓦蓝,拆开纸包,黄澄澄的子弹撒了一地,还有成箱的小甜瓜手榴弹,这玩意可比巩县兵工厂出的木柄手榴弹好使,扔的远,炸的范围大,平时只能靠缴获,弄一两个跟宝贝似的揣着不舍得用,现在可好,几十箱子小甜瓜,可劲的造吧。
次日晌午,几十辆骡车驶出苦水井,吕三里听到消息赶过来,迎面遇到车队,大声问道:“哪去!”
“搬到龙王寨去。”赶车的人答道。
吕三里看到深深的车辙印,知道货物很重,急忙转身回去,直奔县城,找到县长夏景琦向他报告:“县长,您老让我打听的事儿有眉目了,游击队劫了皇军的东西,运到龙王寨去了!”
夏景琦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没看错!”
“千真万确,我敢拿脑袋担保。”吕三里信誓旦旦道。
夏景琦来回踱了两步:“你跟我来!”
来到山田大尉办公室,夏景琦请翻译官转达了自己的报告,山田很震惊,当即拿起电话摇了摇,可是没音,电话线又被可恶的游击队切断了,派通讯兵的话一来一回太贻误战机,山田当机立断,出兵进攻龙王寨,不但要把把皇军丢的东西拿回来,还要消灭游击队。
皇军出击,守卫县城的重任就交给夏景琦了,夏县长拍着胸脯保证,人在城在,决不让游击队踏进县城半步。
夏景琦并不担心,按照他的估算,游击队干了这么一票大买卖之后肯定要消停一段时间,找个山沟沟把吞进去的大肥肉好好消化一番,刚捅了马蜂窝的人是不会再捅下一个的。
但他猜错了,游击队的主力已经渗透到了县城附近,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县城四门大开,卖菜的卖柴的卖山货的满街吆喝着,一辆装满山楂的平车拉进城门,守门的四个伪军喝令车辆停下,用刺刀乱戳一气,拉车的农夫陪着笑脸将山楂往伪军手里塞:“老总,拿着。”伪军不买账,非要把整车山楂翻遍,车夫笑容渐渐僵硬,后面几个挑着柴火的年轻人慢慢将手伸向了腰间。
忽然,一个啃着山楂的伪军看见城门外走来一个大姑娘,两条麻花辫,小脸白生生红扑扑,小腰那叫一个细,伪军嘴里的山楂掉了也不知道,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大姑娘,魂都丢了。
拉山楂的农夫趁机道:“老总,你看我……”
“快走快走。”伪军没好气的打发他滚蛋,农夫松了口气,山楂车里藏着几十枚小甜瓜手榴弹呢。
挑柴火的汉子也悄悄将刺刀塞了回去,走进了城门。
这是叶唯第一次参加战斗任务,心里紧张的砰砰乱跳,在她身后扮作农村大嫂的白玲却很镇定,她已经注意到伪军盯着叶唯的眼神,低声提醒她:“别慌,同志们都在呢!”
叶唯还是有些害怕,羞涩的低下头去,伪军嘿嘿一笑,勾勾手:“小大姐,过来,哪村的,怎么没见过你!”
忽然一阵嘈杂声,皇军又出动了,几十号大兵背着长枪跟在山田中队长的大洋马后面开过来,城门口的四个伪军赶紧用步枪将老百姓拦在两侧,皇军们目不斜视昂首阔步,大皮鞋踩着整齐的鼓点出去了。
恢复平静之后,伪军继续嬉皮笑脸道:“小大姐,你的良民证呢,是不是藏身上了,让哥哥摸摸!”
游击队员哪容他猖狂,几个农民打扮的汉子挤上去,抽出匕首一刀捅进心窝,四个伪军同时被放倒,步枪没落地就让人一把抄在手里,尸体拖走,游击队员戴上伪军帽子,继续在门口执勤。
城内依然平静如常,谁也猜不到游击队已经渗透进来,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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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组合拳
带队进攻县城的是叶雪峰,此刻他正戴着一顶大斗笠蹲在城墙跟晒着冬日的暖阳,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眯缝着眼睛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突击队的同志们已经就位,只等中午十二点发难。
这次行动由江北游击区总司令陈子锟统一调配指挥,江北各路武装都参与进来,八路军大青山支队揽了两个最艰巨的任务,一是突袭县城,二是阻击北泰援军,本来叶雪峰是反对的,认为陈子锟借机消耗八路军的实力,但武长青说和陈子锟达成了君子协定,战后可以获取两百条步枪和一万发子弹,叶雪峰这才同意。
集市上十分热闹,赶集的百姓熙熙攘攘,皇协军团部门口的哨兵背着大枪,懒洋洋的打量着人群中的大姑娘小媳妇,忽然四个农民抬着两口杀好的肥猪走过来,说是老总买的猪肉差遣俺们送过来,哨兵不疑有诈,摆手放他们进去。
四人进了团部伙房,早就安插进来的厨子前来迎接,从掏空的猪身子里拿出盒子炮和手榴弹来藏在桌子下面,把猪肉剁成大块丢进锅里,花椒大茴葱蒜一放,先炖着再说。
厨子盛了一碗炖好的鸡肉,叫上一个队员,揣着盒子炮和手榴弹就进了炮楼,说是给马排长送饭来了,卫兵从碗里拈了一块肉吃了,放他俩进去,到了炮楼上面,马排长正和三个手下打牌,耸耸鼻子道:“老王,今天下面炖肉?”
“马排长鼻子真灵,都快赶上狗了。”厨子身后的年轻人冷笑道。
“你是谁!”马排长大怒。
“老子是八路!”年轻人拔出盒子炮,机头大张,另一只手举着手榴弹:“谁动炸死谁。”
马排长的****挂在墙上,几支步枪也靠墙放着,面对枪口哪敢抵抗,乖乖趴在地上,厨子冲下面摆摆手,其余三人打翻门卫一拥而上,抢了轻机枪,爬上炮楼取下了五色旗。
这是得手的信号,叶雪峰抬腕看看手表,正好十二点,走到大街上站定,拔出盒子炮朝天三枪,大喊道:“八路进城了!”
顿时一片大乱,老百姓四散奔逃,把守团部大门的伪军慌忙举枪,早被乱枪放倒,操场上晒太阳的伪军还没站起来,炮楼上一排子弹就打下来了,在地上打起一阵烟尘,有人大喊:“缴枪不杀!”
伪军战斗力极差,兵不血刃就解决了,生俘三十余人,缴获步枪八十支,轻机枪两挺,很多伪军在街上赶集,听到枪声抱头鼠窜,倒也省了八路军的力气。
城里枪声一响,城外的大部队就开了进来,县城空虚,大青山支队只出动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在二十分钟内就控制了全城,除了日本兵据守的老县衙之外。
山田中队只留了二十多人留守老窝,可就是这二十多人却死死守着老县衙,游击队被猛烈的火力拦在门口寸步难行,突击了几次,伤亡了十几个战士依然没有进展。
有人建议爬墙,可是刚爬上墙头却被炮楼上的日军一枪命中,这条路也走不通。
“叶政委,怎么办?”战士们焦灼的目光看着叶雪峰。
叶唯帮受伤的战友包扎伤口,心里默念道,叶大哥千万别慌,要镇定。
机枪声密集而刺耳,刺激着叶雪峰的神经,该死的鬼子拼死顽抗,得让他们知道八路军的厉害才成,他大吼一声:“手榴弹!”
一箱子手榴弹抬了过来,两个战士专门帮他拉弦,叶雪峰虽然是政工军官,但也是红军战士出身,战术素养极高,臂力过人,小甜瓜手榴弹接二连三投进去,炸的院子里烟雾腾腾,鬼屋狼嚎。
叶雪峰从战士手里抢过一挺机关枪,身先士卒冲了进去,嘴里大喊着:“同志们,跟我来!”
八路军战士被叶雪峰的的勇猛所震惊,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政委么,没有任何犹豫,所有人拿起武器跟着他冲了进去,几个小鬼子端着刺刀迎上来,被叶雪峰一梭子扫倒,剩下的人仓皇钻进了炮楼负隅顽抗。
日本人在老县衙里修了一座十米高的炮楼,用条石和大青砖砌成,极其坚固,四面开着枪眼,炮楼里弹药无数,有干粮饮水,很难啃下来。
叶雪峰派了几个战士拿着集束手榴弹上去,只有一人活着冲到炮楼脚下,拉响了手榴弹,炮楼却分毫无损,手榴弹的破片对坚固的建筑毫无杀伤力。
叶雪峰让人找了几床棉被泡了水顶在门板上进攻,这种土坦克能防火铳,但是在机关枪的射击下毫无防御能力,白白又牺牲了几个战士。
八路军攻不下炮楼,日本兵也不敢出来,战斗陷入僵局。
叶雪峰心急火燎,忽然有人报告说夏景琦跑了,只捉到吕三里这个汉奸。
“拖下去毙了!”叶雪峰道。
“八路爷爷饶命。”吕三里惨呼连连,被人拖到不远处按在地上,一枪掀开了后脑勺,跟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不动了。
……
县城打得如火如荼,山田大尉却丝毫也不知道,此刻他正率领部队行进在去龙王寨的路上,龙王寨位于大青山山麓,易守难攻,皇协军曾经多次围剿无功而返,皇军一直没腾出手来收拾他们,这回可要动真格的了。
山田中队是常规步兵,不是山地步兵,时值冬季,士兵都身穿军大衣,长途行军走的浑身冒汗,进入山区之后天色突变,气温骤降,山上还有深深的积雪,行进十分困难,但是看到地上深深的车辙印,山田大尉还是催促士兵加油前进。
大洋马呼哧呼哧喘着气,腾起一阵白雾,山田大尉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山上的敌情,只见漫山松柏顶着白雪皑皑,景色极美,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大青山脉,一眼望不到尽头,忽然一道亮光闪过,他心中狐疑,那是什么。
半山腰一棵百年柏树上趴着三个人,猎户程石和他的儿子十六岁的栓柱,还有一个正是赵子铭。
栓柱手里拿着一支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山脚下的日本兵,数着山田中队长的领章道:“一二三,三颗星星,是个大官,就拿他开刀。”
赵子铭远远瞄了一眼,道:“就他一个骑马的,不打他打谁,石头哥,你来吧。”
程石道:“兄弟,还是你来吧。”
赵子铭道:“大青山是你的地盘,还是你来。”
栓柱道:“你俩让啥,都不打,我打。”
山脚下的山田大尉觉得耳根子发热,心想大概是家乡名古屋的妻子美惠在思念自己吧,距离上次探亲已经八个月了,不知道怀孕的妻子有没有生产,想到即将做父亲,他脸上就露出笑容。
“加把劲,攻取龙王寨,我允许你们胡来。”山田大尉鼓励道,在支那战场作战,野性是不可缺少的,上次扫荡,中队杀死了几十名手无寸铁的百姓,其中包括孕妇和孩子,虽然心里不太舒服,但是想到这是在占领区,也就释然了。
忽然山田大尉觉得身上一疼,伸手摸过,白手套上殷红的血迹,枪声随即响起,他知道自己中了狙击手的子弹,身子一歪掉下马来,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急忙寻找掩护,胡乱射击,医护兵帮大尉止血,扯开军装一看,子弹击中肝脏部位,失血极快,大尉的脸色惨白无比,用手指了指口袋,努力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
医护兵从他口袋里取出一封带血的家信来,道:“把这个寄回去,对么?”
山田大尉眨眨眼,一歪头,死了。
指挥官阵亡,小队长铃木中尉接管部队,他红着眼睛下令,一定要为山田君报仇,中队上下同仇敌忾,挺着刺刀向半山腰敌人设伏出发起了板载冲锋。
日本兵土黄色的呢子大衣在冰天雪地中格外醒目,程石父子和赵子铭都是一等一的狙击手,用的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三八大盖,弹道平直,精度极高,虽然杀伤力有限,但是胜在口径小子弹轻,可以大量携带。
“小日本比狍子还傻,直愣愣的往前冲,这不找死么。”栓柱嘀咕着,一下下扣动扳机,别看他年纪小,枪法快赶上他爹了,百步穿杨,弹无虚发。
赵子铭注意到有一股敌人从侧翼围过来,赶紧提醒程石:“老哥,小鬼子上来了。”
程石拎起步枪:“走!”
三人按照预定方案,兵分三路边打边撤,把鬼子们搞的晕头转向,从枪声中可以判断出狙击手很少,所以不甘心吃亏,咬着牙继续追,他们却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死亡。
不知不觉,日本兵追进了一个山谷,两边峭壁林立,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设伏的最佳地点,铃木中尉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悬崖顶上滚下无数巨石,砸的他们人仰马翻,继而是雨点般的手榴弹,炸的鬼子们鬼哭狼嚎,死伤惨重。
跟在后面的伪军见势不妙,撒丫子就跑,树林中一阵排枪打出,吓的他们跪地投降。
太阳下山的时候,战斗结束了,除了一小股鬼子失踪在大山深处之外,其余敌人全被消灭,赵子铭走到山田大尉的尸体旁,举起斧头将他的首级砍下,装进皮袋,飞身上马,急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