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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秘密潜入

    ?第七十二章 秘密潜入

    重庆白市驿机场,陈子锟拿着航空委开出的公文找了一圈,终于在维修车间找到了自己那架dc-3运输机,望着机翼上的累累弹孔和蒙皮上的厚厚灰尘,他大为心疼:“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知道爱惜。《》 .”

    这架飞机的发动机被日军高射炮击伤,需要大修,可是重要零件需要从美国进口,所以一直搁在机库里,本来有人想把机器设备拆了放在其他飞机上使用,却被航空委员会秘书长宋美龄否决,理由是这架飞机是陈子锟将军曾经使用过的,有纪念价值,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拆散。

    陈子锟是前航空委主任委员,讨回自己的飞机不在话下,可是飞机接近报废状态,他也无能为力,只好先去香港订购零件。

    重庆至香港的航班一直没有中断,中华航空的客机大部分都飞这条仙路,淞沪会战之后,居留上海的北洋政客、军阀、文艺界人士,大凡有影响力的人物都逃到了香港,人员和资金的流入使得香港忽然变得热闹繁华了许多。

    陈子锟带着双喜搭乘华航客机飞往香港,这也是一架dc3客机,机上坐满乘客,因为高空飞行寒冷,旅客们都裹着大衣缩在座位上打盹,以此渡过漫长而无聊的旅程。

    华航的飞行员都认识陈子锟,邀请他到驾驶舱指导工作,陈子锟饶有兴致的去参观了一下,回来的时候,发现有个中年旅客上下打量着自己,不禁回望过去,那人却将礼帽扣在脸上,装睡了。

    双喜也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那人带了两个随从,看起来都是练家子出身。

    终于抵达香港,老岳父姚启桢亲自开车来接他,岳父母不习惯重庆湿冷的气候,嫣儿赴美之后就定居在香港,喝喝茶,打打牌,囤积点紧俏物资倒腾到内地,两不耽误。

    姚家在香港有一处房产,位于港岛维多利亚湾附近,地势绝佳,价格不菲,附近邻居也都是从上海逃难来的阔佬大亨们。

    “香港以前不如上海,日本人在上海搞了个暗杀名单,把爱国人士的名字全都列在上面,让七十六号按图索骥,搞的血雨腥风,人心惶惶,只要有点能耐的人全逃到香港来了,港英政府可开心了,你想,上海的精华和财富全过来了,港督再不高兴,那就真成了戆都了。”

    姚启桢谈笑风生,时不时迸出两句粤语,气色也很好,看来香港的水土很适合他。

    陈子锟半开玩笑道:“要是日本人哪天打过来,这些人再往哪儿逃。”

    前交通次长嗤之以鼻:“日本人?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招惹英国人,英国皇家海军天下无敌,新加坡就停着舰队呢,日本人敢动,就封锁他的海上交通,困都困死他们,日本人也就是欺负欺负咱们中国人,还不敢和英美叫板。”

    陈子锟道:“此一时彼一时,欧洲情况也很紧张,真打起来,英国顾不上亚洲,谁能保证日本人不铤而走险。”

    姚启桢抽着烟斗若有所思,半天才道:“不用担心,欧洲有法国呢,天下第一陆军,马其诺防线固若金汤,德国人怎么都得掂量掂量。”

    陈子锟忽然想到1936年在柏林奥运会上看到的情景,纳粹党治下的德国和欧战时期的德意志帝国截然不同,有着令人恐惧的秩序和狂热,如果欧洲再次爆发大战,肯定要比上次惨烈的多。

    姚启桢见他沉默不语,不禁心中一动,女婿是高级将官,莫非得到什么小道消息了。

    “怎么,时局又有变动?”

    “不是,我在想欧洲的局势,德国法国英国,还有苏联,下一步将会怎么发展,对了,您知道杜月笙住在什么地方?”

    “我有他的电话号码,现在就打?”

    “不忙,我先去港口把美国运来的货收一下。”

    ……

    次日,陈子锟联系上了杜月笙,前往他的寓所,昔日上海滩大亨远走香港,气势不减当年,公馆内警卫森严,杜老板亲自到门口迎接,依然是长袍马褂打扮,面容略显削瘦。

    一番寒暄后,杜月笙请陈子锟上楼,书房内奉茶,在这儿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昨日同机来港的那个神秘男子。

    男子和昨日表现完全不同,热情上前握手:“陈将军,幸会,我是组织部的吴开先,昨天没打招呼,是因为飞机上人多眼杂,怕耽误了大事。”

    陈子锟恍然大悟,怪不得有些面熟,原来此人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的副部长吴开先,自己和党部方面交情不深,但高级别人物总还是眼熟的。

    “原来是吴次长。”陈子锟和他握了握手,分宾主落座,杜月笙道:“我正在和吴次长谈事情,陈将军不妨加入进来,吴次长以为如何?”

    吴开先迟疑了一下,随即笑道:“本来此事是高级机密,但陈将军乃党国高层,自然不在保密范围之内,是这样的,上海沦陷之后,中央设立地下党部从事敌后工作,汪逆叛变以后,抗战情势发生改变,不少党部委员被拉拢利诱,公开投敌,参加所谓的‘和平运动’委座命我潜入上海收拾残局,消灭叛徒。”

    说着说着,吴开先的面容严肃起来,陈子锟也不禁肃然,原来此人身怀秘密使命,怪不得在飞机上装着不认识自己,不过现在却有开诚布公的全盘说出来,又是什么用意?

    很快就有了答案,杜月笙道:“上海的水很深,吴次长需要借助各方面力量,我杜某人读书不多,精忠报国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此番赴沪,由我的管家万墨林全程接应,有什么事情,都是一句闲粀ww.!?

    “多谢杜先生。”吴开先道。

    “上海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汉奸四处暗杀绑票,乌烟瘴气,青帮弟子附逆的也不少,张啸林就认贼作父了……”杜月笙侃侃而谈,忽然话锋一转,“陈将军的三枪会就很有骨气,一直和日本人作对。”

    陈子锟明白了,对方要借助自己的力量,毕竟上海已成孤岛,日本人势力极大,能多一份力量,吴开先的胜算就更大一些。

    “正好我要去上海,不如同行。”陈子锟道。

    “那太好了,我们再次同机。”吴开先眼中闪过惊喜之色,他可是做过功课的,陈子锟在上海的地下势力虽不如杜月笙,但也有单独的一套系统,三枪会在闸北颇有名气,在租界也是打出过威风的。

    “坐飞机不行,虹桥机场在日本人控制下,特务云集,飞机坐人太少,一个航班就几十个人,目标太明显,我建议坐船去,我来安排。”杜月笙提议道,说是提议,其实已经作出了决定,一个是党国上将,一个是组织部次长,出了纰漏他可担待不起。

    说走就走,杜月笙当即安排了五张船票,是一艘挂法国旗的客船,从西贡过来经停香港,终点是上海,头等舱太惹眼,安排的是二等舱,一船有上千旅客,倒也适合掩藏身份,另外陈子锟还有一批货物需要运至上海,走船运更方便一些。

    吴开先身怀使命,心事重重,上海乃敌占区,稍有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陈子锟却没这个心理负担,就算是东京他都敢闯一闯,何况上海又是自己及其熟悉的地方。

    一路之上两人聊了不少局势方面的话题,陈子锟对吴开先的印象不错,起码此人的心比较正,看来蒋介石识人用人的水平还是有的。

    三天后,船到上海,停泊在十六铺法国码头上,遥望浦东,日本纱厂上太阳旗猎猎飘扬,南市的建筑物上则是伪政府的五色旗,码头内外,人潮涌动,苦力、小贩、旅客,熙熙攘攘,安南巡捕吹着警笛拿着长竹竿维持着秩序,几个戴墨镜的汉子站在角落里,抱着膀子注视着来来往往的旅客,不晓得是哪方面的特务。

    为防万一,陈子锟不和吴开先一起下船,两人分头行动,他在舱里对着镜子贴上两撇黄色小胡子,戴上假发套,俨然一个外国绅士,双喜拎着皮箱,带了顶巴拿马草帽,脸上涂了些东西使肤色变得黝黑,看起来就像是热带生活了多年似的。

    相比之下,吴开先和他的保镖就没有任何伪装,直接下船,果然,那几个特务对视一眼,正准备过来盘盘海底,忽然一个瘦高的男子迎上去,和吴开先握握手,将他接上一辆汽车,特务们面面相觑,只得退下。

    “那是杜月笙的管家万墨林,上海滩谁也不敢不给他面子,因为他代表着杜老板在上海的利益。”陈子锟向双喜介绍道。

    两人下船,陈子锟故意亮出一口流利的法语,伊利哇啦一通说,双喜跟着不断点头,特务们见是从越南来的洋人,正眼也不看他们。

    顺利出关,一群黄包车夫围上来,操着洋泾浜英语法语招揽客人,陈子锟上了一辆车,直接用地道国语吩咐道:“大马路东亚旅社。”

    “哟,先生您会说中国话。” 拉黄包车的苦力一多半都是苏北人,练就在大上海讨生活的本事,一边跑一边搭讪,陈子锟信口开河应付一番,到了南京路东亚旅社,进门绕了一圈,出来后已经换了一身行头,恢复了中国人的打扮。

    “上海,我回来了。”外滩的钟声里,回荡着陈子锟斗志昂扬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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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美金

    法租界,陈公馆门外的道路,梧桐树发了新芽,黄包车夫也换了轻便的春装,猥琐的安南巡捕拎着警棍百无聊赖的站在道路中央,春天的气息驱走了冬日的严寒,海恢复了勃勃生机。-

    一九三九年初的寒流,海街头露宿的难民冻死了千人之多,育婴堂门口一天就收容了二百个弃婴,这个数字相当惊人,但是考虑到租界内容纳了从南市闸北浦东逃来的一百多万难民,其中只有三成暂住在旅馆和亲戚家,其余的只能栖身马路,而且缺粮少衣,这千人就显得不多了。

    海成为孤岛,外国人的活动范围大大缩小,日本人雇佣的汉奸特务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搅乱租界治安,制造恐怖气氛,当局焦头烂额,却不得不勉力维持。

    林文静和女儿小白菜住在租界已经半年多了,外有李耀廷,内有夏小青,日子过的倒也安稳,每周李耀廷都会派人送来牛奶、大米和鲜肉蔬菜,这些食物在以往不值什么钱,但在今天的租界,却价值不菲,更珍贵的是李耀廷的这份心意。

    米姨经常来看外孙女,虽然林文静不是她亲生的,但毕竟共同生活了多年,况且到这儿来不用干活,只要动动嘴支使支使佣人,就能拿回去不少粮食,何乐不为。

    米家本来住在南市,淞沪会战,房子被夷为平地,只得举家搬到租界,从二房东手里租了一间比蜗牛壳大不了多少的房间住在里面,舅舅整天出去厮混,借酒浇愁,一家人的生活过的极其困苦,若不是有林文静每周给些粮食,日子早就撑不下去了。

    本来林文静善心大发,想把米姨一家接到公馆来住,但被夏小青断然否决,她说你以德报怨没有错,但这是陈子锟的房子,不打招呼就借给外人住可不好,平时打点些米面菜蔬就仁至义尽了,林文静这才作罢。

    陈子锟来到公馆的时候,米姨还没走,正摆足了老太太的威风呵斥两个佣人,租界难民太多,人力资源丰厚,只要很少的钱就能雇到奶妈和佣人,在这些可怜人身,米姨很能找到优越感。

    有人敲门,米姨打发佣人去开门,大门外站着两个陌生男子,手提皮箱,礼帽风衣,帽檐压得很低,风尘仆仆的样子。

    “先生,侬找撒拧?”佣人问道。传更新

    “这是我家。”陈子锟径直进门,双喜拎起皮箱跟在后面,顺手把门关了,夏小青听见外面有动静,急火火下楼,一眼看见陈子锟,顿时眼圈红了,嘴却道:“没良心的,还知道来!”

    “这是姑爷,变样了,都不敢认了。”米姨笑逐颜开道,虽然陈子锟娶了林文静,但两家并不怎么来往,米姨已经很多年没见陈子锟了。

    看着眼前苍老憔悴的老妪,实在难以和二十年前北京石驸马大街那个风韵犹存的少妇联系起来,陈子锟不禁感慨,都老了。

    “是米姨,你好你好,身体怎么样,家里都好。”陈子锟嘘寒问暖,把米姨搞的很感动,正说着,林文静从楼下来了,身后还跟着抱着小白菜的保姆,在海调养了半年,她的气色总算好些了。

    丈夫千里迢迢来了,林文静惊喜万分,一家人又团圆了,夏小青吩咐厨子做饭,陈子锟客气了两句,要留米姨吃饭,米姨坚决要回去:“阿拉家里做好饭了,就不在这儿吃了。”

    林文静道:“这段时间全靠阿姨照顾了,忙前忙后,很是辛苦。”

    陈子锟闻言拿出钱夹,掏出几张美钞道:“辛苦米姨了,来的匆忙没带多少钞票,这些钱先拿着买些东西,租界物价贵,家里生活一定很拮据。”

    米姨坚辞不受,林文静劝了半天,她才收下了,乐颠颠的到厨房指挥厨子做饭去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陈子锟逗弄着小白菜,把后方的事情和两位夫人分享,林文龙已经到了昆明,在西南联大读,一切安好,重庆这边,姚依蕾和鉴冰刘婷她们过的也不错。

    “你弟弟呢,最近在忙些什么?”陈子锟问夏小青。

    “他,整天瞎混,不见人影,好像这几天去北平参加什么首映式去了。”夏小青撇撇嘴道。

    “北平可是日本人的地盘,难道他落水了?”陈子锟皱起了眉头。

    “落水”是对叛变投敌的一种委婉说法,尤其在孤岛海,从政界军界商界到知识界、文艺界,变节投靠日伪的人多如牛毛

    “不会的,青羽大节不会出岔子。”夏小青当即否定了这个说法。

    说话间饭菜做好,桌吃饭,席间米姨更是殷勤万分,不时给女婿夹菜,客气的很,吃完饭又坐了一会,这才告辞离去。

    等米姨走了一会,林文静才发现放在墙角的米袋子:“哎呀,米姨忘了带米回去。”

    陈子锟便询问了一下米家的近况,林文静趁机提出,自家空房子甚多,不如借给米家人居住。

    “不管怎么说,米姨都是我爹的妻子,文龙的生母。”

    陈子锟不喜欢米家人,但也不得不考虑文龙的面子,便道:“你也需要有人照顾,就让米姨搬过来就是,但是米家其他人,尤其老太婆和文龙的舅舅他们,就免了,省的大家都不开心。”

    林文静也觉得这个安排挺好的。

    ……

    米姨兴冲冲的回到家里,爬低矮的亭子间,背着身子拿出美钞来数着,小心翼翼藏在口袋里,忽然咣当一声响,弟弟醉眼朦胧进来:“拿米回来么?”

    “哎呀,忘记了。”米姨惊呼。

    “今朝没饭吃,大家都要饿肚皮。”弟媳妇斜眼道。

    米姨无奈,拿出一张美钞来:“阿弟,你拿去到外滩银行兑了,先买些米来。”

    美钞的出现让大家都瞪大了眼睛,阴暗的亭子间里似乎也熠熠生辉,连卧病在床的米家老太太都撑起了病躯。

    “美钞!你那个便宜女儿给你的,还有么!”弟弟眼中闪着狼一样的绿光。

    “没了!”米姨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家里那点家底子全被他抽了鸦片,有钱绝对不能落到他手里。

    弟媳妇阴阳怪气道:“刚才悉悉索索数了老大一会,怎么就一张。”

    弟弟又是一番威逼,米姨无奈,只好拿出剩下的,刚要说话,被弟弟一把抢去,蘸着唾沫数了一遍:“五十美金,这下发达了!”

    米姨忙道:“你不能全拿去,这是女婿给我的,下回人家问起,阿拉没法交代。”

    弟弟停了手:“陈子锟来海了?”

    米姨知道说漏了嘴,想掩饰也来不及了,只好承认。

    “难道姓陈也落水了?”弟弟惊讶道。

    “这个阿拉不清楚。”米姨确实不知道。

    于是弟弟和弟媳妇又是一阵奚落,说她白替人养活女儿了,女婿那么有钱,才孝敬五十美金,和打发叫花子有什么区别。

    “他家住着大洋房,不晓得孝敬姆妈,还有良心么,每礼拜就打发一点大米小菜,我们米家也是体面人,就这么羞辱我们……”弟媳妇不怀好意的敲起了边鼓。

    弟弟打了个呵欠,大烟瘾来了,带着美钞出去过瘾,来到常去的烟馆,把门的见他来了,拦住道:“米家富,侬又来蹭烟抽了。”

    米家富兜里没钱,经常被烟馆的人嘲笑,此刻得意洋洋亮出美钞:“看清楚,正儿八经美金,给阿拉一筒好的热河烟。”

    有钱的就是大爷,烟馆小厮们立刻笑脸相迎,伺候周到,米家富过足了烟瘾,精神头十足,出门回家,忽然几个人涌来,将他架到一边弄堂里,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身的衣服全都剥掉,然后一哄而散。

    这叫“剥猪猡”,以前都是半夜行劫,而且冬季发案率较高,因为可以剥到皮袍子,现在租界治安大乱,不分四级都有人干这个营生,而且光天化日也抢劫,米家富剩下的美钞还没暖热就没抢了去,衣服和手表也没了,气的他暴跳如雷,捂着下面跑进了烟馆,顿时惹起一阵狂笑。

    米家富好歹也是出来混的,他托朋捎信给白先生,这位白先生曾经是米姨的姘头,海滩有名的白相人,爱管闲事,爱帮朋出头,接到电话立刻赶来,还带了一套衣服,听米家富哭诉了经过,白先生淡淡道:“一句闲话,管保把那帮瘪三抓到,对了,侬哪来的美金?”

    米家富一五一十慢慢道来,末了还问:“老白,陈子锟也落水了么?”

    “阿拉不晓得。”白先生的表情有些奇怪,找了个借口匆匆走了,了黄包车对车夫道:“极司菲儿路七十六号。”

    ……

    天色已晚,十六铺码头货仓,一辆卡车,两辆轿车静静的停着,穿着风衣的汉子警惕的四下张望,腰间隐约露出配枪的痕迹。

    仓库内,陈子锟亲自用撬棍打开一口木箱子,拿出一支雷明顿霰弹枪,哗啦哗啦摆弄着,然后丢给李耀廷。

    “有了这玩意,和七十六号那帮丫挺的再在街驳火就吃了不亏了。”李耀廷赞道。

    “还有这个。”陈子锟又抛了一支汤普森手提机枪过去。

    李耀廷顿时眉飞色舞:“这玩意好,我那也有几把,可惜子弹难搞,都成了烧火棍了。”

    陈子锟道:“我给你介绍个朋,以后缺子弹可以找他。”

    “谁?”

    “他叫比尔.钱德斯,是美国陆军尉,驻扎海,专管军火物资油料,顺便提一句,他是我西点的同学,关系铁的很。”

第二章 不得好死白先生

    第九卷 敌后

    李耀廷愣了一会才道:“你这同学混的不如意,你都是上将了,他才是上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驻防上海也是你给安排的吧.”

    陈子锟道:“没错,是我帮的忙,他前脚调防,后脚就开战,可把他坑苦了,不过打仗归打仗,不耽误发财,管军需的,随便弄点都够半辈子吃的,汽油、子弹、枪械,只要你能拿得出真金白银,他都能帮你弄到。*.*”

    李耀廷乐坏了:“这条线可得掌握住,赶紧介绍给我,大家一起发财。”

    陈子锟道:“没问题,今晚大家就聚一聚。”

    仓库中的木箱子被搬上了卡车,用苫布盖上,隐约露出的一角上印着usa的字母,散在各处的保镖聚拢上车,呼啸而去。

    当晚秘密前来法租界陈公馆的人可不少,三枪会的苏青彦、春田洋行的慕易辰夫妇,精武会的欧阳凯和司徒小言,美国陆军上尉比尔钱德斯夫妇,自然也少不了大亨李耀廷,为防止引人注目,大家的汽车都停在一条街区之外,陆陆续续步行而来,租界不太平,光苏青彦就带了四个护卫,李耀廷更是随时都有满满一车保镖跟着,这些人并不进宅子,而是散在各处装作行人模样或者在路灯下看报纸,或者来回巡视,确保安全。

    夏小青操办了丰盛的家宴,虽然物资紧俏,但只有肯花钱,黑市上什么都能买到,这一点倒是和重庆一样。

    老朋友们欢聚一堂,谈笑风生,钱德斯上尉带了一箱子威士忌当作礼品,洋酒在黑市的行情可不低,当初驻扎菲律宾的穷上尉现在摇身一变,变成脑满肠肥的军需官,气色都不一样了,艾米丽更是容光焕发,手上带着硕大的钻戒,拎着鳄鱼皮的小包,想必都是上尉的外快相当丰厚。

    酒过三巡,忽然外面进来一人,对李耀廷附耳说了几句。

    李耀廷面色大变,肃然道:“刚收到风,七十六号派了几车人进了法租界,不知道要找谁的晦气。”

    众人面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七十六号臭名昭著,恶名远扬,这帮汉奸和以前混上海滩的江湖人士不同,当家作主的两个人,一个叫李士群,一个叫丁默邨,都是专业特工出身,行事缜密狠辣,杀人不眨眼,沦陷以来,死在他们手里的反日人士不在少数。

    慕易辰道:“幸亏我们在陈公馆做客,不然真要当心了,不晓得今天哪个人倒霉。”

    众人都沉痛的摇头,悲愤莫名。

    陈子锟笑道:“且看他们猖狂到几时,咱们喝酒。”

    干了一杯酒,他低声问李耀廷:“消息可靠么?”

    李耀廷也小声回答:“可靠,你还记得我以前有个司机叫吴四宝的么,他现在就在七十六号,到底有些香火情,彼此之间经常有情报往来。”

    陈子锟道:“看来七十六号情报灵通的很,今天和我同船而来有一位大人物,想必是冲他去的。”

    李耀廷会意道:“是重庆方面的特派员吧,最近上海局势不妙,也该收拾一下残局了,算了,不管他们,只要别招惹咱们就行。”

    又喝了一会,突然外面传来激烈的枪声,餐厅的玻璃都被流弹打碎了,众**惊,纷纷藏身餐桌底下,陈子锟飞身上楼,先确定妻小的安全,让林文静抱着孩子躲在卧室衣帽间里,这才出来,一跃下楼。

    楼下大厅,双喜打开一口木箱,里面全是擦掉了黄油的雷明顿霰弹枪,男人们七手八脚的填着子弹,咬牙切齿,外面枪声更加激烈,看来七十六号的特工是冲着陈公馆来的。

    装弹完毕,陈子锟和李耀廷各持一把霰弹枪站在大门两侧,低吼一声:“走!”大门打开,两人同时现身门口,一手推拉枪管下面的套筒,一手扣动扳机,霰弹扇面射出,铁雨肆意倾泻。

    双喜和苏青彦各持****从窗口跃出,左右夹击,楼上夏小青举着步枪沉稳射击,一枪一个。

    外面打得天翻地覆,来的远远不止一车人,足有二三十口子,一水的礼帽短打,胳膊上扎着白毛巾,不过武器装备就差点成色,只有撸子和盒子炮,干特工的讲究隐蔽性,对火力要求不高,七十六号没有重火器,就算有,也无法通过租界闸口。

    武器上的差距,使得突袭的效果很难持续,特工们死伤累累,剩下的人见一击不中,纷纷上车逃命,交火只持续了五分钟。

    地上一堆子弹壳,还有八具尸体,没有任何身份标识,也都是生面孔。

    交火结束,法租界巡捕才赶了过来,对于这种场面他们早已司空见惯,也不抓人,也不问话,只负责唤来水车,用水龙头把地上的血迹冲刷干净。

    众人回到公馆,匆匆收拾行装,这地方已经暴露,住不得了。

    忽然慕易辰道:“哎,那两位精武会的朋友呢?”

    话音刚落,欧阳凯提着一个半死的家伙进来了,往地上一丢,淡淡道:“抓了个活的。”

    双喜上前揪住那人领子:“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翻番眼皮,装傻充愣。

    苏青彦走过来,拍拍双喜肩膀:“让我来。”

    他掏出匕首,二话不说先将那人的小拇指切掉,顿时杀猪一般的惨叫直冲云霄,外面洗地的巡捕都眼睛都不眨,更不转头来看。

    苏青彦继续切手指,咔嚓一刀,无名指也掉了。

    “我说我说,是张老板派我们来的。”

    “哪个张老板!”

    “张啸林!”

    大家面面相觑,本以为是七十六号,没想到是老对头张啸林下的黑手。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毕竟这家伙只是个小喽啰,苏青彦把他交给手下处置,帮着陈子锟搬家。

    行李很快收拾好了,林文静抱着哇哇哭的小白菜不知所措,夏小青一脸怒气,这个陈子锟真是惹祸精,刚到上海就引来一帮杀手,虽然这次平安无事,可谁能保证下次安全,硬是搞的好端端的家不能住了。

    往哪儿搬是个问题,李耀廷家也不安全,三枪会和精武会在闸北日本人治下,更不行,正在犯愁,艾米丽自告奋勇:“到我家去。”

    当初陈子锟曾经把曼哈顿的豪宅借给艾米丽和三个孩子居住,比尔的新差事更是全靠陈子锟帮忙,现在终于可以回报了。

    公共租界英美人聚居的地方还是很安全的,有海军陆战队站岗,汉奸特务再猖狂也不敢招惹洋人,于是陈子锟亲自送妻小前往,其他人各自散去。

    ……

    次日,米姨再次来到陈公馆,发现大门紧锁,人去楼空,再看墙壁上,铁门上,累累弹痕,顿觉不妙,慌忙回家质问阿弟米家富:“家富,侬昨天乱说什么了?”

    米家富不明就里,米姨说了半天他才恍然大悟:“阿拉就和老白讲了一句闲话,难道……”

    老白是什么人,米姨清楚的很,昨晚上陈公馆遭袭,绝对和他脱不开干系。

    米姨很惆怅,她有些担心林文静的安全,更让她郁闷的是,以后没有免费米粮往家里拿了。

    “册那,老白坑我。”米家富按捺不住跳了起来,他不是傻子,顿时想到剥猪猡的人可能就是老白安排的一出戏,这家伙,不够朋友。

    米家富来到烟馆,在一群吞云吐雾的道友中找到了老白,不客气的往他身边一躺,让伙计上一筒烟泡。

    “家富,侬做撒子。”老白斜了他一眼。

    “做撒子,侬心里清楚,侬卖情报赚了不少铜钿吧,起码和阿拉五五开。”

    “撒子情报?”

    “少装傻,陈子锟到上海来的情报。”

    老白鼓起眼睛:“侬搞搞清爽好不拉,侬一句闲话,谁记住了?哪个赚了钞票,哪个不得好死!”

    米家富见他赌咒发誓,渐渐相信:“真不是侬告的密?昨晚上陈公馆被人抄了,满墙都是子弹坑。”

    白先生依然撇清:“不关阿拉的事情,不过呢,你真有可靠的情报,咱们倒是可以搞一下,卖给七十六号或者张老板,二一添作五。”

    “好,一言为定。”米家富相信了,抽完一筒鸦片,晃晃悠悠回家了。

    白先生望着他的背影,悄悄捏了捏口袋里厚厚的钞票,得意的笑了。

    抽足了鸦片,伸个懒腰,该去茶楼吃茶了,白先生轻飘飘吩咐一声:“记账。”也不付钱,直接出门上了黄包车,说了茶楼的名字,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忽然他感觉不对,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摘了盖在脸上的礼帽一看,黄包车被拉到一条僻静的弄堂里,车夫横眉冷目,撩起衣服露出枪柄:“老实点!”

    再看后面,两个大汉已经守住了弄堂出口。

    白先生是聪明人,不用对方上刑就说了实话,陈子锟抵达上海的消息确实是他出卖的,昨天他先到的七十六号,但是李士群和丁默邨都去日本宪兵司令部开会了,于是他想到张啸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而且自己和张老板也算熟识,便把这个情报卖给了那边。

    车夫点点头,做了个手势,站在白先生背后的大汉一掌砍在他脖颈上,把人打晕了塞进麻袋里,用黄包车拉到黄浦江边,一脚踹下去。

    可怜上海滩一代白相人,就这样汆了馄饨。

第三章 我已经息影

    白先生浮尸黄浦江,在上海滩没有引起丝毫轰动效应,这年头哪天不死几十个人,世道太乱,大家对这种事体已经麻木了泡-书_)

    倒是米家富吓得不轻,躲在家里不敢冒头,生怕“除奸”除到他头上

    杀白先生的事情,是三枪会做的,日本人雇佣的汉奸特务,和国民党的中统、军统、三青团等特工组织在上海滩杀的腥风血雨,三枪会作为民间抗日团体亦出尽风头,盯梢跟踪,打探消息,杀人灭口,都是轻车熟路的活儿

    陈子锟得知袭击自己的人是张啸林之后,立即制定计划反击,可现在不比当年,张啸林仗着日本人撑腰,主持亚和平促进会,手下打手上百,行踪神出鬼没,想杀他真没那么容易

    事情再难办也得办,就算杀不了张啸林,也得给他提个醒,让他晓得陈子锟不是好惹的

    经侦查,张啸林住在法租界某别墅,围墙极高,铁门坚固,院子里养着狼狗,带枪的保镖起码三十人以上,想杀进去起码要一个连的兵力才够,计划陷入停顿

    陈子锟忽然想到自己当年在纽约炮轰皮耶罗家族的往事,何不如法炮制,他打电话给钱德斯上尉,找他借了一门迫击炮,两箱炮弹,找一辆敞篷卡车装着,夜里十点钟开到张啸林家附近,瞄准楼房位置开始轰击

    三枪会中不乏参加过淞沪会战的现役军人,迫击炮玩得出神入化,六发炮弹全部命中,张公馆一片火海,卡车趁机离开

    第二天,日本人主持的《申报》上刊登一则消息,张啸林公馆失火,幸未造成人员伤亡,损失财物不计其数,告诫市民小心火烛云云

    报纸是糊弄老百姓的,江湖上人士都明白的很,这一些杀戮行为都是日伪和国府之间的秘密战争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张啸林被炮弹吓怕了,从此深居简出,反而不易下手,三枪会派人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

    此时陈子锟便想起一个人来,如果他在,杀张啸林易如反掌

    这人便是沧州燕家轻功暗器嫡系传人,燕青羽

    ……

    北平,前门大栅栏中国电影院贵宾接待室,燕青羽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念叨一声:“谁他妈念叨我了”

    他到北平来是参加满映拍摄电觲ww.抖?渭恰肥子呈降模??币丫?傧萘侥炅耍?拔镆谰桑?丛僖舱也坏降背醯母芯趿耍?土???沟昀镏焊咂?锏难笕艘裁涣送?盏耐?纾?诒逼剑?坏热耸侨毡救耍??热瞬拍苈值脚访廊耍??热耸腔?闭??暮杭槊牵?习傩罩荒苈俾湮?牡取⑽宓热?

    御竜王端着一杯鸡尾酒走过来,笑呵呵道:“燕桑,感觉怎么样”

    话音刚落,一群记者跑过来,镁光灯乱闪,啪啪的照了一阵子才走

    燕青羽苦笑道:“御桑,你可把我坑苦了,这报纸一登出来,我就成汉奸了,哪有脸见人”

    御竜王正色道:“燕桑,你这话就不对了,艺术是没有国界的,你看满映的头号女明星李香兰不也是中国人么,战争中的百姓生活苦闷,我们搞艺术的职责就是减轻他们的痛苦和压力,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还有,这话你也只能在我面前讲,在别人面前万万不可说,否则被特高课知道,你就麻烦了”

    燕青羽心说特高课也不如你心黑,嘴上却道:“多谢御桑提醒”

    他踏上贼船也是不得已,自从上次御竜王拜访过一次之后,本来根本没把这个人当回事,可是突然有一天,小明星的父亲被日本宪兵抓了,宪兵队可是比七十六号魔窟还要恐怖的所在,燕青羽也一筹莫展,忽然想到御竜王留下的名片,便死马当作活马医,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万没想到,御竜王竟然亲自带着燕青羽和小明星到宪兵司令部去要人,他一个领事馆的文官,和那些挎着倭刀凶神恶煞的宪兵们据理力争,终于将犯人救了出来,从此两人就有了来往

    御竜王年轻、富有活力,喜欢电影和戏剧,不像日本军人那样残忍和刻板,还同情中国人,至少表面上如此,一来二去两人有了交情,当御竜王提出来北平参加首映式的时候,燕青羽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当然主要动机还是想见识一下当红影星李香兰的风采

    说曹操曹操到,李香兰一袭旗袍,款款而来,主动伸出手:“燕前辈,我可是你的影迷哦,最喜欢你演的浪子燕青”

    “惭愧,燕某只是浪得虚名罢了”燕青羽和李香兰热情握手,顿时引了一帮记者来拍照,这回燕青羽没有表现出不悦,反而非常配合

    李香兰道:“燕前辈,你在电影里身手很敏捷,不知道是否真的练过国术?”

    燕青羽眉飞色舞道:“那当然,我从小练武术,基本功很扎实,这里人多不便表演,你想深入了解的话不妨晚上到我房间来,我住六国饭店……”

    御竜王见两人谈的投机,淡淡一笑走到一边去了,几个西装革履的满映职凑上来和他攀谈,大伙看着相谈甚欢的燕青羽和李香兰,不禁浮起笑意,用日语低声嘀咕起来

    ……

    晚上,燕青羽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时不时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忽然房门敲响,他立刻使出移形换影的轻功一个箭步蹿到门口,干咳一声,摆出最有魅力的笑容,拉开房门潇洒的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服务生,似乎被燕青羽的举动吓着了,结结巴巴道:“燕、燕先生”

    大失所望的燕青羽不悦道:“什么事?”

    “您的便条”服务生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前辈可有闲暇,楼下咖啡室小坐,知名不具”

    定然是李香兰写的,燕青羽又高兴起来,赏了服务生一枚大洋,乐颠颠的下楼去了

    六国饭店楼下大厅设有咖啡室,悠扬的钢琴声中,李香兰穿着小洋装静静坐在窗口,用小银匙搅着咖啡,从侧面看去,线条优美,略带愁容,宛若西施再世,黛玉重生

    燕青羽提一提裤腰带,这两年没大练功,也没电影可演,腰胯上都放了肉,英武的形象略打折扣,不过应付个把日本妞还是没问题的,他顺手在餐桌花瓶里掐了一支玫瑰,脸上挂着招牌式的迷人笑容走了过去

    “燕桑,你来了”李香兰发现燕青羽来了,急忙起身打招呼,虽然外界都说她是中国人,但熟悉的人都知道,其实她是日本女孩,山口淑子

    “送给你”燕青羽将玫瑰花放在李香兰面前,打了个响指:“维特,咖啡,不加奶”

    “谢谢”李香兰一副很惊喜的样子

    两人开聊,天南地北大千世界无所不谈,最后谈到了李香兰的家世,她生在奉天,父亲在满铁任职,是普普通通的日本家庭,因为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还有一副甜美的歌喉和美丽的容貌,被日本当局挑中,包装成中国女明星,演电影,出唱片,红极一时

    “中国是我的故乡,日本是我的祖国,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让我倍感痛苦,什么时候战争能结束,燕桑,我真的很彷徨,很苦恼”李香兰眼中隐含着泪水倾诉道

    燕青羽摸着她的小手,严肃的说:“战争是政治家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阻止,只能把全身心扑到艺术上,最大可能的减轻他们的痛苦和压力”

    这是中午御竜王的话,燕青羽此刻拿来忽悠李香兰倒是满应景

    “燕桑,你愿意和我一起为艺术献身么?”李香兰忽然呼吸急促起来,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充满希冀的火花

    听到“献身”二字,燕青羽差点就脱口而出我愿意三个字了,可是定下心神一想,似乎有些太顺利了,等等,为艺术献身,这是唱的哪一出?

    他淡淡笑了笑,起身面对窗外,手插在裤兜里:“你说的是拍电影?”

    “是的,燕桑,你愿意和我一起拍一部反战题材的电影么?”

    燕青羽摇摇头:“抱歉,我已经息影,日本不退出中国,我不会重上荧幕”

    李香兰难掩失望之色:“是这样,不能为我破例一次么?”

    燕青羽不去看她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我堂堂中华男儿,难道连商女也不如么,对不起,失陪了”

    说罢竟然很没绅士风度的先走了

    李香兰叹口气,拿起风衣也走了,来到外面汽车上,坐在后排的中年男子阴沉着脸问道:“淑子,他答应了么?”

    “实在抱歉,燕君他说自己已经息影了”李香兰显然很害怕这个男子,低着头小声答道

    “真没用”男子呵斥道,对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御竜王道:“御桑,你的意见是?”

    御竜王道:“他的反应倒是出乎我的预料,看来要施行第二计划了,野田君,我想安排一出戏,希望你能帮忙”

    中年男子道:“只要能促成燕青羽为帝国拍电影,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得,御桑,你要安排什么戏?”

    “杀鸡给猴看的好戏”御竜王狡黠的眨着眼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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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于占魁的最后一战

    杀鸡儆猴自然是一出好戏,可是猴子有了,鸡从哪里找,北平不是上海也不是新京,御竜王驻上海外交官,野田是满映的高级职员,两人的资源都用不上,

    “要不,请华北方面军出面协助?”野田建议道,

    “不,我不喜欢这帮挎着军刀的武帮忙吧,”

    御竜王所说的正是名闻遐迩的帝国女间谍川岛芳子,同时她又是满洲国皇帝的妹田骏众将的密友,呼风唤雨,权势滔天,

    正巧川岛芳子也在北平,一个电话打过去,高傲的芳子小姐居然主动登门,对御竜王毕恭毕敬,询问老子爵大人身体可好,

    御竜王笑道:“家父身体很好,芳子,这次我到北平来,想请你物色一个人……”

    川岛芳子听完,若有所思道:“我对北平武术界不太熟悉,不过我认识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上忙,这样吧,明天给你答复,”

    回到住所,川岛芳子一个电话将北平社交界鼎鼎大名的红人李俊卿叫来,不到半至,虽然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但越老越有味道,端的是北平头号美男,

    李俊卿当年只是一红齿白,相貌俊秀,但却不会利用自身资源,直到他遇到了李彦青,这位比他大十几岁的美男子也是搓澡工出身,也生的英俊不凡,却靠着给曹锟搓背搓成了北洋政fu显赫一时的人物,也就是了,

    开窍之后,李俊卿一发不可收拾,作为李彦青的禁脔迅速上位,成为北京社交圈的红人,李彦青被冯玉祥枪毙之后,他仓皇如丧家之犬,逃离北京躲避风头,等冯玉祥下野之后又重新回来,一直混的半红不黑,直到北平沦陷,日本人扶持王克敏做了华北临时政fu的头头,他的运气才来,

    王克敏是北洋时期的财政总长,和李彦青过从甚密,当年就对李俊卿垂涎三尺,现在两人一拍即合,李俊卿在临时政fu行政部里谋了个参议的职务,摇身一变成了政界人士,

    李俊卿的靠山不止王克敏一人,子也有一腿,芳子小姐喜好男色,李俊卿投其所好,当了她的男宠,捞取不少政治资源,顺带着把赵家勇也提拔成火车站警察署的署长了,

    **一度后,川岛芳子把御竜王的要求说了一遍,李俊卿当即表示,这事儿好办,绝对给您办的妥妥的,

    川岛芳子道:“明天就要答复人家,你赶紧去办吧,”

    李俊卿不敢怠慢,赤条条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衣服回去了,派人把赵家勇找来连夜商量事情,

    “日本人要找一个北平颇有名气的练家子,而且还不要亲日的,脾气越倔越好,这是唱的哪一出?”赵家勇很是纳闷,

    “别管哪一出,麻溜的找人吧,我可答应人家了,明早就回话,”

    赵家勇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子,忽然道:“有了!于占魁你看怎么样,反正不是好事,就让他去充数,”

    李俊卿,就他了!”

    ……

    于占魁今年六十整,到底是练武出身,身子骨硬朗得很,每天早上四点半爬起来练功夫,风吹雨打都不断,但只是练,不再和人切磋,更不会干出带人踢馆这种孟浪的事情了,

    他最风光的阶段是二十年前初到北京的时候,打遍整一战,被一个拉洋车的小子打败,从此一蹶不振,再出山的时候就像是换了一事情也不再过问,交给大弟子闫志勇照看,只醉心研习武艺,

    北平沦陷以后,没人有心思练武,齐天武馆已经关张,门庭冷落车马稀,忽然今天来了客人,宪兵,还有一个穿西装的翻译官,给于占魁送来一张请柬,邀请他晚上赴宴,

    “请于馆主务必参加,如果不去的话,哼哼,”翻译官狞笑两声,走了,

    闫志勇吓坏了:“师父,黄鼠狼发去天津,转船去南边,”

    正好于占魁的小孙女跑过来,奶声奶气的喊:“爷爷,抱抱,”

    于占魁抱起孙女,冷峻的脸上扶起慈祥的笑容:“往哪儿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走了,家里人怎么办……去!我倒要看看,小日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跟您一块去!”闫志勇一咬牙道,

    下午五点来钟,于占魁带着大徒弟闫志勇出门了,一身青布长袍,上面是黑缎子马褂,手里捏俩铁弹,干净利索,举手投足透着练家子的威风,

    闫志勇跑到大街上拦了一辆洋车:“胶皮,这儿来,”

    车夫颠颠的拉着一辆紫色四个电石灯的洋车跑到武馆门口,于占魁一撩袍子上了车,车夫回望他,打招呼道:“哟,是于爷,”

    外,被车夫认出来很正常,

    于占魁坐车,闫志勇在后面一溜小跑跟着,直奔海淀而去,路知是紫光车厂的洋车,便唏嘘道:“想当年,和你们陈老板曾经在陶然亭一战,老夫毕生难忘,想想二十年过去了,”

    车夫回头笑道:“可不是么,当年那场比武,我也在场,”

    “您是?”

    “我叫薛宝庆,是陈子锟的哥们,”车续拉车,

    “原来还是故人,”于占魁又是一番感慨,和薛宝庆有一搭没一搭的唠起来,闫志勇很纳闷,怎么今天师父话这么多,

    赴宴的地点在海淀某处大宅,地点都快靠近圆明园了,到了门口,于占魁下车,掏了一枚银元给宝庆:“您受累了,”

    “哟,这

    “拿着吧,”于占魁健步进门,闫志勇紧跟其后,亮出请柬,守门的日本兵检查了请柬,只允许于占魁一面,

    “志勇,在这儿等着我,”于占魁深深看了徒弟一眼,义无反顾的进门去了,

    闫志勇退了下去,发现车夫竟然没走,

    “那啥,这儿偏,叫不到车,我在这儿等于师父,”宝庆道,

    两人蹲在地上,唠起嗑来,

    这座大宅是日式庭院,院子里铺着白石子,树木花草小池塘,优雅至极,于占魁被引到廊下,日式房间里坐满了客人,有穿军装的,也有穿便服的,男男女女形形色-色,都跪在榻榻米上,面前摆着木头做的食盒,小酒壶,小酒杯,日本人的玩意都是小家子气,

    翻译官说他是北平武术界最厉害的人,曾经打遍天下无敌手,于占魁听不懂日语,但从大家夸张的表情就能猜出翻译官说的内容,

    “于馆主,亮点绝活给太君助兴吧,就瞧您的了,”翻译官笑吟吟说道,

    于占魁觉得一股血直冲头顶,原来把自己找来,就是为这帮杂碎***助兴!堂堂齐天武馆的馆主,北平武术界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走到哪儿都有人敬着,居然像个猴子一样,练拳给他们助兴!

    他冷哼一声:“于某老胳膊老腿,耍不动了,”

    翻译官道:“谁不知道您老见天早上练功,利索点,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于占魁瞪了他一眼,翻译官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有位军官不耐烦了,大声喝问:“为什么还不表演?”

    翻译官忙道:“于馆主他不愿意为皇军表演武术,”

    军官大怒,拿出一叠军票撒过去,花花绿绿的票子落了一地,于占魁看也不看,冷冷的扫视众人一眼,回头便走,

    此刻,燕青羽就坐在武术表演,没想到居然闹了这样一出,他心里这个急,恨不得跳上去劝这位铮铮铁骨的老爷子,别和日本鬼子一般见识,胡乱耍两下走人就是,

    两个日本兵拦住了于占魁的去路,翻译官在后面道:“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皇军请你来表演,是给你面子,”

    于占魁道:“爷今天就”

    一个日军大佐伊利哇啦说了一通,翻译官点头哈腰,对于占魁道:“皇军说了,今两个钟头的武术,就别想活着走!”

    于占魁忽然笑了:“小子,老夫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斤两,”轻轻一下将翻译官推出老远,继续往外走,两个日本兵斤,拨了个狗啃屎,

    席上坐着的川岛芳子笑了,向李俊卿抛了个赞赏的眼神,找来的人果然是一头倔驴,本来还怕他不配合呢,这下可好,三言两句就爆,反而省了很多麻烦,

    几个军官抓起军刀赤着脚跳下庭院,哇哇怪叫着向于占魁挥刀劈去,于占魁一闪身躲过,施展空手夺白刃的本领抢过一柄军刀,刷的一下搁在最前面一个日本军官脖子上,

    庭院里的空气顿时凝滞了,

    于占魁轻蔑的一笑,撤回刀往地上一抛,转身就走,

    “砰”枪声响了,于占魁背上一团血迹,他慢慢转身,面孔狰狞:“小日本,背后偷袭,卑鄙无耻!”

    刚才丢了面子的军官手持南部手枪,连发数弹,于占魁慢慢倒在了地上,

    “这个人是反日分子,将他当场处决,大家没有意见吧,”军官走到于占魁身旁,用脚踢了踢他,得意的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阵笑声,

    燕青羽没料到事情转变的这么快,一言不合就杀人!日本人当真是畜生!他心中极其难过,当即起身离去,却被一个少佐很难过,告诉你,这就是不服从帝国命令的下场,”

    燕青羽怒火中烧,一双拳头捏的啪啪响,少佐看看他:“怎么,悟吧,你这个三流影星!”

    御竜王赶紧过来相劝,忽然倒卧地上的于占魁跳了起来,一把捏住身旁军官的咽喉,一阵啪啪骨节碎裂的声音传来,众军官纷纷拔枪射击,于占魁身中十余弹,依然屹立不倒,大手铁钳一般捏住那人已经死了,

    燕青羽一言不发,离席抗议,御竜王紧随而去,

    川岛芳子也意兴阑珊,失态有些失控,李俊卿就合适,就是太强悍了,中枪都能捏死一个皇军,意外损失一名军官,这笔帐算起来可赔大了,

    等在门口的闫志勇和薛宝庆听到枪声,顿时惴惴不安,为于占魁担心,过了一会,闫志勇被叫了进去,将于占魁血肉模糊的尸体扛了出来,

    宝庆傻眼了:“这是怎么闹得,怎么活生生的人说走就走了,”

第五章 胜利大逃亡

    ?纵横北平武林的于占魁于老爷子就这么走了,身上二十多个弹孔,右手的手指被割断,浑身的血都流干了,但一双虎目依然圆睁。《》 .

    闫志勇泣不成声,四十多岁的汉子哭的像个泪人,师父虽然是个臭脾气,但对徒弟,对家人一向照顾,武馆没收入,他悄没声的把自己的皮袍子当了换粮食,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招谁惹谁了,赴个宴就把性命送了。

    哭了一阵子,闫志勇道:“大兄弟,不耽误你做生意了,你回吧。”

    宝庆很仗义:“我和于老爷子有缘,送他最后一程吧。”帮着闫志勇把于占魁的尸体放在洋车上,脱下褂子盖在身上掩住血迹,拉车回城里。

    拉到齐天武馆大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儿子媳妇和小孙女都出来了,儿子还抱怨:“闫大哥你也不劝着我爹,日本人的宴能去么。”

    闫志勇强忍泪水,悲痛的摇摇头:“老爷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孙女走到洋车边上,拉着爷爷因为失血变得无比苍白的手奶声奶气道:“爷爷,醒醒,到家了。”可是爷爷却再也不能回答她了。

    媳妇眼尖,看到洋车下面在滴血,拉开褂子一看,公公早已气绝。

    儿子看见这一幕也傻眼了,走过来摇晃着于占魁的身体:“爹,爹你怎么了!”

    一家人大哭起来,小孙女仰着脸哭的尤其伤心。

    薛宝庆也跟着掉了几滴眼泪,帮着将于占魁抬进家里,正要离开,于占魁的儿子叫住他,拿出几张钞票来:“谢谢您了。”

    “能送于老爷子最后一程,是我的荣幸,钱不能收,咱北平爷们这点意思还没有么。”薛宝庆话说的到位,转身就走,临到门口听背后一声喊:“义士,请受我等一拜。”

    猛回头,闫志勇领着于家人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薛宝庆一拱手,没说话,出门走了,抹抹眼泪拉起洋车回家,嘴里嘀咕着:“北平的好汉都快让日本子给杀绝了。”

    回到车厂,见到老婆孩子,竟有恍如隔世之感,杏儿给他预备了二两白干,一碟花生米,宝庆端起酒杯先洒在了地上,说:“这一杯,敬于占魁。”

    “于占魁咋了?”杏儿停下纳鞋底的手问道。

    “不清楚,反正是让日本人给害了。”宝庆把今天的经历慢慢道来,杏儿眼圈也红了:“这老爷子也是个有骨气的人,定然是不肯当汉奸才被鬼子杀害的。”

    ……

    六国饭店,燕青羽辗转难眠,于占魁临死前的一幕在他脑海里来回的闪现,老爷子死的壮烈,死的硬气。

    于占魁打遍北京的时候,燕青羽还是沧州乡下撒尿和泥玩的小娃娃,并不认识这位武林老前辈,也没觉得于占魁的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可是想着想着,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顿时毛骨悚然,这就是不顺从日本人的下场,这就是和皇军作对的结果!

    他噌的坐了起来,一身冷汗,日本人杀鸡给猴看,目标竟然是自己!

    日本人想干什么,无非是让自己当汉奸,和李香兰一起拍电影,麻醉做亡国奴的同胞们,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燕青羽披衣下床,在屋里来回走着,越想越觉得后怕,这一切都是局,从一开始就是,小明星的父亲被宪兵抓就是个圈套,使得御竜王能够接近自己,到北平来参加首映式更是圈套,自己不知不觉越走越深,猛然惊醒的时候已经在悬崖边上了。

    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

    临走前燕青羽决定看看御竜王在干什么,顺便确认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正巧御竜王的房间在楼下,他悄悄打开窗户,一个倒挂金钩头朝下荡在窗外,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御竜王正和一个貌似满映职员的中年男子谈粀ww.?

    燕青羽听不懂日语,但能听懂夹在日语中有自己的名字,心中便是一惊,看来自己猜对了,这帮人时时刻刻在算计自己,若是被绑架到满洲国去,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燕青羽一卷身子上去,换了身利索的衣服,行李全不要了,直接从后窗户爬出去,顺着排水管下到地面,绕到前面,往大厅里瞄了一眼,两个特务打扮的家伙正在看报纸,如果自己从正门走,肯定会被拦住。

    燕青羽早年曾经在北平作过几桩大案,街道熟悉的很,北平话他也会说,虽然几年不干飞贼的营生了,重新拾起来也用不了多久,他很快找到一处荒废的民宅栖身,计划等到黎明时分跟着拉粪的车子出城,直奔沧州老家。

    御竜王确实在和野田谈论关于燕青羽的事情,文化侵略也是大日本帝国的一个战略方向,用靡靡之音摧毁支那人的抵抗意志,用电影麻醉他们的神经。

    “可以想象,当支那影迷的偶像燕青羽出现在银幕上的时候,对他们的士气会有多么大的打击,我想这一枚炸弹的威力不亚于汪精卫。”御竜王得意洋洋道。

    野田道:“杀死于占魁应该对燕青羽是一个很好的警告,但是我不得不提醒阁下,有时候太大的刺激反而适得其反,引起对方的逆反心理。”

    御竜王摆摆手:“不会,我研究过这个人,虽然他在银幕上一贯饰演英雄,但在生活中不过是个花花公子罢了,手无缚鸡之力,胸无点墨,只是生了一张英俊面孔,外加是某位高官的小舅子而已。”

    野田道:“难道他不会武术么?”

    “或许练过一些花拳绣腿,但绝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这一点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御竜王道。

    “这样,我还以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看来多虑了。”野田看看手表,起身告辞:“不早了,御桑早些休息。”

    “野田君明天见。”御竜王起身相送。

    次日一早,御竜王拿着合同来到楼上,轻敲房门:“燕桑,起床了。”

    没人答应,又敲了几下,依然没有回应。

    御竜王转动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了,他心中一惊,叫来侍者用钥匙开门,进去一看,没人, 大衣柜、浴室、床底下都看了,毫无踪影,衣柜里挂满了西装和衬衣,皮箱也在,人却不见了。

    急忙下楼询问两个特高课人员,对方却说并未见到燕青羽出去,再问前台值班经理,也是同样答案。

    “八嘎!”御竜王忍不住在墙上锤了一拳。难道燕青羽插翅飞了不成!那自己这几个月的努力全白费了。

    ……

    此时燕青羽已经乘火车到了天津,燕家不光轻功暗器双绝,在易容术上也有一套,只不过从来秘而不宣罢了,燕青羽得此真传,只需一点锅底灰就能改变面容轮廓,足以瞒得过普通的哨兵。

    从天津卫到沧州的距离不远了,但没火车汽车,只能靠两条腿,燕青羽早换了行头,打扮的像个乡下汉子,扛着一条扁担,迈开两腿健步如飞,从小练轻功的人,走百十里路跟玩似的。

    晓行夜宿,次日下午,风尘仆仆的燕青羽终于来到家乡,望着熟悉的景物,他不禁感慨,还是家乡好。

    忽然路边跳出两个人来,手里端着步枪,“站住,举起手来!”

    刀枪无眼,燕青羽慌忙举手:“好汉,有话好说,褡裢里有钱,还有几件衣服,全给你们,莫伤我性命,一家老小。”

    两个强盗不由分说将他按在地上,刺刀顶着后心,摸索了一番,没发现什么东西,不满意的喝问:“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干什么?”

    “我从天津来,到张各庄去,不干啥,回家。”

    “回家?你姓啥?”

    “我姓张。”燕青羽耍了个心眼,没说实粀ww.?

    “放屁,姓张没你这一号,你是日本人的特务,绑了!”

    燕青羽这下急眼了,刚要反抗,又有一队人从树丛里出来,将他用麻绳捆上,直接押到一条干涸的水沟旁,一脚踹在地上,哗啦一声,是步枪子弹上膛的声音。

    “枪下留人,我不是日本人的特务,我是燕青羽,张各庄的燕青羽,我爹燕怀德,我弟弟燕忌南,你们不能杀我!”

    后面一阵寂静,有人过来把他提起来,两眼蒙上黑布,燕青羽松了一口气,起码暂时不杀了。

    燕青羽被拉上一辆马车,走了半天,拐了不知道多少弯子,终于到了地方,他被人拉下车来,进了一间屋,脸上的黑布被解开,睁眼一看,正对面太师椅上坐了一个人,蓝布军装,一条袖子空着,黝黑的面孔上长满虬髯,不怒自威。

    “兄弟!”燕青羽激动了,这人不正是自己的叔伯兄弟燕忌南么。

    “大哥?”燕忌南眉头一皱,上前抹抹他的脸,将锅底灰擦掉。“哎哟**,真是大哥,那谁,快把绑绳解开,怎么把我大哥绑了,一帮瞎眼的狗东西!”

    弟兄们嬉皮笑脸的上来,把燕青羽的绑绳解开,端茶倒水。

    “大哥,你怎么这副打扮?从哪儿来的?”燕忌南问道。

    “说来话长,我从北平逃出来的,那啥,有吃的么,饿死了。”

    “来人,拿一只德州扒鸡来,再来一壶老白干。”燕忌南很高兴,“有日子没见了,咱哥俩好好整两盅。”

    扒鸡没拿来,外面一阵嘈杂,一个喽啰跑进来道:“司令,他们来了!”

    燕忌南蹭地站起来:“告诉弟兄们,抄家伙!”

    燕青羽心中一惊,难不成御竜王一路尾随而来?忙道:“谁来了?日本人?”

    燕忌南道:“是**的游击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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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河北名将

    ?看大伙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像和**游击队之间的仇怨挺深,燕忌南也顾不上照顾大哥了,按着腰间盒子炮就出去了,弟兄们也纷纷抄起兵器向外走,有人将一杆红缨枪塞在燕青羽手里,裹挟着他一道出去了。《》 .

    这是一处荒僻的土地庙,外面是树林子和乱坟岗,**的游击队已经四面包围了这里,坟头后面人影若隐若现,燕忌南单手叉腰,大吼道:“姓章的,出来吧。”

    坟头后站起一个人,四十多岁年纪,红脸膛,魁梧高大,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都穿着绿不绿,黄不黄的二尺半,手中武器以大刀长矛居多,还有几杆老掉牙的汉阳造。

    燕青羽离家多年,但是看那汉子依然觉得眼熟,问旁边的人:“那人是谁?”

    旁人答道:“他你都不认识,章家的老大,章金鹏,**县大队的大队长。”

    燕青羽恍然大悟,合着是燕家的死对头老章家的人。

    章金鹏打扮的很威风,皮转带,盒子炮,一尺多长的红缨子系在枪柄上,嗓门大的很:“燕忌南,我奉劝你一句,别跟着张荫梧一条道走到黑,悬崖勒马是你的唯一出路,赶紧放下武器,接受县大队改编,不然的粀ww.???

    “不然你能咋滴?”燕忌南眯起眼睛,不屑道。

    “不然就消灭你们!”章金鹏身后一个戴眼镜的白面书生声色俱厉的喝道。

    燕忌南哈哈大笑,用手点着胸前的勋章道:“瞧这儿,认识不?正经八百的青天白日勋章,老子淞沪战争上丢了一条胳膊,那时候你们他娘的在干什么?收编老子?凭什么!”

    白面书生很生气:“你们河北民军多次制造摩擦,打死打伤我们县大队的人员,蓄意破坏国共合作,收编你们是轻的,要我说,就该消灭你们,一个不留!”

    燕忌南道:“少他妈废话,有本事就来收编一个试试,四眼,信不信老子一飞镖扎瞎你的眼。”

    白面书生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对章金鹏道:“老章,和顽军说不通道理,打吧。”

    “这个四眼又是谁?”燕青羽再次问道。

    “是县大队的教导员,好像是北京大学堂的先生,姓韩。”

    “哦,教书先生出身,怪不得一脸欠揍样。”燕忌南恍然大悟。

    章金鹏道:“燕忌南,按辈分我比你大,按说该让着你,可是事关国家民族的前途,就别怪叔手下无情了。”

    燕忌南道:“请便。”

    章金鹏带着一帮人回去了,过了一会,枪声响起,两边正式开打,县大队的人多,但是武器差,只有十几条枪,根本不成气候,民军人少,但燕忌南的牌子硬,得过国府颁发的最高勋章,上峰很看重他,调拨了上百条步枪,所以打起来一点不吃亏。

    子弹飞来飞去,民军士兵们躲也不躲,就这么大马金刀的站着,燕青羽傻眼了,这也叫打仗,和纪录片里淞沪会战的场面比起来,简直就是过家家。

    忽然一人跑来报告:“司令,县城鬼子出动了,一个小队鬼子,外加一个中队皇协军。”

    燕忌南道:“不会是上咱张各庄去的吧。”

    来人道:“好像是往小章庄去的。”

    果不其然,对面的枪声戛然而止,章金鹏的喊声传来:“燕忌南,咱们的帐赶明再算,今天有事先回去了。”

    燕忌南应道:“好走不送!”

    却又压低声音吩咐道:“收拾家伙,撵过去。”

    弟兄们摩拳擦掌:“趁机把县大队灭了!”

    燕忌南一瞪眼:“先打日本子,和章金鹏的仇回头再算。”

    ……

    战斗在小章庄外的河边打响,小鬼子用歪把子和小钢炮疯狂扫射,县大队和民军的好汉们前仆后继,燕青羽拿着红缨枪派不上用场,趴在草丛里就听到子弹日日的从头顶飞过,满鼻子都是硝烟味道,呛人。

    终于将敌人赶走,留下满地的尸体和武器,双方共同打扫战场,又因为一挺歪把子的归属而起了争执,再次刀兵相向。

    这次章金鹏的态度不一样了,他制止了手下,说这次全仗民军帮手才撵走了日本子,机关枪该给他们。

    燕忌南得了机关枪,带领手下离去,章金鹏在后面朗声道:“大侄子,奉劝你一句,跟八路混,吃不了亏。”

    燕忌南冷笑一声,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驻地,燕忌南让人摆起酒席招待大哥,他开门见山说道:“哥,你一身武艺不打日本太浪费了,咱合伙干吧,我把司令让给你当。”

    酒是农家地瓜烧,菜是扒鸡和煮豆角,饭是高粱面窝头,桌子油腻腻的,弟兄们都剃着光头,袒露着黑黝黝的肌肉,有人伸手在裤腰里摸着,抓出一个虱子,搁嘴里嘎嘣咬了。

    燕青羽忽然想到自己在上海的生活来,住着高楼大厦,出门有汽车,洗澡有二十四小时热水,喝的是威士忌白兰地,抽的是茄力克和吕宋雪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忽然让自己跟这帮泥腿子一起睡大通铺,整天弄一身泥巴,这日子还真受不了。

    “兄弟,我觉得,我的战场不在这里,我能发挥的作用不大。”燕青羽婉言谢绝。

    燕忌南想了一下,道:“也罢,你还是回上海吧,对了,先回家看看。”

    路上兄弟俩谈起河北的局势,虽然大城市都沦陷了,但是国府依然保持着河北省的建制,各县政权基本都在,河北境内更是保持了十万以上的中**队,其中以张荫梧的河北民军实力最大,名气最响。

    燕忌南是前**军官,又是青天白日勋章获得者,大大的民族英雄,振臂一呼,四乡父老无不响应,他组织了五百人马,偷袭了几次小鬼子,张荫梧知道后大力招揽,给了他们沧州挺进军的名头,不过也是听调不听宣。

    燕赵之地多豪杰,抗日武装遍地都是,燕家的死对头章家就跟了**八路军,也拉起一批人来,番号是沧县县大队,和挺进军为了争夺地盘、武器,摩擦了多次,双方互有伤亡,不过在日本人问题上,双方态度一致的很,用县大队教导员韩乐天的话说,叫兄弟阋墙,外御其侮。

    家里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挂念的,老辈人少不得一阵唠叨,嫌他怎么还不娶妻生子,看看你弟弟忌南,都生了三个儿子了。

    燕青羽不堪其扰,找弟弟要了一百块钱,踏上回上海的旅途,从天津坐海船,三天就到了上海,进了租界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安全了。

    打电话到大西洋西餐厅要了外卖,煮一壶咖啡,放满满一盆洗澡水,四十五度正好,喝着咖啡泡着澡,这才是生活,忽然门铃响,燕青羽穿上睡袍去开门,打开门就看到小明星站在门口,背后是个陌生男子,左轮枪顶着小明星的脑袋,冷冰冰说道:“敢动她就死定了!”

    燕青羽不敢动,左右上来两个人将他推进屋子,用绳子绑起来,然后翻箱倒柜到处乱翻,可是什么也没找到。

    “你们是什么人?”燕青羽问道。

    “我问你,你答应和日本人合作拍电影了么?”来人揪住他的头发喝问。

    “没有,我不是汉奸。”燕青羽大呼小叫。

    “是不是汉奸,你自己心里清楚,整天和日本人搅在一起,当我们没看见么。”那人一巴掌打在燕青羽脸上,顿时五根手指印乍现。

    “妈的,老子英俊的相貌都毁了。”燕青羽嘴角滴血,面孔扭曲,小明星缩在角落里,惊恐万分。

    “怎么处置这个汉奸?”三个大汉商量起来。

    “用枪不合适,这里是租界,动静不能太大。”一人道。

    “绞死他,然后一把火烧了这里。”另一人提议。

    这个建议得到大家一致认可,一人下楼去车里拿火油,一人将手枪插回腰间,取出一根细细的绳子,狞笑着走过来:“燕明星,我可是你的影迷,我也不想这样,谁让你当汉奸呢,记着下辈子别和日本人来往了。”

    小明星歇斯底里的哭起来,她快要吓疯了。

    两个特工同时转脸怒斥:“闭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燕青羽早把绑绳弄开了,飞起一脚将距离自己近的那人踹飞,然后一个猴子偷桃直取下阴,捏住另一人的睾丸,疼得他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燕青羽拔出那人腰里的左轮枪,抓起小明星:“快走!”

    先前被踹倒的人慢慢爬起来,大呼:“跑了,抓住他!”

    楼下取火油的家伙正上楼来,拔枪就打,燕青羽是练暗器出身,出手速度和准头远胜对方,一枪打过去,特工手里的左轮就飞了,再一枪,礼帽也飞了。

    燕青羽带着小明星仓皇从后面弄堂逃走,顺手从人家晾衣杆上拿了一条裤子,一个小褂,不管合身不合身,套上再说。

    “玛丽,你怎么知道我回上海了?”燕青羽气喘吁吁的问道,裤子太短,穿着很别扭。

    小明星瞪大了无知的眼睛:“难道你不是和御竜王一起回来的么,报纸上都登了,你要和什么李香兰拍电觲ww.!?

    “妈的,这是要玩死我!”燕青羽欲哭无泪,明明是爱国青年,却被御竜王搞成了汉奸,怪不得有人来除奸,这下完了,偌大一个上海,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所。

    想来想去,只能去找姐姐夏小青,请她给在国府当高官的姐夫打声招呼,告诉什么军统中统的特务,自己绝不是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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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趁人之危

    第九卷 敌后

    燕青羽先打发小明星回自己家,然后悄悄来到陈公馆,只见大门紧闭,墙上弹孔历历在目,想必不久前这里经历一场血战,绕到后面窜上围墙看去,房门窗户都关着,已经人去楼空.

    这下歇菜了,难不成姐姐去重庆了?他思前想后,决定询问一下姐夫的至交好友李耀廷,当然自己现在的处境不便直接登门,先打一个电话过去探探口风比较好。.

    找到一家咖啡馆,借了人家的电话打给李公馆,正是李耀廷本人接的,说了两句便答道:“这样,小事一桩,你明天上午八点过来,我带你去找你姐姐。”

    放下电话,李耀廷对坐在面前的陈子锟道:“是你小舅子燕青羽打来的,说被人冤枉了,想找你洗清冤屈呢。”

    陈子锟道:“你怎么不告诉他我就在上海。”

    李耀廷道:“谁知道他是不是真落水了,搞不好这是一个坑,等着你往里跳呢,对方的目标很可能是你。”

    陈子锟道:“算了,这是小事,咱们再说慕易辰家老岳父的事情吧。”

    慕易辰也在场,昨天他的岳父出外办事,突然被人劫持,司机被打死,汽车满是弹孔,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李耀廷道:“车老先生退出江湖多年,一向本分,不过问政治,重庆的人不会针对他,七十六号也不会绑他,那么就只有一种人了,活跃在上海四郊的土匪。”

    慕易辰道:“那倒好了,土匪求财而已,只要满足他们的要求,岳父性命无忧。”

    李耀廷道:“话不能这么说,绑人都绑到咱们头上了,这帮土匪实在不长眼,我这就帮你托人问问,看是哪一家做的,让他们端午节前把人放回来,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拿起电话道:“我是李耀廷,四宝在家么,哦,出去办事了,转告他一声,明天到我这来一下,有事情找他。”

    放下电话,李耀廷解释道:“吴四宝以前有个一起开汽车的熟人叫丁锡山,三十来岁年纪,现在是浦东游击队的头头,表面上抗日打游击,其实上海的绑票案一多半是他们做的,七十六号和他们也有生意上的来往,找丁锡山肯定能问出来是谁绑的车老爷。”

    陈子锟道:“据我所知,浦东游击总队受军统节制,回头我也找重庆方面的人知会一声,让他们赶紧放人。”

    慕易辰道:“那就谢谢你们了,幸亏有大家帮忙,若是寻常人家,这就得家破人亡。”

    ……

    晚上,燕青羽打算潜回住所拿几件衣服,他很机警的先打电话回去,电话铃响了三声,有人接了:“喂,哪位?”

    “我找燕青羽。”

    “我就是!”

    燕青羽啪的挂上电话,一头冷汗,家里居然还有特工守株待兔,这下完了,他慌忙离开,趁着黑夜撬开一家白俄人开的洗衣店,偷了一套西装,又到某澡堂子里拿了一双皮鞋,打扮一新进了家餐厅,等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装了三个皮夹子,拿了两块手表。

    当了多年影星,手艺一点没拉下,燕青羽沾沾自喜,到外滩某饭店开了个房间住下,登记用的是化名,面容也经过化妆,没人认得出他。

    洗了个热水澡,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清晨七点钟,匆匆吃了早点,燕青羽要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法租界李公馆,到了霞飞路上,他心里又开始打鼓,李耀廷答应的这么爽快,会不会其中有诈,上海滩这么多人落水,姓李的难道能独善其身?

    他放心不下,决定先等等,看看形势,汽车停在李公馆斜对门的马路上,快到八点钟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急驰而至,车上下来几个劲装汉子,目光锐利,腰间鼓鼓囊囊,簇拥着一个光头魁梧大汉进去了。

    燕青羽倒吸一口凉气,他认识那个大汉,正是七十六号魔窟的头号杀手吴四宝!

    完了,李耀廷把自己卖了!

    赶紧吩咐司机开车,在法租界绕了一圈回到外滩,下了车,望着茫茫黄浦江,燕青羽心里那个苦,裤裆里掉了一坨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自己向何处去?难道当再去当飞贼不成。

    抽了几根烟,心情稍有平复,当飞贼就当飞贼,有啥了不起的,爷拿得起放得下,整整衣服,拿手指梳理一下头发,转身回去,只见两个干练男子正向自己走来,其中一人冷着脸问道:“你是演电影的燕青羽?”

    “你们认错人了。”燕青羽拔腿就跑,两人抬脚就追。

    练轻功的人腿脚利索,身轻如燕,翻墙越脊是行家里手,但是在大马路上玩长跑不是强项,燕青羽累的气喘吁吁,终于将追兵甩开,正扶着腰喘粗气呢,一辆汽车忽然横在面前,车窗降下,伸出一根枪管。

    燕青羽慢慢举起手:“别开枪。”

    “上车!”

    上了车,后座有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微笑道:“跑得挺快嘛,不愧是燕子门的传人,华东五省的飞贼。”

    燕青羽看着他,心中非常惊讶,他的这段历史,被陈子锟刻意掩盖了,警察厅的档案都销毁了,对方什么人,竟然如此清楚。

    “交个朋友吧,我叫潘汉年。”中年男子向他伸出了手。

    ……

    吴四宝进了李公馆,李耀廷亲热无比的招呼:“云甫兄你来了,快坐,来人呐,看茶。”

    “老板,侬折杀阿拉了,叫一声四宝好了嘛,叫什么云甫兄,把阿拉都吓死特勒。“吴四宝嘴上客气,心里却得意洋洋,他跟李耀廷做过一段时间的汽车夫,后来大亨季云卿那儿缺得力人手,李耀廷便将他介绍过去,跟季老头子当司机兼保镖,还娶了老头子的干女儿佘爱珍为妻,再后来七十六号开张,丁默邨李士群手底下缺能打的角色,当时青帮的掌门是季云卿,李士群求到他那里,老头子抹不开面子,就让吴四宝去了,从此一发不可收蕎ww.?

    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是日本人豢养的狼犬,专门捕杀重庆方面的特工人员,但光靠这个吃不饱肚子,于是这帮流氓出身的特务便想出各种捞钱的门路,开赌场妓院,收保护费,贩卖鸦片走私军火,还有一项利润最大的业务,就是绑票。

    上海虽然沦陷,但仍有很多富商大户没有迁移,依然留在租界,这些金融界实业界的大亨便成了极好的目标,七十六号给他们套一个“反日分子”的名头,直接绑出租界,不拿出几百万来就别想活着回去吴四宝身为七十六号警卫大队长,手下有人有枪,更有女中豪杰佘爱珍协助,伤天害理的事情没少做,不少抗日志士就死在他的枪下,不过此人颇有游侠儿气度,很讲江湖义气,所以李耀廷一个电话,他就毫无顾忌的来了。

    李耀廷也算是著名的反日分子,七十六号暗杀名单上的人物,丁默邨曾经下令除掉他,但吴四宝却因李耀廷对自己有恩,阳奉阴违不去执行,丁默邨也拿这个大流氓没办法。

    “四宝,是这样的,我一个姓慕的朋友,他岳父昨天被绑了。”李耀廷开门见山。

    吴四宝也不含糊:“小事一桩,事主姓什么,是干什么的?”

    “姓车,六十来岁年纪,青帮通字辈的,以前开过钱庄。”

    “我手下没做这单买卖。”吴四宝很确定,“我帮你问问吧,可能是丁锡山派人干的,这小子生冷不忌,啥人都绑,没办法,郊县生活苦。”

    “那就谢谢你了。”

    “李老板你不要客气,一句闲话的事体。”

    吴四宝事多,没留下吃饭,起身就走,临到门口忽然停下问了一句:“李老板,听说重庆方面有人过来,侬知道住在哪里?”

    李耀廷迟疑了一下,没回答。

    楼上传来答案:“来的中央组织部次长吴开先,还有军委会的陈子锟上将。”

    吴四宝眯起眼睛看着楼梯上面,一个气宇轩昂的汉子正拾级而下,正是最近租界报纸上连篇累牍进行报道的死而复生的“飞虎神将”陈子锟!

    早在十五年前,吴四宝曾经和陈子锟有过一面之缘,但之间没什么交情,一个是重庆方面的高官,一个是七十六号的特务,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你死我活的对头,吴四宝虽然杀人如麻,身手了得,但这儿是李公馆,可不是七十六号,刹那间他的冷汗湿了后背。

    陈子锟下楼坐定:“吴大队长是不是打听人么,现在就在你跟前了,怎么不动手?”

    吴四宝腰间别着上膛的****,但他明白,不等自己掏出枪来,脑袋就得让人打爆,想了想哈哈大笑道:“陈将军说笑了,公是公,私是私,兄弟在七十六号不过是拿人钱财********,混口饭吃而已。”

    陈子锟笑道:“那就好,刚才说的事情,麻烦吴大队长费心办一下,一点小意思,拿去喝茶。”说着排出一张花旗银行的支票来。

    “好说,好说,兄弟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吴四宝也不客气,收了支票,瞥了一眼上面的数字不禁暗自心惊,到底是国府上将,出手就是阔绰,当然脸上并未表现出什么,一抱拳,转身去了,李耀廷呵呵笑着,陪着出去。

    送走了吴四宝,回来看看墙上挂钟,八点半了,燕青羽还没来。

    “这小子,搞什么花头。”李耀廷不满道。

    “烂泥扶不上墙,别管他了。”陈子锟道。

    ……

    此时燕青羽正茫然的走在大街上,脑子里回荡着潘汉年的话:现在国民党要杀你,七十六号要抓你,日本人要害你,只有和我们合作,才能保你性命,才能还你清白。

    “妈的,趁人之危。”燕青羽一想到潘汉年要自己做的事情,就一阵头大。

第八章 沪西警察局

    第九卷 敌后

    燕青羽还是回到了华懋公寓的家里,御竜王已经等候他多时了,见到垂头丧气的燕青羽,不禁笑道:“燕桑,好像你的日子过的不是很好.”

    “御桑,我被你害苦了,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都当我是汉奸。.”燕青羽一屁股坐下,指着房门上的枪眼道:“昨天军统特务来暗杀我,要不是我逃的快,小命都没了。”

    说着摸摸身上,似乎在找烟。

    御竜王笑眯眯拿出一支雪茄递过去:“你最喜欢的吕宋货。”

    燕青羽咬掉雪茄头,就着御竜王的火柴点燃了,慢慢抽着,闭着眼睛享受着芬芳的醇香,一脸的疲惫和懊丧。

    御竜王趁机道:“艺术是没有国界的,燕桑既然在中国混不下去,不妨归化我大日本帝国,做一名光荣的皇民,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为帝国拍电影了,在东京,在大阪,都有很多你的影迷呢,中国人不欢迎你,我们日本就是你的家。”

    燕青羽不耐烦道:“别整那些没用的,先说好,我只拍古装片,不能涉及政治,要不然不演。”

    御竜王一张脸笑成了菊花:“哟西,哟西,没问题。”

    燕青羽心中暗叹:“老子这就落水了么,背负一身骂名可是为了国家民族,老潘,到时候你可不能坑我。”

    脑海中闪过潘汉年的话:“御竜王是日本文部省的特务,他出身华族,父亲是前文部大臣,子爵,他家和皇族来往密切,不惜一切代价接近他,可以获取极其宝贵的情报,相信以你的身手和智慧,不会让我们失望,燕先生,民族危亡,匹夫有责,希望你能为抗战尽一份力。”

    最让燕青羽膈应的一句话是“不惜一切代价”难不成御竜王好男色,自己就得俯身献菊?妈的,这活儿太难了,不过已经上了贼船,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华懋公寓是暂时住不得了,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这儿呢,燕青羽跟着御竜王搬到虹口御竜王的宅子居住,虹口是公共租界的一部分,日本侨民的传统居住区域,八一三之后,日军进驻虹口,这一带俨然成了日租界,相对比较安全。

    御竜王的家是典型欧式建筑,哥特屋顶,有壁炉和烟囱,家里摆满工艺品,既有中国的陶瓷和青铜器,也有日本刀剑、扇子,以及西方油画、彩蛋等,最让燕青羽感兴趣的是,御竜王真的收藏了一屋子的电影胶片,家里还有一个小型放映室,其中大多数是美国电影,当然紫星影业出品的武侠片也全都在内。

    奢华的住宅,价值连城的藏品,足以证明潘汉年的情报是准确的,御竜王绝非普通领事馆文化参赞,他的背景深着呢。

    “燕桑,你暂且住在这儿,等找到合适的住宅再说,中午想吃什么?日本料理还是西餐?”御竜王心情看来不错,眉飞色舞的。

    ……

    李公馆,李耀廷还在埋怨陈子锟:“你太冒险了,吴四宝可是七十六号头号杀手,你就这样大模大样的下来,他脑子一热,打你一枪怎么办。”

    陈子锟道:“吴四宝为什么要当汉奸?”

    李耀廷觉得这个问题太傻了,不屑道:“当汉奸还问为什么,不就是想升官发财么。”

    陈子锟道:“对,当汉奸的人,图的都是眼前利益,没人是真正死心塌地为日本人卖命,吴四宝这种底层江湖人士,枪法了得却苦于没有出头机会,忽然有条门路,还不好好的表现一把,能混到这一步,说明他不傻,杀我没什么好处,还会惹来追杀,哪值哪不值,我想他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

    李耀廷道:“你把汉奸的心思摸得挺准,没错,都是求财,卖国对他们来说,就跟妓女卖身一样,就是门生意,赚钱的能做,赔本的不干,招惹你,就是赔本买卖。”

    陈子锟淡淡一笑,对李耀廷不露痕迹的拍马不予置评。

    忽然电话铃响了,李耀廷拿起来听了一下递过来:“是万墨林,找你。”

    陈子锟接了话筒,那边也换成了吴开先的声音:“陈将军,您委托的事情我通过渠道打听了一下,浦东游击队没有绑架姓车的老人,或许之间有什么误会,您最好详细查查,我这边也尽力调查,总不能大水冲了龙王庙。”

    “那就谢谢吴特派员了。”陈子锟放下电话,道:“吴开先说丁锡山那边没做这个案子,当然不能全信他,重庆对浦东这帮土匪的掌控力度值得怀疑,不过咱们把话递过去了,假如真是丁锡山绑的人,他也得斟酌斟酌,给我这个面子。”

    李耀廷点头称是。

    到了傍晚,吴四宝打电话信誓旦旦说绑票案也不是自己手下人做的,不过他知道一个地方,可能是绑匪的巢穴。

    沪西忆定盘路四十五号,那可是歹土的中心位置,沪西情况极为复杂,八一三之后日本人占领这里,但租界巡捕房却又不愿意放弃利益,每天都派巡逻车在沪西宣示主权,后来有聪明人想了个折衷的办法,成立一个沪西警察局,制服和租界巡捕房一样,再安排一个日本人做副局长来照顾日本的利益,自己来当这个局长,包娼护赌,金钱滚滚,这个人叫潘达,年龄不过三十岁,是上海滩的后起之秀。

    沪西警察局名义恰巧李耀廷曾在潘达落魄的时候帮过他,也算有点交情,当即驱车前往沪西长宁路警察局,陈子锟执意同车前往,拗不过他,只好同去。

    沪西比十年前发达了许多,一条笔直的马路两旁尽是别墅洋楼、烟馆赌场,来来往往都是豪华汽车,李耀廷说,这条路上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基本没有,全都是赌徒。

    曾经有个外交官太太,把丈夫留下的两万美元和一百两黄金在一夜之间输光,走投无路只好自杀,这种故事层出不穷,赌场就是魔窟,把人变成鬼,把鬼变成厉鬼,每天却依然无数人乐此不疲。

    “上海是冒险家的乐园,冒险家的天性就是赌博。”陈子锟下了这样的结论。

    沪西警察局名义上属于上海市政fu,和租界工部局和日本军方都有千里万缕的联系,设在长宁路的警局总部气派十足,门前旗杆上悬着五色国旗,穿黑警服的警察持枪站岗,一个英俊潇洒的青年早已等在那里。

    此人正是潘达,看起来不过二十六七岁年纪,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笑吟吟上前拉开车门:“李老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陈子锟不禁赞叹这个年轻人会做人,怪不得年纪轻轻做出这么大事情来,真是长江后lang推前lang,一代更比一代强。

    潘达将他们迎进会客室,香烟、鸦片、香茗一应俱全,年轻的警察局长翘着二郎腿介绍起沪西的情况来:?ww.??刁汊值纳虾J姓?u开支,全靠沪西的红黄蓝白黑,红是红丸,黄是妓院,蓝是赌场,白是白粉,黑是鸦片,李老板这次来,是不是也想弄一张赌牌执照?有话直说,千万别客气。”

    李耀廷道:“赌场烟馆是下游买卖,我一向不插足,这次来是打听一些事情……”将事情原委慢慢道来,潘达眉头拧起:“忆定盘路四十五号,那是林之江的宅子,这个情报从哪里来?”

    “吴四宝说的。”

    “哦,这就对了,林之江枪法好,胆子大,已经隐隐威胁到吴四宝的地位,他俩之间有些龃龉,吴四宝这是借刀杀人。”

    原来林之江原来是国民党特工人员,后来叛变投敌,投到七十六号丁默邨麾下,一山不容二虎,吴四宝多次挑衅,两人冲突不断,这次又想借李耀廷之手摆林之江一道,看来这个吴四宝也不象表面上那样有勇无谋。

    潘达笑道:“这八成是佘爱珍的主意,这娘们鬼点子就是多,不过林之江确实做绑票买卖,租界有几桩案子都是他做的,这事儿来钱快,又没风险,比当杀手安全多了。”

    李耀廷道:“潘局长和林之江关系怎么样,能不能居中说和一下,如果是他们绑的,省的大动干戈,伤了和气。”

    “好说,我这就带你们去。”潘达很爽快,当即带了五个随从,开了两辆汽车,带着李耀廷等人直奔忆定盘路四十五号,这儿位于一条弄堂的最深处,弄堂口有背着步枪的岗哨,弄堂里面更是便衣探子云集,一看就是杀机四伏。

    “这是防着吴四宝呢。”潘达笑道。

    弄堂口岗哨看见沪西警察局的车牌,立刻放行,然后拿起电话机通知里面,等到了门口,林之江已经出来了,此人不过三十来岁年纪,干练彪悍,两眼杀气乍现,看到潘达却又满面笑容:“潘局长大驾光临,寒舍生辉。”

    潘达向他引见:“这位是李老板。”

    林之江斜眼看看李耀廷,似有不屑,略略点头:“哦,久仰。”

    众人进了客厅,分宾主落座,潘达将来意说出,林之江大大咧咧道:“对,是抓了一个反日分子,案子已经报到上面去了,不好处理。”

    李耀廷很是不悦,都是场面上混的,还弄这些花活,摆明看不起老前辈,他淡淡道:“说个数吧。”

    林之江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数。”

    “十万?”李耀廷略感惊讶,这帮货真敢叫价,以前浦东的土匪绑票,勒索个八千一万都算是狮子大开口了。

    林之江鄙夷的笑笑,摇摇手指:“一百万。”

第九章 欺人太甚

    李耀庭实在忍无可忍一拍桌子站起来:“一百万你怎么不去抢”

    话音刚落十几条大汉冲进客厅驳壳枪机头大张瞄准李耀廷保镖们也都拔枪相向一时间剑拔弩张

    林之江哈哈大笑:“都退下没事”

    打手们呼啦一下全撤下去林之江抖着二郎腿道:“李老板你大概很久没在江湖上混了世道不同了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他们说了算这案子是日本宪兵队管的我想帮也帮不上忙一百万是看潘局长的面子若是他们家人自己来三百万少一个子都不行”

    潘达点头称是:“林队长所言极是现在从日本人那里捞人也不容易”这就是摆明了和稀泥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耀廷强忍怒火道:“一百万太多了车家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

    林之江道:“那我就不管了姓车的有个女婿好像是开洋行的这些年日进斗金赚了不少美钞一百万再拿不出未免太寒酸了吧”

    李耀廷暗暗心惊林之江绑票前情报打探的很清楚这也证明他根本没把慕易辰的背景放在眼里

    林之江忽然道:“李老板你要不要见识一下我的枪法”说罢拔出一支撸子坐在太师椅上朝着院子里的大树开枪细细的树枝被子弹打断落下枪法果然了得

    “林之江你就是不打算给我面子喽”李耀廷气得鼻孔里都快喷出火来

    “李老板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得你也是从底层混起来的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林之江轻飘飘的答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耀廷起身告辞潘达却不陪他一起走借故留下了

    李耀廷等人走后潘达道:“老林你胆子真大这位李老板可不是一般人他有重庆背景他带的这些人里面也有高手刚才若是打起来血溅五步刀枪无眼睛你我都得遭殃”

    林之江狞笑道:“我晓得李耀廷身后有个大个子一身的杀气掩藏的很好所以我才露一手让他们明白沪西是谁的地盘”

    潘达道:“何必呢李老板和吴云甫关系很好树敌太多对你不利”

    林之江满不在乎道:“我烂命一条无所谓”

    ……

    回去的路上李耀廷极其愤慨:“日本人一来规矩全乱了什么阿猫阿狗只要抱上日本人的大腿就他娘的不可一世不把我们这些老辈江湖人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大锟子你看这事咋办”

    陈子锟道:“现在的上海滩和咱们年轻的时候不一样了要想把威风捡起来就一个办法打”

    李耀廷道:“怎么打现在连自保都成问题出了租界就是他们的地盘枪声一响日本宪兵就过来到时候谁也撑不住”

    陈子锟沉思片刻:“再想办法”

    驱车来到慕易辰家里车家人正愁云惨淡聚在一起想办法车秋凌哭的泪人一般爹爹从小最疼她虽然在婚事上曾经大加阻挠但最后还是认可了这个女婿淞沪会战时车家在闸北的厂房被炮火夷为平地南市的祖屋也被炸了全家躲到租界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听李耀廷说林之江开价一百万慕易辰愤愤道:“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车家以前倒是能拿得出这么多可是现在房子厂子全没了存款也就十几万上哪儿凑这么多钱去”

    他揪着头发纠结了一阵道:“算了把房子卖了金银首饰当了大家再帮衬一点能凑多少是多少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吧”

    慕易辰在法租界霞飞路上有一栋花园洋房价值不菲孤岛时期房价飞涨能卖到五十万再把车家在英租界的石库门房子卖掉乱七八糟加在一起七八十万总是有的只是这样以来多年心血全都化为乌有

    陈子锟默然兄弟被人欺负成这样自己竟然无能为力一股深深的挫败感浮上心头

    他拉着李耀廷出门说道:“搞两辆大马力的卡车车头焊上钢板再叫百十个弟兄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李耀廷道:“真要玩硬的”

    陈子锟道:“两手准备先威慑不行就真干”

    次日李耀廷真弄了两辆福特半吨卡车找了家修理厂在车头上焊接了钢板又叫了百十个弟兄整天在院子里舞刀弄枪杀气腾腾的

    消息传到林之江耳朵里他只是一笑置之:“有种就来沪西送死”

    陈子锟通过吴开先了解到林之江的历史他是浙江诸暨人曾经跟国民党上海市党部的许炎夫当保镖后来叛变投敌孤身一人穿过层层警卫将许炎夫刺杀此举成了他的敲门砖深得七十六号丁默邨的欣赏和吴四宝平起平坐此人心狠手辣毫无廉耻枪法绝伦胆气过人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

    吴开先得知陈子锟准备对林之江下手忧心忡忡劝他:“重庆在上海潜伏了不少特工但只能执行暗杀刺探的任务在沪西强攻汉奸的宅子伤亡会很大再说肉票未必关在私宅里搞不好损兵折将还救不出人来希望陈将军三思而后行”

    慕易辰也找到陈子锟将一个信封放在他面前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根惨白色的手指

    “林之江派人送来的说再不拿钱赎人就等着收尸吧”慕易辰语气沉痛“学长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可是现在不比当年了上海滩各路人马大洗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求求你别插手这件事了”

    既然慕易辰这样说陈子锟也只得偃旗息鼓

    ……

    沪西极斯菲尔路七十六号高高的围墙上插着玻璃碴子拉着电网黑色大铁门紧闭门前经过的行人都不敢驻足匆匆而过

    慕易辰将汽车停在路边壮着胆子上前轻敲大门铁门上打开一扇小窗户露出一张警惕的脸:“干什么的”

    “我找吴大队长”慕易辰递上一张蓝色通行证这是他花了一根小黄鱼才换来的

    窗户关上了过了一会侧门打开一个黑衣服汉子冷着脸道:“进来”

    经过搜身之后慕易辰战战兢兢走进恶名远扬的七十六号魔窟顿觉浑身凉飕飕的两只眼睛不敢乱看跟着来人慢慢往前走远处似乎有惨叫声传来更让人毛骨悚然

    那人带着慕易辰在二门处停下这里面才是七十六号的核心所在需要红色通行证才能入内这可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好在事先有过打点吴四宝派了一个手下直接把慕易辰带到了林之江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人慕易辰坐在板凳上等着过了半个钟头林之江从外面进来拿着手绢擦拭着手指上的血迹大概刚在地牢用刑上来看见慕易辰呲牙一笑:“你来了坐坐”

    慕易辰哪里敢坐站起来将皮包里的东西拿出:“这是我霞飞路上的花园洋房价值五十万这是岳父家山东路上的石库门房子价值十万这是我的汽车钥匙三六年款的别克还值几千块这是汇丰银行的支票十五万元”

    林之江一一过目后道:“还有呢”

    “实在凑不出了请您高抬贵手就放了我岳父吧”慕易辰苦苦哀求

    林之江勃然变色将一堆房契钥匙支票劈脸砸过去:“妈的我说了一百万就是一百万少一个子儿就等着收尸吧”

    慕易辰诺诺连声:“让我见见岳父吧”

    “门都没有滚”林之江喝道门外进来俩条大汉将慕易辰提了出去

    远远的吴四宝看见这一幕歪着嘴笑了

    ……

    慕易辰不敢去找陈子锟只有倾家荡产营救岳父家里的金银首饰全拿到当铺点了西装皮鞋大衣也拿到旧货市场上出售慕易辰刚把心爱的劳力士手表卖掉正匆匆往回走忽然身后一阵喇叭响回头一看一辆新式的别克小轿车里坐着一人正是燕青羽

    “慕经理你好去哪儿我送你”燕青羽探头打招呼

    慕易辰坐进汽车长吁一口气

    “你的汽车呢夫人开走了”燕青羽随口问道

    “卖了”

    “卖了”燕青羽有些惊讶扭头看慕易辰似乎脸色很难看

    “唉说来话长……”慕易辰长话短说把岳父被绑架遭勒索的事情娓娓道来燕青羽想了一下忽然笑了:“我以为多大事呢这事好办你现在有空么咱们去沪西领人”

    慕易辰睁大了眼睛“你不开玩笑”

    “我燕青羽向来一言九鼎从不吹牛坐稳了”燕青羽一踩油门汽车调头向东而去

    “不是说去沪西么怎么往虹口去了”

    “先去接一个人”

    燕青羽驱车来到虹口一栋住宅前让慕易辰在车里等着自己进了屋子过了一会儿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出来上车那人很客气的和慕易辰打了招呼自我介绍姓御

    汽车直奔沪西极斯菲尔路七十六号到了地方径直堵在大门口燕青羽下车咚咚的砸门小窗户打开一张狰狞的面孔露出刚要怒斥看见日本领事馆的派司急忙咽回肚里乖乖打开门

    御竜王一马当先熟门熟路直入二门找到花园边的一栋洋房推门进去里面坐着几个日本宪兵御竜王对他们说了一阵日语其中一个扛准尉肩章的家伙连连哈伊

    片刻后林之江慌忙赶到准尉劈脸就是一个耳光打得他一个踉跄羞怒不已却不得不站直了迎接下一记耳光一连打了个七八个耳刮子准尉才毕恭毕敬朝御竜王一鞠躬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御竜王道:“你就是林之江”

    林之江搞不清楚对方来头但知道肯定不是一般人一低头:“哈伊”嘴角的血啪啪的往下滴

    “你把我朋友的岳父抓了请你立刻放了吧”御竜王道

    林之江不敢怠慢赶紧让手下把犯人带来不大工夫车老先生就被担架抬来了一脸的憔悴手上缠着绷带想来在魔窟里没少受折磨

    “还有你勒索了很多钱也都交出来吧”御竜王又道

    林之江跟三孙子一般颠颠的跑上跑下将还没暖热的房契支票等拿了下来额外还奉送了五根小黄鱼给御竜王

    “咱们走”御竜王收了金条扬长而去

    慕易辰惊愕的嘴巴都合不拢愁得一家人多少天睡不着觉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第十章 双面间谍

    一行人出了七十六号魔窟车老先生望着外面白花花的日头热泪盈眶顿有重见天日之感在女婿的搀扶下颤巍巍下拜:“多谢义士搭救之恩”

    御竜王道:“老先生的不用客气我和燕桑关系大大的好燕桑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应该的”

    车老先生脸色一变:“你是日本人”

    “哈伊我是日本人御竜王请多指教”御竜王微微欠身

    “哼”车老先生转身便走丝毫不领情慕易辰去劝被他一把甩开:“就是死在七十六号也不能当汉奸”

    慕易辰苦着脸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御竜王宽宏大量的摆摆手:“没关系赶紧回家吧”

    慕易辰开着自己的汽车带着岳父走了御竜王和燕青羽也上了汽车呼啸而去到了虹口寓所前御竜王道:“燕桑喝酒去吧我请客”说着将两根小黄鱼放在他面前:“这是你应得的”

    燕青羽没有推辞对吃喝玩乐他向来来者不拒对黄金就更没有抵抗力了两人来到一处日本料理店吃了一顿有生鱼片和寿司的大餐还喝了不少清酒然后去风吕洗澡泡在大木桶里让下女搓着背木地板上放着清酒和梅子时不时的喝两口那叫一个惬意

    “燕桑你觉得是日本人坏还是中国人坏”御竜王酒意正酣随口问道

    燕青羽想了一下:“当然是日本人坏”

    御竜王笑道:“哈哈哈你答错了七十六号的特工都是中国人他们残害起同胞来比宪兵队还狠毒涩谷准尉是驻七十六号的宪兵督导分队长权力比他们大多了可是每月只有一百日元的薪水而这些特工靠绑票勒索和敲诈获利以百万计你说难道不是我们日本人更正直么”

    燕青羽无言以对

    ……

    慕易辰载着岳父回到家里一家人惊喜万分请来医生给老头子调养慕易辰赶紧打了个电话给陈子锟告诉他今天的奇遇

    “总之人已经救回来了你的计划可以做相应调整了”慕易辰的语气轻快无比

    陈子锟很惊讶:“你说是燕青羽请了个日本人出面”

    “没错是个很年轻的日本人把林之江训的跟三孙子似的真解气”

    “等等这么说燕青羽真落水了你知道他住在哪儿”

    “是虹口的一个宅子我想想门牌号码应该能记起来……”

    ……

    燕青羽醉醺醺回到住处在进卧室前还不忘检查拴在门锁上的头发丝有没有断掉住在日本人家里他不得不防

    进了卧室刚把外衣脱下来就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似乎有什么猛兽在盯着自己的感觉刚要动角落黑暗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行整天醉生梦死的”

    燕青羽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换上嬉皮笑脸:“大姐你咋来了我正找你呢”

    暗处正是夏小青一身夜行衣腰里别着飞刀冷笑道:“还以为你傍上日本人不认我这个当姐姐的了呢”

    燕青羽道:“借我俩胆也不敢对我这纯粹是逼上梁山完全误会我正想找你给姐夫捎个话还我清白呢”

    夏小青道:“合着你还是梁山好汉呢想找你姐夫简单你跟我走他就在上海”

    说这话的时候夏小青手里捏着一把啐了毒的飞针如果燕青羽不肯走的话就证明他确实落水了那就不得不刀兵相见骨肉相残来之间她已经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

    没想到燕青羽答应的很爽快:“好没问题”

    出了卧室隔壁就是御竜王的房间夏小青走路如同猫一般寂静无声铺着榻榻米的走廊里响彻着御竜王熟睡的鼾声

    夏小青手腕一翻亮出一把匕首就要进御竜王的卧室

    燕青羽一把拉住她低声道:“大姐你干啥”

    “杀贼”夏小青道

    “不能杀他他现在还有用”燕青羽紧攥着夏小青的手眼神很坚决

    夏小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终于收起了匕首:“咱们走”

    出了房子门口停着一辆汽车夏小青拉开车门让燕青羽先进去坐进去之后发现后排坐着双喜

    “你好”燕青羽打了个招呼

    “你也好”双喜微笑着说道

    一路来到法租界某处偏僻的弄堂燕青羽道:“住在旮旯里怪不得找不到你们”

    夜色已深月黑风高汽车停下远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芒夏小青下车道:“下来吧”

    燕青羽下了车打了个酒嗝伸了个懒腰:“真困”

    忽然夏小青一脚踢在他膝盖窝将他踢翻在地双喜上前按住他上了背铐钢制的手铐勒的很紧就算燕青羽会缩骨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

    “大姐这是干啥”燕青羽慌了神

    “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夏小青冷哼一声双喜拿出一个黑布头套蒙在燕青羽头上拔出撸子推弹上膛

    “弟弟别怪姐姐无情你认贼作父当汉奸我只能杀了你还夏家和燕家一个清白黄泉路上好走吧”夏小青的声音很冷峻无情

    “别别别误会绝对误会我不是汉奸我是自己人我也是特工奉命打入敌人内部的特工”生死关头燕青羽也不顾什么保密全招了

    “你是谁家的特工重庆方面没你这号人”夏小青质问道

    “我是**的人潘汉年和我单线联系的不信你找他问问我说的全是实话拿咱娘在天之灵发誓绝对是真的”燕青羽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暗处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陈子锟一把揭开头套:“怎么不早说”

    燕青羽委屈道:“我不是一直想说来着你们给我机会么差点死在自己人手里你说我冤不冤”

    夏小青笑道:“傻子真以为你姐夫要杀你么就是吓唬吓唬你想让你说实粀ww.?

    燕青羽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一招也太黑了吧我都尿了”

    “上车吧”陈子锟招呼众人上车边走边谈

    既然燕青羽报出潘汉年的名字说明他没撒谎再说自己小舅子的为人陈子锟也是清楚的虽然玩世不恭但骨子里还是传统的武林侠士

    听燕青羽介绍了一番后陈子锟道:“这么说这个御竜王很有利用价值你留在他身边不但能刺探到高级别的情报某些时候还能发挥奇效比如营救被捕人员什么的……这个御竜王有什么弱点么”

    燕青羽道:“他是日本贵族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到上海来当外交官纯粹是玩票他不缺钱更不缺女人他爹是日本贵族院的议员近卫首相的好友权势滔天说白了他就是个二世祖花花公子纨绔子弟什么都不缺”

    “不对是人就有弱点你多留意吧”陈子锟道

    汽车开回了虹口陈子锟示意燕青羽可以走了

    “你们不会再来杀我了吧”燕青羽心有余悸的问道

    陈子锟道:“不会从今天开始你归我领导我会和重庆方面打招呼让他们不要动你”

    汽车开走了燕青羽支起风衣领子慢慢的往回走一时间竟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身负重大使命的滋味太得瑟了国共两党都仰仗自己日本人敬着自己汉奸也不敢惹自己从今往后上海滩我就横着走了

    一时兴起他拽起了戏文:“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在路上摇头摆尾不亦乐乎

    吓得两位夜归的日本女人停下脚步点头哈腰目送这个疯子过去

    ……

    陈子锟驱车返回法租界忽然夏小青道:“糟了过点了”

    已经过了零时现在是宵禁时间这个点在外面的人一律要被巡捕抓进拘留所过一夜

    说曹操曹操到前面巡捕设卡拦路汽车被迫停下一个年轻华捕走过来敲敲车窗:“证件”

    双喜拿出行车证夹着一叠钞票递过去笑道:“通融通融”

    那巡捕居然将钞票摔了回来**道:“违反宵禁条例全都下车”

    双喜大怒开门下车气势汹汹道:“少给脸不要脸我和你们程子卿探长很熟一句闲话就扒你的衣服”

    巡捕不吃他这一套挺起胸膛道:“我不管你认识谁栽到我手里就是不行全部下车”

    路灯昏暗的灯光下年轻的巡捕英气勃勃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腰间的枪套搭扣已经解开右手的手指灵活的晃动着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陈子锟推开车门微笑道:“小伙子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苦来哉替法国人卖命没意思的”

    “我穿这身衣服就要尽謜ww.毖膊恫宦蛘松?参薇鹊幕卮鸬篮鋈豢辞宄?伦语康拿嫒荼砬槎偈币槐洌骸澳阈粘隆?

    “对我姓陈”陈子锟道

    双喜已经攥住了枪柄车里的夏小青也捏住了飞刀

    年轻巡捕左右看了看那些安南巡捕都躲在远处生怕惹祸上身便压低声音道:“陈大帅”

    “哦你认识我”陈子锟很纳闷

    “我爹跟你当过马弁”年轻人道

    “你爹是”陈子锟糊涂了自己马弁那么多怎么记得起来

    “不是我亲爹是我娘给我找的后爹他姓李”

    “想起来了你是李常胜家的”陈子锟恍然大悟李常胜的手指断了以后就不再跟着自己走南闯北而是在省城安家落户娶了个带孩子的寡妇如今那孩子已经长大了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陈子锟问道

    “我叫林怀部”

第十一章 悲喜

    毫无悬念陈子锟的汽车被放行他记下了林怀部的名字这小伙子有一股锐气是个可造之才

    回到住处小青一直满腹心事的样子陈子锟看她似乎有话要说便道:“有话就说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夏小青道:“你可知道沧州燕家祖辈是做什么的”

    这是个设问句陈子锟自然不会知道燕家的来历他只是静静听夏小青继续往下说

    “我听娘讲过燕家的故事明朝天启年间燕家一位祖先在锦衣卫做指挥使专门负责那些安插在大臣家里的密探这些人个个身怀绝技负责监视主人的一切行踪言行主人头天晚上吃的什么菜和小妾夜里说的什么枕头话第二天都能送到宫里秉笔太监那里去”

    “后来呢”陈子锟若有所思

    “后来魏忠贤伏诛锦衣卫镇抚司许多官员下狱拿问我祖先避祸到了乡下隐姓埋名直到如今”

    陈子锟点点头:“怪不得沧州燕家的武功和别家有所不同以轻功暗器见长原来还有这个典故”

    夏小青道:“其实燕家的绝活不光轻功暗器还有易容术、缩骨术只是传男不传女我母亲没有学到罢了我今天说这些并不是想介绍燕家的来历而是想告诉你搞特务老祖宗很有一套虽然时代不同了但是依然有可以借鉴之处”

    陈子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道:“我懂了我的方法是错的在沦陷区打打杀杀等于以卵击石正中敌人下怀就算我找两卡车的人马拿着机关枪冲进去也不如找一个有权有势的日本人说句话情报工作不重蛮力重的是巧劲上海滩就是一个泥潭想在这儿混的风生水起就得利用一切力量”

    夏小青欣慰的笑了:“你明白就好”

    ……

    次日陈子锟召集在上海的主要部众开会部署了下一步工作重点先让李耀廷把练兵的事儿停下

    “怎么不杀张啸林和林之江了”李耀廷很纳闷

    “杀但是要换个方式杀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兴师动众虽然很能振奋士气但也会带来不必要的损失我们的力量没那么雄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不能干”陈子锟这样解释

    然后给慕易辰安排任务:“洋行的生意停了人也不能停遍地商机得找点事干才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钱是最重要的”

    慕易辰深以为然道:“如今上海最赚钱的行当有两个一是贩米二是贩毒苏南到处打游击农村的粮食收不上来米价飞涨如果能从印度支那进口暹罗米的话一本万利贩毒也是这个道理上海烟民几十万就算不吃饭每天也都少不了一口大烟四川云南的烟土进不来现在市面上最畅销的是热河土如果能把经销权拿下来比贩米的利润还大可是这两项都得有极其强硬的后台才行”

    李耀廷插言道:“吴四宝行不行”

    慕易辰摇摇头:“七十六号只是日本人的走狗这种高层面的事情就算李士群出面也不好使据我所知很多人在抢烟土的经销权牵扯到华中派遣军和海军的利益争端这里面的水太深了”

    众人一筹莫展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除了投靠日本人不然寸步难行

    陈子锟却很有信心:“别急嘛慢慢会有办法的”

    他嘴上说有办法其实心里也是一团乱麻搞地下情报工作不能靠好勇斗狠是一项长期而复杂细致的工作任重道远慢慢来吧

    上海地下工作的重任就交给三枪会秘书长苏青彦负责青锋留在上海协助李耀廷和慕易辰主要负责筹钱至于埋伏在敌人内部的钉子燕青羽则由陈子锟亲自掌握

    他是国府上将不能在上海久留一切安排妥当后带着家眷前往香港现在小白菜已经八个月大了但是因为早产依然无比羸弱陈子锟给小女儿起了个名字叫陈姣

    临行前上海的《新申报》上刊登头版号外汪精卫自安南抵达上海日军高级将领驻沪外交人员和维新政府高官社会贤达都前往码头迎接在欢迎名单上赫然有影星燕青羽的名字陈子锟看到后莞尔一笑小舅子干的不赖随手将报纸放下一阵风吹过报纸散落在地

    法国邮轮汽笛长鸣离开了上海滩林文静抱着女儿依偎着丈夫看着雾霭中的黄浦江喃喃道:“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用不了十年就能把日本人彻底赶走”陈子锟道

    ……

    十六铺码头外一只手从地上捡起陈子锟丢下的报纸看到汪精卫抵沪的新闻赶紧将报纸叠好放进西装兜里

    这位正是前中统情报人员徐二搞情报工作的人都很细致而多疑徐二虽然办事还算得力但总让上司徐恩曾觉得哪儿不对劲下力气一查果然发现此人乃是冒充徐树铮侄子大学毕业证书什么都是假的

    单单这一件事情未必会让徐恩曾震怒偏巧徐二又利用职权敲诈勒索还还报务室的女秘书眉来眼去终于惹恼上峰将他开革了事

    徐二到底干了许多年特务积攒了一些家底上海沦陷之后他就处心积虑的想着怎么发财不过就算想当汉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本来在中统已经做到了中层干部李士群丁默邨不敢用他当小汉奸他又拉不下脸来只好坐吃山空已经快要山穷水尽了

    汪精卫抵达上海这是一个极好的契机汪某人虽然投靠日本的时间较晚但是地位高名气大肯定要组建自己的一套人马现在投过去正是雪中送炭还愁以后不发达么什么李士群丁默邨吴四宝全都他妈给老子一边歇着去以后上海滩就是我徐二哦不徐庭戈的天下

    徐二越想越兴奋沉侵在美好的憧憬之中路过租界闸口的时候忘了向站岗的日本宪兵鞠躬一枪托砸过来顿时口鼻冒血赶紧忙不迭鞠躬心里骂道小日本等老子得计了就……貌似就算在汪精卫手下混的风生水起也不能把日本兵咋样算了不愉快的事情暂且不去考虑了

    如同徐二想的那样汪精卫抵沪之后果然开始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以前不管是梁弘志、傅筱庵、苏锡文都是政界三流人物形不成气候汪精卫可是先总理的得意门生写过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革命党先辈而且他还极有才华能把荒谬的理论说的一套套的很能蛊惑人心所以汪某人一吹哨子原先蛰伏在各处跃跃欲试想当汉奸的人全都跳了出来

    日本人很看重汪精卫拨给他大量金钱在威海路上租了一间公寓美其名曰“招贤馆”收纳各路失意政客尤其欢迎在国民党中做过执行委员的以及有特务机关工作经验的人才

    徐庭戈乘兴而去失望而归因为在日本人的协调下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完全投向汪精卫为了避免日本人的猜忌汪精卫也就不再组建自己的特工力量徐庭戈只拿到一笔很少的津贴日子过的和以前差不多

    ……

    陈子锟经香港回到了重庆官方似乎并未发觉他失踪了一个月对于陪都官场来说陈上将似乎已经成了可有可无的角色

    刘婷告诉他一件事戚家班即将离开重庆陈子锟急忙前去码头送行匆匆来到朝天门码头戏班子的衣箱、兵器已经搬上船了白玉舫在船头翘首以盼如同一尊雕像

    一辆汽车急驰而至陈子锟跳下车来径直上船没人拦他戚秀嗫嚅着想说什么还是没说悄悄退到一边去了

    面对白玉舫陈子锟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如果他十八岁那年没去北京或许生命的轨迹又是另外一副样子或许今天的他就能义无反顾的跟着戚家班一起闯荡江湖或许那才是他的人生

    命运不能假设一切都已经注定对他内心的纠结白玉舫很理解淡淡一笑迎着风道:“江湖儿女爱了就爱了恨了就恨了你不欠我的”

    人家一介女流都如此洒脱陈子锟也释然了抱拳道:“白班主后会有期”

    船开了陈子锟站在码头上目送他们离去白玉舫望着越来越远的人影低低吟诵起来:“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怀着惆怅的心情回到家里却见众人俱是满脸喜色刘婷将一份《中央日报》递过来道:“日本和苏联开战了”

    陈子锟大喜过望一目十行报纸上说苏联军队和日本关东军在蒙古和伪满洲国接壤的诺门罕激战双方出动骑兵、飞机和摩托化部队日满军大败

第十二章 御机关

    这一仗打得激烈,蒙古骑兵,满洲国兴安军骑兵,苏联机械化部队和空军,日本关东军的步兵和炮兵都参与进来,虽然名义上是蒙古和满洲国之间的领土冲突,但背后却是苏联和日本两个大国之间的博弈。

    苏日开战,日本增加一个强敌,对中国的抗战大业颇为有利,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所以兴奋的如同过年一般,巴不得这场仗越打越大,最好把苏联扯进来。

    忽然陈子锟叹口气:“悲哀,蒙古和满洲国本来都是中国的领土,苏日开战,和几十年前的日俄战争如出一辙,我们总是想着渔翁得利,其实这是不折不扣的弱者思维,不知道哪一天,中国才能真正强大起来,把胆敢侵犯我领土的宵小全都打出去,唉,怕是等我老了才能看到了。”

    刘婷劝他:“不管怎么样,此事对于抗战局面是大有益处的,汪精卫叛国,对士气的影响很大,苏日开战可以挽回一些信心。”

    陈子锟道:“但愿如此吧。”

    接下来的两个月,陈子锟时刻关注诺门罕战事,苏日双方不断增兵,关东军在满蒙边境集结了五万虎狼之师,大有长驱直入之势,令人不禁想起当年日俄战争时沙俄惨败的旧事,历史究竟会不会重演,全世界拭目以待。

    八月,一直偃旗息鼓以弱示敌的苏联陆空军,突然以雷霆万钧之势发起进攻,十万大军南下,在数百架战斗机轰炸机,数千门火炮,无数坦克的支援下,排山倒海摧枯拉朽,痛歼日本最精锐的关东军两个师团。

    消息传来,举世皆惊,重庆一片欢腾,苏日战争愈演愈烈,抗战胜利指日可待。

    可是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就在乘胜追击的最佳时刻,苏联竟然和日本签订了停战协定,打得血头血脸,忽然握手言和,让中国人白高兴了一回。

    ……

    上海虹口,一家日本料理店里,哀怨的东瀛乐曲中,御竜王喝的酩酊大醉,因为皇军在诺门罕的惨败,让他倍感挫折,流着泪道:“两万皇军,战死在大漠戈壁,马革裹尸,何其壮烈。”

    被拉来一起喝酒的燕青羽道:“是,壮烈,可惜壮烈的太少了。”

    御竜王大怒:“八嘎,你敢幸灾乐祸!”

    燕青羽道:“上个月是谁说的,关东军一出马,定让苏联人丢盔弃甲,你都忘了?”

    “八嘎,你太过分了,皇军在诺门罕为了亚洲人民而战,你作为东亚的一份子,居然心里向着俄国人,你是亚洲的叛徒!”

    御竜王一拳打过来,燕青羽轻松躲过:“君子动口不动手。”

    御竜王还要继续扑过来,忽然推拉门打开,一个满脸脂粉穿着和服的女人跪坐在门口道:“失礼了,有客人想和御桑一起喝酒。”

    “是谁?”御竜王醉眼惺忪问道。

    “是我,今井武夫。”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着西装,但是身上的军人气质却是遮掩不住的。

    “是今井君,大本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参谋。”御竜王咕哝着,又灌了一口酒。

    今井武夫向引路的女人鞠躬致谢:“麻烦了。”

    女人回礼,拉上了门。

    今井武夫冷冷盯着御竜王,一言不发。

    御竜王放下酒壶,回瞪着他。

    突然之间,今井武夫出手扇了御竜王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极其响亮,御竜王被打懵了,居然不还手,也不躲闪。

    今井武夫继续出手:“这一巴掌,是替御子爵教训你的!”

    “这一巴掌,是替战死在诺门罕的数万皇军英灵教训你的!将士们战死疆场,你却在上海醉生梦死,你觉悟吧!”

    御竜王被打的眼冒金星,今井武夫越打越上瘾,正要扇第三个耳刮子,却被燕青羽抓住了手:“混蛋,打两下是个意思,你丫上瘾了是不?爷陪你练练。”

    今井武夫听得懂中国话,冷冷的看了燕青羽一眼,冷峻的目光让他不寒而栗。

    “你就是燕桑吧,看来你还算清醒,给你三分钟时间,把这个醉鬼弄醒,我在外面等他。”说完,今井武夫便出去了。

    “燕桑,谢谢你。”御竜王依然醉意朦胧。

    燕青羽将御竜王拖到水龙头旁边,用冷水将他浇醒,年轻的外交官终于恢复了神智,喃喃道:“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家伙。”

    “你说谁?外面那小子?”

    “即使在军部内,也没人敢和今井武夫大佐叫板。”御竜王胡乱擦擦脸,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咕哝着,虽然万般不愿意,还是出了玄关。

    中庭里,今井武夫背对着他站立,声音很严厉:“御家的公子难道就是这种生活状态么,你让我很失望。”

    御竜王立正鞠躬:“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从即日起,你转为现役,授衔陆军少佐,直属我领导,和过去纸醉金迷的生活告别吧!”

    “什么?”御竜王目瞪口呆,他只是文部省的文化间谍,怎么直接划归陆军了,还是少佐军衔,起点不低。

    今井武夫继续背对着他说道:“诺门罕一战,帝国虽然损兵折将,但是却让苏联见识了皇军决死的武士道精神,让斯大林不敢轻易在远东发难,从战略层面上来讲,帝国胜利了。”

    “哈伊!”御竜王一低头,心中五味杂陈,不得不服,军部这帮参谋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打败也能说成是胜利。

    “帝国和苏联达成协议,关东军北进的计划不得不废止,今后帝国的战略方向是南方。”今井武夫大手一挥,仿佛面前摆着世界地图。

    “香港、新加坡、菲律宾、爪哇、密克罗尼西亚、澳大利亚,盛产石油和橡胶还有铁矿石的南半球,都将是帝国光荣的战利品。”

    御竜王不禁也激动起来:“前辈,大本营终于要向英米鬼畜开战了么!”

    今井武夫矜持的点点头:“亚洲人和欧美的碰撞,迟早都会发生,现在皇军在中国泥足深陷,兵力捉襟见肘,为了展拓新的战场,必须和重庆达成和平协议。”

    “前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御竜王插嘴道。

    “八嘎,让你问话了么!”今井武夫暴跳如雷。

    御竜王赶紧闭嘴。

    “你身边那个家伙,叫燕青羽的,他的姐夫是重庆方面的重要人士。”

    “可是,陈子锟只是一个非嫡系的前军阀,现在也不过是负责战死者家属事务的无足轻重的官员。”御竜王为了显摆自己所掌握的情报,再次插嘴。

    今井武夫看了他一眼,脸上依然火辣辣的御竜王赶紧住嘴。

    “真是拿你没办法,虽然陈子锟不在权力中枢,但是他和最高当局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尤其是和蒋夫人宋美龄女士,以及外交和财政界的大员宋子文之间的关系相当融洽,换句话说,他是可以影响到重庆方面最高决策的人。”

    “就是中国人常说的吹枕头风。”御竜王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

    这次今井武夫没有骂他,反而赞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汪精卫这条线的利用价值已经基本榨尽,本来以为他的倒戈能带来起码五十个师的国民党军队投降,没想到效果不像理想的那么好,所以我们必须要建立和重庆的联系管道,御桑,你明白了么?”

    御竜王挺直了腰杆:“前辈,我明白,利用燕青羽的关系,打通陈子锟这条线,取得和宋家的联系,进而建立和重庆最高当局的秘密联络管道。”

    今井武夫看看手表:“不早了,我还有事,明天你到百老汇大厦十一楼办公室找我。”

    两个人的对话,全被燕青羽听在耳朵里,可惜他不懂日语,只能隐约听懂几个字眼,貌似和自己有关。

    御竜王进了屋子,满脸苦笑:“燕桑,我的仕途全在你身上了。”

    燕青羽做茫然状:“和我有什么关系?”

    “走吧,明天你就知道了。”御竜王拉起燕青羽出门了。

    ……

    次日,御竜王和燕青羽驱车来到苏州河岸边的百老汇大厦,这座雄伟的大厦以前是英商的资产,八一三后被日本人强买,现在盘踞大厦内的都是日军将领和特务机关,门口有宪兵站岗,寻常人等不敢驻足。

    今井武夫的办公室在十一层,是两间打通的酒店客房,一间办公,一间居住,墙上挂着太阳旗,刀架上放着太刀和协差,办公桌上摆着地球仪,从窗口可以俯瞰外白渡桥和外滩,远处就是黄浦江,景色非常优美。

    “御桑,你坐在这里。”今井武夫非常和气,虽然穿着一身大佐军装,但慈祥的像个邻家大叔。

    御竜王试了试大班椅,转了一圈,笑道:“很威风。”

    “嗯,从现在开始,这个座位就是你的了。”今井武夫道。

    “什么。”御竜王跳了起来,不知所措。

    今井武夫笑了:“好了,小子,别装了,这间办公室是御机关在上海的驻所,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御竜王很感动:“前辈,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真没出息,眼泪都要出来了。”

    今井武夫哈哈大笑:“忽然得到以自己姓氏命名的机关,激动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没有军方背景,不至于招人反感,又熟悉中国文化,这项任务交给你最合适了,还记得昨天我告诉你的话么。”

    说着今井武夫忽然一鞠躬:“御桑,拜托了。”

    御竜王急忙还礼:“可是……前辈,经费和人员的问题如何解决?”

    今井武夫苦笑着摇摇头:“军部的经费很有限,都被影佐祯昭阁下的梅机关拿去了,你知道,汪政fu的筹建需要巨额的资金……所以我只能给你一些军票。”

    御竜王道:“军票就是废纸,乞丐都不要。”

    “那你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利用令尊在议会的影响力或许可以帮上忙。”

    “那么人员呢?”

    “自己想办法。”

    今井武夫说完,戴上军帽,拿起军刀出去了,只留下一串马靴敲在走廊大理石地面上的铿锵声。

    御竜王看了看自己唯一的手下燕青羽,两人大眼瞪小眼,傻眼了。

第十三章 要做远东最富有的人

    两人在御机关的办公室里翻箱倒柜,除了一包樟脑丸之外别无所获,气得御竜王大骂今井前辈是个老八嘎。

    “御,到底怎么回事?”燕青羽一头雾水。

    御竜王没好气道:“你知道大日本帝国的命运掌握在谁手里么?”

    燕青羽道:“难道不是掌握在你们天皇,还有首相大臣大本营参谋总长手里么?”

    御竜王道:“不对,掌握日本这艘大船舵轮的不是天皇陛下,不是首相,也不是陆海军的大将们,而是大本营那帮挂绪饰的参谋手里,今井武夫就是这样的人,还有土肥原贤二、影佐桢昭,石原莞尔,迁政信等混蛋们,日本帝国就是被他们一步步拉入泥沼的。”

    燕青羽道:“你说的这些名字我一个也不认识,不过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御竜王道:“你不懂没关系,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和你坐在这里,因为日本军部不想再和中国继续作战了,他们想尽快结束战争,现在军部分为两派,一派计划以汪精卫为新的代理人,取缔王克敏梁弘志等人,还有一派认为结束战争必须和重庆谈和,影佐就是扶持汪精卫的那一派,而今井武夫作为影佐的副手,一直想干出一些成绩来,他想通过联络重庆蒋介石来结束战争,但苦于没有资源,所以找上了我。”

    燕青羽道:“为什么找你,你有什么资源?你不过是一个花花公子罢了。”

    御竜王大怒:“燕桑,虽然我很欣赏你的直率,但你这话未免太令人伤心了,我的父亲是日本政坛响当当的人物,我的家族是日本华族,和天皇家素有来往,我和近卫首相的儿子近卫文隆,还有兴亚院总务长官的儿子柳川枫是帝国大学的同学,更重要的是,我有你。”

    “有我?和我啥关系?”

    “你真是笨,刚才不说了么,今井武夫要和重庆搭上关系,你的姐夫陈子锟不是重庆方面的高官么。”

    “这样……”燕青羽脑子迅速转着,道:“这可不大容易,我整天跟你混在一起,被他们当成汉奸,想杀我还来不及呢,我再跑去说什么日中和谈,我那姐夫脾气大,说不定当场就把我打死了。”

    “难道没有办法了么?”御竜王愁眉苦脸。

    “办法应该是有的,陈子锟有四位夫人,一位女秘书,都是能说得上话的人,走她们的路子,这事儿就能成,可是……”燕青羽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混蛋,不要卖关子。”御竜王急躁了。

    “打点门路需要钱,陈子锟那几个夫人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最喜欢金银首饰,珠宝玉器,名画古董、名表名包……”

    “好了,你说,需要多少钱吧。”御竜王不耐烦的摆摆手。

    燕青羽眨眨眼睛:“我估摸着,十万块差不多。”

    “哦, 不多嘛。”御竜王似乎松了口气。

    “十万块只是第一步的花费,还有很多开销没计算在内,你想,要建立联系就得去重庆,来回香港重庆的机票不要花钱?住店吃饭不要花钱?搭上宋子文什么的高级官员之后不要送礼?建立渠道之后在哪儿会晤,车马费、警卫费用,都是开支,我觉得没个几百万根本挡不住。”

    听了燕青羽的话,御竜王傻眼了:“几百万巨款,我怎么拿得出手,军部又不给报销,这不是坑我么,难道让我去抢。”

    燕青羽道:“御桑,我觉得吧,军部把这个重任交给你,肯定是看你年轻有闯劲,很多话不用多说,没有资金,可以自己筹措嘛,你看看人家七十六号,混的风生水起,哪个不是百万身家,他们是什么人,都是些汉奸二鬼子,你是正儿八经的大鬼子,你想发财还不跟玩儿似的。”

    御竜王道:“燕桑你真是个混蛋,就你这样的言论都该枪毙的,不过我可以放过你,但你要告诉我,到底怎么筹集资金,难道让我象林之江那样去绑票么,我身为贵族,可干不来那样的事情。”

    燕青羽道:“那是脏活儿,咱不干,贩卖东西就行,一个是粮食,一个是鸦片,你看着办。”

    御竜王想了想道:“粮食是军用物资,不方便插手,还是做鸦片买卖吧。”

    鸦片买卖四个字,说起来简单,真正操作起来千头万绪,可不是两个年轻人能驾驭的来,想当年多少军阀,多少枭雄为了鸦片丢掉了地盘,丢掉了性命,上海滩多少双眼睛紧盯着呢,岂容外人插足。

    其中道理,两人都明白,但是话又说回来,上海滩自开埠以来就是冒险家的乐园,多少豪杰身无分文来到这里,白手打天下,最终功成名就,成为一代传奇,况且如今御竜王还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不轰轰烈烈的干一场都对不起自己。

    说干就干,两人立刻动身考察市场,先驱车前往南市,租界到南市的闸口有日本宪兵站岗,进出的中国人必须向宪兵鞠躬,不然就要挨耳光,就算是有身份的绅士也不例外,而燕青羽乘坐的汽车悬挂着日本国旗和领事馆徽章,宪兵不但不敢阻拦,还要持枪敬礼。

    南市有一条马路叫老天主堂街,房屋密密麻麻,幸而没有遭到轰炸得以保存,街上的烟馆总有数百家之多,家家门口都挂着显眼的招牌,一线天、雾中趣、神仙宫、快乐园之类令人浮想联翩的名字,里面却是乌烟瘴气,进门就是烟塌,排放的密密麻麻,有的甚至连天井内都搭着烟塌,骨瘦如柴的烟客躺在上面吞云吐雾。

    所有的烟馆生意都很好,里面人满为患,烟塌挤满了,就在地上铺张席子照样过瘾,外面排满了客人,都眼巴巴的等着空位。

    御竜王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相当之惊愕,用手帕掩着鼻子,生怕被毒雾熏到,露出厌恶的神情来。

    “走吧。”燕青羽也觉得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两人慢慢向前走,马路两侧弄堂里,依然有很多队列,看那些排队人干枯瘦弱的样子就知道是瘾君子,前面是一家教堂,大门敞开,路过的时候瞅一眼,里面铺满了席子,躺着的都是抽鸦片的烟民。

    “燕桑,你们支那人真不愧是东亚病夫。”御竜王感慨道。

    燕青羽道:“还不是拜你们日本人所赐,想当年我姐夫在上海的时候,建立禁烟执法总队,把上海的鸦片生意都快查禁完了,你们日本人一进来,前功尽弃,现在上海一半人都是烟民,买鸦片比买米还方便,烟民不吃饭也要抽两口。”

    正说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凑到跟前,可怜巴巴道:“老板,打发一点吧。”

    御竜王打开钱包,拿出一张小钞来:“拿去。”

    那烟民看见钱包里厚厚一叠钞票,眼睛都绿了,一把抢过去,扭头就跑,燕青羽下意识想追,见那烟民虽然瘦的一阵风能吹倒,但却健步如飞,跑得比自己还快,不禁哈哈大笑:“御桑,该你倒霉。”

    御竜王无奈地笑笑,回去的路上没有说粀ww.?

    回到百老汇大厦办公室里,御竜王凭栏眺望黄浦江,静静的抽了一支烟,燕青羽从未见他如此安静,不敢打扰。

    忽然,御竜王指着远处的十六铺码头道:“七十年前,犹太人哈同在那里下船登岸,身上只带了几块银币,后来,他成为远东最富有的人,我,御竜王,也要做远东最富有的人。”

    燕青羽道:“哥们,中午吃顶了么?”

    御竜王道:“我不但要垄断全上海的鸦片,还要垄断全支那的鸦片买卖,我要每一两鸦片,每一颗红丸,都从我手里过,我要让御机关成为最有权势,让人闻风丧胆的秘密机关,我要让追随我的人,都成为百万富翁!”

    忽然一转身,眼中闪耀着热忱和野心:“燕桑,你愿意和我一起努力么?”

    燕青羽被他的豪言壮语所打动:“御,我愿意!”

    御竜王道:“好吧,上层路线我来负责,下层社会关系由你来打通,支那人的事情,还是支那人自己处理比较好,梅机关当初设立七十六号,就是因为日本特工无法适应上海的复杂局面,只有利用南京政fu的前特工人员和上海的江湖混混,我们也要这样做,招募一批精干的人员充实机关。”

    燕青羽道:“那么,拍电影的事情怎么办?满映送来的剧本我都看过三遍了。”

    御竜王淡淡一笑:“就让它随风而去吧,再说我已经不负责文化事务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燕青羽大喜:“招兵买马我在行,我绝对给你办的妥妥的。”

    “是我们,这是我们的事业。”御竜王纠正他的话,踌躇满志道:“我这就坐船回东京疏通关系,你尽快联络上重庆陈子锟,如果我们做不出成绩,就别想得到高层的认可,你的明白?”

    “哈伊!”燕青羽一鞠躬,有模有样,煞有介事。

第十四章 高层接触

    御竜王雷厉风行,当天下午就搞到一张去横滨的船票,窜回东京跑关系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燕青羽独霸虹口的大宅子,自己整点小酒喝着,心里一番合计,觉得这事儿靠谱,比起当飞贼强多了,比拍电影来钱也快,一时间踌躇满志,恨不得御竜王就在跟前,两人青梅煮酒,来一句:论世间英雄,唯燕桑与我尔。.

    不过详细盘算,不免垂头丧气,这事儿太宏大了,两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如何垄断全国的鸦片买卖,别说全国了,就是上海都垄断不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还是先把联络重庆的事情办好吧,陈子锟离沪之际曾经留下联络方式,燕青羽牢记在心,出门去找自己的女朋友玛丽,让她去新申报的报社刊登一则广告,内容是虹口张先生有一批德文原版书处理,有兴趣者请来电洽谈,后面留了电话号码。

    次日,燕青羽在家抓耳挠腮等电话,直到中午时分,电话铃才响,拿起来一听,传来莫西莫西的声音,原来还是找御竜王的。

    李公馆,李耀廷打了一夜麻将,中午才起床,穿着西装马甲下楼,佣人们鞠躬致敬:“老爷早。”

    “早。”李耀廷径直来到餐厅,桌上摆着报纸和牛奶面包,一边用餐一边拿起报纸胡乱翻看,在旁边伺候的佣人张妈很纳闷,从几个月前开始,一向不看报纸的老爷忽然订了一份《新申报》而且最爱看的不是时政,而是广告。

    忽然,一则广告映入眼帘,李耀廷饭也不吃了,拿着报纸来到书房,关上门,按照号码打了过去,开始一番对粀ww.?

    “找张先生。”

    “什么事?”

    “买书。”

    “卖完了。”

    “有俄文版的么?”

    “有法文版的。”

    一番没有营养的对话是联络暗语,其实李耀廷早听出对方是燕青羽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假装下去,因为陈子锟交代过,地下工作不能马虎,一点疏漏都可能造成牺牲。

    电话中自然不能谈及重要事情,李耀廷和燕青羽约了时间地点见面,没带保镖,自己一个人开车出去,来到虹口一间日本寺庙前,接了燕青羽,驱车在马路上疾驰。

    “说吧,啥事,搞这么多幺蛾子,真他妈无聊。”李耀廷大大咧咧,燕青羽都进入状态了,觉得自己已经化身超级间谍,被他一瓢冷水浇醒,有气无力道:“我也不想这样,姐夫交代的,是这样的,一个叫今井武夫的日本人想通过我姐夫和重庆最高当局搭上线……”

    “就这?”

    “还有,我需要人手。”

    “知道了,下车吧。”

    汽车停下,李耀廷扬长而去,燕青羽略有不爽,这和想象中的谍报工作大相径庭,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此刻他还还不知道,他的一生从现在开始发生了巨大的转折。

    ……

    重庆,陈子锟正在看中央日报,今天的重大新闻是波兰沦陷,纳粹德**队与苏联军队在布列斯特会师 ,欧洲战局复杂,似有愈演愈烈的驱使,这对饱受日寇摧残的中国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英法忙于对付德国,没有精力牵扯亚洲事务,日本将更加肆无忌惮。

    苏联和德国瓜分波兰,好的如同穿一条裤子,又和日本签订条约,摆明了要坐山观虎斗,英法焦头烂额,无暇抽身,大洋彼岸的美国至今还在向日本出口石油和废铁,中国半壁山河沦陷敌手,精锐军队尽丧,武器弹药捉襟见肘,再不能获取外援的话,难保不会重演满清入关的旧事,亡国灭种就在不远。

    书房的门被敲响,刘婷拿着一封信进来,是上海转香港寄来的密信,表面上看是普通家信,但真实的内容是用隐形药水写在字里行间的,此时已经显影,陈子锟一目十行看完,问刘婷:“你怎么看?”

    刘婷道:“日本人急于扶持汪精卫,说明他们不愿意再继续泥足深陷,消耗军队,毕竟他们的最终目的不止中国,按照近卫首相的说法是要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现在他们已经拿下了朝鲜和大半个中国,本来意欲北上夺取西伯利亚,但在诺门罕碰壁之后,大约会向南发展,夺取印度支那、菲律宾、马来亚新加坡等地,直接挑战英美势力范围,如果我的猜测属实的话,那他们就得尽快消化中国,达成和平协定。”

    陈子锟道:“中日之间的战争是不死不休,可日本人的逻辑实在古怪,他们怎么就会认为,重庆会和谈呢?”

    刘婷道:“汪精卫做了一个很不好的表率,让日本人以为中国不乏这样的政治投机客,我认为不妨接触一下,了解日本高层的心态,对我方的决策是很有益处的,当然,此事必须保持高度机密,不然被人知晓,一个汉奸的罪名是脱不开的。”

    陈子锟道:“要不要上报蒋委员长。”

    刘婷摇摇头:“还是先确定属实之后再报告吧。”

    陈子锟让刘婷写了回信,约定在中立地区香港与日方代表会面,密信依然通过香港转到上海。

    此时御竜王已经从东京回来了,燕青羽带他来到一家旅社,房间里有八个大汉,鸭舌帽花呢西装打扮,一看就是街面上游手好闲的瘪三。

    “这就是咱们的人马。”燕青羽介绍道。

    八个流氓点头哈腰,奴颜婢膝。

    御竜王煞有介事的检阅了一番,瘪三们挺起胸膛作出很威猛的架势。

    “哟西,解散。” 御竜王摆摆手让他们出去,质问道:“燕桑,质量太差了吧。”

    燕青羽一摊手道:“没办法,一流的人都去抗日了,二流三流的都被七十六号招揽了去,轮到咱们,只能是四五流的角色了。”

    御竜王不在此事上纠缠,他关注的是打通重庆联络渠道的问题。

    前日在东京,身为贵族院资深议员的父亲御子爵狠狠发了脾气,就因为自己担任了军职,为今井武夫奔走一事。

    “御家的人,居然和军部那帮混蛋搅在一起,真是耻辱,你被人当枪使了,傻小子。”父亲的话依然在耳畔回响。

    父亲说的不是没道理,军部那帮丘八可不把文官放在眼里,二二六兵变,他们杀了多少大臣,御家是贵族,可不是陆海军那些低级武士阶层可以比拟的。

    但御竜王坚持己见,他认为在这风云激荡的大时代,男儿就应该干出一番事业来,他流着眼泪说:“父亲,您不是一直认为儿子是个没出息的花花公子么,就让儿子做出一番令你骄傲的业绩来吧,拜托了!”

    子爵大人被儿子的魄力所打动,终于答应了他,而且还动用了自己在政界的关系,给兴亚院和大本营参谋本部都打了招呼,这就等于给御机关谋到了一把尚方宝剑,从此行事再无顾忌。

    “算了,燕桑,重庆方面有回音了么?”御竜王的思绪拉了回来。

    “有,我姐夫答应在香港和今井武夫会面。”

    “哟西,燕桑你的功劳大大的。”

    ……

    一周后,香港半岛酒店,今井武夫和陈子锟终于会面。

    陈子锟白西装巴拿马草帽打扮,风流倜傥,今井武夫相形见绌,但也气场强大,可以分庭抗礼,为防止窃听,会面在户外茶室进行,偌大一个茶室只有两人,身着便服的警卫人员离得远远的,在四周游荡。

    今井武夫似乎很疲惫,言辞也没有日本军人那种咄咄逼人,他中国话说的还算不错,所以不用翻译在场。

    一番寒暄后,今井武夫主动提起了自己的工作“最近一直在推进汪政权和华北王克敏、南京梁弘志之间的融合,争取建立一个统一的、和日本友好的新中国,似乎不像军部预料的那样顺利,汪精卫的号召力也不够理想。”

    今井武夫侃侃而谈,主动拿起茶壶为陈子锟沏茶:“我学过茶道的哦。”

    “谢谢。”陈子锟接了茶杯,“今井君的意思是?”

    “和谈。”今井武夫很郑重的说道,“再打下去,对日中两国都没有好处,日方愿意坐下来和重庆当局认真的谈判,首要前提就是建立联络通道,这就是请陈将军到香港来的原因。”

    陈子锟道:“我无权代表重庆当局,兹事体大,还需汇报之后再做定夺。”

    今井武夫道:“理解,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希望我们能够促成和谈,使日中两国人民共享和平。”说着伸出了右手。

    陈子锟没有和他握手。

    “期待您的答复。”今井武夫微微欠身,独自离去。

    ……

    陈子锟回到重庆,立刻向蒋介石秘密汇报此事。

    蒋介石表示可以和日方进行秘密接触,但要确保绝对机密。

    “如果被人知道我们和日方和谈,卖国贼的骂名是跑不掉的,这件事我不插手,你和戴笠去办吧。”

    军统方面迅速介入此事,经商讨,决定以宋家人的名义出面比较能骗过对方,这个人的身份不一定需要很高,但一定要很特殊,比如宋美龄的弟弟……

    当然不可能真把国舅爷派去和日本特务周旋,于是军统局开始在内部物色合适的人选,很快一个人进入高层视线。

    这个人叫沈开,现任军统通讯部门中尉机要军官,长相和宋美龄的弟弟宋子良酷似,而且出身富家,会说上海话,让他扮演宋子良再合适不过了。

    除了一点,年龄上不太对应,宋子良已经四十岁了,沈开却只有二十多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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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介绍:
又一个光辉灿烂的大时代, 一个英雄与枭雄,狗贼与奸贼的疯狂世界。 那是一段遗忘的历史,也是一段凝结的追忆。 我很期待,因为我没有生活在那个年代。国士无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国士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国士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