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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抓特务

    第二十七章 抓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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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歼灭斋藤大队,耗费成本不低,总共动用了北泰市机动警察支队、保安团、民防大队,南岸八个乡的民团武装,超过五千人马,炮兵、骑兵、步兵、飞机都出动了,可谓杀鸡用牛刀。

    其中战果最大的是保安团下属炮兵大队,四门德国造105榴弹炮是陈子锟自己花钱进口的,精度高,威力大,是德国陆军的标配,昨夜斋藤大队在一片乱石滩上宿营,炮弹砸下去溅起许多锐利的碎石,大大增强杀伤效果,鬼子们大多是被炮弹炸死的。

    再就是机动警察支队的骑兵大队,这支部队的前身是陈子锟的卫队营,以哥萨克为核心力量,装备恰希克军刀和马枪,从西部买来的伊犁骏马,论骑战,就是碰上鬼子的专业骑兵也不落下风,更何况是砍杀步兵,那简直就跟砍瓜切菜一般爽利。

    八个乡的民团武装也出了大力,他们撒下一张天罗地网,小鬼子一个都别想逃出去,第六师团的兵确实勇悍,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落了单的小兵,就跟丧家犬一般,哪还有什么威风可言。

    北泰方面放话出来,只要死的不要活的,一颗人头一百块法币,一手交钱一手交头,毫不含糊,不愿意要钱也行,给两杆步枪,一百发子弹,这年月枪和子弹比大洋还金贵,民团武装们见了鬼子兵就跟见了会走路的金条一样,两眼都放光,那还能有人走脱。

    歼灭斋藤大队,北泰保卫战赢了第一回合,紧张万分的市民们欢庆胜利,放起了烟花,市政fǔ指挥部里,烟雾缭绕,首脑们正在开会研究下一步对策。

    北泰是一座新兴城市,这就决定了他的人口构成主要以年轻劳动力居多,其中产业工人更是占了多数,人口素质高,容易组织,转化为战斗力也相对容易,为了抵御日寇,市政fǔ已经建立了民防大队,报名者踊跃,一天就有万人报名。

    从地理上来讲,江北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被淮江和大青山脉包围,如今北方尽成泽国,进一步增加了封闭性,易守难攻,敌人只能从一路来,而我军可以向西撤回武汉,向北撤进大青山打游击。

    陈子锟主持会议,他穿着陆军上将的制服,束着武装带配着手枪,环顾四周,尽是穿便装和警服的部下。

    “诸位,战斗已经打响,北泰倾注了我们无数心血,绝不能轻易落于敌手,我放弃省城,就是为了诱敌深入,在我们选择的地方打一场北泰保卫战。”

    众人表情肃穆,静静听他发言。

    “北泰怎么守,详细的作战预案已经摆在各位面前,总之一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日军仰仗的无非是武器精良,训练有素,但那只是相对而言, 在美国、德国、甚至苏联军队的面前,日军还差的远呢,他们也就是能欺负欺负中国人,可咱们北泰不一样,咱们的装备,就算放在全世界来说,也是一流的,所以,北泰保卫战,我们必胜!”

    一阵掌声,豪言壮语说过了,接下来是交底的话:“虽然我们很强大,但毕竟势单力薄,弹药储备有限,敌人倾巢出动大举进攻,我们未必守得住,所以……当最后关头到来之前,所有人不许撤退,敌人不过江,谁敢逃跑就地枪毙。”

    萧郎举起手:“我有个问题反映一下,最近城里有人囤积居奇,倒卖粮食物资,逃难来的灾民本来生活就很苦,粮价飞涨,就快逼得他们卖儿鬻女了,这样下去,不等日本人打进来,咱们内部就先乱了。”

    陈子锟勃然色变:“竟有这等事,王德贵!”

    “有!”王德贵站了起来,他以前是陈子锟的马弁,现在是北泰警察局长,虽然大老粗一个,但是办起案来效率不低。

    陈子锟骂到他脸上去:“你警察局长怎么当的!日本鬼子打到跟前了,还能容忍投机商发国难财!”

    王德贵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瞧瞧在座的赵玉峰,一挺腰杆:“报告大帅,投机商都有后台,我管不了。”

    陈子锟当然知道怎么回事,敢囤积居奇的肯定都有人撑腰,而且还是自己麾下的大将。

    他语气稍缓:“平时捞点也就捞点了,这个节骨眼上发财,丧良心,王德贵,散会以后你带人把所有投机商的仓库铺子都封了,粮食平价出售,人先关起来,等打走日本人再慢慢算账。”

    王德贵道:“有人不服咋办?”

    陈子锟道:“就一个办法,就地枪决。”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打击投机商人的行动展开了,几家欢乐几家愁,在枪毙了几个不知死的鬼之后,北泰粮价趋于平稳,难民们有饭吃。

    但是谣言又起,说昨天打死了许多日本兵,日本人一定会来报复,顿时许多人涌向码头,拼命拍打着栏杆,想上船逃命。

    陈子锟不得不出面辟谣,他带着姚依蕾鉴冰嫣儿等去了码头,用大喇叭向市民喊话:“我绝不放弃北泰,人在城在,我老婆孩子都在这儿,你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市民们这才放心,各自回家。

    陈子锟回到江湾别墅,这里地处前哨,站在楼上卧室就能看见南岸一马平川,如果鬼子架起大炮,别墅首当其中,女人们忙着收拾行李搬家,林文静却坐在窗口晒太阳,她怀了六个月的身孕,所以没去昆明西南联大,一直在北泰养胎。

    虽然是三十几岁的人了,但林文静保养的极好,平刘海,蓝布裙,看起来就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躺在藤椅上,轻轻摩挲着肚皮,一脸的幸福:“唉,如果不打仗多好。”

    楼下传来弟弟文龙的声音:“姐,我上街去了。”

    “嗯,小心点,外面乱。”

    “知道了。”

    卢沟桥事变后,林文龙只身逃离北平,辗转河北河南回到北泰,本想去上海和母亲团聚,哪知道淞沪战争又起,只好滞留在此,日军逼近,林文龙闲不住,和一帮江东大学的学生办起了话剧社,在街头演话剧号召人民团结抗日。

    他在街上兴冲冲的走着,忽然路边有人喊他:“林文龙!”

    扭头一看,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你忘了,我是沈开,咱们是小学同学。”那青年乐呵呵走过来,在林文龙肩上拍了一把。

    “哦,是你,怎么到北泰来了?”林文龙高兴起来,小时候他和沈开是好朋友,如今沈开已经变了摸样,当年胖嘟嘟的小少爷成了英俊青年,怪不得自己没认出来。

    两人就在路边交谈起来,沈开一直没离开上海,中学毕业后上了一所无线电职业学校,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上海开战之后他不顾家人反对,一个人跑到内地想报名投军,哪知道南京沦陷,随着难民来到江东,又来到北泰,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遇到老同学岂能不开心。

    林文龙掏钱请他吃了两个烧饼,沈开狼吞虎咽完了拍拍巴掌:“老同学,我不能白吃你的烧饼,我送你一个功劳。”

    “什么意思?”林文龙很纳闷。

    沈开神神秘秘道:“住在我隔壁的一家难民,有古怪,很可能是日本特务。”

    “你有什么凭据么?”林文龙警惕起来。

    “那男的中指上有老茧,想必是经常发报导致的,我是学无线电的,这个瞒不住我。”

    “那你报警了没有?”

    “报了一次,警察上楼看了看,没发现什么,我觉得肯定是他们把发报机藏起来了。”

    林文龙拉起他就走:“跟我来。”

    陈子锟正在给陈大壮喂食,这头大青山里捕来的小公熊已经两岁了,平时就住在院子里,性格很温顺,也很聪明,陈家人都将它视作家庭一份子,尤其嫣儿,每天都来喂食,大壮最喜欢她。

    “大壮,你快该回家了。”陈子锟道,战争无情,动物也难以幸免,北泰失守之前,他会将大壮送回深山老林,那里才是它真正的家。

    忽然小舅子林文龙拉着一个青年气喘吁吁的跑来:“姐夫,有重要事情报告!”

    沈开认识陈子锟,上小学的时候他就亲眼目睹过陈将军焚烧鸦片的壮举,见到偶像更是激动,结结巴巴把事情一说,陈子锟笑了:“纯粹是捕风捉觲ww.!?

    林文龙道:“宁可抓错,不能放过。”

    陈子锟点点头:“让双喜带几个人过去,好好搜一下。”

    两个青年无比兴奋,带着双喜和四个便装卫士来到租住的房子附近,忽然沈开灵机一动,道:“我有个办法,一试便知。”

    说罢在墙上开始敲击,三长两短三长。

    一个男子急匆匆从屋里出来,左右张望,沈开一指:“就是他!”

    双喜一摆手,两个卫士扑上去将其按住,搜遍全身,没有任何可疑之物,屋子里也只有一口皮箱,几件换洗衣服而已。

    “你叫什么,是干什么的?”双喜问道。

    “我叫李思瑞,上海的教书匠,你们凭什么抓我。”男子国语说的很标准,斯斯文文,戴个眼镜,确实像个教书先生。

    沈开质问道:“你是教书的,怎么懂得莫尔斯电码?”

    “押走,大刑伺候!”双喜让人把李思瑞押走,自己带了两个人留在屋子守株待兔,等这家女人回来。

    半小时后,一个妖娆女子回来了,当即被逮捕押往警察局。

    经审讯,此二人确实是日本特务,潜伏北泰侦查军情,男子负责发报,女的凭借美色套取情报,电台则藏在另一处地点,由别的特务保管。

    沈开一句话,破获一个间谍网,陈子锟极为赞赏:“小伙子,你这个机灵劲不当特工可惜了,我给你写一封介绍信,把你送重庆去吧。”

    说着展开信纸写起来:“雨农兄台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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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钢铁奇兵

    第二十八章 钢铁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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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沈开灵机一动,道“我有个想法,不如将计就计,利用日本人的电台发假情报回去,这样岂不更好。 ”

    陈子锟哈哈大笑:“你果然是个人才,这些都是哪里学来的?”

    沈开道:“小时候书看的多,自然就学会了。”

    陈子锟饶有兴趣:“看的什么书?”

    “三国演义,绣像英烈传,还有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沈开如数家珍掰着手指头算起来。

    陈子锟笑笑:“好了,你领赏去吧。”

    沈开举报特务的奖品是一千元法币,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足够他维持两三年的开销,执行抓捕任务的士兵也都有奖励,林文龙也领了二百块钱的赏,高兴的不得了,一心想再抓几个特务改善生活。

    沈开的献计,陈子锟早就想到了,不过一审讯才知道,原来这两个特务并非华中派遣军的人,而是华北方面军派出,也就是没办法利用他们诱导牛岛满旅团进行错误的作战。

    恐怕这两个特务只是冰山一角罢了,北泰想必已经特务扎堆,满街都是了。

    花园口决堤,黄河水泛滥,大批难民翻山越岭来到江北,使北泰粮食压力骤增,本来预备了一年的存粮,因难民人口急剧攀升而变得不够用了,都是同胞,既不能驱逐,又不能看他们活活饿死,只能开设难民营养着他们。

    难民营中,衣衫褴褛的老弱正在排队打饭,远处草棚边摆着一张太师椅,一个横眉冷目的汉子坐在上面,左右站着四个大汉,他们是河南过来的红枪会众,到了难民营里依然跋扈,连警察都管不了他们,反而要借助他们的力量管理难民营。

    谁也没认出,红枪会的头子,正是当年军阀混战时期兵败逃亡的江东省军副官夏景琦。

    这三个月来,北泰人口剧增,原有的市政fǔ班子已经不足以应付,以萧郎为首的公务员们废寝忘食的工作,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哪有闲空管难民营里这些闲杂事情。

    淮江报主编阮铭川也没闲着,报社西迁至北泰,销量不降反涨,实在出乎意料,记者编辑们忙着到处采访,编写抗日新闻,激励民众,鼓舞士气,每天的报纸第二版,固定留出一个位置报道陈子锟一家人的近况,比如今天陈子锟将军视察炮兵阵地,明天姚依蕾女士慰问伤兵之类,看似普通,其实传递着一个信息,那就是高层保卫北泰的决心。

    陈子锟一家人留在北泰一天,军心就稳固一天。

    ……

    一艘运送铁矿砂的轮船起航了,北泰钢厂已经停止生产,能运走的机械设备都运走了,但矿山还在加班加点的生产,在日军占领这里之前,要尽可能的将资源运走。

    沈开和林文龙就坐在这艘散装货船上,他俩是陈子锟特批可以离开北泰的人员,沈开去军事调查统计局报到,林文龙去西南联大读书,大时代下,每个人的命运都无法自己掌握,只能随波逐流。

    一架日本侦察机在空中飞过,沈开指着天空道:“天,总有一天会晴的。”

    林文龙看看蔚蓝的天空,明白了老同学的意思,用力的点点头道:“会的!”

    汽笛长鸣, 满载铁矿砂的货船逆流而上,烟囱喷出一股股黑烟,蒸汽机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正如同这灾难深重的祖国。

    日本侦察机绕了一圈后飞回省城机场,向旅团长牛岛满少将报告,未曾发现斋藤大队的踪迹。

    同时,便衣侦察队在江南地区农村发现了大批斋藤大队遗物,包括军装皮鞋饭盒雨衣等,但是未发现任何生还者。

    种种迹象表明,斋藤大队已经全军覆灭。

    牛岛满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眉头紧皱,一个大队一千多人,无声无息就没了,实在蹊跷,就算是围歼战,也不可能全员歼灭,难道说支那军队在北泰埋伏重兵?但是据重庆方面的谍报称,北泰并无正规军部队。

    无论如何也要把斋藤大队找到,牛岛满下令,四十五联队出击。

    四十五联队正是斋藤大队所属的联队,联队长冈本让二是个作风稳重的大佐,派他出击,牛岛将军很放心。

    冈本联队唱着军歌浩浩荡荡开出了省城,城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默默记下了部队的兵员、兵器、马匹车辆的数字。

    一小时后,省城某偏僻的角落,无线电发报机开始滴滴答答的工作起来。

    冈本联队缺一个大队,仍有兵力两千三百人,装备六门步兵炮,两门反坦克炮,更重要的是有无线电台,可以随时向旅团部报告情况。

    一个大队被莫名其妙的歼灭,冈本联队长不敢嚣张开进,部队缩成一团滚动前进,斥候四出,步步为营,省城到江北的公路已经被破坏,每隔一段距离就是一个大坑,或者巨石挡路,有障碍的地方偏偏路边还有河沟,车辆绕都绕不过去,只能让工兵修路,这段路程,足足走了三天才走完。

    好不容易开到北泰南岸,冈本大佐派出几个中队四下扫荡,侦查情况,可是临近的村子全都空无一人,扫荡部队踩到地雷,损失了几十个人,狼狈不堪的回来了,连只鸡都没抓到。

    正在考虑如何进攻,忽然前哨来报,有几个人举着白棋拉着板车从北岸而来。

    联队长阁下急忙前去查看,举起望远镜一看,三个家伙衣衫褴褛,拉着一辆破车跌跌撞撞而来,车上插着一面白旗,仔细一看,却又不是白旗,好像招魂幡。

    “阁下,开炮吧,可能是支那人的阴谋。”一个少佐按着军刀嚷道。

    冈本大佐冷静的举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不,你仔细看看,他们穿的是皇军九八式军服。”

    军官们纷纷端起望远镜,果不其然,来者身上的破布条正是九八军服,因为这种新装备的翻领军装和国民党军队的服装相似,他们差点认错。

    来的果然是斋藤大队的俘虏,他们见到自己人顿时痛哭流涕,仿佛受过极大的刺激,他们的手指均被切断了三根,只留下大拇指和小拇指,别说拿枪了,就是从事一般的劳动都很困难。

    “阁下,快来看!”有人指着板车惊呼。

    车上装的是许许多多的耳朵和一颗人头,冈本擦擦眼镜,仔细一看,这颗人头竟然是斋藤进次郎少佐的!

    “八嘎!”冈本联队长大怒,他看到斋藤的首级下面有一封血迹斑斑的书信,拆开来一看,居然是挑战书,约冈本联队在南岸决一死战,如果同意,就在晚上朝天发射一颗红色信号弹。

    帝国陆军的联队长自然不是傻瓜,冈本大佐冷笑一声,将挑战书撕碎,亲自询问那几名被释放的俘虏,渐渐弄清楚斋藤大队覆灭的原因,他的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原来对方并没有使什么阴谋诡计,而是确实实力超强,有重炮支援,还有强大的骑兵队配合。

    “既然是这样,未尝不可堂堂正正的一战。”冈本的雄心壮志被激发出来,自从南京之战后,他就再没遇到过像样的对手,北泰之敌如此强大,反而让他斗志旺盛。

    把情况和部下的大队长们说了一下,诸君都表示愿意和支那人正面交战,不过冈本还是留了个心眼,他发电报给旅团部,请求轰炸机支援。

    冈本联队开到淮江岸边,虽然铁桥近在咫尺,但联队长阁下不许进攻,他要等次日敌军主动出击之时,发动歼灭战,将敌人消灭在南岸。

    傍晚,对岸升起侦查气球,冈本大佐看见后暗骂一声狡猾的支那人,居然也会使用技术兵器了。

    当晚,联队部的传令兵向天发射了一颗红色信号弹。

    冈本联队悄悄摆下口袋阵,以逸待劳,在铁路桥南侧埋伏了一个步兵中队,挖掘战壕,架上歪把子轻机枪和掷弹筒,专门防备敌军夜袭。

    ……

    北岸,二十辆美国造克里斯蒂T3型快速坦克从地下洞库里开了出来,这是陈子锟的秘密武器,两年前游历美国的时候采购的,花了他不少积蓄,这种坦克装备37毫米火炮和四挺机关枪,火力相当猛烈,可以进行履带式行走,也可以拆下履带用负重轮行走,此时速度高达74公里每小时,机动性超强。

    有了税警总团的前车之鉴,陈子锟不敢露白,这批坦克是以农用拖拉机的名义进口的,运来之后一直存放在北泰,暗地里招募坦克手进行训练,北泰有几百顷的公田,就让拆掉炮塔的坦克在里面尽情驰骋,对外宣称机械化耕作,两年时间打造一支钢铁奇兵,为的就是今天。

    除了这二十辆坦克,北泰市机动警察大队还有若干辆英国造卡登罗伊德轻型装甲车,以及几十辆外面焊着铁板的卡车,车上满载步兵,怀抱手提机枪,面色肃穆无比。

    戴袖章的宪兵在街头维持秩序,引导坦克编队开进北泰火车站,他们将从这里出发,进攻南岸日军。

    四门德国造105榴弹炮已经悄悄进入战位,几十门老旧的格鲁森57快炮也推到了江岸边,准备发挥余热。

    北泰机场,四架波音281驱逐机正在紧张的武装着,四枚52公斤的炸弹悬挂在机腹下,两挺7.62毫米机关枪的弹仓里,填满了黄澄澄的弹链。

    陈子锟经营江东十余年,敛财无数,最终却都花在这些玩意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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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南岸大捷

    第二十九章 南岸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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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时分,北泰火车站的雨棚下,一列黑黝黝的装甲列车整装待发,最前头是尖锐的铲形撞角,可以清除铁路上的障碍,车厢上是方形的焊接炮塔,57毫米加农炮和厄立康机关炮放平了用,威力无边,机关枪的枪管如同刺猬一般到处伸,这是铁路工人们的杰作,这次战役的先锋。

    蒸汽机车在最后面,推着战斗部分前进,赵子铭赤着上身,戴着一顶铁路工人制帽,拉响了汽笛,机车喷出大团的烟雾,红色的巨大曲轴和车轮开始运作,进攻开始了。

    日军在铁道上设置了机枪阵地,一挺九二式重机枪正对着淮江铁桥的北侧,当听到对岸的汽笛声时,整个中队进入了临战状态,士兵们趴在满是露水的地上,拉栓上膛,等候着敌人的出现。

    一列黑色怪兽咆哮着从雾气笼罩的铁桥另一侧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冲了过来,日军机枪手临危不乱,副射手将保弹板插入供弹口,重机枪开始射击,子弹打在装甲板上,溅起一团团火星,毫无作用。

    装甲列车开炮了,一发57毫米高爆榴弹在机枪阵地上炸开,顿时血横飞,机枪也散架了,日军纷纷开枪,中队长拿起野战电话:“莫西莫西,冈本大佐,我军遭到强大火力打击,请求增援!”

    一串机关炮弹打来,中队长当场断成两截,电话脱手,话筒里传来冈本联队长急切的声音:“敌人有多少?快回话,回话!”

    装甲列车突破了守桥中队的防线,各种武器一阵狂扫,日军尸横遍野,紧跟在列车后面的是二十辆克里斯蒂快速坦克,杀气腾腾从铁桥通过,展开战斗队形,毫不留情的碾压过去。

    此时冈本联队长派来的援兵也赶到了,在遭遇坦克之前,对岸的重炮先赏了他们一顿炽热的弹雨,锐利的弹片撕碎了士兵的躯体,炮弹落地前嘶嘶的尖叫如同死神的呼唤,一些日军怀揣手榴弹想冲过去自爆,结果却被紧随坦克的步兵用手提机枪打死。

    日军的九二式步兵炮开火了,70毫米炮弹落在坦克阵中,丝毫不能阻滞冲锋,坦克阵列后面,是几十辆装甲车和改装防弹汽车,近百发动机一起轰鸣,加上火车的汽笛声,光是声音就能把人吓破胆。

    联队反坦克炮仓促上阵,37毫米炮对付克里斯蒂坦克还是有些作用的,连发数炮后,终于有一辆坦克被击中趴窝了,日军阵地上一片欢腾,但是很快反坦克炮就被坦克炮炸上了天。

    黎明前的黑暗中,到处是机关枪的火蛇和炮口橘黄色的膛口焰,冈本大佐仿佛觉得身份错乱了,进攻的一方才是大日本皇军,而自己则变成了以血肉之躯抵挡钢铁的支那军队。

    日军的火力构成,远距离是步兵炮和重机枪,近距离是步枪和轻机枪,中间的火力空白用掷弹筒弥补,这种搭配对付中**队很合适和实用,但是在武装到牙齿的北泰军队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形势完全颠倒过来了,在淞沪战场和南京战场上显赫一时的第六师团四十五联队,现在却被迫用人命往上填,抵抗支那人的疯狂进攻,掩护联队部撤退。

    联队是皇军的单一兵种最大作战单位,部队中最神圣的是天皇授予的联队旗,每一个成员都会用生命来捍卫联队旗,当遇到最危险的情况时,旗手和护旗人员可以焚毁联队旗,断不能让旗帜落到敌人手里,因为那是奇耻大辱,被缴获联队旗的部队,只有撤销番号的下场。

    而今,四十五联队的旗帜就将面临这种危险。

    士兵们不顾一切的抵挡支那人,不止一人抱着手榴弹义无反顾的冲向坦克,却被密集的火力扫倒,多少战友丧生履带下,南岸变成了修罗地狱。

    冈本大佐率领一个中队拼死抵抗,掩护联队旗后撤,电台不断向后方求援,忽然天上传来轰鸣声,日军士兵顿时缓了一口气,航空兵那帮混蛋终于来了,等回去以后,一定要请他们喝清酒。

    此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可以清晰的看见,飞机的翅膀上涂着的并不是旭日,而是青天白日!

    十六枚炸弹落在阵地上,摧毁了两门步兵炮,炸死了几十个士兵,冈本联队长也被起浪掀翻,灰头土脸。

    战斗机俯冲下来,机翼上喷出火蛇,日军如同割麦子一样倒地,整个联队被分割成四个部分,各自为战,苦苦坚持,没人投降,就算是死,他们也要坚守武士的荣誉。

    这一仗打得实在糟糕,面对优势敌人,皇军擅长的精确射击和白刃战都发挥不出优势,被分割包围的士兵们喘着粗气,挺着刺刀,一个大尉拔出战刀嘶吼道:“八个雅鹿,是真正的男子汉的话,就不要躲在铁壳后面,来和我决战吧。”

    回答他的是一串手提机枪的子弹,上面有过交代,不要俘虏,也严禁和日军进行肉搏战。

    六架川崎公司出产的九五II式战斗机姗姗来迟,地面上黑烟滚滚,满目疮痍,飞行员们谈笑风生:“真拿第六师团这帮家伙没办法,已经歼灭了敌军,还要我们来收尾。”

    忽然背后钻出三架敌军战斗机来,陆航飞行员们急忙开足马力想甩掉,可是被咬的很死,转眼就被打下了两架,一番缠斗后,又被打下两架,仅剩的两架不敢恋战,抱头鼠窜,却又被云层里钻出的一架波音218打得凌空爆炸,两架都没逃掉。

    地面上追歼残敌的军队顿时欢呼起来。

    打扫战场的工作照例是交给民团来做的,南岸八个乡的地方武装,最喜欢捡洋落。小鬼子的皮鞋、皮带、军装,铁帽子、水壶、饭盒都是他们的最爱,基本上除了骚轰轰的兜裆布不要之外,全收。

    一名背着三支步枪的团丁路过几名被炸死的小鬼子尸体,不屑的吐了口痰,这老几位想必是挨了一颗炸弹,尸体完全不成形了,血淋淋的一大堆,好好的衣服都糟蹋了,他正要走开,忽然发现了什么,从一个佩戴准尉领章的家伙怀里,慢慢抽出一卷东西,展开来,是一面旗帜,长方形的旭日旗,有蓝色的流苏,左下角写着汉字:步兵第45联队。

    “料子不孬,给娃做几块尿戒子挺好的。”他咕哝着,将联队旗塞进了怀里。

    铁路工人们的品味就高了许多,守桥中队是他们击溃的,战利品归他们所有,火车司机赵子铭捡了一把尉官刀,一支王八盒子,挂在身上耀武扬威,却被人讥笑:“夯货才用鸡腿撸子呢,真汉子都用盒子炮,二十响的!”

    赵子铭恼羞成怒:“等着,爷早晚弄两把快慢机,到时候馋死你们。”

    最后一架波音218战斗机降落在北泰机场,陈子锟从机舱里跳出,地勤人员立刻跑上去,检修的检修,加油的加油,还有一个人拿着漆笔,在机身上添了两个飞机标志,这是陈子锟的战果记录。

    无数战利品堆放在北泰市政厅前的广场上,供人参观,武汉、重庆来的记者忙着拍照,八个俘虏垂头丧气坐在中间,如同霜打得茄子。

    机动警察大队的一名少校宣布:此役全歼日军一个联队,我军仅有十余名将士轻伤,大胜!

    市民们欢腾起来,早已准备好的舞狮队开始表演,鞭炮噼里啪啦,萧市长开始为战斗英雄们颁发奖状和奖金。

    ……

    真实的情况,只有少数高层知道,歼灭冈本联队,其实我军伤亡也不小,死了一百多人,伤了两百多,损失坦克三辆,装甲汽车十二辆,但相对来说,仍是大胜。

    王德贵很兴奋:“照这种打法,小鬼子来多少都是一个死,只要粮食够吃,守上三年五载没问题。”

    主管战时经济的龚梓君苦笑道:“王局长,你太乐观了,这样的打法,其实维持不了多久,坦克损失了就无法补充,炮弹打一发少一发,您知道105毫米榴弹多少钱一发么?”

    王德贵摇摇头。

    “算上运费,折合一两黄金一发,就算家底子再厚,也折腾不起。”龚梓君苦笑道。

    “乖乖,这是打仗么,这是砸钱。”王德贵咋舌不已。

    阎肃补充道:“还有汽油,也是无法补充的,咱们能自给自足的,只有煤炭和轻武器使用的弹药。”

    王德贵道:“这些值钱的玩意用完了咋办?”

    龚梓君道:“还能咋办,城破,人亡,和南京一样。”

    陈子锟一锤定音:“不是还有枪,还有刺刀么,就算拼到最后一个人,也不能把北泰拱手让给日本人。”

    ……

    省城旅团司令部,脑袋上缠着绷带的冈本大佐被牛岛满少将抽的满脸开花,依然站稳了:“哈伊!”

    “联队旗都丢了,你有什么脸面回来!”

    “哈伊,阁下,我没有剖腹,是因为有必要向您汇报战场上发生的事情!”冈本猛地一低头,“汇报完了之后,我会剖腹以谢天皇。”

    牛岛满听冈本大佐讲述了南岸之战的经过,脸上依然挂着冷冷的表情,心里确是惊涛骇浪,支那人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武装,而且协同的如此出色,看来就算旅团全部压上去,他未必能打赢。

    “准备飞机,我要去上海面见畑俊六大将阁下。”牛岛满少将拿起电话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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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炸桥的时刻到了

    第三十章 炸桥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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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牛岛满少将亲自飞赴上海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向司令官畑俊六大将汇报战败之经过,畑俊六阁下极为震惊,皇军在支那作战,就算打得再惨烈,也不会丢掉联队旗,看来北泰守军之顽强,远远超过预期。

    畑俊六立刻召见陆军航空兵团司令官江桥英次郎中将,命令他暂停对武汉的轰炸,组织一支强大的空中力量对北泰进行毁灭性打击。

    航空兵派出飞行第六十重轰战队和第十战斗中队,气势汹汹飞往北泰,进行第一轮报复。

    江南防空哨,繁茂枝叶掩蔽下的防空观察员听到天边传来沉闷的轰鸣声,急忙拿起望远镜观测,黑压压一片飞机铺天盖地而来,吓得他赶紧抓起电话狂摇:“喂喂喂,日本飞机来了,足有上百架。”

    北泰市政厅大楼上的防空警报凄厉的响了起来,老百姓纷纷进入就近的防空洞,北泰在建设之时就设计了许多民防工事,开战以后更是鼓励居民在自家院子里挖掘简易防空掩体,就是为了抵御日军轰炸。

    老百姓进入防空洞,军队却上了楼顶,架起机关枪,高炮阵地内,炮兵迅速就位,摇动手柄,炮口指向天空。

    七十二架九三式重型轰炸机还未飞越淮江,空中就出现了数十架苏式伊16战斗机,原来北泰方面早就预料到日军会派轰炸机报复,于武汉军事委员会协调后,借来了苏联志愿航空兵打一场空中阻击战。

    负责掩护的日本战斗机迎了上去,与苏联飞机缠斗起来,轰炸机不受影响,继续前行,他们此行轰炸的重点是北泰火车站、钢铁厂、以及兵营等。

    远远望去,北泰的电厂烟囱和冷却塔还在冒烟,城市不大,但很规整,想必建设这样的城市,一定花费了不少心血吧,飞行员们默默想到。

    情报显示,支那军装备有进口的厄立康高射炮,所以轰炸机保持了五千米的高度,进行水平轰炸,飞行员们冷漠的看着脚下的城市,按下了投弹的按钮,一串串炸弹落下。

    忽然,飞机颤抖了一下,高射炮弹接二连三的在旁边炸开,腾起一团团烟雾,飞机中弹了,飞行员们叫嚷着,匆匆背上伞包跳了出去,在空中拉开降落伞,就看见自己人的飞机接二连三的往下掉,再看脚下,处处都是防空炮火,火力密度似乎比武汉还要强些。

    能打到五千米高空的高射炮不多,支那军队仅有少数的德国进口FLAK36式88毫米高射炮能达到这个水平,北泰区区弹丸之地,居然装备不下十门88炮,简直匪夷所思!

    有了装备近炸引信的88炮,所有飞机都不堪一击,第六十重轰战队没有丢完炸弹就匆匆而返,他们是重要的航空兵部队,不能白白损失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空战互有输赢,苏联航空队损失三架飞机,日军战斗机掉了六架,此役再次大胜。

    消息传到武汉,蒋委员长亲自颁发嘉奖令,满满一船慰问品从汉口运过来,军事委员会也意识到北泰的重要性,日寇若要紧逼武汉,必先拔除北泰这枚钉子,于是最高当局任命陈子锟为淮江中游防御总司令,率部抵御日寇。

    尴尬的问题来了,整个江北没有正规军的建制,全靠警察和民团打仗,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想增派部队,可淞沪会战后中央军兵力捉襟见肘,还要保卫各个要点城市,实在抽不出兵力来。

    万难之中,陈诚建议委员长恢复模范十七师的建制,让江东人自己保卫家詗ww.?

    此时,陈启麟和刘骁勇等人已经在武汉坐了几个月的冷板凳,战争年代,国府机构混乱,打散了建制的部队实在太多,光杆司令满街都是,都嗷嗷叫着恢复建制,招兵买马,中央哪有那么多的武器装备和壮丁,中央军自己都喂不饱,杂牌武装就更别提了。

    虽然陈启麟是黄埔嫡系,但多年来在江东当参谋长,已经渐渐疏离了中枢,那些老同学虽然都当上师长旅长了,但在军委会也说不上话,眼瞅着部下连饭都吃不上了,陈启麟心里这个着急了,头发都快愁白了。

    忽然消息传来,北泰三战三捷,歼灭日寇数千,战利品都送到武汉来展览了,陈启麟觉得这是个机会,急忙来到军政部报到,以往总是吃闭门羹,这次终于有了好脸色,一辆车将他接到委员长官邸,蒋介石和宋美龄夫妇亲自召见,还留他吃了一顿饭。

    一周后,陈启麟带着委任状和几百名部下,乘船前往北泰,模范十七师的建制终于恢复了,不过军委会没有足够的兵员给他,仅从卫戍部队中抽了两个连队把十七师的架子搭了起来,对于陈启麟来说,这就足够了。

    他要的不是兵员和装备,而是一个上阵杀敌的机会。

    武汉来的援兵让北泰军心又一次大振,这说明他们不是在孤军奋战,事实上官方也一直在宣称,可以从后方源源不断的得到补给,实际上从武汉运来的粮食和弹药屈指可数,北泰,完全是在孤军作战。

    好在陈子锟未雨绸缪,藏了大批军火,北泰难民云集,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短短几天就招募了两千壮丁,好歹把十七师给拉起来了,北泰也算有了正规军驻守。

    陈子锟继续向武汉索要物资,粮食、弹药和汽油是北泰急需的,但后方更需要这些物资,尤其是汽油,更是金贵无比,委员长亲自批条子,才补充了一百桶而已。

    还是龚梓君有办法,带着金条美元亲自去了武汉一趟,顺利搞来一批汽油,原来不是没有汽油,而是大部分都被有门路的人囤积起来了,只要舍得花钱就能买到。

    ……

    日军急于解决北泰之敌,派军舰沿江北上,无奈淮江下游水雷密布,在损失了一条驱逐舰之后,海军表示无能为力,请陆军自己解决麻烦。

    华中派遣军司令部从上海搬到南京,开始执行参谋本部制定的《以秋季作战为中心的战争指导要点》,摧毁蒋介石政权的最后中枢----武汉。

    攻略武汉,必先拔除北泰,畑俊六大将调集包括机甲联队和重炮旅团在内的五万大军,以牛刀杀鸡之势向北泰逼近,对大本营则宣称这也是武汉攻略战的一部分。

    工兵部队先将被支那军毁坏的铁路修好,一车车部队拉到淮江南岸,列车上搭载的240毫米超重型榴弹炮开始轰击。

    巨大无比的240口径炮弹,需要用吊车装填,每发射一轮,大地都跟着颤抖,炮弹呼啸着落到北泰市区,到处一片火海。

    南岸,独立重炮大队的150毫米野战加农炮也加入了炮击,这次华中派遣军是下了血本了,炮弹不要钱的向北岸倾泻,一刻也不停顿。

    北岸无力反击,能够得着日军的只有四门105毫米榴弹炮,但炮弹只剩下一个基数了,自从二月份德国承认满洲国之后,对华军火贸易就停止了,炮弹打一颗少一颗,打完了之后,这四门炮就没用了。

    城市在炮火中颤栗,无数民房被摧毁,到处火海一片,损失最惨重的是城西的难民营,这里帐篷密布,空中侦查看上去如同兵营,所以挨的炮弹最多,难民死伤累累,惨不忍睹,事后统计,死亡高达千人。

    炮击刚停,轰炸开始了,这次的主角是日本海军航空兵的九六式陆攻,漫天的旭日徽如同死神的血盆大口,北泰的四架战斗机在击落三架轰炸机,五架护航战斗机后,全部被击落。

    日军轰炸机重点照顾了北泰的机场,跑道被炸的弹坑累累,眼瞅着没用了,最糟糕的是油库中弹爆炸,好不容易积攒的汽油全没了。

    码头也被重点轰炸,三艘货船被炸沉。

    市政厅地下指挥所里,愁云惨淡,虽然早就知道以北泰一城之力,抵挡不住日军倾国之兵,但到了最后关头,大家还是很伤怀。

    “打起精神来,明天还有硬仗要打。”陈子锟强打精神道,持续三天的炮击和轰炸,让他疲惫不縲ww.?

    ……

    次日拂晓,日军再次炮击,北泰依然无力还击,日军派遣一个中队的步兵,偷偷摸摸的上了淮江铁桥。

    黎明的薄雾中,铁轨如同两道长蛇伸向远方,步兵们头顶着90铁帽,端着三八式步枪,小心翼翼的走着,他们是斥候,生来就是炮灰的命,如果支那军开火,后方的火炮便会进行火力压制,换句话说,他们就是用命来吸引敌人暴露火力点的。

    但支那军没有开火,一个中队的日军全部通过铁桥,对岸爆发出一阵密集的枪声,五分钟后,一枚绿色信号弹升上天空,这是已经成功建立桥头堡的信号。

    机甲大队闻风而动,三十二辆九五式轻型坦克冒着青烟开上了淮江铁桥,车队两侧是掩护步兵。

    北岸掩体内,陈子锟放下望远镜,平静地说:“是时候了。”

    萧郎闭上眼,按下了电起爆的开关。

    淮江铁桥,在剧烈的爆炸声中断成四截,坠入江中,与此同时,蛰伏多日的北岸炮兵,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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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喋血孤城

    第三十一章 喋血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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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在铁桥上行进的坦克纵队全军覆灭,一个中队的步兵也在爆炸中见了阎王,残肢碎体抛到半空中,漫天都是血雨。

    四门105榴弹炮开始轰击,在最快的时间内将仅剩的炮弹全部打出去,对岸正在集结的日军部队遭到毁灭性打击,当即战死百余人,日军炮兵立刻还击,北岸炮兵阵地一片火海,四门炮全部报废。

    先前过桥的步兵中队遭到了迫击炮的轰击,轻装步兵毫无掩护,转瞬就伤亡过半,烟雾中坦克轰隆隆开上来,将没死的日军碾成了肉泥。

    桥断了,南岸的日军无法渡江,只得暂退,重炮再度轰鸣起来。

    战斗进入第二阶段,艰苦卓绝的防御战,北泰市民感觉到危险降临,很多人拖儿带女逃往南泰,传言说那里有船可以去武汉。

    市政厅并没有阻止百姓逃亡,因为激烈抵抗会引发日军屠城,没必要拉着大家垫背。

    当然还是有很多青壮毅然留下,火线参军,北泰市政厅的仓库里存放着上万套的军装和几千条步枪,正好拿来武装他们。

    难民营里的夏景琦也混到了一套卡其布军装,一条帆布腰带和一支三八大盖,因为他识字,还会摆弄枪械,当上了民团的班长,手下有十二个大兵。

    这十二个兵,都是他从河南带来的兄弟。

    ……

    黎明,南泰城外的江岸上,县保安团团丁孟宪国揉着惺忪的睡眼蹲在草丛里拉屎,昨天上峰前来视察,赏了一顿红烧肘子,清汤寡水的日子过惯了,猛一吃大油还真不习惯,从晚上到现在,拉五次了。

    忽然雾气蒙蒙的江面上传来突突的声音,孟宪国拔开树叶一看,吓得坐在地上,差点把刚拉出来的屎坐回去,日本子渡江了!

    他慌忙提起裤子,胡乱系上,拎着自己的汉阳造跑回阵地,把队长摇醒:“队长,鬼子上来了!”

    队长是练家子出身,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拽出了盒子炮:“哪呢,哪呢?”

    “江面上呢,坐着橡皮船过来了。”

    “弟兄们,抄家伙上!”队长叫醒睡觉的团丁们,大伙儿扛着大枪进入了预设阵地。

    开阔江面上,几十条橡皮艇正开过来,鬼子兵密密麻麻趴在艇上,哑光的90铁帽如同屎壳螂的外壳。

    “稳住喽。”队长低声道。

    南泰县早年是个土匪成灾的地方,会用枪的人不少,论起素质来,民团比**某些正规军还强些。

    眼见鬼子兵进入了有效射程,队长一声令下:“打!”

    一百多条长短枪同时开火,江里水柱四起,鬼子见偷袭不成,改成强攻,歪把子哒哒哒的打起来,但是在江里没有任何掩蔽,纯粹就是枪靶子,被民团一通猛打,损失惨重,不得不撤回南岸。

    保安团打了大胜仗,大伙儿欢呼雀跃,队长说:“小鬼子肯定还得再来,咱们这些人未必守得住,孟宪国,你赶紧去北泰报信,让陈总司令给咱们派援兵来。”

    孟宪国骑上一头骡子就往北泰赶,南泰北泰之间距离八十里,小日本要是在这儿过了江,威胁北泰后路,把陈总司令也就抓了瞎了。

    走了十几里路,忽然对面来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着十几个穿卡其军装的大兵,为首一个汉子叫住他:“兄弟,哪个部分的?”

    孟宪国道:“南泰保安团的,到城里报信去。”

    “什么信儿,是不是小日本渡江了?”

    “是,被俺们打回去了。”

    “别去了,我们就是援军。”那汉子的口音很熟悉,像是本乡本土的人。

    “就你们几个,怕是不中吧。”孟宪国狐疑的看着这十几个大兵,个个膀大腰圆的,像是练家子,但毕竟人数太少了。

    汉子道:“别看人少,俺们有重武器。”掀开车上的篷布,露出一挺马克沁重机枪来。

    孟宪国道:“就一挺重机枪也不顶事,不行,我还得进城。”

    车上有个家伙,悄悄从靴筒里抽出了匕首。

    为首汉子笑笑:“兄弟,你进城认识东南西北么?陈总司令那么忙,哪能见你,再说北泰那边小鬼子攻得急,南泰这儿只是佯攻而已,佯攻,懂么,俺们一个班就足够了。”

    孟宪国想想也是,便道:“那好,咱一起回去。”

    汉子笑笑:“你前头带路。”

    走了半拉钟头,回到阵地,来人拿出证件,声称自己北泰民防团的上尉连长,特来指导南泰江防事务。

    队长不疑有诈,将他请进帐篷商讨对敌策略,过了一会,队长派人出来传令,让全体集合。

    保安团一百二十号弟兄拖拖拉拉都来了,站了四排,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没个正形,孟宪国也在队列之中,东张西望,忽然发现城里来的这帮人不知不觉占据了有利地形,那挺机关枪似乎也对准了这边。

    他忽然想到曾经听过的西游记故事,巡山小妖遇到孙悟空假扮的妖精……

    重机枪突然之间就响了,团丁们如同割麦子一样倒下,有人想反抗,却被穿卡其军装的用手提机枪打倒,一百多人当场被放倒六十多个,剩下三十多人仓皇逃窜,城里来的人拿着步枪在后面像打靶一样将他们一一打死在田野中。

    夏景琦在袖子上擦着带血的匕首,从帐篷里走出来,不满道:“麻溜的,赶紧发信号。”

    他身后,队长死不瞑目,嘴里还叼着烟卷,刚才就是趁点烟的机会,夏景琦一刀刺死了他。

    一枚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对岸的日军再次强渡淮江,这次没遇到任何阻击,顺利踏上北岸。

    夏景琦等人左胳膊上都缠了白毛巾,站在路边点头哈腰,皇军们列队通过,正眼也不看他们,一个佩大尉领章的家伙走过来,很客气的伸出手:“夏桑,你的辛苦了,功劳大大的有。”

    “哪里哪里,我的不辛苦,为皇军效劳,是我的本份。”夏景琦谦恭地笑道。

    大队日军开向北泰,天色渐黑,孟宪国从尸体堆里爬出来,跌跌撞撞的跑回家去了。

    ……

    淮江南泰段被突破的消息传到指挥部,陈子锟并不吃惊,淮江那么长,日本人总会找到地方渡江,但他们选择在北泰的西部渡江,等于截断了退路,日本人在战术方面向来做的不赖,这次是自己大意了。

    不过还有弥补的机会,陈子锟当即下令战车队出击,将登陆之敌赶下水去,十五辆克里斯蒂坦克在装甲汽车的掩护下迅速出击,与敌人在北泰西南部展开激战。

    虽然渡江的都是轻装部队,但是作风极为顽强,以血肉之躯对抗北泰军的坦克,加之后续部队不断抵达,优势渐渐增加,坦克部队接到撤退命令,丢下四辆被自杀爆破击毁的坦克回去了。

    仓促撤退是因为大队日军又在东部登陆,日军戊工兵在北泰以东的较窄水面架设了一座浮桥,骑兵步兵炮兵源源不断的渡过淮江,天险优势不复存在。

    但此时言败,为时尚早,江北是一个极大的区域,占了江东省五分之一的面积,虽然淮江被突破,但北泰的主力部队元气还在,恶战还在后头。

    日军渡过淮江之后,似乎也不那么急躁了,并没有立刻展开攻击,而是不断运兵过江,从容部署,他们也知道,北泰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阁下亲自写了一封信,派人送给陈子锟,劝他以北泰百姓为重,选择与大日本帝国合作,以往恩仇可以既往不咎。

    陈子锟回了一封信,反劝畑俊六投降,以免落得一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据说畑俊六看了信之后,称赞陈子锟是绅士,随即下令总攻。

    北泰保卫战正式打响,三日后日军完成对北泰的合围,开始炮击轰炸,步兵轮番进攻,对于日军这些手段,守卫方早在淞沪战场上见识过,中日双方彼此都很熟悉,仗打得格外激烈。

    机场是北泰和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所以陈子锟派重兵守卫,日军也将这里作为进攻的重点,双方来回拉锯,江东军的坦克几乎全都损失在这里,最后把德国进口的88高射炮放平了当加农炮用,才击退了日军,守住了机场。

    《淮江报》还在坚持印刷,城内的物资越来越少,连白报纸和油墨也不够用了,倒不是储存的不够,而是日军炮火猛烈,很多物资付之一炬,这和日本人的特务大量渗透也有关系,每到晚上就有特务朝天发射信号弹,指引日军进行对粮库、兵营、阵地进行精确轰炸。

    警察局整天忙着抓特务,兵荒马乱的,看谁都觉得可疑,每天枪毙几十个,晚上照样信号弹满天飞。

    王德贵不由感慨:“这年头别的不多,汉奸最不缺。”

    报社主编阮铭川又来到市政厅采访陈总司令,聊了一阵后,他问道:“咱们也是十几年老朋友了,你给我一句准话,还能坚持多久?”

    陈子锟道:“如果弹药、军械、汽油、粮食充足的话,可以守三个月到半年。”

    阮铭川道:“弹尽粮绝无援,岂不是唯有坐以待毙,我看不如早日突围吧。”

    陈子锟道:“现在突围为时尚早,我就是要战斗到最后一刻,我要让日本人知道,他们啃下一座城有多艰难,如果中国有三百个北泰,他们就永远征服不了中国。”

    阮铭川道:“好吧,我就舍命陪君子,你坚守一天,我的淮江报就发行一日,对了,夫人和孩子们都好吧?”

    陈子锟道:“都挺好,就是整天在防空洞里猫着,见不着太阳,挺抱怨的。”

    ~

第三十二章 田路支队

    陈总司令的家眷依然留在北泰,包括身怀六甲的林文静在内,无形之中给军民极大的鼓励,总司令的老婆孩子都没走,咱怕啥。

    外面烽火连天,陈子锟稳坐中军帐,倒不是他抱定了与城同生共死的决心,而是有着完备的撤退预案,这是军中一级绝密,除了高层知道,中级军官都不知情,如果人人都知道有退路,那这仗就没法打了。

    日军大本营的武汉攻略战正式拉开帷幕,围攻北泰的部分炮兵和航空兵都转向武汉方面,留下来的只有一个支队的人马。

    支队是日军中一种为执行特定任务的临时性编组,由野战主力师团抽调部分人马组成的旅团级部队,围攻北泰,负责此项任务的是第十五师团的一个叫田路朝一的少将,他的本职是缩小编制的三联队步兵团团长,现在又增加一个不满编的步兵联队和一个战车大队,一个炮兵大队,组成田路支队。

    那个不满编的步兵联队就是丢了天皇御赐联队旗的四十五联队,按照日军传统,这支部队的番号已经取消,而原联队长冈本让二大佐以剖腹以谢天皇,总算挽回一些面子,在旅团长牛岛满将军的请求下,畑俊六阁下总算答应,让他们戴罪立功,充当进攻北泰的先锋部队。

    田路支队打得不急不躁,很有章法,反正北泰的后路已经被堵死,整座城市变成孤岛,三只手指捏田螺,稳拿,何必耗费皇军本来就不充裕的重炮弹,还不如让步兵一条街一栋房子的压过去,反正补充兵的成本就一张邮票的钱。(指征兵信的成本)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城市巷战,日军弹药充足,士气旺盛,缺点是普遍装备拉大栓的步枪,射速较慢,缺乏攻打坚固火力点的武器,中**队的优势是大量装备速射型的手提机枪和毛瑟****,射程虽然不及三八大盖,但火力猛烈,在巷战中占尽便宜,缺点是同样缺乏重武器,用的最多的是手榴弹和燃烧瓶。

    北泰和几乎所有的中国城市都不一样,她是一座新兴的城市,临街的房屋全是钢筋混凝土结构,掷弹筒打上去只能挠痒痒,九二式步兵炮敲一下,也不过破个洞,75口径以上的野炮才能出效果,如果用150口径的重炮,效果更佳,

    面对部下的抱怨,田路少将只能训斥他们:“八嘎,珍贵的大炮要用在重要的武汉攻略战中,你们难道不会想办法么!”

    皇军都是死脑筋,除了蛮干还是蛮干,当年日俄战争的时候他们就擅长玉碎冲锋,优良的传统一直保持到现在,遇到难以攻克的堡垒,他们就排成人墙,排山倒海般喊着天皇万岁的口号冲上去,用刺刀解决问题,可是这样的打法实在消耗太大,天气又热,满地都是死人,腐臭味刺鼻,再不结束战斗,很可能爆发瘟疫。

    继任四十五联队长官的是一个叫竹下义晴的大佐,此人是个中国通,深知支那士兵人性上的弱点,在他的指挥下,一次特殊的进攻开始了。

    清晨,守卫大街的模范十七师士兵发现对面薄雾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露头一看,大吃一惊,竟然是几百个老百姓被日军逼着最前头,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怀抱婴儿的妇女,还有七八岁的儿童,一个个战战兢兢,面无人色。

    在他们背后,是一辆黑黝黝的日本坦克,再往后,是猫着腰的日本兵,他们个子本来就矮,再弯下腰,只能看见略帽的顶和寒光闪闪的刺刀。

    “小日本,**你祖宗!”士兵破口大骂,飞报营长。

    短短一年,陆军官校毕业生刘骁勇已经从准尉升成了少校营长,他不慌不忙来到前哨阵地,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情况,下令道:“撤到第二道防线。”

    士兵们不解:“光撤也不行,小日本拿老百姓开路,咱们是打还是不打?”

    刘骁勇道:“你们只管撤,我自有办法。”

    前沿士兵迅速后撤到一百米后的阵地,日军不费刀兵便占领了昨天伤亡一百余人也没攻下的阵地,但他们并不满足,逼着老百姓搬开路障,继续向前进攻。

    竹下大佐用战地电话向田路少将报告了初战告捷的消息,将军很欣慰:“竹下君,洗雪耻辱的大任,就交给你了。”

    第二道防线依然是街垒,沙包垒成的工事里架着马克沁重机枪,只不过两侧街面上是多层楼房,经过多日拉锯战,楼房已经变成废墟,黑洞洞的窗口如同瞎子的眼眶,阴森可怖。

    刘骁勇拿起电话:“师座,小鬼子上来了,用父老乡亲做挡箭牌。”

    电话那端是模范十七师的当家人陈启麟:“小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我坚持十分钟,援兵马上就到。”

    “是!”刘骁勇答应的很干脆。

    十分钟,一百米,投鼠忌器,拿什么守!

    唯有用血肉之躯顶上去,刘骁勇把驳壳枪插在腰带上,抄起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枪:“弟兄们,狭路相逢”

    “勇者胜!”百余名步兵挺着刺刀冲出了街垒。

    日军坦克发现敌人冲出,当即开火扫射,挡在前面的百姓被打得弹雨中乱颤,有机灵的迅速趴下或者逃到路边废墟中,坦克还在继续扫射,**纷纷倒地,街垒中探出格鲁森57快炮黑洞洞的炮口,这种光绪年间的老式火炮射程和威力都不咋的,但却是北泰唯一可以自主生产炮弹的武器。

    过山炮当成近战武器,也是被逼无奈,57口径开花榴弹本来是对付有生力量的,穿甲不是它的本行,但是小日本的坦克皮薄陷大,打起来正好,一枚炮弹呼啸而出,正中坦克炮塔,直接将炮塔敲掉。

    “杀!”刘骁勇从地上爬起来,血头血脸的杀入敌阵,犹如怒目金刚,两军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不得不说,日军拼刺的确有一套,但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中国兵打起来不讲章法,****刺刀大砍刀手提机枪全用,不像日本人这么正规,拼刺刀还退子弹,所以交换比基本上一比一,耗得就是人命。

    打退了一波进攻,充作人质的同胞们逃入中方阵地,刘骁觙f8驴纯椿潮恚?绻?耸?种樱???椿姑坏健?br/>

    对竹下大佐来说,能逼迫敌军出战壕肉搏,已经达到了目的,他决定故伎重演,再次派出一个中队,又央求战车大队派了一辆九五式坦克在前面开路,田路支队是个临时性编制,战车大队那帮家伙满腹牢骚,很不愿意为竹下大佐干活,他们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和支那军的装甲部队决一死战,毕竟巷战对坦克来说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工作。

    好在田路少将支持,战车大队还是派出坦克协同,四十五联队的兵又从居民区抓了几百个市民当肉盾,随着战争的深入,北泰市区一部分落入敌手,这种肉盾要多少有多少。

    第二波攻势开始了,街对面传来坦克的轰鸣声,夹杂着百姓的哀鸣,刘骁勇拿起望远镜看去,心中不禁一痛。

    走在最前面的,是自己的父母!还有怀抱孩子的二姐,他们满脸恐惧,步履蹒跚,最小的妹妹嚎啕大哭,都吓傻了。

    刘存仁一家很倒霉,他们住的片区首先被日军攻破,没来得及逃跑,沦为了肉盾,做了一辈子文案工作的老刘哪见过这种场面,腿都吓软了,老婆子抱着外孙,自己牵着小女儿,慢吞吞的往前挪着,背后传来日本兵的催促:“哈亚古,哈亚古!”

    “爹,我怕。”小女儿哭道。

    “别怕,闭上眼,一会就好了。”刘存仁老泪纵横,自己死了没啥,女儿还小。小日本真是丧尽天良,下辈子做鬼也饶不了他们。

    刘骁勇钢牙咬碎,抄起了一把缴获的日本刀,就要跃出战壕,忽然有人在身后喊道:“立正!”

    有长官到了,刘骁勇一回头,正看到陈总司令带着师长钻进了掩体,陈子锟穿了件普通士兵的卡其军装,没戴军衔,腰间两把大眼撸子,一身征尘,满脸黑气。

    “小日本使绝户计,不能让他们得逞,启麟,神枪队就位了么?”陈子锟道。

    陈启麟看看手表:“应该就位了。”

    陈子锟道:“那还等什么,干他娘的!”

    枪声突然响起,队列中的日本兵纷纷倒地,基本上都是头部中弹,一发毙命,可是当前的街垒却一枪未发,中队长大惊,四下张望,看不见敌人,也看不见枪口的火焰,但是根据弹道来看,子弹应该来自道路两侧的楼上。

    他拔出指挥刀下令,朝两侧楼顶射击。

    枪炮齐发,楼房废墟被打的烟雾腾腾,刘骁勇趁机大喊一声:“都趴下!”

    老百姓呼啦一下全趴在地上,日本坦克慌忙倒车,失去掩护的战车成了街心上的靶子,中**的最强武器88炮出场了,一枚炮弹呼啸而出,将薄皮小坦克穿了个大洞。

    “杀!”刘骁勇第一个跳了出去。

    两侧楼上,窗户后面,面无表情的神枪手们镇定自若的拉动美国进口雷明顿狙击枪的枪栓,退壳,上弹,将鬼子兵的脑袋套进光学瞄准镜的十字上,果断击发,瞄准镜内一片血雾,又一颗脑袋变成了烂西瓜。

    第三十二章田路支队

    第三十二章田路支队,到网址

第三十三章 与魔鬼的交易

    陈子锟从美国进口了五十支带光学瞄准镜的运动步枪,专门用作狙击任务,部队里挑出来一批神枪手,组成神枪队,狙杀军官、机枪手、传令兵等,但大规模集中使用还是头一次。

    日军丢下坦克残骸和一地尸体败退了,刘存仁一家人失魂落魄的跑进了掩体,再三确认家人都在,一个不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没有人哭,大家的神经已经被磨砺的极其粗大,以前看见血就害怕,现在就算脑袋在身边炸开也不当一回事了。

    陈启麟特批刘骁勇暂离防线,护送家人到市政厅地下的大防空洞,这里现在成了野战医院,刘婷正带着橡胶围裙协助医生给伤兵锯腿呢,看见家人在弟弟带领下进来,赶紧把手头的东西放下,擦擦身的血迎了去。

    一家人终于团聚了,与别的家庭相比,刘家人是无比幸运的,战乱时节,不知道多少家破人亡骨肉分离的惨剧正在演。

    刘婷把家人安排在防空洞一个角落里,又匆匆去手术台帮忙了,刘骁勇也回前线去了,防空洞内潮湿阴暗,墙壁能滴下水来,但却有一种别样的安全感,炮声似乎变得遥远无比,在吃了一点干粮之后,刘存仁又开始念念不忘自己那箱留在租住房子里的珍贵藏了。

    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呻吟声,刘存仁扭头一看,正是自家临时邻居红玉,正捂着肚子痛楚不堪,忙道:“婷儿她娘,快来!”

    老婆赶紧过来,检查一下,表情严肃无比:“破水了,要生了。”

    刘存仁道:“大姐,你男人呢?”

    红玉满头是汗:“在……在外面打日本。”

    刘存仁老婆站起来,大嗓门吆喝开来:“快来人,这里有产妇要生孩子!”

    防空洞里本来就设有野战医院,医生闻讯而来,一帮妇女围成人墙,有人打来热水,拿来剪刀和干净的棉布,难民中有极富经验的稳婆,前来给红玉接生。

    一阵阵嘶喊让人头皮发麻,终于,清脆的婴儿啼哭传出,稳婆举着一个闭着眼睛浑身通红的婴儿拍打着,乐呵呵道:“是个带把的小小子,长大了扛枪打日本。”

    众人就都笑了,新生儿的诞生让防空洞内多了一些喜庆的气氛,忽然一个背着步枪的男子匆匆而入,看他的服装应该是民防团的一员,男子看到婴儿,激动的泪流满面。

    这是婴儿的父亲,民防团宣传队的队长王泽如。

    “王队长,给孩子起个名字。”众人道。

    王泽如抱着婴儿,略一思考,道:“为了纪念北泰保卫战,就叫王北泰。”

    ……

    战斗还在继续,双方势均力敌,一条街一间房子的展开巷战,日军每推进一米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田路少将焦灼万分,再次请求司令部支援。

    两日后一个刮西风的下午,日军并没有照例发动进攻,阵地一片死寂,静的令人发毛。

    “营长,小鬼子又憋着啥坏主意呢?”一个大兵问道。

    刘骁勇冷笑道:“别管他们出什么阴招,咱们都有办法,总司令是什么人,小鬼子的全套把戏他都研究透了。”

    话音刚落,尖利哨音传来,是迫击炮在开火,众人急忙掩蔽,可是炮弹落地并未爆炸,而是喷出黄色的烟雾来,随之而来是一股刺鼻的大蒜味。

    “小鬼子放瓦斯了!”刘骁勇迅速取出防毒面具来戴,士兵们也七手八脚戴防毒面具和橡胶手套,大家互相看看,都觉得无比怪异,但没人笑,小鬼子放的可是毒气,虽然我军早有应对,但不可能每个人都装备防毒面具,这下恐怕要伤亡大增了。

    天公作美,忽然西风变成了东风,毒气全被吹到日军阵地去了,顿时引起一阵慌乱,虽然前沿的化学兵和准备突击的步兵配备防毒面具,但是后方大部队毫无防护,尤其是这种糜烂性芥子气,杀伤力极其恐怖,就算没吸入,沾一点就得起化脓

    最可恶的是,这股东风把毒气吹过来之后就烟消云散了,芥子气笼罩在日军部队周围,士兵们还惶惶然不明就里,等支队司令部下达撤退命令之时已经晚了,士兵们感觉眼睛嗓子极不舒适,起码一个中队丧失了战斗力。

    幸亏面只派了一个毒气中队助战,施放的瓦斯弹数量有限,不然这回乌龙就大了,二十四小时后,中毒的士兵皮肤出现红斑水,眼睛失明,呼吸道黏膜坏死,不得不退出战斗,后送治疗。

    有那股神风帮忙,中**队中毒者寥寥,仅有的十几个人在紧急清洗后也没事了,但是有近千名无辜的百姓遭到芥子气的毒害,因为他们身处日军占领地带,无法得到医治,只能慢慢忍受煎熬。

    武汉战事吃紧,蒋委员长已经撤到重庆去了,方圆几百里内,北泰是唯一还在苦苦支撑的城市,北泰人民英勇顽强抵抗日寇的壮举,被中央日报和**的新华日报连篇累牍的报道,以激励后方人民的斗志。

    蒋介石发来电报,命令陈子锟撤回重庆,陈子锟回电:“人在城在。”

    但是北泰确实支撑不了多久了,电灯厂被摧毁,焦化厂被炸烂,自来水管道早就断了,虽然地下仓库里还有存粮,城市里还有十几口水井,但对于十几万市民来说,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缺弹药,缺医药,缺食物和饮水,包围圈越来越小,每天都有数百人阵亡、负伤,伤员得不到医治,伤口感染也只有死路一条,大量的尸体无法掩埋,只能就地焚烧,起初还能浇点汽油,后来连汽油都没有,只能拿门窗劈成的柴火烧。

    中国人在拼尽全力坚守,日军打得也很艰难,北泰久攻不下的消息甚至传到大本营,传到天皇陛下那里,华中派遣军丢尽了颜面,据说华北方面军已经蠢蠢欲动,要派兵协助攻打。

    畑俊六大将发来密电,勒令田路朝一不惜一切代价攻下北泰,但重炮什么的援助想都不要想,当年日俄战争时期先辈们冒着俄国人的炮火前进,可没央求过重炮什么的,硬是拿刺刀攻下了旅顺。

    田路少将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什么狠招都用过了,依然无济于事,只好来软的,迫击炮再次发射,这回打得不是芥子气,而是花花绿绿的传单,皇军承诺,只要投降,既往不咎,军人还可以编入新成立的南京“维新政府”军队,军衔晋升三级。

    同时,夏景琦率领的小部队秘密渗透进入北泰市区,执行特殊任务。

    ……

    又坚持了十天,北泰几近弹尽粮绝,忽然一架机翼涂着青天白日的飞机降落在北泰机场,一位少校飞行员带着蒋委员长的命令来到北泰市政厅地下指挥部。

    陈子锟胡子拉碴,身的卡其军装很久没有换了,汗臭烟味血腥等各种气味混在一起,形成战场特有的味道,他展开命令看了一眼,递给阎肃:“委座又让我撤离。”

    阎肃道:“市内的十五口水井已经有八口打不出水来了,派去江边取水的部队,十去九不归,日本人知道咱们缺水,就专门掐咱们的脖子,没有吃的还能撑一撑,没有水,这仗没法打,我看是该到了突围的时候了。”

    陈子锟缓缓点头:“是该考虑突围了,但是打了这么久,日本人肯定要报复,咱们走了,十几万北泰市民怎么办。”

    阎肃摩挲着下巴:“是个问题。”

    萧郎插嘴道:“不如和日本人做个交易。”

    阎肃苦笑:“和日本人做交易,亏你想得出,这帮人就是畜生,哪有信誉可言。”

    萧郎道:“事到如今,为了百姓安全,就算是地狱里的魔鬼,也能做交易。”

    陈子锟道:“那你准备拿什么做交易?”

    萧郎道:“用工业区的厂房和他们换市民的安全,日本人攻打北泰,有一半的原因是冲着咱们的厂矿来的,如果我们突围前进行爆破,他们就什么也捞不到,把厂房留下,也算他们的功劳。”

    阎肃道:“你这不是资敌么!”

    萧郎苦笑:“说句不好听的,日本人占了北泰,老百姓还不是一样得过活,把厂房炸了,还不是得咱们中国人来修,再说了,等咱们打回来,这厂房还不是咱们中国的。”

    阎肃被他说动了:“好,我同意。”

    陈子锟道:“我也同意,可是派谁和日军接洽呢?”

    萧郎微笑道:“主意是我出的,自然我去,如果和日军谈判的事情引起什么麻烦,也由我一人承担。”

    ……

    断瓦残垣,焦黑一片,忽然中**阵地白旗招展,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施施然走了出来。

    日军阵地一片哗然,士兵们面带喜色,支那军终于要投降了么!

    谈判代表被带到了田路朝一少将面前,竟然毫无惧色,坦然而坐,田路少将的副官勃然大怒,抽出军刀架在男子脖子:“八嘎,将军让你坐了么!”

    男子面不改色,从容道:“这是北泰,是我的家园,我想坐就坐,需要你们允许么。”

    副官猛然挥起军刀,却被田路少将制止,将军阁下凌厉的眼神盯着这个衣着考究,似乎受过高等教育的男子。

    男子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

    “你的,英武大大的,什么的干活。”田路少将点点头,日本武士最钦佩有胆色的男子汉,眼前此人,俨然是条硬汉。

    男子道:“鄙姓萧,是中华民国江东省北泰市的市长,我现在代表北泰市民来和将军阁下谈判。”

第三十四章 大撤退

    田路少将肃然起敬,命人摆酒款待萧郎,酒菜很简单,军用饭盒盛着梅子、鱼干,还有一壶清酒,正值秋季,副官在旁边摆了十几盆蟹爪菊点缀,舒缓一下战争带来的肃杀气氛。

    “萧市长,怠慢了,你的请入座。”田路少将大马金刀的坐在军用马扎,棕色的马靴沾满征尘,望远镜军刀什么的都摘了下来,只穿了一件白衬衣,两人就像朋一样相对而坐。

    “田路将军的汉语说的很好。”萧郎赞了一句,倒不是他刻意恭维,至少对一个五十岁的陆军少将来说,这种水平已经算是不错了。

    田路很高兴:“哪里,我在陆军大学曾经选修过汉语,后来当联队长的时候,驻防奈良,对中国汉唐古文化产生了大大的兴趣,曾经研究过一番的,萧市长有没有去过日本?中华文化的精髓,我认为日本继承了许多,而现在的支那,只有满洲文化的传承。”

    萧郎道:“此言差矣,满洲也是中华的一部分,旗袍和马褂,也是中华文化之一,文化在心里,不在服饰和建筑体现……说到你们日本,我当年倒是报考了早稻田,后来日本强占青岛,一个同学对我说,萧郎,咱们国家也有大学,为什么要去日本留学,于是我就选择了清华。”

    田路道:“喔,萧郎?可是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的萧郎。”

    萧郎道:“这是唐代元和年间诗人崔郊的诗,不过萧郎只是一个代称,典故有两种说法,一是缘于汉代刘向《列仙传》中的引凤凰的故事,还有一种说法称萧郎是梁武帝萧衍,不管哪一种说法,萧郎都指代女子爱慕的男子,而非具体的某人。”

    以田路朝一的见识,还不至于认为诗中的萧郎就是面前的萧市长,他只是适时的卖弄一下而已,此时点头道:“萧桑博古通今,我的大大钦佩,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我的惭愧了。”

    萧郎道:“将军客气了,其实我就是一个工科学生,小时候在私塾学过一些古文罢了,北平南京那些大学里的中文系教授,才是真的博古通今,可惜都被贵军逼到西南去了,整天挨轰炸,想做学问都不行。”

    田路道:“萧桑,我们今天的不谈政治,风花雪月的干活。”

    萧郎淡淡一笑,继续谈风月,从文化谈到自己的老本行土木工程,谈到北泰市的建设,为了应对战争,很多楼房都用钢筋混凝土加固,临街墙面有预设的射击孔,连电线杆设立的位置也很有讲究,放倒就是拦阻坦克的路障,田路恍然大悟:“我的终于明白了,北泰难以攻克,阁下功劳大大的。”

    萧郎道:“说来惭愧,预算一再追加,我手里花出去的钱高达天文数字,最高兴是那些卖混凝土的进口商,中国一半的混凝土都是北泰建设委员会买的。”

    田路哈哈大笑,终于转入正题:“那么,萧桑,你来谈判,投降有什么条件?”

    萧郎道:“我不是来谈判的,更不是来投降的,我是来和将军做一笔交易。”

    “哦,说说看。”

    “我请将军放过北泰十余万无辜市民,勿使南京惨案重演,真正的武士,是有悲悯之心的,将军,拜托了。”

    田路端起一杯清酒,想了半天还是放下:“萧桑,既然是交易,那你的代价是什么,用什么东西来换百姓的性命。”

    萧郎道:“我把东部工业区的厂房给你,本来已经安置了炸药,只要我一声令下,就能化成废墟,你们就算占领了北泰,也只能得到一片焦土。”

    田路道:“区区厂房,代价不够,我有两个条件。”

    “请讲。”

    “第一,交还缴获的四十五联队旗,第二,缴械投降。”

    萧郎道:“第一项不可能做到,我军战利品中并未有联队旗,第二项更是绝无可能,只有战死的士兵,没有投降的勇士,我想将军是可以理解的。”

    田路站起来踱了几步,道:“好,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体面的战死,但我还有一个请求,请阁下务必答应。”

    萧郎微微一怔,田路竟然用请求的字眼,很奇怪。

    “但讲无妨。”

    “我请阁下继续担任北泰市长,负责重建工作,阁下不答应,市民的安全,我就无法作出保证。”

    萧郎毫不犹豫道:“好,我答应你。”

    田路道:“那阁下就不用回去了,正好你来监督市民的撤离。”

    一队日军通信兵打着白旗进入**阵地,连起了电话线,田路少将和中**总司令陈子锟进行了通话,双方约定休战一日,让包围圈内的市民撤离。

    萧郎和陈子锟也进行了最后的通粀ww.?

    “陈总司令,我答应田路留下,亲眼看着市民撤离,这样也放心,你不用担心我。”

    话筒里一阵沙沙响,陈子锟知道萧郎此去就是做好了牺牲的打算,心中黯然,唯有一句珍重。

    消息传出,饱受战火煎熬的市民们匆匆扶老携幼撤出市区,但也有很多百姓宁愿死也不撤离,这些人大都是官员军人的家属,以及有些资产的富人们,反正城里还有军队,飞机场还在控制之中,他们不担心。

    市民撤离的时候,日军在一旁监视,严防中**夹杂其中,看到青壮男子就拉出来检查手指和肩膀,有没有扛枪开枪留下的痕迹,如果发现当场枪毙,好在难民们早有预料,撤出来的尽是老弱妇孺。

    宣传队已经解散,王泽如和红玉抱着初生的孩子走在队伍中,乱糟糟的长头发,瘦削的面孔,圆框眼镜和竹布长衫都证明他是一个知识分子,日军甚至懒得把他拉出来检查。

    一栋楼房顶端,田路用望远镜观察着难民队伍,他注意到难民们的嘴唇都很干燥,意识到城内可能极度缺水,支那军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胜利就在前方。

    难民们出了北泰,扶老携幼浩浩荡荡直向南泰而去。

    城市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战斗继续进行,少了百姓的拖累,**更加放开手脚,一度收复了临江的自由大道,但总体来说,城市还是被日军步步蚕食,控制区域越来越小,仅有市政厅到飞机场的狭长地带。

    最后关头即将到来,陈子锟着手撤退事宜,最先撤离的是家眷们,怀胎待产的林文静、姚依蕾母女、鉴冰,夏小青,还有陈启麟、阎肃、陈寿等人的妻子儿女,正好能塞下一架D3飞机。

    机场跑道被日军炮轰的满目疮痍,好在都是小口径火炮炸出的弹坑,经过连夜抢修已经可以使用了。

    市政厅外围的街垒后,夏景琦和手下几个骨干正悄悄开会,他们是受华中派遣军宪兵队特高课指挥的别动队,任务是作为内应攻克北泰,以及刺杀中**首脑,但是随着战线缩小,越来越难擅自行动,实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弟兄们倒是被炮弹炸死了四个,实力大损,就更没法配合皇军作战了。

    一人建议道:“听说头脑们的家眷要撤离了,不如把这个情报卖给日本人,也算功劳一件。”

    夏景琦道:“有理。”

    ……

    分别的时刻来临了,满身硝烟的将领们来到防空洞和亲人道别,嫣儿眼巴巴看着父亲:“爸爸,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么?”

    陈子锟爱怜的摸着女儿的脑袋,包围圈内严重缺水,嫣儿已经很久没洗头了,变成了邋遢小孩。

    “北泰就像一艘大船,爸爸是船长,船漏水了,船长当然要最后一个走,嫣儿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嫣儿用力的点点头。

    “好了,趁天没亮,赶紧走。”陈子锟看看手表,下了命令。

    重庆来的飞行员急了:“陈主任,您不走,我没法向委员长交代。”

    陈子锟道:“我是军人,我的战场在这里,你带着伤员先走,我自有办法撤离。”

    飞行员无奈,只得照办。

    忽然前沿打电话来,说日军发起进攻,陈子锟的目光扫过亲人们,道:“我不送你们了,一路小心。”

    又摸了摸林文静的肚子:“保护好咱的孩子。”

    林文静含着泪水点点头。

    家眷们趁着黎明前的黑暗,踏着瓦砾前往机场,林文静挺着快要生的大肚子走在中间,王妈和夏小青一左一右搀着她,没有人说话,只有匆匆的脚步声。

    陈子锟的道格拉斯D3一直隐藏在半地下的机库里,虽然饱受轰炸,但是飞机毫发无损,众人进入机库开始登机,或许是长距离步行动了胎气,林文静汗如雨下,无力动弹,王妈有经验,忙道:“不好了,要生了!”

    飞机螺旋桨已经开始转动,已经登飞机的家眷们急不可耐,姚依蕾道:“我留下,你们先走!”

    夏小青道:“这里还有我,轮不到你留下,嫣儿需要人照顾,你们先走,我们坐第二架。”

    姚依蕾紧咬嘴唇,这种时候可不能意气用事,夏小青应付紧急情况的能力比自己强,她留下比自己管用多了。

    “你们小心。”姚依蕾用力和夏小青拥抱了一下,又摸摸林文静的肚皮:“别怕疼,用力就好了。”

    林文静满头汗珠,虚弱无比道:“你们快走”

    机场外围响起密集的枪声,日军开始进攻机场了,飞行员急切的从驾驶舱探出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姚依蕾匆匆登机,扒着舱门忍着泪水看着她们。

    飞机出了机库,在跑道滑行,日军观察哨发现有飞机试图起飞,召唤迫击炮进行轰击,一枚枚炮弹在旁边炸响,D3的引擎咆哮着,终于拔地而起,向西飞去。

    留在机库里接生的有夏小青、王大妈,还有龚梓君的夫人夏景夕等,大家七手八脚帮着忙,忽然外面又是一阵飞机轰鸣声。

    “难道他们回来了?”夏小青跑出去一看,一架涂着红膏药的飞机强行降落在北泰机场跑道,天还有三架在盘旋等待降落。

    外围正在攻打机场的日军部队也有些发懵,他们并未接到通知,不知道航空部队有什么机降作战的计划。

第三十五章 王三柳

    飞机在跑道尽头停下,从舱门内跳出一队人来,打扮极其古怪,配风镜的皮帽子,呢子军装,马裤皮靴,端着手提机枪,为首一人头扎着白布条,手里拎着一把雪亮的倭刀!

    是鬼子的突击部队,夏小青一激灵,奔回机库一看,林文静正在撕心裂肺的叫着,难产!

    她银牙一咬,抓起一支步枪返身出来,哗啦一声推子弹,隔着几百米的距离一枪就把拿倭刀那家伙给放倒了。

    拉栓退壳弹,动作无比流畅,练暗器出身的人眼力就是好,接连五枪,枪枪命中,守卫机库的士兵也开始射击,将日军突击队压制在毫无掩护的机场跑道。

    夏小青打光了枪里的子弹,随手抛给一旁的士兵,大兵很有眼色的递一支压满子弹的枪,供她继续开火。

    跑道的日军架起了轻机枪还击,子弹在地溅起一团团烟尘,夏小青纹丝不动,一枪将机枪手的脑壳打成了血葫芦。

    天的日本飞机不敢降落,舱门打开,一朵朵伞花在空中绽放,负责掩护的战斗机俯冲下来,一串子弹打来,夏小青身旁的士兵纷纷倒地。

    而此时机场守军正在外围与日军苦战,就算想增援也来不及了。

    夏小青将步枪一丢,回身进了机库,正要看林文静生了没有,眼前的一幕让她心中一沉。

    机库里进来一帮人,打扮和外面那些日本人差不多,但是帽徽是早年北洋时期的五色星徽,说的也是地道的中国话:“站住,举起手来!”听起来带点东北大渣子味儿。

    飞行员已经被他们控制住,高举两手脸色发白,林文静还在嘶喊,女人们在枪口下帮她接生。

    夏小青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枪,将威胁最大的机枪手打死,但敌人的反应也很快,他们拿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插弯弹匣的手提机枪,弹雨朝夏小青倾泻过来,她一个鱼跃跳了出去,气喘吁吁,再看机场已经降落了不少日军,正朝这边奔来。

    留下来也救不了他们,不如赶紧去求援兵,夏小青拔出驳壳枪一个扇面打出去,趁着敌人卧倒的时机,消失在烟尘中。

    机库内,林文静终于生了,婴儿在枪口下诞生,发出第一声啼哭。

    外面枪声激烈,机库的地摆满了担架,躺了满地伤兵,头顶五色星的空降队士兵们肃立不动,婴儿的降生让他们感到手足无措,他们虽然在名义是外**队,但是个顶个都是中国人。

    “队长,咋整?”一个士兵问佩戴校肩章的长官。

    队长道:“猎户的规矩,碰见怀孕的母兽也是不打的,何况是人。”

    士兵道:“兴许是当官的太太呢,逮到可是大鱼。”

    队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脸一道骇人的刀疤,部下的话让他心中一动,前查看。

    女人们拦在林文静前面,颤声质问:“你想干什么!”

    “起开!”队长粗暴的将夏景夕拨到一边。

    王大妈猛扑过来:“畜生!汉奸!你们还又没有良心,你们是不是父母养的!我和你拼了。”

    队长一愣,刀疤脸抽搐起来,抓住王大妈问道:“你,你认得我不?”

    王大妈定睛一看,眼神恍惚起来:“你……你是芳官?”

    刀疤脸嘴唇哆嗦起来:“娘,是我,我是芳官!”

    王大妈抖着手,摸着儿子刀削斧凿一般线条硬朗的面庞,还有那条吓人的伤疤,记忆中的儿子只有十七八岁,是个面目清秀开朗爱笑的少年,转眼二十年过去了,儿子已经变成铮铮硬汉,还穿了军装挎起了洋刀。

    “啪”一记耳光抽在队长脸,王大妈怒斥道:“我没你这个儿子!”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是说王队是河北高碑店人么,怎么他娘跑江东这旮瘩来了。

    王队长正要解释,一队日本兵冲了进来,正是刚才那群在跑道被夏小青一支步枪压制了很久的小分队,带队的是个大尉,一脸的骄横:“王三柳,你的怎么抢在我前面了?”

    “山田大尉,野口中佐在哪里?”王三柳眉头一皱,显然很不喜欢面前这个家伙。

    “野口中佐战死了,现在空挺队由我指挥,把这些碍手碍脚的家伙都干掉。”山田大尉一摆手,部下们端起手提机枪,将躺在担架的重伤员全都打死了,子弹壳乱飞,血流满地,日本人的残暴吓得女人们瑟瑟发抖。

    “所噶,有花姑娘的干活。”山田大尉眼睛一亮,就要让部下将这些女眷押走。

    王三柳拦住了他:“对不起,这是我的俘虏。”

    “八嘎,你敢顶撞长官!”山田大尉将军刀拔出一半来。

    王三柳也抽出了军刀,寸步不让:“***凭什么!老子是满洲国禁卫军校,你是大尉,论军衔,你差着辈份呢。”

    “满洲国的军衔也能当真么,真是可笑!”山田大尉怒极,用日语怒斥道。

    王三柳也换了日语:“山田君,你这是在破坏日满亲善!”

    一顶大帽子压过来,山田大尉这个气,平时他俩关系就不和睦,碍着野口中佐的面子没法发作,现在野口阵亡了,这个王三柳居然不服从自己这个继任者,他这是要造反么。

    “王桑,你不要忘记,你的家人还在新京,难道你要兵变么!”山田大尉冷森森的威胁道。

    王三柳顿时丧了气,他的妻子儿女都留在满洲国,等同人质,他虽然是校军衔,但任何一个普通的关东军士兵都能骑在他头拉屎,这口气已经忍了很久,但不得不忍,别说自己一介武夫了,就是康德皇,不也得照样受日本人的气。

    他将佩刀插回刀鞘,略一低头:“对不起!”

    山田大尉气焰更胜,一膀子将王三柳撞到一边,走向那群女人,王大妈张开双臂挡在前面:“日本子!畜牲!呸!”

    王大妈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无力阻挡日本人,情急之下,她只有舍身激怒日本人,以自己的死唤醒儿子的良知。

    山田大尉果然被激怒,刷的一声拔出战刀,高高举过头顶。

    王大妈闭了眼睛,白发在鬓边飞扬。

    “山田!”王三柳大喝一声,山田大尉扭过头来,发现王三柳已经站到了跟前,面目狰狞,自己肋下一股凉意,低头看去,一柄伞兵刀深深捅了进来。

    “走你!”王三柳身子一拧,伞兵刀将山田的腹部剖开,腥臭的肠子滑落出来,军刀落地,山田不可置信的看着王三柳,喉咙里咕哝了两句,倒下了。

    “动手!”不用王三柳下令,他手下的士兵便开始向日本人扫射,日军慌忙反击,但是一来人数不占优势,而来刚才屠杀伤兵打光了子弹,还没来得及换新弹匣,顿时被扫倒一片。

    南部式冲锋枪哒哒哒的射击声中,满洲国士兵们的面孔扭曲而快乐,多年的耻辱终于洗雪,风雨中罚站、同袍被宪兵的狼狗咬死,被迫向同胞开枪,一桩桩,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这口气终于在弹雨的倾泻中得到发泄。

    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机库里又倒下了几十个人,双方近距离用速射型武器厮杀,效率极高,山田大尉还没死透,嘴角喷出一股股鲜血,无神的眼睛看着王三柳。

    王三柳用镶着二十八枚铜钉的大皮靴踩在山田脸,用力碾了两下,就像两年前山田踩自己那样。

    忽然一股日军冲了进来,正是田路支队的步兵,看到这一幕有些发呆,王三柳赶忙前解释,用流利的日语解释说,我们是华北方面军派遣的特别空挺队,部别是满洲国禁卫军康德部队,空挺队的关东军正副队长都已经阵亡,现在部队由自己指挥。

    这边带队的是一个中尉,听了王三柳的解释,脑子乱的跟糨糊一样,这都哪跟哪,华北方面军、华中派遣军,以及关东军都是归大本营直属的最高级建制,互相不统属,至于满洲国,那更是另一个位面的产物,怎么也搅和到一块来了。

    不管怎么说,这帮人是军,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正准备向级报告,支那军反扑过来了,冲在前面的是三辆轻型坦克,机枪猛扫,势不可挡,皇军只能暂时撤退。

    王三柳在老娘耳畔低语道:“娘,啥也别说,跟我走,保你们安全。”

    一帮女人抬着林文静,抱着婴儿,被王三柳的满洲**裹挟而去,谁也没有注意到,重庆来的飞行员,趁乱躲在了尸体堆里。

    陈子锟率领预备队杀到,亲自端着一挺机枪进了机库,哪里还有妻儿的身影,红着眼在尸体堆里找了一遍,依然没有,飞行员爬了出来:“陈主任,是我。”

    听了飞行员的讲述,陈子锟心里稍定,真是无巧不成,敌军头目竟然是王大妈的儿子,看来暂时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全了。

    “你的飞机还能飞么?”陈子锟问道。

    “中了几颗流弹,问题不大可。”飞行员看看外面,又苦笑道:“怕是不行了,无法滑行。”

    跑道,运载日本伞兵的运输机被击毁,正在熊熊燃烧。

    陈子锟道:“不妨事,我们有备用跑道。”

    “在哪里?”飞行员很纳闷。

    “在江边,自由大道!”

第三十六章 将星陨落

    日军大概意识到了北泰守军有利用机场突围的企图,开始猛烈轰击跑道,不过陈子锟他们已经放弃了机场,找了一辆汽车将最后一架飞机拉走,临走前还不忘浇汽油点一把火,毁尸灭迹,帮王三柳消灭火并的罪证。-

    陈子锟等人将飞机拉了自由大道,这条笔直的柏油马路在建设之初就考虑到承担战时跑道的任务,马路一辆车都没有,仅有少许的残砖碎瓦,士兵们紧急清理,飞行员爬飞机,发动了引擎,螺旋桨转了起来。

    忽然市政厅指挥部方向跑来一个传令兵,向陈子锟报告:“重庆急电,命令您火速撤离。”

    螺旋桨的声音越来越大,陈子锟指着飞机喊道:“知道了”

    飞行员从驾驶舱探出头来,冲陈子锟做了个登机的手势。

    远处炮声隆隆,日军对北泰最后的堡垒发动了进攻,传令兵匆匆回去了,正好一队从机场撤下来的士兵抬着伤员路过,陈子锟招呼他们把重伤员抬飞机,还将自己的军装脱下,盖在一个腿炸断的士兵身。

    这架飞机只能乘坐十人,摆担架的话更少,飞行员急了:“陈主任,您赶快!”

    陈子锟挥挥手:“走,我留下!”

    日军的炮火已经延伸到了自由大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飞行员无奈,只好冒着炮火起飞,最后一架飞机离开北泰,机场失守。

    市政厅指挥部,炮弹雨点般落下,炸的天花板粉尘乱掉,阎肃看到陈子锟进来,不禁愕然:“你不是撤了么?”

    陈子锟道:“你们都没走,我怎么能走,再说我老婆孩子都落日本人手里了,不把她们救回来,我誓不离开江北。”

    阎肃了解情况后道:“我早就说让弟妹先撤离,你就是不听,唉,现在只能指望那个姓王的了,对了,刚才我们已经电复重庆,说你乘机撤离。”

    陈子锟道:“再发报,我来拟稿子。”

    阎肃道:“就在发完电报后,发报机被炸坏了,我们已经和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系。”

    陈子锟问:“还有多少人?”

    “指挥部里还有一百多人,别的地方不清楚,日军已经把我们分割包围了。”

    “执行最后方案,撤!”陈子锟的语气有些沉重,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终究还是失去了北泰,但身为军人,这就是职责所在。

    傍晚,日军发起最后的攻击,经过一番血战终于占领了市政厅大楼,望着远处日军站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建筑手舞足蹈,挥舞着太阳旗,萧郎平静的拿起了匕首,冰冷的刀刃放在脖颈。

    “萧桑,你的死都不怕,还怕活着么!”身后传来田路朝一的质问。

    “北泰已亡,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萧郎头也不回,眼前满目疮痍,曾经繁华喧嚣的都市,已成了断壁残垣,一片焦土,巷战惨烈,中心地带连一栋完整的房子都没留下。

    “萧桑,城市中还有你的同胞,废墟还需要你来建筑,让我们共同建设皇道乐土。”田路将军恳切的说道。

    萧郎终于放下了刀:“田路君,多谢你的提醒,我不能死,我的市民需要我。”

    鏖战数月的北泰要塞终于被攻克,原国民政府外交部大楼,现华中派遣军司令部下一片欢腾,甚至比攻克武汉还要兴奋,因为北泰是重庆当局宣传系统树立的坚决抵抗的榜样,陈子锟也一直保持着战无不胜的光辉形象,北泰的攻克,会在无形之中打击支那人的士气,这一点是无可替代的。

    北泰机场,工兵们汗流浃背修缮跑道,两架飞机以前以后降落了,来的分别是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大将和华北方面军的参谋长冈部直三郎少将,与冈部少将同机抵达的还有一个穿满洲国兴安军将军装的女子,据说是康德皇帝的妹妹,关东军的红人,金壁辉女士,日文名字叫川岛芳子,这次不靠谱的行动就是她策划的。

    将军们穿着一尘不染的皮靴,戴着白手套和金边眼镜,视察了惨烈至极的饿北泰战场,在战役的最后阶段,华北方面军和关东军都伸出了援手,派出正在华北平原训练的关东军满洲国联合特别空挺队空降北泰机场,不过沟通略微不畅,直到战役结束田路支队才正式接到通知。

    特别空挺队并未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反而折损了许多人马,关东军出身的正副队长都在和机场守军的交火中光荣的战死,反而是满洲**侥幸活了下来,对此将军们颇有微辞,不过为了平衡各方,大家都心照不宣,把北泰大捷说成是各方协同努力的成果。

    川岛芳子拿出手帕掩着鼻子,阻挡着腐尸的恶臭味,问道:“陈子锟的尸体在哪里?”

    田路少将道:“很抱歉,敌人在最后时刻,炸塌了防空洞,尸体都被压在万吨混凝土碎块下面,实在挖掘不出。”

    川岛芳子咯咯笑道:“那就是没打死他,这个人我很了解,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畑俊六大将也道:“田路君,稳妥起见,还是把现场清理一下,把敌人将领的尸首挖掘出来,也好打击重庆的士气。”

    田路心中不悦,但还是一低头:“哈伊。”

    满洲国禁卫军校王三柳陪同日军将领们一起巡视战场,这回他算是走了狗屎运,机库一把大火把所有罪证都销毁了,手下弟兄们更是守口如瓶,火并日本同僚的事情成了秘密,自己还成了战斗英雄,日满亲善的样板人物。

    川岛芳子走在王三柳身畔,轻轻用胳膊肘捣了一下他:“王桑,回头到我那里去一下,汇报战果。”说罢暧昧的眨眨眼。

    王三柳汗都下来了,铁打一般的精壮汉子,也架不住川岛芳子这样如狼似虎的大娘们。

    可是为了保全自己和弟兄们,他只有乖乖听命:“哈伊。”

    视察结束,王三柳回到驻地,他让兄弟们强占了一栋楼房,把老娘和俘虏的女人都藏在这里。

    见儿子回来,王大妈急切道:“芳官,你打算怎么办?”

    王三柳道:“我们是从东北来参战的,住不长久,娘,您跟我回新京,见见您儿媳妇和孙子,这几个人……”他看了看林文静等。

    “她是娘的干闺女,你可别起坏心。”王大妈警惕起来。

    王三柳笑笑:“娘,她不是你的干闺女,她是陈子锟的媳妇。”

    ……

    重庆珊瑚坝机场,第一批乘机抵达的家属们翘首以盼,等待亲人归来,可是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毫无音讯。

    军事委员会方面称,接到北泰电报,陈子锟已经搭乘飞机离开北泰,按理说应该抵达了,不知道中途出了什么问题。

    不安的情绪弥漫在机场,姚依蕾紧紧抓着鉴冰的手,念叨着:“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鉴冰的手冰冷无比,却依然强笑:“是,老爷吉人天相,肯定是中途飞别处去了,他这个人,就喜欢这样。”

    又等了一阵,天色渐黑,东方有一架飞机归来,嫣儿兴高采烈的跑出去,却又悻悻回来,那是一架侦察机,并不是爸爸乘坐的飞机。

    忽然一队汽车驶来,车下来的竟然是委员长夫人宋美龄,她脸色无比凝重,穿了一件黑色的旗袍。

    姚依蕾预感不妙,顿时站起,声音干涩:“夫人……”

    宋美龄眼泪刷的下来,前将姚依蕾和鉴冰揽住,两人全明白了,顿时泪如雨下。

    嫣儿是个聪明的女孩,顿时猜到大人们痛哭的原因,大喊道:“爸爸没事,我要去找爸爸。”说罢撒腿就往跑道奔。

    小南耳力不济,又没带助听器,但是从大家的口型看出发生了什么事,他才八岁多,但已经懂事,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姚依蕾到底更坚韧一些,哭了一阵,擦擦眼泪道:“夫人,我家将军牺牲在哪里?”

    宋美龄道:“一小时前,我军游击队在湖北发现一架飞机残骸,机尾编号正是子锟乘坐的那架,机成员都烧焦了,其中一具尸首残留有将金属军衔……”

    姚依蕾紧咬着嘴唇,用力的点点头:“我要去湖北,接他回来。”

    宋美龄道:“委员长已经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将陈将军的遗骸送来重庆。”

    ……

    深夜,北泰,淮江边市政下水道排污口,铁篦子被轻轻打开,一颗脏兮兮的脑袋探了出来,左右看看,确认安全,这才慢慢爬了出来,持枪警戒,接着又爬出一个,又一个,每人都是臭气熏天,满身污秽。

    “早知道把这一段排污管道设计的粗点了,也不用这么埋汰。”陈寿抱怨道。

    陈子锟道:“不是到最后资金紧缺了么,钱都用来买大炮坦克了,要是依着当初我的意思,下水道里面能跑汽车,那才带劲。”

    一百多人全从排污管道爬出,站在齐腰深的污水中,几个领头的低声商议:“去哪里?”

    陈子锟看了看远处江中游弋的日军炮艇,道:“东南西北全是鬼子,没法跑,只有先去南泰,想法从大青山突围。”

    众人趟水前进,寻了一处芦苇荡爬进去,携带的包裹里有缴获的日本军装,挑了一些干净的换,趁着天黑,向西南方向去了。

第三十七章 尿戒子联队旗

    武汉会战兵力吃紧,在拔下北泰这颗钉子之后,田路支队撤销编制,各部队奔赴湖北战场,只留下一个联队的兵力清扫残局。

    日军大部队乘船撤离,城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北泰残军百余人直投南泰而去,陈子锟回望硝烟中的城市,心中百感交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惨痛的败走麦城,十几年的积累毁于一旦,弟兄们打光了,从欧美采购的先进武器也耗尽了,老婆孩子都落于敌手,可怜自己连初生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英雄落难,虎落平阳,现在的情形,只比自己当初刚到南泰当江北护军使的时候略强半分,百十个人,百十条枪,但却是百十个可以燎原的火种。

    夜色如漆,黑云压城,陈子锟默念一声:“我会回来的。”再不回头。

    北泰市内还残留着数千居民,按照日军的脾性,本来是要屠城泄愤的,但是随着畑俊六等高级将领和大批记者的到来,样子功夫都是要做一下的,再像南京那样放开手脚大干一番,怕是有些困难。

    王三柳和王大妈一番长谈,知道了这些年母亲一直和陈子锟家人生活在一起,虽然是个外人,但府却把她当老太太敬着,脏活累活从不干,最多就是带带孩子。

    “芳官,做人要有良心,知恩图报,人家帮你抚养亲娘,你可不能恩将仇报。”王大妈苦口婆心劝说着。

    王三柳低头抽烟,心中翻腾不已,他本来在北京当学徒,一天出城送货被抓了壮丁,直系皖系奉系的军装都穿过,后来辗转去了东北,当了康德皇的禁卫军,因为人够狠,也够圆滑,才混成了校,还娶了老婆生了孩子,比当初做学徒出息了不少,但这一切似乎都不那么牢稳。

    “娘,我知道了,这点道理我再不懂,不就跟畜牲一样了么。”王三柳道。

    门被敲响,士兵在外面道:“队长,金司令派人来催了。”

    “马就去。”王三柳不敢怠慢这位女魔头,赶紧换了干净军装前去“汇报工作”。

    整个北泰市只有一座完好无损的建筑,就是位于江湾的陈子锟别墅,日军头脑们都住在这里,川岛芳子也不例外,她下榻在二楼一间客房内,王三柳来到门口,轻轻叩门:“报告,金司令,卑职来了。”

    “进来。”川岛芳子道。

    王三柳开门进去,只见金司令换了一套合身的旗袍,显出曼妙的身姿,正对着镜子画眉呢。

    “三柳,来帮我描眉。”川岛芳子头也不回道。

    王三柳略一迟疑,前伺候,画着画着,眼睛不自觉的看到旗袍下面高耸山峰,川岛芳子虽然经常做男子打扮,但是姿容体态还是很出众的,此时房内灯火黯淡,异香扑鼻,王三柳呼吸沉重起来,终于经不住撩拨,将金司令拦腰抱起放到了床。

    天刚蒙蒙亮,王三柳从迷糊中醒来,觉得脑袋一阵疼,晚也没喝酒,怎么这么晕,肯定是熏香有问题,想爬起来,却跟抽了筋似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王桑,你胆大包天,敢杀皇军!”一声怒喝传来,吓得他一哆嗦,再看身边,玉体横陈的川岛芳子早已不见,站在床前的是身着戎装腰胯和军刀的金司令。

    “金司令,冤枉。”王三柳赶紧求饶。

    川岛芳子板着脸,扶着军刀:“你敢说山田大尉不是你杀的?”

    王三柳脑子迅速转动,手下都是自己的铁杆,断不会出卖自己,尸体都烧成焦碳,怎么查出真相,川岛芳子特务出身,惯常使诈,怕是诈自己的呢。

    他正色道:“金司令,虽然我对山田君有看法,但在战场之,战如同兄弟一般,我钦佩他的勇武,怎么会杀害他,当日几十个兄弟在场,亲眼看到山田大尉英勇战死,这可是做不得假的。”

    “撒谎!”川岛芳子拔出军刀架在王三柳脖子。

    王三柳坦然和她对视,心却砰砰跳起来。

    过了片刻,川岛芳子嫣然一笑,收起了军刀:“吓唬你呢,我的好人儿。”

    王三柳如释重负,嘴却笑道:“司令虎威,刚才我都快吓尿了。”

    川岛芳子捏捏他的刀疤脸:“笑的比哭还难看,重新笑一个。”

    王三柳正在酝酿一个灿烂的笑容,忽然听到楼下有什么动物发出震天的怒吼,川岛芳子拿起电话:“喂,下面怎么回事,哦,一头熊,我去看看。”

    来到楼下,果然见一头黑熊被铁链绑着,旁边站着几个日军炊事兵,正拿着斧头和菜刀跃跃欲试。

    黑熊凶猛,几个矮个子炊事兵被铁链拽的东倒西歪,狼狈不堪,川岛芳子笑的前仰后合,笑完了才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报告,中队在地下室发现这只熊,打算杀了吃肉。”

    “吃肉?你们这群混蛋,简直是浪费,这么好的熊,应该养起来,活抽熊胆才是。”

    川岛芳子一句话,解救了大壮的性命,却把它推入更痛苦的深渊,从此戴铁背心,每天被活抽熊胆,供皇军高官清肝明目,简直生不如死。

    王三柳适时告辞:“金司令,卑职告退。”

    川岛芳子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皇军兵力吃紧,这边缺少堪用的力量,我推荐了你,好好干哦,不要丢了咱们满洲国的脸面。”

    王三柳想推辞,但终究还是不敢说出口,只得脚跟一并:“是!卑职决不辜负金司令栽培。”

    回到下处,王大妈问儿子:“怎么一夜没回来,日本人怀疑你了?”

    王三柳道:“娘,你别胡思乱想,日本人实心眼,没那么聪明的,他们准备任命我当北泰的大官呢。”

    王大妈道:“日本人的官,不当也罢,你准备怎么处置我们娘几个?”

    王三柳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陈子锟帮我孝敬老娘,我帮他照顾妻儿,也算对得起他在天之灵了。”

    王大妈一惊:“他他他,他怎么了?”

    王三柳道:“皇军的飞机轰炸重庆回来的途中,碰见陈子锟的座机,把他击落了,现在重庆方面已经发讣告了。”

    王大妈的眼泪刷的一下涌了出来:“可怜孤儿寡母,以后咋办。”

    王三柳道:“现如今日本人势大,陈夫人正坐月子也不方便走,就暂时住下,娘,你帮我照顾她们,其他那几个娘们,我寻个机会放她们出城。”

    王大妈点头称是,强忍泪水回屋照顾林文静,床边的篮子里放着小婴儿,皮肤白嫩,睫毛长长,她是陈子锟的小女儿,还没起名字。

    林文静难产大失血,脸色苍白无比,人也极其虚弱,王大妈不忍心把噩耗告诉她,只说将士们已经突围,一切安好。

    “那我就放心了。”林文静脸出现一抹红晕,侧身看着摇篮中熟睡的女儿,道:“大妈,您给她起个名字。”

    “使不得,我字都不识几个,咋起名字,太太您是大学里的先生,您起。”王大妈急忙摇头。

    “这丫头的命是您成全下来的,您自然有资格给她起名儿。”林文静道。

    “那好,我就给她起个小名儿,等学才起大名。”王大妈看着孩子,心里却想的是已经为国捐躯的陈子锟,这孩子可怜,刚出世就没了爹……“就叫小白菜。”

    “小白菜,嗯,这名字挺好。”林文静似乎还挺满意,王大妈又是一阵心酸,找个由头出去抹眼泪了。

    王三柳没有食言,将夏景夕等人释放,并且派了一辆车护送到南泰,也算了结老娘一桩心事。

    ……

    对于日军来说,南泰县无足轻重,要不是看在县里还有几座煤矿份,他们甚至懒得派兵去占领,隶属于华中特务机关的夏景琦在攻克北泰的战斗中立下大功,面对他进行奖励,委任他为南泰县保安司令。

    夏景琦很失望,他的目标是北泰警备司令,不过这个职位已经被满洲国来的王三柳获得,论当汉奸的资历,夏景琦略逊一筹,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衣锦还乡也不赖,可是夏景琦手下没几个兵,只好央求皇军派兵压阵,面便派了一个小队的日本兵送他任,这一队兵原是第六师团四十五联队的人马,因为丢了联队旗,只能沦落为二流守备部队,个个心里不舒坦。

    前往南泰的途中,太阳当空照,青纱帐瑟瑟作响,日本兵们帽子后面的屁股帘呼扇呼扇,走的口干舌燥,腹中饥饿,忽见远处一村庄,似乎有炊烟升起,鬼子兵们食指大动,也不顾坐在骡车的夏景琦了,提着大枪奔着村庄就去了。

    村口有人放哨,看见鬼子过来,急忙敲锣预警,村民急忙躲避,等日本兵们进了村子,已经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了。

    鬼子们四下搜索,想抓几只鸡回去打牙祭,一个戴眼镜的鬼子兵踢开一扇门,端枪四下找了一番,连根鸡毛也没有,正要回头,忽见绳子挂着几块红白相间的水淋淋破布,扶扶眼镜前观察,红条似乎是旭日旗的光芒线,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将破布拿下拼凑起来,正是丢失的联队旗!

    不对,还缺最重要的一部分,左右看看,木盆里还有没洗好的,提起来一看,有黑字步兵第四十五联队,旁边糊了一坨屎,拨开来,是嘉仁大正天皇名御赐四个字。

    “半载!联队旗找到了!”小村庄里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第三十八章 烈士丘团长

    一小队日本兵激动的热泪盈眶,向失而复得的联队旗顶礼膜拜,要不是皇军没有亲吻军旗的传统,他们恨不得轮流猛亲这块沾了小孩粑屎粑粑的破布。

    天皇御赐的联队旗终于找到了,对第四十五联队,对第六师团,甚至对全体皇军来说都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小队士兵们面色肃穆,准备全体护送这块比生命还要宝贵的旗帜回部队。

    夏景琦急了,赶紧劝说,你们是送我任的,怎么能中途回去,耽误了我任不要紧,违命可是大忌讳。

    小队长想了想也是,便派一个分队护送夏景琦任,其余士兵跟随自己护送联队旗帜。

    夏景琦腹诽不已,但也只好答应。

    皇军们也没心思抓鸡了,临出发前,那个戴眼镜的士兵说,卑贱的支那农民侮辱我们天皇御赐的万分神圣的联队旗,应该狠狠惩罚他们,小队长深以为然,点起一把火,将这个小村庄付之一炬。

    躲在附近青纱帐里的村民们看见家园被焚,无不痛心疾首,大骂小日本丧良心。

    南泰是土匪之乡,虽然今年风气稍微好转,但老底子还在,不少人地窖里都藏着洋炮,最近兵荒马乱,乡下纷纷成立联庄会,保境安民,北泰的**后来又发了一次枪,家家户户都有枪,眼瞅着小日本放火烧村子,后生们按捺不住,抄起家伙就窜进了青纱帐。

    夏景琦带着自己手下一帮人,在八个日本兵护送下,大摇大摆进了南泰县城,整个江北的兵力都集中在北泰和日本人玩命,南泰仅有的保安团也被夏景琦灭了,此时县城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从北泰逃来的难民充斥着县城,关于日本兵如何残暴的种种传闻充斥全县,当有人远远看见日本膏药旗出现的地平线的时候,县城就开始关门闭户了。

    夏景琦荣归故里,是做过一番准备的,他找裁缝做了一面大旗,绣一个夏字,雪白的旗裤一溜黑字:南泰县保安总司令。

    这面不伦不类的大旗,连夏景琦自己都不好意思往外拿,一直走到城门口,才觉得实在应该得瑟一下,才让人把卷着的旗帜抖开,耀武扬威进了南门,打头的家伙还整了一面破锣,边走边吆喝:“乡亲们,父老们,都出来,夏司令回来了。”

    没人出来,只有坐在老保安团团部门口晒太阳的傻子丘富兆咧着大嘴笑了:“夏老爷回来了。”

    夏景琦年轻的时候还算玉树临风,十几年过去了,当年英俊的副官已经长成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气质倒和当年的夏大龙有八分相似,怪不得丘富兆认错人。

    现如今夏景琦可是南泰县的保安司令,在新县长任命之前就是南泰的土霸王,老百姓不给面子,让他在皇军面前丢了人,让他很不高兴,先派人去醉仙居订了一桌全鸡宴,倒不是醉仙居擅长**,他知道皇军喜欢吃鸡,特地如此安排。然后又去城里妓院联系几个婊子来服侍皇军。

    醉仙居推辞说大厨不在,饭店歇业,夏景琦大怒,派人把林老板的孙子抓了去,说你***不给我好好招待皇军,就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老板无奈,只好张罗着一桌酒菜,亲自下厨做了最拿手的辣子鸡,辣椒放的格外多,一边放一边狠狠骂:“辣死你们这帮杂种。”

    忽然他想起家里阁楼放着一罐子砒霜,还是去年买来毒老鼠的,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没这个胆子,自己是开饭店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还是忍一忍。

    酒宴,八个日本兵规规矩矩的坐着,他们本来是一个班的编制十三人,在南岸战役中死了三个,北泰攻坚战又死了两个,只剩下这几个人,仗打了几个月,天天吃冷饭团,哪见过这么多美味佳肴,看到菜肴来,顿时放开手脚大吃起来。

    夏景琦把本县一些头面人物也请来了,都穿着长袍马褂像泥塑木偶一般坐着,夏司令端着酒杯想发表几句祝酒词外加就职感想呢,八位皇军已经开席了,搞得他略有尴尬,讪笑道:“皇军了饿了,吃饱了不想家,哈哈。”

    大家就都跟着笑笑,气氛略有活跃,旁桌传来皇军们像狗一样嘶嘶哈哈的吐舌头喘气之声,原来是被辣的,夏景琦大怒,重重将杯子一放,身后两个狗腿子把盒子炮拽到面前,横眉冷目,只要夏司令一个眼色,就要把林老板碎尸万段。

    忽然皇带队的军曹呲牙笑了,竖起大拇指:“夏桑,菜的,大大的哟西。”

    夏景琦愣了愣,也咧嘴笑了:“哟西,哟西!”

    俩狗腿子也笑了:“哟西大大的。”

    林老板松了一口气,这帮***,真他妈贱!

    夏景琦是带着竹下大佐的任务来的,要尽快在南泰县建立维持会,这个会长自己不好亲自担任,得在县里找一个听话的傀儡,可在场这些爷们都推三托四不愿意接招,把他惹毛了,将驳壳枪往桌子一拍道:“李举人,你最有威望,维持会长你来当!”

    李举人虽然有官瘾,但是也不肯做日本人的汉奸官儿,刚要推辞,看见桌的驳壳枪,只好说回去考虑考虑。

    “考虑个毛,就是你了,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夏景琦一锤定音,比他爹夏大龙当年还要跋扈。

    李举人唯唯诺诺:“当,我当。”

    夏景琦脸色转好:“这才对嘛,哎,那个谁,让你找的陪皇军的娘们呢?”

    “回司令,没人愿意来。”

    “***,怎么办的事。”夏景琦大怒,不过看皇军们吃的很开心,暂时没提到娘们的问题,也就没借题发挥。

    毕竟初来乍到,低调,低调。

    当晚夏景琦歇在老县衙,睡觉没脱衣服,枕头底下压着顶火的驳壳枪,那八个日本兵虽然喝多了老酒,但依然有板有眼,用冷水冲澡,睡觉的时候外面还放一个哨兵。

    “到底是皇军,素质真高。”夏景琦由衷赞叹。

    第二天,夏景琦中午才起来,换黑绸子裤褂,戴礼帽,背驳壳枪,带俩狗腿子,开始巡视县城,此时县衙的旗杆已经高高挂起一面日本膏药旗,夏司令先向旗帜鞠躬,毕恭毕敬。

    远处,南泰县几个老百姓悄声议论:“这日本旗真丑。”

    “是,跟骑马带子似的,埋汰。”

    夏景琦继续巡视,走到老保安团部门口,晒太阳的傻子丘富兆跳起来歪歪斜斜的敬礼,嘴里咕哝不清:“夏司令好。”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

    景琦威严的点点头,全县就这一个傻子最聪明,知道向权威低头。

    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女人尖叫:“放开我!”

    回头一看,这不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夏景夕么,听说他嫁了一个有钱人,怎么跑到这县城来了?

    纠缠夏景夕的是几个日本兵,这南泰县的酒后劲足,直到今天还发着酒疯,县里的年轻女人们都躲起来了,满街看不到女人,碰巧夏景夕从北泰逃回来,她虽然也三十多岁了,但保养的极好,身材相貌都是一等一的,比二十来岁大姑娘还水灵,日本兵见了不兽性大发才怪。

    夏景琦赶紧去相劝:“太君,太君,您放手,这是我妹子。”

    日本兵兴头来,才不给他面子,嗷嗷狞笑道:“夏桑,你的八嘎,有妹子也不献给皇军,良心坏啦坏啦的。”

    夏景夕看到多年未见的哥哥,如同抓到救命稻草:“大哥,救我。”

    夏景琦和妹妹虽然不亲,但到底都是夏大龙的儿女,堆着笑脸还想说点好话,日本兵的刺刀已经顶到了他胸口,吓得他赶紧退了回来。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还是不是中国人!”夏景夕被日本人按在地撕扯着衣服,怒骂夏景琦和他的几个狗腿子,身强力壮的中国人,腰里还别着枪,看到自家妹子被日本人糟蹋都无动于衷,真是令人齿冷。

    想到自家妹子伙同外人杀了老爹,那点亲情立刻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夏景琦虎着脸道:“妹子,让皇军弄两下又不会死,你忍着点。”转脸又对远处看热闹的人喊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睛挖了。”

    夏景夕被几个日本兵拖向巷口,忽然一直傻坐在团部门口晒太阳的丘富兆暴起,用手里的石头猛砸日本兵的脑袋,一下两下,鲜血四溅,别的日本兵丢下夏景夕,端枪过来捅他,两把刺刀扎进他的胸膛,随即抽了出来,血泉水一般涌出,丘富兆坐倒在地,举起一只手来,做状瞄着日本兵,嘴里发着声:“啪,啪,啪……”

    声音越来越微弱,丘富兆慢慢闭了眼睛。

    本来,县里人都称他为“老团部门口的傻子”,此事后,百姓们帮他修了一座坟,坟前立碑:南泰县保安团长丘富兆烈士之墓。

第39章 回马单枪

    丘富兆用生命给记忆深处最爱的人换取了逃命的时间,夏景夕遮掩着被撕开的衣服仓皇跑开,日本兵戳翻了那傻子之后,拔腿猛追,夏景琦觉得没趣,转头就走,狗腿子问他:“司令,要不要帮皇军一把?”

    “啪”夏景琦甩了一个耳刮子过去,“你他妈要脸不?”

    狗腿子捂着脸呲牙咧嘴,心说我再不要脸,能及不上司令您。

    夏景琦心里也不舒坦,自己是夏大龙过继的儿子,和妹妹不亲,但名义上总是兄妹,让县里人看见自己见死不救,这个司令的威望可就保不住了,不过皇军的威严实在不敢触犯,不然自己这个司令更没法当。

    夏景夕恐惧万分,跌跌撞撞跑不快,几个日本兵嬉笑着尾追过来,如同打猎一般兴奋,转过一条巷子,忽然前面站着一条铁塔般的汉子,头戴蓝色铁路制帽,对襟褂,泡裤,扎着腿带,干练利索。

    “大嫂子,你往这边走。”那人指着旁边一扇门,夏景夕慌忙钻了进去,三个日本兵追过来,不见花姑娘,只有一个男人挡住去路,顿时大怒,从背上摘枪,想吓唬吓唬这个不知死的支齤那人。

    老百姓们远远的看着,以为这汉子也要步丘富兆的后尘了。

    汉子屹立不动,忽然喝道:“说打你左眼,不打你右眼!”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把手枪,嘡嘡嘡三枪,日本鬼子应声倒地,在地上抽搐着,那汉子吹吹枪口上的青烟,走过去取下鬼子兵身上的大盖枪和装着子弹的沉甸甸皮盒子,背着三条枪,拎着子弹扬长而去。

    老百姓们慢慢凑过来,发现三个鬼子兵全都是左眼中弹,脑袋开花。

    “乖乖,神抢手,就是陈大帅来了,也就是这个水平吧。”老百姓们咋舌不已。

    ……

    “什么!皇军被打死了?”得到消息的夏景琦吓得一哆嗦,死了皇军可是大事,自己担待不起,赶紧抓起盒子炮带着手下前去现场查看,到的时候,剩下的五个皇军已经在那儿站着了,端着枪虎视眈眈的,大街上每一扇门窗都关的严丝合缝,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军曹见夏景琦来了,拔刀怒喝:“凶手在哪里,你的负责抓到!”

    “我的一定,一定。”夏景琦点头哈腰。

    忽然一声枪响,军曹的脑袋炸了,血和脑浆子糊了夏景琦一脸,到底是多年的老行伍了,夏景琦就地一个驴打滚就躲到了路旁铺子门口,躲在石头拴马桩后面,抽出盒子炮掰开机头。

    日本兵们一点也不乱,四下寻找掩蔽,举枪还击,砰砰啪啪的打了一阵子,连个鬼影子也没见着,忽然又是一枪,皇军再损失一人,也是脑袋瓜子中枪,这回夏景琦看清楚了,抢手在屋顶上。

    “那儿!”夏景琦举枪示意,皇军们纷纷开枪,打得瓦片横飞。

    背后响起枪声,又是一个皇军倒地,夏景琦明白过来,抗日分子不止一人,这八个皇军怕是要一锅端了,自己势单力薄犯不上趟浑水,见机行事,溜吧。

    还剩下三个日本兵,在这陌生城市的大街上歇斯底里的狂叫着,战友的惨死让他们感到死亡的逼近,没有什么比狙击手更令人恐惧的了,没有面对面的决斗就死在枪下,实在憋屈。

    “砰”第三枪响起,沉甸甸的躯体倒地,只剩下两个人了。

    “八嘎,八嘎”两个日本兵发了狂,嘶喊着四处开枪,很快把三八大盖里五发子弹打光了。

    神秘抢手终于现身,从屋顶上跳下来,稳稳落地,有那偷看的老百姓不禁赞叹,这汉子下盘扎实,绝对是练家子。

    汉子手里拿着一支刺刀枪,腰里别着王八盒子,脸上挂着轻蔑而满足的微笑,勾勾手:“小鬼子,一起上,爷让你两个。”

    两个鬼子兵端着刺刀猛扑过来,眼珠子都红了,两人配合默契,一个攻胸膛,一个攻腹部,刺刀闪着寒芒。

    汉子举枪格挡,一下就将小鬼子的刺刀震开,顺势枪托一撩,重重砸在鬼子脸上,顿时满脸开花,反手抽出匕首,一转身,攮在最后一个鬼子心窝里。

    拍拍巴掌,汉子往前走了两步,最后一个鬼子砰然倒地,死不瞑目。

    汉子掏出一个小玉石烟锅子,填上烟叶,用日本洋火点燃,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冲着空荡荡的大街嚷道:“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号赵子铭,北泰铁路段的工人,八个小日本的狗命,算在爷账上。”

    说罢,将小鬼子身上的枪械子弹搜刮干净,背着五条枪大踏步的去了。

    等他走远了,夏景琦才带着狗腿子们来给皇军收尸,八个皇军一上午死了个干净,这南泰县城太危险了。

    他找了一辆大车,把皇军的尸首全都搁在车上,亲自护送着前往北泰,一路惴惴不安,皇军死了,自己却毫发无损,万一太君怪罪下来,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想到这个,他灵机一动,把衣服卷起来垫在胳膊上,找准位置,没骨头没大血管,用盒子炮打了自己一枪,疼得他直咧嘴,狗腿子们更是惊讶:“司令,您这是?”

    “等到了北泰,就说是抗日分子打的,都记清楚了,别穿帮。”夏景琦吩咐道。

    狗腿子们连连点头。

    走到一半,忽然遇到了护送联队旗的那个小队,几十号太君居然在青纱帐里溜溜转了一天一夜,被土匪用土炮袭击了几十次,损兵折将还没走出去。

    小队长灰头土脸,叫苦不迭:“夏桑,南泰土匪的猖獗,随时受不了。”

    夏景琦看到小队起码损失了十几个人,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道:“太君,南泰自古就是土匪之乡,民风大大的彪悍,一个小队兵力的不够,起码联队来扫荡才行。”

    小队长嘀咕道:“所噶,我的明白了,夏桑你车上装的是什么,可以吃么?”

    夏景琦掀开白布,一脸肃然:“实在抱歉,是阵亡的皇军,我们在县城遭遇大股抗日武装,皇军统统的牺牲了的,我的也受伤了。”

    小队长看见部下们的尸体,脸色非常难看,但是南泰土匪猖獗,他是有切身体会的,乡下土匪都这么凶残,更何况县城,所以他并未责怪夏景琦,反而称赞他为皇军效劳,功劳大大的。

    有了夏景琦帮忙,这一小队迷路的皇军终于找到道路,虽然又遭到几次袭扰,但损失不大,总算全须全尾的回到了北泰。

    ……

    竹下联队长有一喜一悲,喜的是联队旗失而复得,悲的是南泰抗日风潮肆虐,联队将不得不投入到剿匪事务中去,从此沦为二类守备部队,可是自己的志向在武汉,在重庆,在广阔的支那疆土。

    为了尽快肃清土匪,他决定杀鸡用牛刀,只留下一个中队守卫北泰,率领全军开往南泰。

    夏景夕逃脱之后,先去了婆婆家,可龚家人全躲到乡下去了,宅子里只留一个看屋子的老头,无奈只好翻出一身男装换了,用锅底灰涂了脸,从东门出城去了。

    来到龚家村,却发现陈子锟等人也在这里,听了夏景夕的诉说,众人都大骂夏景琦无耻,同时又担心日本人报复。

    陈子锟环顾院子里的弟兄们,高峰时北泰守军近万人,现在只剩下一百多残兵败将,很多身上还带伤,但依然热切的望着自己,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

    “阎肃,老陈,小陈,你们来一下。”陈子锟将三人叫到角落,低声道:“这一路我想了很多,北泰失守,责任在我。”

    阎肃道:“你这是什么话,日本人投入这么多的兵力,就是南京上海也守不住,咱们打得已经很好了。”

    陈寿也道:“是,老阎说的在理,弟兄们的血没白流,咱们干死的小日本也不少,他们没捞到多少便宜。”

    陈子锟摇摇头:“你们没明白我的意思,和日本人拼钢铁,咱们是拿短处和人家的长处拼,赢不了,若是把买飞机大炮的钱多买点步枪机枪小炮啥的,队伍往大青山里一撒,打游击,抽冷子干他一下,那才是咱们的强项。”

    陈启麟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正面战场的作用也是不可否认的,北泰之战虽然败了,但为武汉会战争取了时间,也激励了国民的抗齤日斗志,让侵略者知道了我们的决心和意志,这些是游击战无法取代的,中国这么多大城市,总不能全都拱手相让吧。”

    陈子锟道:“你不用宽慰我,我指挥失策,对不起牺牲的弟兄们,现在我把指挥权上交,陈寿你来指挥吧,你当过土匪,地形也熟,你带弟兄们阻击日本人,别让他们祸害老百姓。”

    陈寿道:“那你呢?”

    陈子锟道:“我去北泰,把林文静娘俩接回来。”

    陈寿大惊:“那怎么行,弟兄们跟你一起去。”

    陈子锟淡淡一笑:“这不是打仗,用不着这么多人,我自己的老婆孩子,自己去接。”

    陈寿道:“那让双喜跟你去,也好有个照应。”.

    .

第四十章 大壮的复仇

    陈子锟和双喜扮作农民模样,驾着一辆马车直奔北泰而去,日军兵力有限,顾及不到市区以外的地域,一路畅通无阻,傍晚时分来到城郊,远远看见太阳旗在屋顶飘扬,便停下来吃干粮歇脚。

    天色慢慢黑下来,陈子锟将烟头一扔:“走!”两人别着快枪就进了城,北泰是一座新兴城市,道路四通八达,不像一般中国城镇那样有城墙守卫,日军的岗哨和巡逻队根本照看不过来,但是夜间实现宵禁,不能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只能钻巷口,爬围墙。

    按照夏景夕所说的地址,很快找到王三柳的住处,可是翻进去一看,已经人去楼空,满地狼藉。

    陈子锟抓了瞎,王三柳居然搬家了,偌大的城市,茫茫人海,上哪里去找。

    双喜提点道:“城里炸的一塌糊涂,好房子没几处,姓王的肯定搬更好的地方住去了。”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陈子锟别看表面上冷静,心里已经乱了,听了双喜的话便道:“那就从江湾查起。”

    江湾就是陈子锟的家,熟门熟路很好找,电灯厂被炸毁后电力供应中断,街道上黑漆漆一片,不过江湾别墅却是灯火通明,大概是日本人用自备柴油发电机供电,江湾是个半岛,入口处堆着沙包,架着机关枪,时不时有汽车出入,看来住着重要人物。

    “双喜,你敢不敢跟我进去。”陈子锟问道。

    “怎么不敢,就算是龙潭虎穴一样进,何况那是咱的家。”双喜眼睛一瞪道。

    “有种,咱们走水路进去。”

    两人寻了个僻静之处下水,折了一截芦苇管子露在水面上呼吸,悄无声息的接近了江湾,上岸之后躲在茂密的树林中,拧干衣服,四下探视。

    江湾别墅分明成了日本军的大本营,院子里停满了汽车,门口站着卫兵,大狼狗虎视眈眈蹲在一旁,血红的舌头耷拉着,时不时有戎装佩刀的军官走过,想渗透进去相当困难。

    陈子锟看看手表:“等,***总有睡觉的时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刺眼的探照灯终于熄灭,树林里钻出两个黑影,潜入了别墅,直上二楼,蹑手蹑脚在走廊里溜了一圈,最后冲一间卧室指了指。

    卧室里传出如雷鼾声,双喜上前用钢丝投开门锁,两人悄无声息的进去,关上了屋门,借着窗外的月光,可以看到床上躺着一个熟睡中的男子,床角丢着马靴和军裤,衣架上挂着军上衣,领章显示他是一名少佐,军刀帽子则放在桌上,烟灰缸里积满了烟蒂,还有一个吃剩的便当盒子。

    陈子锟这个气,这间卧室原来是小北的房间,现在鸠占鹊巢,还弄得这么邋遢,小日本这是作死。

    他打个手势,双喜上前用枕头按住日本人的脸,朝他腹部猛击,日本人睡梦中吃疼,惊醒了却无法发出叫声,手脚也被人死死按住,只能怒目圆睁,发出呜呜的低吼。

    “别叫唤,不然杀了你,明白就眨眨眼。”陈子锟的日语已经很久不说了,略有生疏,但意思总是能表达清楚的。

    这位少佐是联队参谋,平时就住在指挥部里,做梦也想不到会在床上遇袭,他完全猜不出对方是什么来头,只能眨眨眼睛。

    “王三柳住在什么地方?”陈子锟问。

    少佐拼命眨眼,这回他听清楚了,对方是支那人。

    陈子锟示意双喜拿开枕头。

    哪知道枕头刚一拿开,少佐张嘴就喊:“来人……”

    只喊出一个音符来,就被双喜一匕首捣在喉咙里,把下面的枕头都戳穿了,血呼呼的往外流着,少佐的身体颤栗着,嘴里冒出带气的血来,眼睛越来越无神,渐渐停止了挣扎。

    双喜耸耸肩:“他乱簑ww.!?

    陈子锟示意他噤声,侧身到窗边,轻轻撩开窗帘观察,那一声喊并未惊动哨兵,但是那头狼狗似乎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开始狂吠。

    “危险,闪。”陈子锟走到门口,顺手将少佐的军装扯了过来。

    两人出门,走廊里依然静悄悄的,下到一楼,忽然厨房的门开了,两个日本兵说说笑笑出来了,手里拿着奇怪的东西,双喜闪身在墙拐角后,掏出了匕首,陈子锟摆摆手,让他稍等。

    两个日本兵走下楼梯,去了地下室,打开厚重的铁门,就听到一阵低沉的嘶吼声,大壮在笼子里焦躁不安起来,它腹部的伤口已经化脓生蛆,那是活抽胆汁又不做消毒的结果。

    日本人拿出大号针筒准备抽胆汁,忽然背后铁门关上了,慌得他俩回头一看,只见两个陌生人正冲他们冷笑。

    “八嘎!”俩伙夫没带枪,但是腰间有刺刀,还没摸到刀柄就被陈子锟一脚踢中下巴昏死过去,双喜也解决了另一个,举刀道:“弄死?”

    陈子锟道:“不,让大壮来。”

    大壮身穿铁马甲,胳膊腿都套着铁镣,每天还要抽取胆汁,简直生不如死,见到主人出现,黑熊流下了泪水。

    陈子锟从日本兵身上搜出钥匙,打开了铁背心和镣铐,指了指地上昏迷的日本兵,大壮走上去一屁股坐下,日本兵口鼻中喷出鲜血,被坐的七荤八素。

    但生性善良的大壮的复仇仅限于此,它从小就是家养宠物,不会伤害人类,好在有双喜帮忙,一刀一个,将俩日本伙夫宰了。

    陈子锟决定将大壮带走,可是狗熊不同于人类,这么庞大的体形想瞒天过海基本不可能。

    “要不,下回再来接大壮?”双喜道,这话他自己都觉得不靠谱,大壮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似乎听懂了双喜的话,大壮眼泪直流,两只爪子抱住了陈子锟的脚。

    “外面有的是卡车,坐车走。”陈子锟鼻子一酸,不忍心丢下大壮,虽然它只是一头黑熊,但是很通人性,给儿女带来许多快乐,怎能让它沦为日寇的盘中餐。

    双喜想了想,将日本兵的军装扒下来罩在身上,戴上战斗帽,偷偷摸摸出去,查看一番,摆摆手,陈子锟带着大壮走出来,尽量贴着墙根走在暗处,赶着它上了一辆卡车的车厢。

    双喜跳进驾驶室,发动汽车,陈子锟上了副驾驶的位子,披上少佐军装,正襟危坐。

    汽车开到大门口被哨兵拦下,手电光射过来,正照在陈子锟的少佐领章上,狼狗狂吠,竟然挣脱绳子跳进了盖着苫布的车厢。

    “八嘎!”陈子锟怒喝一声,上膛的****已经隔着车门瞄准了哨兵。

    “对不起!”哨兵急忙敬礼,同时狼狗也夹着尾巴从车厢里跳了出来,呜呜哼了两声,蹲下打蔫了。

    栏杆挪开,双喜一踩油门,汽车呼啸而去,望着后视镜中的江湾别墅,双喜笑道:“龙潭虎穴咱也闯过一回了。”

    话音刚落,警报声四起,别墅瞬间灯火通明,不大工夫,几辆摩托车就追了出来,歪把子机枪特有的不连贯的射击声在背后响起。

    陈子锟深知开着汽车是冲不出北泰的,他沉着下令:“前面右拐,有条辅路,钻进去,熄火下车。”

    双喜猛打方向盘,一头扎进胡同,熄火停车,大壮慢吞吞从车上爬下来,两人一熊消失在黑暗中。

    日军指挥部内一名军官两名士兵被杀,警报瞬间传遍全城,巡逻队四处搜捕,各哨卡架起机枪,严阵以待。

    宵禁中的北泰市,在街上行走是极不安全的,陈子锟忙不择路,钻进了一处民宅的后门,把大壮安排在花园里,自己摸索向前,登堂入室,厢房里似乎有灯光,他凑上去用手指蘸着唾沫点破窗户纸一看,屋内油灯如豆,躺在床上的女人竟然是林文静!

    身后传来声音:“你胆子挺大的,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陈子锟猛回头,只见一个刀疤脸彪形大汉正面对自己,手里端着一支南部十四年****。

    “那玩意打不死人,还是收起来。”陈子锟鄙夷道。

    “你是哪个?”王三柳上下打量着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身量这么高,面对枪口如此镇定自若,按说和陈子锟很像,但姓陈的不是已经被日本人击落死在飞机里了么。

    “慢慢的,捏着枪管把枪拿出来丢在地上,别耍小动作。”王三柳摆了摆枪口。

    陈子锟笑了:“该放下枪的是你。”

    冰冷的枪口顶在王三柳后脑,是双喜。

    “把枪放下,不然爆了你的头!”双喜恶狠狠道。

    王三柳冷笑:“你敢开枪?外面到处都是日本人。”

    似乎是在验证他的话,日军的摩托车从外面呼啸而过。

    三人正在对峙,忽然王大妈从月亮门进来,见到这一幕不禁愣了,眼泪扑簌簌掉下里:“芳官,别开枪,他就是小白菜的爹。”

    果然是陈子锟,王三柳将枪在手指上转了一圈,收了起来。

    陈子锟也收起枪,唯有双喜依然机头大张,虎视眈眈。

    垂花门被敲响,卫兵在外面喊:“司令,皇军来了,要搜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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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信任

    气氛再度紧张起来,双喜用枪管戳了一下王三柳的后背,示意他回粀ww.?

    王三柳满不在乎的将双喜的枪推开,冲外面喊道:“他娘的,老子的院子也要搜,让他们滚蛋!”

    卫兵无奈道:“司令,怕是不行。”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有人用日语说道:“王队长,我是铃木少尉,刚才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

    王三柳看看陈子锟,陈子锟也看看他,面无表情。

    “一切正常,感谢铃木少尉关心,太晚了,家里有女眷,就不请您进来了,改日请您喝茶。”王三柳也用日语答道。

    陈子锟松了一口气,王三柳并不知道自己也懂日语,看来此人还算识时务。

    “这样,那就谢谢了,再会。”脚步声远去。

    陈子锟使了个眼色,双喜也将枪收了起来,但已经保持着警惕。

    王三柳拱手道:“您就是陈子锟?”

    陈子锟还了一礼:“您就是王三柳?”

    “请!”王三柳一伸手,陈子锟进了堂屋,王大妈也进跟着进来,双喜依然留在院子里。

    “请座。”王三柳道。

    陈子锟当仁不让坐了条几旁的太师椅。

    忽然王三柳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噗通跪倒,纳头便拜,结结实实三个响头,还是脆的。

    陈子锟坦然受了。

    王三柳道:“赡养老母二十年,大恩不敢言谢,我王三柳虽然是汉奸,但良心还在,嫂夫人和小侄女安排的妥妥的,只是您现在还不能带她们走。”

    陈子锟脸色一沉。

    “嫂夫人难产,又受了惊吓,郎中看过说不宜大动,再说外面日本人闹得欢,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您要是相信兄弟我,就让嫂夫人在我这儿坐月子,等安全了,我自会送嫂夫人回府。”

    王三柳说的恳切,陈子锟也知道他所言不虚,这会儿外面确实危险,但老婆孩子丢在这儿,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法放心,便道:“我去看看孩子。”

    王三柳便让母亲带陈子锟去厢房探望林文静,自己则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见双喜时不时向后面假山张望,笑道:“还埋伏着弟兄呢,叫出来抽支烟?”

    双喜吹了声口哨,大壮步履蹒跚的爬了出来,饶是王三柳见多识广身经百战,也不免吃了一惊,勉强笑道:“这兄弟体格果然魁梧。”心中暗道若是刚才起了冲突,这头熊扑出来,自己怕是要被撕成碎片了。

    走的近了,才看清是头病雄,腹部似有伤口,王三柳拿来酒精棉花,帮着双喜给大壮清洗消毒起来,大壮极通人性,躺在地任由他们摆布。

    这边王大妈带着陈子锟来到厢房,灯火如豆,林文静头缠着带子,昏昏睡着,面色苍白,摇篮里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头发乌黑,睫毛长长,秀气的很。

    王大妈抹着眼泪道:“这孩子命苦,生在战场,还没几天呢,外面说老爷你阵亡了,我一直瞒着夫人,老天有眼,您还健在,小日本真不是东西……”

    陈子锟道:“大妈您哭啥,我这不活蹦乱跳的么,对了,孩子起名字了么?”

    “起了,叫小白菜,唉,我也是瞎起,不作数的。”

    “作数,怎么不作数,这是您孙女,就叫小白菜了。”陈子锟弯下腰,看着摇篮中的小女儿。

    “你来了。”林文静醒了,支起身子笑眯眯看着陈子锟,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吃惊。

    陈子锟赶忙前,握住林文静的手:“你受苦了。”

    王大妈很识相的悄悄退了出去。

    林文静压低声音急切道:“你怎么来了,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陈子锟道:“别说了,收拾东西准备走。”

    林文静急忙起身,穿衣服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就几件婴儿的换洗衣物和尿布,匆忙来到门口,王大妈看见林文静抱着孩子出来,顿时慌了神:“这是要哪去?”

    陈子锟道:“北泰住不得,先去南泰,然后把她们娘俩送重庆。”

    “使不得,月子里床都不能下,还千里迢迢去什么重庆,大人落下一身病不说,小孩子半路吃什么?夫人可没奶水,孩子太小,有个病灾的可受不了。”

    王大妈说的有道理,从江北到重庆之间大都是沦陷区,铁路公路不通,让一个月子里的女人带着婴儿长途跋涉,实在为难。

    外面传来王三柳的声音:“别说是重庆了,就是北泰你都出不去,外面戒严了,只许进不许出,就凭你俩人,带个娘们孩子,再带头熊,插翅也飞不出去。”

    陈子锟犹豫了,王三柳说的对,现在带他们出城,风险太大,就算侥幸出了北泰,接下来关山万里,翻山越岭,产妇和婴儿根本没法走,可是留在北泰,又心有不甘。

    王三柳道:“陈将军,你还是信不过我兄弟。”说着手腕一翻,匕首在握,双喜急忙举枪,王三柳看也不看他,将左手按在墙,右手拿着刀就要去切手指,动作快得很,不像是在做戏。

    陈子锟箭步前一把打掉匕首:“王队长,你这是作甚。”

    王三柳道:“我替日本人做事,怨不得你不信我,不拿出点真章来怎么行,我今天就切一根手指权当投名状。”

    陈子锟道:“说说你的计划。”

    王三柳释然道:“你终于肯信我了。”

    双喜道:“快说,别啰嗦。”

    王三柳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外界传说陈将军已经阵亡,所以鬼子不会刻意搜寻你的家属,我现在是北泰警备司令,就算是日本人也不敢擅自进我的宅子,再说我这边找奶妈佣人,洗洗刷刷,照顾嫂子和孩子都方便,等出了月子,我准备一条船送嫂子去省城,从省城再到海,从海转去香港,香港再去重庆,岂不稳妥。”

    不得不说,王三柳的计划是最周全的,从江北到重庆,只有这样迂回的走法最安全,但周折也最多,时间仓促来不及多想,陈子锟看看林文静,林文静坚定的点点头:“有王大妈照顾,你放心好了。”

    陈子锟知道妻子不忍心拖累自己,这种时候必须作出抉择,南泰还有百十个弟兄等着自己回去呢。

    他当机立断:“也罢,妻儿就拜托王兄了。”

    王三柳点点头:“我拿性命担保,一定将嫂子和孩子安全送到海。”

    陈子锟又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婴儿,不敢多看,生怕自己狠不下心来离开。

    王三柳道:“我给你们找两件军装,等天亮了跟着我的队伍一起出去。”

    双喜道:“那大壮怎么办?”

    王三柳道:“也留下,权当养个看家狗了,等合适的机会,我给你们送到山去。”

    天刚蒙蒙亮,王三柳麾下的守备队就出发了,陈子锟和双喜穿着伪军的制服走在队列里,因为这些人马来自满洲国,其中不乏身高体壮的大汉,所以两人并不显得鹤立鸡群。

    队伍顺利通过日军把守的哨卡,开出城十里外,王三柳打发士兵们去搜查青纱帐,亲自给陈子锟和双喜送别:“二位,不送了,一路保重。”

    两人抱拳,翻身马,疾驰而去。

    回到龚家村,夏小青急忙迎来问:“人呢?”

    陈子锟摇摇头:“带不出来,只能另想办法,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众人正整装待发,一问才知道是鬼子已经到了县城,正在大开杀戒,原来此前有位好汉,一口气宰了八个日本兵,招惹了大队日军前来报复,身为中**队,大伙儿不能坐视不管,这就要去县城外伏击日军。

    陈子锟道:“双喜,累不?”

    双喜一呲牙:“不累。”

    “走,一块杀小鬼子去。”陈子锟再度翻身马。

    ……

    重庆,细雨蒙蒙,山城笼罩在一片悲伤凝重的气氛中,华中重镇武汉失守,开战一年多,半壁江山沦落敌手,**精锐尽丧,连航空委主任委员陈子锟将都阵亡了。

    陈将的遗骸被**将士费尽周折从湖北运来,暂时停在重庆殡仪馆里,因为烧成了焦碳,怕刺激到家属,不敢让他们来看,直接火化,择期举行葬礼。

    姚依蕾鉴冰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重庆一家旅社里,如今陪都人满为患,好房子全被人占了,旅社饭店也爆满,走廊里都住着人,来自南京海的达官贵人们把重庆的房价和食品价格都炒高了。

    两个未亡人枯坐垂泪,陈子锟阵亡了,江东沦陷了,北泰失手了,所有的一切都付之东流,虽然还有几万块法币,但坐吃山空,维持不了多久,兵荒马乱,人情凉薄,人都走了,谁还管你家属,就是这旅社房间,还是宋美龄打了招呼才租下的。

    陈子锟牺牲,所有职务自然解除,航空委主任委员一职由空军前敌司令周至柔接任,淮江中游防御司令部撤销,模范十七师编制撤销,就连陈子锟的私人飞机,也被航空委以战时法令为由征用了,只给了几千块法币。

    房门被敲响,是委员长侍从室的军官,来通知二位夫人参加授勋仪式和葬礼的,陈子锟被追赠国民政府最高荣誉国光勋章,这是他最后的殊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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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介绍:
又一个光辉灿烂的大时代, 一个英雄与枭雄,狗贼与奸贼的疯狂世界。 那是一段遗忘的历史,也是一段凝结的追忆。 我很期待,因为我没有生活在那个年代。国士无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国士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国士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