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谁才是最大的地主
第六十三章 谁才是最大的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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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小丫头楚楚可怜的样子,陈子锟心生怜悯,伸手去扶她,刚一碰到肌肤,她便如同触电般跳了起来,随即又镇定下来,深深低下了头。
“丫头,是你爹逼你来的吧。”陈子锟道。
“是……不不不,是我个人愿意来服侍主席,能侍奉主席是俺们全家的荣耀,”小丫头像背书一样念叨着。
陈子锟可不打算吃这盘送上来的小菜,反而对陈贵的险恶用心痛恨之际,明知道自己要查陈家,就用这一招美人计,把自己的女儿献上来,若是伺候的满意,不但罪过可以赦免,兴许还能攀龙附凤呢。
这丫头算起来可是自己侄女一辈的,就算再鲜嫩,陈子锟也下不了这个口,若是留她服侍自己洗澡,就算啥也没干也不行,那叫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你回去吧,我不用你伺候。”陈子锟道。
小丫头急道:“请主席千万不要嫌弃,人家还是清白之身……”
陈子锟笑了:“这都哪学来的,一套一套的,你不走是吧,不走我走。”说罢起身欲走,小丫头却跪在他面前:“陈主席,求求您,就让我伺候您吧。”
“你爹太不像话了,我找他去。”陈子锟隐隐有些怒了。
小丫头磕头如捣蒜:“千万别告诉我爹,不但国哥更活不成了。”
陈子锟狐疑道:“国哥是谁?”
小丫头知道失言了,打死也不肯开口,只是不停抽泣。
陈子锟拂袖而去,刚出门就看到刘婷站在树下。
“你什么时候来的?”陈子锟笑吟吟问道。
“来了一会了,怕打扰你就没进去。”刘婷也很默契的一笑。
“你去哄哄她吧,貌似有什么隐情。”陈子锟道。
刘婷走进屋子,过了一会儿,抽泣声慢慢停止,半小时后,刘婷拉着小丫头的手出来了,摸着她的头说:“回去就照姐姐教你的回答你爹,懂了么?”
小丫头点点头,瞥了陈子锟一眼,小脸飞红,低着头走了。
天色渐晚,红霞漫天,凉风阵阵,良辰美景如斯,陈子锟被搞坏的心情又好了一点点,和刘婷坐在池塘边的石凳子上聊起了天。
刘婷说:“陈贵的二女儿叫陈香香,自小和邻居孟宪国青梅竹马,后来陈家风生水起,孟家却家道中落,仅有的二亩地也卖了,孟宪国给陈家当了长工……呵呵,很老套的故事,不过却活生生发生在身边,陈贵拿孟宪国的性命要挟女儿,逼他来伺候你,可惜,碰到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陈主席。”
陈子锟道:“我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刚才差点动了凡心,这天热,虚火也旺。”
刘婷道:“您要是有心照顾陈家,收了香香也未尝不可。”说罢扭转了头,一副生气的样子。
陈子锟笑道:“真生气,和你开玩笑呢,小毛丫头我才没兴趣。”
刘婷道:“那是,您口味多高,要么就是花界头牌,要么就是名媛千金,再不济也是个巾帼女侠什么的。”
陈子锟讪笑:“你取笑我呢。”
刘婷道:“多情未必不丈夫,我可不敢取笑您,桶里水还没凉,觉得热就去洗个澡吧。”
“没人伺候,没法洗。”
“要不我伺候主席大人沐浴?”
“好。”
“想得美。”
……
香香在后花园里没待多长时间就出来了,陈贵和大小老婆们还在堂屋里等着呢,见女儿回来,步态正常,不像是开-苞后的样子,陈贵顿时失望:“香香,你伺候完主席洗澡,没留下来陪他说说话?”
“爹,我没伺候陈主席洗澡。”香香嗫嚅道。
陈贵眉毛竖了起来,陈康正也乍舌叹息,多好的机会,糟蹋了,自己若是女儿身,这种好事儿哪能轮得到妹子,唉,不知道陈主席有没有龙阳之好……自己这菊花洗净了倒也堪用。
他这儿胡思乱想着,陈贵已经在发脾气了:“养你个赔钱货有什么用,伺候人都不会。”
香香委屈道:“刘秘书说男女有别,不让我服侍陈主席洗澡,我伺候刘秘书洗澡的。”
陈贵一惊,刘秘书,怎么把她忘了,看起来这位秘书和陈主席关系不简单,失策失策。
一计不成还有一计,陈贵回屋打开柜子,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红木盒子,亲自捧着去了后花园,离得老远就看见陈主席和刘秘书在树荫下乘凉,好像很亲昵的样子
果然有奸情……陈贵暗暗懊悔,捧着盒子一溜小跑过去:“陈主席好,刘秘书好。”
“陈老爷,这么晚了,有事么?”刘婷道。
“呵呵,一点心意献给陈主席和刘秘书,不成敬意,不成敬意。”陈贵打开盒子,里面是黄金做的十二生肖,每个大约十两重,做工精巧,熠熠生辉。
“这怎么好意思。”刘婷笑道。
“乡下没什么好东西,胡乱打了点金器,给孩子们玩耍挺合适的。”陈贵低眉顺眼,做足了姿态。
陈子锟矜持的点点头。
刘婷落落大方道:“陈老爷有心了,我替主席谢谢你。”
陈贵心里乐开了花,道:“不打扰陈主席和刘秘书休息了。”说罢颠颠的去了,今夜注定会做个好梦。
望着陈贵背影远去,陈子锟如同吞了只苍蝇一般难受:“出手就是一百多两黄金,这手笔也太大了吧,南泰寻常小户人家连银元都难得见一回,他家里金山银海,查,一定要查清楚。”
……
第二天下暴雨,道路湿滑难行,北泰来的一营军队乘船抵达大王河码头,冒雨开进了城里,在县衙周边设岗警戒,陈子锟的安全得到保证,开始大刀阔斧的查案了。
可是昨天递状子的苦主们一个都没来,地保披着蓑衣敲锣喊了三圈也没人出来,衙门口冷冷清清,周县长故作纳闷:“这是怎么搞的?”
陈子锟当然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到陈家大院住了一晚,县里不知道多少风言风语呢,微服私访是没可能了,只能让事实说话,让老百姓知道有人替他们做主。
刘婷办事也很果决,县府的人出工不出力,她干脆从县中请了几个教员和学生来帮自己统计整理地契文书,效率果然提高许多,经查陈贵名下有水浇地三千五百亩,旱地五千亩,宅子八处,县城沿街门面十二处,煤窑五座,铁矿山一座,值得注意的是,八成的地产都是去年交割的。
“去年南方水灾,淮江也决口泛滥,南泰的耕地涝灾严重,颗粒无收,很多自耕农出外逃荒,想必陈家就是趁此机会低价购入土地的。”刘婷作出很合理的判断。
陈子锟说:“单凭这个是没法定罪的,还得从刑事案上入手,昨天那个要滚钉板的大嫂呢,把她找出来就行。”
双喜带人去找,一个钟头后才回来,表情很不自然:“苦主上吊死了,两个孩子不知去向。”
陈子锟心中一凉,很不是滋味,亲自冒雨前往现场查看,尸体身上多处淤青,分明是被打死后吊上绳子作出自杀假象的,她家的房子是个破草棚,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家徒四壁,连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顺便在村子里转了转,几乎全是土坯和茅草建的房子,除了穷困还是穷困,凄凉景象甚至比当年闹土匪时还惨些。
回到县府,陈子锟先把周县长给逮捕了,然后直接派一个连的兵,把陈家大院的所有护院家丁全抓了,陈家人禁止外出,听候处置。
陈贵没想到暴风雨来的这么突然,昨天还好好的,怎么转天就翻脸了,赶紧问儿子:“小祖宗,你又干什么好事了。”
陈康正一脸委屈:“没干啥,就是料理了一个想告状的泼妇。”
陈贵一个耳刮子抽过去:“等人走了再下手不行么,非得这个节骨眼上杀人,你嫌命长。”
陈康正捂着脸道:“爹,陈主席不是收了咱家的金子么,怕啥。”
又是一耳刮子:“蠢货!”
经严刑拷打,陈府管家承认是自己带人杀了人,并把小孩卖到邻县,但整件事都是陈少爷指使自己干的。
陈子锟立刻派人将陈氏父子缉拿归案,交有司审问,周县长涉嫌渎职,一并发落。
军队在县保安团的配合下展开大搜捕,在大青山上抓到了所谓的**游击队,居然只是几个乡民组成的团伙,有一支手枪,几把大刀而已,为首的正是陈香香的情郎孟宪国。
陈子锟亲自审问孟宪国:“那天是你打我的黑枪?”
“是我!”孟宪国虽然只有十八岁,却是响当当一条汉子。
“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该死!被你逼得家破人亡的百姓都盼着你早死!”孟宪国双目通红,睚眦欲裂。
“押下去好好审问。”陈子锟意兴阑珊。
人被带了下去,刘婷拿着一张纸走了进来,忧心忡忡道:“统计结果初步算出来了,陈贵并不是南泰最大的地主,他只能排在五名以后。”
陈子锟奇道:“他家有近一万亩地,居然只能排在五名以后?”
刘婷道:“是这样,南泰县的大地主有龚家、陈家、李家、盖家、梁家等,其中龚陈两家的土地均在五万亩以上,这里的陈家指的是陈寿,而非陈贵,不过陈寿也不是最大的地主。”
“那最大的地主是谁?”陈子锟恶狠狠问道。
刘婷平静的直视他的双眼:“最大的地主是你,你名下的土地比他们加起来都多,而地主豪门占据的田亩,占到南泰耕地总面积的七成以上,也就是说,不到人口百分之零点零一的人,却占有了百分之七十的生产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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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白蚁的堤坝
陈子锟很震惊,照这样说自己名下起码有十万亩以上的田产,良田千倾,搁在哪朝哪代都是大地主了,可离奇的是自己居然不知道。书mí群4∴⑧0㈥5
刘婷道:“顾炎武在《日知录》卷十《苏淞二府田赋之重》说,吴中之民有田者十一,为人佃作者十九。明末土地兼并严重,是朱明皇朝覆灭的原因之一,没想到如今南泰县的土地兼并情况比明末还要恶劣一些,其实一些矛盾的根源,皆在于此,南泰是个农业县,农民世世代代依附于土地,被剥夺了土地的农民成为无产者,北泰虽然能提供就业机会,但毕竟不能解决所有劳动力,不愿意成为佃农的无地农民,就是造反的火种。”
陈子锟也是读过**的书的,深深明白刘婷话里的意思,自己治下江东一直标榜新农村建设,减免田赋,扶持农民,没想到最终成了这种结果。
他感到深深的无力,自己身边的人全都是地主豪强,难道拿他们开刀?别的不说,自己的副官双喜就是既得利益者之一,连最嫡系的人都靠不住,还能指望谁,把这些人都问了罪,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不知道自己名下有十万亩良田。”陈子锟说道。
刘婷道:“很正常,张宗昌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多少兵,多少姨太太,当然他不能和你比,他是一笔烂账,你是被人利用了,你仔细想想,是否有人建议你在南泰买些田产什么的?”
陈子锟冥思苦想,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五年前陈寿劝过我,天下纷争鹿死谁手很难说,与其兵败下野去上海当寓公,不如买些良田放着,比存钱合适,我当时答应了,但并未当回事。”
刘婷道:“这就是了,你主政江东,靠的是南泰一脉的力量,麾下众将大都是南泰本地人,飞黄腾达之后自然要在老家买地建房修祠堂,他们是借你的光发达的,岂能忘了你这个大帅,你名下这些田产,都是他们帮你买的,帮你打理,收租什么的也不用你cào心。”
陈子锟叹道:“原来如此……可是即便这样,我也应该知道。”
刘婷道:“你是中央大员,哪里顾得过来这些琐事,家里有人知道就行,不信你回家问问二位夫人,地契一定藏在某个柜子里,或者外国银行的保险箱里。”
这样一说,倒也有些道理,陈子锟身家巨万,大多来自chūn田洋行和名下煤矿铁矿等企业,十万亩良田虽多,但土地经济创造的财富毕竟不如贸易和工业来钱那么快,一方面自己不注意,另一方面家里也存着刻意隐瞒的心思,相信姚依蕾和鉴冰做的出来。
刘婷又道:“其实他们送你田产,不过是拉大旗做虎皮,有你在前面挡着,他们强取豪夺起来,就更没什么顾忌了。”
陈子锟道:“霸占人家田产,难道就不怕吃官司么?”
刘婷轻笑道:“衙mén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自古如此,你以为南泰是模仿县就能免俗?且不说这些大地主都是你的嫡系部下,即便是普通乡绅,县长也奈何不得他们,中国自古以来官府管辖只到县一级别,乡村都由宗族势力把持,这些大地主家往往在省城在京城都有强援,县长也无能为力的。”
陈子锟道:“这个我知道,我搞的新农村建设,就是想把政fǔ影响力发展到村一级。”
刘婷道:“这个计划早就夭折了,下面人不配合,施行者也没积极xìng,上面大官下来视察,做做样子糊nòng过去就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永远不要低估基层官员的政治智慧。”
陈子锟看着刘婷开出的单子,上面第一个名字就是自己,然后是陈寿、盖龙泉、龚梓君、薛斌、苏青彦、曾蛟,甚至还有阎肃的名字,这些人就是自己要打击的豪强大户。
他拿出火柴,将这张纸付之一炬。
刘婷淡淡一笑,似乎早就猜到了这种结果。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陈子锟陷在藤椅里,jīng神委靡,仿佛霜打的茄子。
双喜进来道:“查清楚了,孟宪国他们,根本不是**,他们连旗帜都搞错了。”
他手里拿了一面缴获的旗帜,上面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是断断不会使用这种徽记的。
“这帮人身上都背着血仇,无奈之下才上山为匪,嫌名头不够响亮,就号称**以壮声威,陈贵家的谷仓就是他们点的。”
陈子锟道:“双喜,这案子涉及到你们陈家,依你之见怎么判?”
双喜毫不犹豫道:“陈贵父子为害乡里,欺男霸nv,罪大恶极,依我的意思,枪毙!”
陈子锟点点头。
双喜还意犹未尽的补充道:“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不能让他两颗老鼠屎坏了咱们一锅粥。”然后昂着头,一副义正严词的样子。
陈子锟赞许道:“不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陈贵父子作孽深重,自有法庭判决,咱们不干涉司法。”
双喜雄赳赳的去了。
陈子锟又叹一口气,双喜的表现自己很满意,可是这孩子又懂得什么,他只知道青天来了,老百姓就有救了,他又哪里明白,老百姓的痛苦根源,就是青天们制造出来的。
这些话,却只能憋在心里。
刘婷静静看着陈子锟,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内心。
陈子锟颓然道:“我总算nòng明白一件事,为什么这么多老百姓支持**。”
……
陈子锟在南泰微服sī访的事情迅速传到省城,陈寿闻讯而来,他现在是中将军衔,江东省保安副司令,大夏天还穿着高筒马靴,白手套武装带,一进mén就哈哈大笑:“大帅,你到南泰来查案子,怎么不叫上我一块。”
“有双喜跟着就行了,你跑来做什么?”陈子锟微笑道。
陈寿笑道:“还不是陈贵那个狗东西,惹你生气,这回绝轻饶不了他,照死里打,不用给我面子。”
陈子锟道:“有你这句话就好,陈贵父子为非作歹,证据确凿,估计判死刑是没跑的。”
陈寿愣了一下:“要枪毙,有这么严重?我这个堂哥虽然见钱眼开,小肚jī肠,但本xìng不坏,伤天害理的事情断断做不出,兴许是有人诬告吧。”
陈子锟把几张状子丢过去:“你自己看吧。”
陈寿一目十行看完,神sè凝重起来:“看起来确实tǐng严重,不过陈贵办事得力,每年收秋粮夏粮都亲自在地头看着,逢年过节礼数周全,粮食、腊ròu、野jī、鹿茸、熊掌、咸鱼,谁家那一份都少不了,我还真离不了他,我看不如网开一边,让他出点血,赔偿苦主,再把强占的良田退回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底是自己人嘛,饶他一条狗命,以后孝敬少不了。”
陈子锟道:“陈寿,你忘了当年怎么被夏大龙迫害的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陈贵父子欠的是命,难道你要做夏大龙那样的人?”
陈寿一怔,mí茫起来:“咱们把脑袋别在kù腰带上,不就是想hún的好一点,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让家人都跟着沾光么,和夏大龙有啥关系,他是恶霸,咱不是。”
陈子锟道:“难道不是么?”
陈寿明白了,肃然道:“大帅你是一定要枪毙陈贵父子了?我就纳闷了,不就是死了几个种田的泥tuǐ子么,多大事。”
陈子锟道:“不是我一定要杀他们,是天理人情法律都容不下他们,陈贵父子不死,民心就收不回来了,全都得跟着**走,到时候谁想别想好。”
陈寿道:“不怕,咱们有兵。”
陈子锟苦笑不语。
双喜chā嘴道:“哥,陈贵一家打着你的旗号在乡下坏事做绝,你咋还替他们说粀ww.!?
陈寿怒道:“你少多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又问陈子锟:“真的没有商量?”
陈子锟道:“你和我商量什么,案子归法庭审理。”
陈寿闷头坐了一会,起身走了。
双喜道:“我去劝劝我哥。”也跟着出去了。
刘婷走过来捏住了陈子锟的手:“难为你了。”
陈子锟叹道:“这种局面我早该料到,只是没想到阻力这么大。”
刘婷道:“白蚁在堤坝上修建巢xùe,将堤坝蛀的千疮百孔,但直到垮塌前的最后一刻,它们依然不会停止筑巢,指望既得利益者放弃自己嘴边的ròu,用一个词可以形容,与虎谋皮。”
陈子锟若有所思:“千里堤坝,溃于蚁xùe。”
……
从省城高级法院派来的巡回法庭在南泰县公开审理了陈贵父子案件,经过认真的调查取证,最终得出结论,十八起命案都不成立,有的只是苦主被打伤后旧病复发而死,有的是不小心自己摔死淹死,还有的纯属自杀,与陈家毫无关系,最近的一桩案子也改了口供,管家说这案子是自己一手所为,和少爷一máo钱的关系也没有。
法官当众宣判,陈贵父子杀人罪名不成立,但在购买田产过程中确实存在强取豪夺的行为,判决退回田产,赔偿苦主丧葬费以及经济损失若干元。
判决一出,下面听判的老百姓们竟然没有任何sāo动,似乎对这个结局早在意料之内。
陈子锟觉得脸上发烧,这就是自己提倡的法制。
他掏出手枪推上子弹,yīn沉着脸走上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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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把酒龙泉山庄
法官宣判的时候,陈寿还有些自鸣得意,但是看到陈子锟提枪上台后,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大帅的火爆脾气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当了这么大的官,依然是眼里不róu沙子。「域名请大家熟知」
陈子锟二话没说,朝天开了三枪,砰砰砰三声枪响,吓得老百姓一阵噪杂,然后就听他咆哮三声:“不公平,不公道,不公正!”
人群慢慢静了下来,台上三位法官惊得不轻,这三人都是省法院派出的专业人士,其中一个还是**官,被枪响吓了一跳,戴上夹鼻眼镜一看,原来是陈子锟大闹公堂。
**官还tǐng沉得住气,慢条斯理道:“陈委员长,我们是依法判决,何来不公?”
陈子锟道:“我请你们来,是给老百姓主持公道的,不是耍huā枪打马虎眼的,你们都是法学界的jīng英,jīng通律条,这么简单的案子也能判错?公与不公,你们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且听老百姓怎么说。”
随即向台下发问:“你们说,公不公?”
鸦雀无声。
“你们说,公不公!”陈子锟简直是在声嘶力竭的怒吼了,可台下这些百姓却麻木的看着他,没人回答。
“我再问最后一遍,公不公!”
忽然人群中有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不公!”
说话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随即被他爹掩住了嘴巴。
但是沉默已经被打破,渐渐有了些零落的声音:“不公,不公!”然后声音越来越大,汇聚成怒涛:“不公!不公!”
陈子锟转身:“三位法官,此案还得再审!什么时候老百姓满意,什么时候罢休。”
**官不买账,一摊手道:“依照现有的证据,我只能这么判决,如果民意可以代替法律,那还要法庭做什么呢,直接采取人治不就结了,您说怎么判,就怎么判。”
陈子锟道:“这么说,是有人做假证了,涉案人员全部抓起来,给我好好的审,不审出结果来,谁也别想走。”
陈贵父子见陈子锟发飙,心中畏惧,跪在地上冲陈寿喊道:“兄弟,救救你哥。”
陈寿面sè如水,一言不发,离席而去。
案子需要重新收集证据,只能暂时休庭,择日再审,百姓们渐渐散去,议论纷纷,兴奋莫名,陈子锟的举动再次给了他们信心。
……
陈子锟回到县府大堂,陈寿气哼哼坐在那里,猛然站起道:“大帅,我不服!”
“哪里不服?”
“你说案子归法庭审理,审出结果来你又不满意,合着你是非杀我哥不行了?”
“我不是要杀谁,是要替老百姓伸冤!十八条人命,是赔钱能解决的么!”
陈寿张口结舌,走来走去,忽然掏出手枪。
双喜迅速拔枪:“哥,你要干啥!”
陈子锟纹丝不动。
陈寿道:“大帅,跟着你出生入死,保你荣华富贵的是俺们,不是那些泥tuǐ子,你对他们再好,他们也不会承你的情,何去何从,你看着办吧,这把枪是你送我的,现在还你。”
说完,把枪拍在桌子上,拂袖而去,正好遇到盖龙泉进来,生拉硬扯不让他走,说到了老哥哥的地面上,哪能不喝杯酒再走。
陈寿和盖龙泉一直不和,今天却很离奇的给了他面子,冷哼一声,站住不走了。
盖龙泉又来劝陈子锟:“大帅,咱们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兄弟,过命的jiāo情,就算是堂兄弟表兄弟,能有咱们亲?别为外人置气,走,到老哥哥家里喝酒去。”
自打剿共损兵折将以后,盖龙泉意兴阑珊,退役回乡,在南泰乡下建了座庄园,当起了富家翁,几百个残疾士兵跟着他hún,种地喂猪,小日子过的也不赖。
既然老盖愿意当和事佬,陈子锟也不介意兄弟们坐在一起好好谈谈,于是大伙儿一同前往老盖的龙泉山庄,这回没带刘婷,爷们一起喝酒,带nv人不方便。
龙泉山庄位于大青山脚下,占地颇广,一派田园风光,jī鸭成群晚,牛羊遍地,田里是新鲜蔬菜,葡萄架下摆起饭桌,冰凉的井水镇着好酒,盛夏消暑这是绝佳的去处。
陈子锟赞道:“老盖,你这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世外高人。”
盖龙泉笑道:“俺可不采菊。”
他让人杀了一只féijī,地里摘了几个辣椒用盐水浸了,拍几个黄瓜,煮一盆huā生,从井下吊上来一捆啤酒,摆起了农家酒宴。
“我现在夏天喝啤酒,冬天和黄酒,白酒已经不太沾了,来尝尝这个,青岛运来的。”盖龙泉拿起筷子,撬开啤酒瓶盖,一人一瓶,对着嘴吹。
一边喝啤酒,一边畅谈起当年往事来,喝道酣处,一帮大男人索xìng脱了上衣,ròu帛相见,疏远的感情也慢慢拉近了。
见火候差不多了,盖龙泉道:“今天这个事儿,我是帮理不帮亲,我说两句,你们能听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全当我放个屁。”
“老盖你说。”陈寿一摆手。
“陈寿,你那个堂哥,当真不是玩意,都钻钱眼里去了,见了地比见了亲娘还亲,上回我部下有个伤兵,从我这儿领了五亩水浇地,因为和陈贵家的地连在一起,被他看上,非bī着人家卖地,强买也就罢了,价钱还给的低,五亩水浇地就给五十块钱,这不明抢么,要不是我带弟兄过去,兴许人都给打死了,陈贵见了我你猜他咋说。”
陈寿沉着脸道:“他没给你面子。”
盖龙泉道:“陈贵说,你姓盖的算个鸟máo。”
陈寿拍案大怒:“你怎么不一枪崩了他。”
盖龙泉笑笑:“要搁以前,我肯定一枪毙了他,在江西连吃败仗,把我的心xìng也磨平了。”
双喜道:“那最后五亩地咋解决的?”
盖龙泉道:“不知道陈贵用了什么办法,还是把五亩地给买下了,我说这个事儿,没别的意思,跟着我hún的伤兵遇到陈贵都没辙,何况那些无依无靠的平头百姓,陈寿,你这个堂哥,打着你的旗号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糟蹋的是你的名声,老百姓都咒你生儿子没**你知道么。”
陈寿气坏了,却无话可说,他生了三个nv儿,就是没儿子,看来绝后也是有原因的,拿起酒瓶子咕咚咕咚喝完,一抹嘴道:“这个狗东西,太不像话!”
喝完酒觉得肚子胀,站起来道:“我得摆柳去,谁一起?”
双喜道:“我去。”
兄弟俩撒niào去了,正好一只大黄狗晃着尾巴过来,盖龙泉撕下一大块jīxiōng脯丢给它,那狗想必平时没怎么见过荤腥,立刻扑上去大嚼,尾巴晃得飞快,开心的不得了。
盖龙泉一脚将狗嘴上的jīròu踢开,黄狗发出呜呜的恐吓之声,对着主人呲牙咧嘴。
“你看,畜生为了一块ròu都能对我呲牙,何况是人,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咱们江北护军使公署出来的老人,都是土匪,没啥捞钱的本事,只会买地收租,你在中央当着大官,家里住的房子比谁都大,开洋行,建铁路,煤矿铁矿你的股份最多,就是南泰的田产,也是你最多,弟兄们一点不眼红,谁叫你是大帅呢,是你领着咱们发财的,下面的人少分一点也应当,可是你不该连这点财路也要堵上,再说了,你要民心做什么,你又不当皇帝,为了这个坏了兄弟们的感情,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听了盖龙泉掏心窝子的一番直言,陈子锟沉默了。
过了一会,陈寿兄弟俩回来了,继续喝酒。
陈子锟道:“我想好了,陈贵的案子我不管了,到此为止。”
陈寿愣了一下,道:“那不行,杀人就得偿命,大帅,你的苦衷我明白,头上三尺有神明,咱做啥都不能昧了良心,你放心,这案子我也不chā手了,法官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盖龙泉笑道:“这不就结了吗,来,喝酒。”
……
陈子锟三枪还是打出了威风,没人敢在案子上再动手脚,陈寿也认真考虑过,不能为堂兄做的孽背书,他不再chā手,阻力全无,案子很快重新判决。
毫无悬念,陈贵父子以及管家、护院等共十八人被判死刑,押在县府大牢,待省高级法院复核后,秋后处决,其他赔偿措施也出台,陈贵家破人亡。
另外,陈子锟拿出一万块大洋抚恤受害者,陈寿也减免了秋粮地租的比例,老百姓感动的热泪盈眶,一帮人敲锣打鼓将青天再世的牌匾送到了县政fǔ。
如今南泰县没有县长,周荣chūn以为贪污受贿被查办,他名下也有五千亩良田,都是强取豪夺来的,县里的保安团队长、师爷、仵作也皆因伪造证据下狱。
孟宪国等人因焚烧谷仓被判服劳役三个月,至于刺杀陈子锟一案,因事主表示不追究,法院也就不予受理。
一场风bō总算平息,表面看起来似乎很公平,很大快人心,但根本xìng的问题没解决,土地兼并问题依然得不到改善,而且也没有解决的可能,枪毙一个陈贵,还会有更多的王贵、张贵、李贵出现。
陈子锟回到北泰,情绪不高,闷闷不乐,和刘婷商量:“我打算把名下十万亩良田都分给无地农民,你觉得可行么?”
刘婷道:“就算你分掉十万亩地,也解决不了问题,他们守不住,这些良田用不了多久,就又会被别人兼并。”
陈子锟道:“这场仗,看来我输定了。”
刘婷道:“这是体制的问题,你一己之力对抗体制,焉能不败。”
陈子锟苦恼道:“难道真的没有解决之道么?”
刘婷眼中闪耀着火huā:“**领导下的苏区,就没有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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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林小姐回来了
第六十六章 林小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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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锟冷笑道:“你说的是残杀自己同志杀到人头滚滚的那个苏区么?”
刘婷道:“我没有去过苏区,但是综合各方面反馈的信息,**人至少把土改工作开展的有声有色,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可以应付四次围剿,坚持信仰的人是无敌的,赵大海本来可以逃走,却选择牺牲,正是因为他坚信自己走的路是正确的,我们不妨辩证的看待肃反这件事,如此大规模的肃反下,苏区竟然还能坚持,不正说明**人之顽强和坚定么。 ”
陈子锟道:“可是这这并不能说明制度的优越性。”
刘婷道:“那苏联的成功怎么解释,沙皇留下的遗产可不多,布尔什维克把俄国建设的有声有色,就是一个鲜活的榜样。”
陈子锟道:“我不否认,苏联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政治制度试验,试验总是要有周期的,现在的成功并不能证实什么,我想问你两个问题,一,苏联现行的制度在理论上有没有充分的根据,有没有实现的可能?二,苏联革命的方法是否具有普及的可能,放之全球皆准,换句话说,中国可以照搬苏联的经验么?”
刘婷道:“你一定没有读过《资本论》,**学说有充足的理论基础,至于能不能实现,我想如果我们活的够久,是会看到赤旗插遍寰球的;苏联和中国历史文化不同,社会构成不同,革命的方法自然不能全盘照搬,但完全可以借鉴,自清末以来,中国不是一直在尝试各种改良政治制度么,君主立宪失败了,皇朝复辟失败了,总统议会制搞出一个贿选总统,一帮猪仔议员,现在是国民党训政,一党独大,新军阀武夫独裁,难道不都是失败的么,我认为中国有必要借鉴苏俄的成功之道,至少对人民来说,多了一个选择。”
平时刘婷总是一副温婉形象,谈到政治却牙尖嘴利,陈子锟说不过她,低头猛抽烟,苦苦思索,可是自己肚里墨水太少,拿不出手,忽然想起一件往事,便道:“我曾在英国报纸上看过一幅漫画,大街两侧都是纸剪的高楼大厦,工厂房舍,参观者坐在摩托车上走马观花,这就是苏联的真实写照。”
刘婷莞尔一笑:“这幅漫画我也看过,英国人是很擅长讽刺,但我认为谁家的一面之词都不可偏信,苏联到底如何,要去过的人,生活工作过的人才有发言权,咱们都没去过苏联,也没去过苏区,只是纸上谈兵而已,没什么意义,不说了。”
陈子锟也觉得争执这个问题实在没趣,便道:“不提了,这两天我准备清点一下,手上到底有多少财富,这件事你来做比较合适。”
刘婷道:“其实很简单,用不了两天时间,你参股的工厂矿山企业每月都有资产负债表,做一个合并报表即可,流动资金固定资产一目了然,不过你私人名下的房产田亩还有夫人们的金银细软私房钱,计算起来就麻烦了,而且我也不方便去统计。”
陈子锟道:“那你就去做吧。”
刘婷拿出一张支款单道:“差点忘了,这个月的特别开支,请您签字。”
陈子锟拿过来浏览,上面写着:自来得手枪两百把,子弹一万发,药品二十箱,现洋一万元,去向:山海关。
这是他私人赞助东北反满抗日游击队的物资,九一八后,东北大地涌现出无数可歌可泣的抗日英豪,关内人民踊跃捐款捐物支持同胞抗日,张学良也一直在暗中支持抗日力量,陈子锟自然不甘人后,每月都有物资通过山海关走私到东北,默默支援着抛头颅洒热血的抗日英雄们。
陈子锟在单据上签了字,刘婷拿起出了书房下楼,正看到小北对面过来,很懂事的喊了一声刘阿姨。
小北手里藏着一块巧克力,是他偷偷藏起来不舍得吃的,陈家富可敌国,自然不在乎几块巧克力,可爹说小孩子不能多吃糖,对牙齿不好,每星期就发这么一块。
这块巧克力他打算拿给杨树根吃,杨树根是他的好朋友,没爹,娘靠给人家洗衣服为生,很可怜。
杨树根是陈家的园丁,夏天野草疯长,他锄了一上午,手都磨破了,还被管家骂成磨洋工,满身臭汗的回到园丁房,看到小北正坐在台阶上等他,卡其布短裤,雪白的长筒袜子和回力鞋,一尘不染的短袖上衣,再看看自己,衣衫褴褛两脚稀泥。
“给。”小北将巧克力递过来,花花绿绿的包装纸上印着洋文,这种黑色的外国糖非常好吃,杨树根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可是这一次他没吃,接过巧克力一把丢在地上:“不稀罕你的糖!”
小北急了:“你怎么扔,我都舍不得吃。”说着就要去捡。
杨树根看他弯腰,一脚踹过去,小北到底是练过武术的,一闪身就躲了过去,抬手打了杨树根一下。
杨树根如同激怒的幼虎,猛扑过去和小北厮打在一处,别看他营养不良身材瘦弱,打起架来一股不要命的劲头大人见了都怕,打着打着却忽然停了手,呜呜大哭起来。
小北说:“你为啥打我?”
杨树根抽泣着说:“谁叫你拿洋糖疙瘩来馋我,一次就给我一块,我做梦都流口水,你家有钱能吃得起,俺家穷吃不起,你这不是成心使坏么。”
小北不说话了,默默走开。
杨树根一脚将巧克力踢到了草丛里。
第二天,陈公馆管家来到园丁房,敲敲门道:“杨树根儿,收拾东西跟我走。”
杨树根知道自己打了少爷,差事肯定保不住,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倔强的瞪着管家:“走就走。”
一起干活的老头求情道:“管家,这孩子命苦,能不能照顾照顾,让他多干俩月。”
管家笑道:“你小子走狗屎运,夫人说送你去上学,吃住全包,你要是有良心,长大成材可要报答少爷和夫人。”
杨树根没料到竟然是这个结果,惊愕之余望了望远处白色的建筑,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猛然跑进草丛,发疯一样寻找着,找到那块巧克力,仔细藏在怀里。
“这孩子,撒癔症了吧?”管家嘀咕道。
杨树根跟着管家离开陈公馆的时候,刘婷带着会计报表来了,陈子锟的财产一目了然,春田洋行股份合计三百五十万元,江东铁路股份合计五百万元,名下铁矿煤矿六座,不动产十余处,以及部分现金,总资产一千万左右,当然这只是可以统计出来的数目,他所掌握的军队、帮会等无法数字化的实力并未计算在内。
一千万资产,相当于一万个中产家庭的资产总和,不得不说陈子锟敛财的本领远强于以往那些北洋军阀,军阀武夫们只知道横征暴敛,搜刮民财,把地方财政收入当成自己的私人钱包,弄几个钱就存到外国银行里吃利息,一旦下野坐吃山空,细水长流还能做个富家翁,大手大脚惯了的话,根本不够花的。
陈子锟就精明多了,当军阀的时候用财政收入做生意,钱生钱,归顺中央以后用大兴土木,建铁路盖工厂,用的是公帑,股份却是私人占大头,一来二去就把钱倒腾到自己口袋里去了。
而陈寿他们,名下几万亩地看起来挺多,和陈子锟一比就是乡下土财主。
陈子锟感慨道:“民国八年的时候,我从奉天到北京,身上就带了一把刀,五十块钱,如今也妻儿老小一大群,家资巨万,虽说不上富可敌国,也能几辈子不愁吃穿了,这钱多了就变成数字,多多少少没太大区别,我想过了,还是要把南泰的土地还给百姓,**蛊惑人心的招数不就是打土豪,分田地么,我也会,中国的农民是最能逆来顺受的,只要能勉强吃饱就不会造反。”
刘婷道:“看来你是打算把南泰当成政治试验田,我支持你,只是不知道夫人们什么意见。”
陈子锟正要答话,双喜进来道:“南京电报,税警总团被河南省主席刘峙派兵包围在郑州车站。”
电报是宋子文发来的,税警总团本来打算调到北平去加入抗日阵营,半途却被被蒋介石发现,私自调兵本来就是大忌,更何况违抗了蒋介石对日妥协的政策,矛盾激化,宋子文打算辞去财政部长职务以作抗议,邀陈子锟一同辞职,向蒋介石施压。
“你打算怎么做?”刘婷问他。
陈子锟并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痛心疾首,自从他归顺中央以来,就预料到了今天这种局面,江东不是山西四川云贵两广,在地理上不具备割据的条件,自己也没有逐鹿天下的志向和能力,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属不易,哪还有资本和蒋介石叫板。
“罢了,即便税警总团北上,在汉卿手里也是当烧火棍用。”陈子锟淡然道。
“你认为华北不保?”刘婷道。
“先是热河,再是平津,日本人会使出各种各样的招数来蚕食中国的领土,要不了五年,战火就会烧到江东,与其便宜了日本人,不如把土地分给老百姓,对了,拿出一部分资金来兑换成美元,到纽约去买些股票吧,上回听慕易辰说,底部已经形成,可以入场了。”
忽然桌上电话铃响,刘婷接了,说了两句后挂上听筒,微笑道:“林小姐在大门口。”
陈子锟急忙站起走到窗边,远远看见大门口停了一辆汽车,一个纤细的身影亭亭玉立,脚旁放着旅行箱。
林文静回国了。
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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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猎熊
第一章 猎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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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四年过去了,一九三六年六月,北泰机场跑道上,一架银光闪闪的双引擎全金属硬壳飞机翩翩降落,久候在一旁的梅赛德斯轿车迅速开到飞机旁,陈子锟和他的长子陈北跳下车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仍在呼呼转动的螺旋絯ww.?
“两台九百马力柯蒂斯莱特引擎,时速一百六十英里,可以运载三十名乘客,这就是世界最先进的道格拉斯DC-3客机。”小北如数家珍一般报出这架飞机的诸元,看来早已烂熟于心。
小北不过十五岁,个头已经接近陈子锟了,这也难怪,爹娘个头都高,生出的孩子自然也高,不过依然是不爱学习,喜欢舞枪弄棒,尤其喜欢摆弄飞机,小小年纪就持有飞行执照。
“这孩子随我。”陈子锟总是这样说,长子是他的骄傲,如同任何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一样,他为儿子制定好了人生规划,十八岁后去美国留学,别管能不能拿到学历,先镀层金再说,儿子喜欢开飞机,就让他当个飞机师。
DC-3缓缓停稳,舷梯放下,慕易辰夫妇走了下来。
“老陈,你这小胡子留得颇有气势。”慕易辰扶扶眼镜,开玩笑道,“怎么样,我把飞机给你带回来了,你怎么谢我,要知道连美国航空公司都拿不到现货,这飞机紧俏的要命,道格拉斯飞机制造厂加班加点都供不应求。”
陈子锟道:“我能拿到现货,可不是你的功劳,而是纽约的帕西诺家族发了话,他们不能不卖安东尼老头子一个面子。”
小北早就迫不及待的爬上飞机玩去了,陈子锟耸耸肩,点上一支雪茄,继续和慕易辰聊天,两人讨论起美国的经济复苏,罗斯福新政的效果,凯恩斯主义和即将举行的1936年柏林奥运会,最后谈到华北局势,三年前热河沦陷,二十九军在喜峰口和日本人大战一场,好歹止住了日本铁蹄南下,何梅协定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日本虎视眈眈,迟早再战。
“华北局势紧张,还是那句话,不怕鲸吞,就怕蚕食。”陈子锟感叹道。
慕易辰道:“好像你的第四位夫人在北京大学教书,你怎么不把她调来,北泰不也有大学么。”
陈子锟道:“林文静的弟弟在北大读书,她本人也喜欢北京的氛围,女人有些事情干总是好的,省的聚在一起吵架拌嘴,反而不美。”
慕易辰道:“说到这个到倒想请教,你是怎么管理四位夫人的,我一个老婆都头大。”
车秋凌笑嘻嘻凑过来道:“你们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慕易辰忙道:“聊法币呢,对了老陈,财政部规定只有四大行才可以发行法币,你的江东实业银行岂不亏大了。”
陈子锟道:“我当然不能就范,幸亏子文帮忙,承诺按比例承兑江东票,虽然不能发行钞票,但江东实业银行依然是国内最好的商业银行,股票价格坚挺着呢,你要不要买一些,下个月发新股,我帮你留几手。”
两人谈笑风生,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车秋凌看看腕子上的百达翡丽,嗔道:“还不走,我都饿了。”
陈子锟赶紧上飞机把儿子揪了下来,打开车门请客人们上车,自己坐在副驾位子上,车队直奔北泰市区。
慕易辰看着窗外景色,道路上法国梧桐郁郁葱葱,堤坝下是一大片香樟树,整座城市笼罩在烟雨翠绿中,几栋别致的红砖别墅若隐若现,格外雅致。
“北泰升级为市之后,城建做的更好了,简直让我有一种错觉。”慕易辰道。
“仿佛置身法租界霞飞路,是不是?”陈子锟笑道,“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说,实际上城建的设计就是参照了欧洲城市风格,这里要感谢两个人,设计师是我的夫人林文静,建设者是萧市长。”
慕易辰道:“萧郎当市长了,不错嘛,技术型官僚是当下最紧缺的,什么时候我也到你江东省来当个市长玩玩。”
陈子锟笑道:“好。”
汽车疾驰,树影飞速倒退,谈笑间,到了江湾别墅,家里已经摆下盛宴款待,车秋凌拿出从美国捎来的礼物分给众人,每人一份,谁也少不了,陈子锟的养子陈南已经六岁了,经过长时间的诊疗,他外翻的脚掌得以矫正,耳聋的毛病也改善了一些,戴上助听器后可以听见别人说话,小家伙很内向,静静的像个女孩子。
吃完饭,孩子们就闹着要去打猎,慕易辰奇道:“去哪儿打猎?北泰附近有猎场么?”
陈子锟道:“北泰工业发达,到处矿山铁路,哪儿能有猎物,猎场在南泰以西大青山地区,那儿有深山老林,野鸡兔子狐狸多得是,运气好还能碰到老虎呢。”
慕易辰顿时来了兴趣:“是么,我也去。”
……
大青山早年土匪肆虐,寻常老百姓哪敢进山打猎,现在南泰国泰民安,百姓富足,土匪早已变成历史,山中野生动物丰富,猎物打也打不完,陈子锟一行人从北泰驱车而来,在山脚下扎起营帐。
陈家一直保持着每周打靶的传统,只不过从固定靶升级成活物靶,以至于家里每个成员都是神枪手,就连嫣儿也不例外,陈子锟为她订做了一把粉红色枪托的点二二口径运动步枪,后坐力极小,精度很高,打打野兔子什么的绰绰有余。
大人们用的是进口的温彻斯特双筒猎枪,小孩子们用小口径运动步枪,卫士们装备的则是自动步枪,用来对付可能出现的凶猛野兽。
说是打猎,其实就是瞎胡闹,女人们穿着猎装和靴子,戴着鸭舌帽,打扮的很专业,却只能在河边打打罐头盒,进山打野兔子那是万万不敢的,就连夏小青也没这个兴趣,人家打小就是练暗器出身,玩枪不用教,说打你左眼不打你右眼,自打她进了陈家门,回回打靶都是冠军,搞的姚依蕾和鉴冰也失去了积极性。
唯有陈子锟父子是真为了打猎来的,在林子里打打野鸡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兴趣,从附近村子里找了几个经常进山砍柴采药的山民当向导,父子俩带了几个卫士和干粮弹药,要进山打虎。
大青山连绵几十里,是江东省最大的山脉,在接近人烟稠密的地域是没有大型野物的,最多就是几只野兔,根本满足不了父子俩猎虎的雄心壮志,一队猎人在向导的指引下,直奔深山而去,走了两个小时,树木渐渐浓密起来,遮天蔽日的树荫下是厚厚的腐殖土,各种野生的菌类。
忽然陈子锟举起一只手,大家都停下脚步,小北眼尖,看到远处有一只火红色的狐狸正探头探脑,他毫不犹豫举枪就射,温彻斯特猎枪里装的是十二号霰弹,弹雨泼洒过去,狐狸猛地一跳,尾巴一甩狂奔而去。
小北迅速跑过去查看,地上有血,他兴奋的大叫:“打中了,跑不了多远。”
“追!”陈子锟道,那只狐狸皮毛很好,用来讨好夫人们再好不过了。
父子俩斗志昂扬,循着受伤狐狸留下的踪迹就追过去了,看的山民一愣一愣的,双喜道:“这算啥,俺们上将军可是在关东钻过老林子的。”
陈子锟和小北将队伍抛在了身后,追出去一座山头,那只狐狸的血迹突然消失了,正在狐疑,忽听惊天动地一声怒吼,树叶都震得沙沙响。
一头巨大的黑熊出现在眼前,在山林中这是比老虎还要凶猛的野兽,陈子锟顿觉浑身寒毛倒竖,自己一个人遇险也就罢了,身边还有儿子呢,他一个箭步挡在小北面前:“快跑!”
小北却一点不知道害怕,反而跃跃欲试,抬手就是一枪,霰弹打在熊身上毫无作用,反而激怒了他,咆哮着向父子俩冲了过来,如此近的距离,重新装弹已经来不及了,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声枪响,黑熊背上挨了一弹,腹背受敌的它怒吼着转过身去,一柄钢叉当胸捅来,穿了个透心凉。
黑熊哀鸣着轰然倒地,一个健硕的中年猎户站在了陈子锟父子面前,背着土枪,赤着双脚,却看也不看他们,拔出熊身上的钢叉道:“这是头母熊,它的崽子就在附近,怕你们伤了熊崽才这么凶。”
陈子锟道:“多谢好汉搭救之恩,未请教尊姓大名。”
汉子道:“俺叫程石,是山里猎户,你们是?”
小北道:“我们进山打老虎来的。”
陈子锟补充道:“我姓陈,陈子锟,这是犬子陈北,我们从北泰来。”
程石露出惊讶的表情:“城里人也打猎?你们缺肉吃还是咋的?”
陈子锟道:“打着玩罢了。”
程石上下打量着父子俩,鸭舌帽,帆布猎装,牛皮腰带上插满了子弹,胡桃木枪托的温彻斯特双筒猎枪的烤蓝发着幽光。
“给我看一眼中不?”程石紧盯着猎枪。
陈子锟将猎枪递了过去:“喜欢就送给你。”
程石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一番,还是递了回去:“君子不夺人所爱。”
陈子锟正在惊讶这个大山里的猎户怎么出口成章,忽听一个孩童的声音响起:“爹,逮到一头熊崽子。”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抱着头小黑熊走了过来。
程石道:“这是俺儿,拴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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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遗民
第二章 遗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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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叫栓柱的小孩,穿着豹皮坎肩,腰间别着猎刀,背着两只山鸡,双目炯炯有神,一派小猎人的风范,嗓门响亮无比:“爹,他们是啥人,咋到咱山里打猎来了。 ”
程石道:“胡咧咧什么,大青山又不是咱家的,这漫山的猎物,谁有本事谁打。”
陈子锟见他为人爽直,心胸开阔,有心结交,将猎枪再度捧上:“壮士,我想交你这个朋友,这把枪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了。”
程石将猎枪接过,想了想道:“也罢,我就收下了,不过不能白要你的枪,这只熊就给你了。”
陈子锟道:“那怎么行,熊是你打死的,我不能要。”
程石顿时脸红脖子粗:“那我不要了。”说着真把猎枪抛了过来。
陈子锟没料到山里的汉子这么耿直,有些下不了台,小北却道:“大熊我们要了也扛不走,不如把小熊给我们吧。”
这个提议皆大欢喜,除了栓柱有些不高兴,他也很想把小熊抱回家养着。
程石再次接过那把猎枪,好奇的摆弄着,竟然无师自通,撅开了抢把,陈子锟将插满弹药的腰带递过去,程石装上两枚子弹,咔吧一声合上后膛,在手里掂了掂,赞道:“好枪!”
随即将自己的土枪摘了连同装火药和铁砂子的葫芦抛给儿子:“给你了!”
栓柱接过土枪,喜不自禁,哗啦啦摆弄起来。
那只熊崽子被放到地上,嗷嗷叫着朝母熊的尸体爬过来,被小北抱到一边去了,即便是小动物,看到母亲被宰割也不是件让人舒服的事情。
陈子锟道:“这头熊怎么处理,搁在这儿让别的野兽吃了可不好。”
程石道:“这有何难。”径直将母熊扛了起来,这头熊起码二百斤重,他扛着居然轻松无比,看这样子打算一直扛回家去。
“程壮士,这山里有没有老虎?”陈子锟问道。
程石看了他一眼:“你们真要打老虎?”
刚才小北就说过是来打老虎的,猎户没当回事,以为是小孩子胡扯,现在从陈子锟嘴里说出来,自然是当真的。
“我们进山就是打虎来的。”陈子锟道。
程石道:“老虎是守山的神兽,打不得。”
小北道:“老虎吃人,为啥不能打。”
程石道:“孩子,老虎只有饿极了才吃人,我在这山里打了几十年的猎,从未听说过老虎吃人,这茫茫大山,浪虫虎豹和人类自有相处之道,不管是野兽还是人,都是为了吃饭才捕猎,为了打虎而打虎,坏了山神的规矩可不是好事 。”
猎户的话虽然直白,但却透着大自然的哲理,陈子锟深以为然,肃然道:“受教了。”
他这样一说,程石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你们是来打猎的,啥也没打着怎么成,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咱们一起打吧,猎物对半分。”
陈子锟自然乐得和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一起打猎,两对父子端着猎枪在附近转了一圈,打了两只山鸡,三只野兔,一半倒是陈子锟用手枪打的,精湛的枪法让程石佩服不已。
忽然程石似乎发现了什么,将猎枪轻轻放下,蹑手蹑脚走上前去,一个火红色的影子从藏身处窜出,消失在山林中,程石拔腿就追,赤脚在林子里健步如飞,密集的灌木和大树丝毫不阻碍他的前进。
“栓柱,你爹总是这样追猎物的么?”陈子锟奇道。
栓柱满不在乎的答道:“嗯,火药不够用的时候,俺爹就靠两条腿撵,撵出去十几里地,把猎物撵的跑不动,就逮住活的了。”
陈子锟若有所思。
不大工夫,程石拎着一只死狐狸回来了,小北兴奋道:“是我打中的那只。”
程石把狐狸翻开来一看,全身上下并无伤口,原来并不是小北击中的那只。
猎物丰厚,程石准备回家了,热情的邀请陈子锟父子到家里坐坐,喝一杯苞谷酒,陈子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出发前剥下一块树皮,在树干上刻了几个字留给双喜他们。
程石住在大山深处,翻过两座山头,一道峭壁峡谷出现在眼前,虽然不算很宽,但极深,探头一看,云雾缭绕令人头晕目眩,似乎还有淙淙水声,程石说,这儿叫虎跳涧,意思是说只有老虎才能跳过去。
陈子锟问,你们怎么过涧?
程石抓过峭壁上的一条老藤道:“用这个荡过去。”
程石先抓起藤条做示范,一下就荡了过去,陈子锟把狗熊绑的结结实实,也推了过去,然后是两个孩子和猎物,小孩身子轻,嗖的一下就过去了,陈子锟身高体重,倒是荡了好几下才过去。
过了虎跳涧还有一段山路要走,陈子锟怕程石累着,提出要帮他背狗熊,一上肩才知道这玩意死沉死沉的,走几十步远就气喘吁吁,幸亏他练过调息心法,稳住呼吸慢慢前行,倒也走的稳当。程石见了,暗暗佩服。
终于来到程石所在的村庄,这是一个完全用石头垒起来的寨子,形制颇有章法,易守难攻
村里有几十户人家,都姓程,族长是个八十多岁的矍铄老人,非常好客,听说来了客人,亲自招待,陈子锟很惊讶的发现这里的人竟然都是明朝衣冠。
程老头慢慢讲起了古老的故事,原来程家祖上是明朝崇祯年间的一位通判,不愿降清带领族人来到大山深处,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种田打猎,直到咸丰年间才渐渐和外面有了交流和通婚,用猎物换些生活物品,因为实在偏僻,县衙也懒得管他们,就这样直到民国。
村寨里处处都有明朝痕迹,程家宗祠里供奉着祖宗的盔甲和腰刀,已经锈迹斑斑,寨子围墙上留着射击孔,还有一杆古旧的三眼铳摆在上面,虽经风吹雨打,依然坚守职责。
程家祖上是读书人,虽然弃武从文,读书的习惯没拉下,当年避难之时,拉到山里最多的东西不是武器不是衣物粮食工具,而是万卷藏书,村里有先生负责教育小孩读书,世代不息,所以程石才能出口成章。
捕到一头狗熊,村里人都很高兴,程石把雄挂在石壁上,操刀把熊皮完整的剥下,四个熊掌留下两个,还有两个给了陈子锟,这回陈子锟没有推辞,很爽快的收了下来。
晚饭吃熊肉,喝苞谷酒,寨子虽然垦荒多年,但可耕种的土地还是不多,种植的苞谷产量也不高,除了当粮食的,还有小部分用来酿酒改善生活和祭祖,乡下人淳朴,不劝酒,只管尽兴的喝,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谈天说地,听陈子锟说外面的事情,火车轮船大飞机,高楼大厦铁路桥,听的村民们神往无比。
程石所用的是火绳枪,下雨刮风都不好使,哪有陈子锟送给他的温彻斯特好用,村里猎户们都来欣赏这把洋枪,一个个赞不绝口,说有了这枪,就再不怕野猪糟蹋苞谷了。
原来这山里最厉害的野兽不是老虎,而是野猪,经常成群结队的来糟蹋庄稼,由此这条山谷子还有个别名,叫野猪峪。
程石说:“枪好,可惜子弹不多,不知道县城有没有卖的。”
陈子锟道:“这种子弹是外国造的,连省城都没有的卖,只有托人从上海捎。”
程石露出惋惜之色:“那打完了岂不是成了烧火棍。”
陈子锟道:“我倒有个条路子,能让你有用不完的子弹,只是不知道你又没有这个能耐。”
程石眼睛一亮:“你说。”
陈子锟却并不说话,径直出了屋子,指着远处一棵大树道:“咱俩比比,谁能先跑到那棵树下。”
两人在月下展开了赛跑,结果自然是程石赢了,他有两条撵的上兔子的腿,爆发力和耐久力都极强,陈子锟虽然是练武出身,速度也不慢,但和大山里练出来的铁脚板相比还是落后了不少。
“我带你出去和人赛跑,跑赢了就有钱拿,咱俩一人一半,你看怎么样?”陈子锟提出一个很有诱惑力的建议。
程石有些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
陈子锟道:“我还能糊弄你不成。”
山里日子清苦,打猎种田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山外客人的话让程石动了心思,他先请示了族长,又和自家婆娘商量了一夜,终于在次日早晨,给了陈子锟答复。
“我愿意干。”
……
姚依蕾他们足足等了一天一夜,陈子锟父子才回来,还带来了大批野物和一个猎户打扮的陌生男子。
“收拾东西准备回上海。”陈子锟道。
姚依蕾吓了一跳:“刚来就走,我们还没玩够呢。”
陈子锟道:“来不及了,柏林奥运会八月就要开幕,我得赶紧到奥组委报名去。”
姚依蕾道:“你疯了?谁参加奥运会,难不成是你找来这位?
陈子锟道:“你猜对了,就是他,我准备让他参加跨栏跑、短跑、长跑、马拉松。”
姚依蕾摸摸自家老公的额头,一脸怜悯道:“发烧了,烧的还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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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奥运
第三章 奥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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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依蕾话音未落,就听嫣儿一声尖叫,吓得她跑过去一看,也惊呆了,地上坐着一只小黑熊,毛茸茸的可爱至极。
“好可爱的小熊,叫什么名字起好了没有?”姚依蕾最喜欢小动物,养猫养狗养猴子,家里都快成动物园了,不过猛兽类型的还没养过。
陈子锟想了想道:“就叫大壮吧,陈大壮。”
陈大壮的到来让女人们为之疯狂,争先恐后拿出零食给它吃,小熊吃的津津有味,嫣儿尖声道:“爸爸,这只小熊是送给我的么?”
嫣儿已经十一岁了,生的亭亭玉立,一看就是美人胚子,陈子锟视作掌上明珠,忙道:“是,就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爸爸就会哄人,我生日都过了。”嫣儿笑嘻嘻道。
姚依蕾道:“我的生日礼物呢?”
陈子锟赶忙拿出一只死狐狸:“还没来得及剥皮,等拾掇好了,给你做个狐狸皮围脖。”
鉴冰道:“哎,我的生日也快到了呀。”
夏小青也来凑热闹:“还有我。”
陈子锟焦头烂额,道:“都有份,咱们下个月去欧洲,到巴黎去采购,买多少东西都算我的。”
众夫人一阵欢呼,这才放过他。
陈子锟擦擦汗,对慕易辰道:“你不是问我怎么管理夫人的么,现在明白了吧。”
慕易辰点点头道:“明白了,你是被人家管理。”
佣人们收拾好了东西,装车启程,程石坐在汽车里,似乎有些忐忑,时不时伸头看看远去的大青山,此时他还不知道,这一走,就是关山万里。
半山腰上,十三岁的少年猎人程栓柱冲着远去的车队大声呼唤,用力挥着手。
……
回到北泰之后,陈子锟迫不及待的带着程石到北泰师范学校的操场上进行了一次测验,程石穿着崭新的跑鞋站在起跑线上,体育教员掐着秒表大喊一声:“跑!”他便奔了出去,转眼跑到了一百米外,体育教员按下秒表,看了成绩,十二秒五。
这个成绩很不理想,师范学校的教员们嗤之以鼻,心说这就是您找来的飞毛腿,程石见陈子锟脸色有些难看,知道自己跑得不够快,讪讪道:“这鞋不好。”
陈子锟道:?ww.≌馐亲詈玫呐苄?耍?虾B蚶吹摹!?
程石道:“俺不是那个意思,俺不习惯穿鞋,还有,一个人跑没啥感觉,得有人陪着跑才带劲。”
陈子锟便安排了几个体育优秀生陪程石一起跑。
程石脱了鞋子,赤着一双大脚站在起跑线上,五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着这个一脸土气的大叔,有些不屑,做完热身运动,很专业的蹲在了起跑线莣ww.?
发令枪一响,少年们如同离弦利箭一般冲了出去,程石却还在原地发呆,等对手们跑出好几步远才猛然腾空而起,闪电一般超过了五个少年,一马当先冲过终点,体育教员一按秒表:“**,十秒八,平世界记录!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表秒有误差。”
陈子锟乐了:“那就再跑一次。”
于是又跑了一次,这回秒表掐准了,确实是十秒八,这个成绩和一九二八年阿姆斯特丹奥运会一百米短跑成绩是持平的,中国短跑健将刘长春也曾跑出过这样的好成绩,没想到大青山一个普通猎户居然做到了。
陈子锟大喜:“老程,你就是千里马,我就是伯乐。”
程石道:“赢了有钱拿是不?”
陈子锟道:“岂止是有钱拿,是有很多钱拿。”
程石道:“俺不要多,只要能在虎跳涧上修座桥才行。”
陈子锟哈哈大笑:“没问题,你跟我走就行。”
……
陈子锟是军事委员会航空委员长,中央级别的高官,一言九鼎,谁也不敢不给面子,在亲眼见识了程石的短跑速度之后,中华体育协进会的会长王正廷博士开出了一纸证明,补充程石为中华民国奥运会代表团运动员之一。
第十一届奥运会在德国柏林举行,中华民国代表团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奥运会了,运动员们已经乘坐轮船出发奔赴欧洲,陈子锟他们想追上就必须坐飞机,新买来的DC-3正好担任这一艰巨的环球飞行任务。
跨国飞行不成问题,因为这架飞机的籍贯还属于美国,名义上是纽约黑手党帕西诺家族的私人飞机,美国人的飞机自然可以降落在全球任何机场。
陈子锟给家里人全办好了护照,全家集体出国旅行,除了林文静,她不爱凑这种热闹,姚依蕾母女,夏小青母子,还有鉴冰和刘婷,连小南也一起去了,慕易辰夫妇也跟着凑热闹,趁着夏天去柏林看奥运,当然也少不了最重要的一位,短跑选手程石。
飞机预备了两组飞行员,查尔斯霍克和他的助手,陈子锟和安学,还有一个小北可以做替补,还有机械师和无线电操作员,两名空中小姐,飞机上有洗手间和厨房,十四张卧铺,确保长途飞行的舒适。
上海----香港----河内----曼谷----加尔各答----孟买----卡拉奇----巴士拉----开罗----伊斯坦布尔----柏林。
每到一处,众人都下来稍歇,领略当地风土人情,买些小工艺品留念,在南亚和北非,中国的银元很受欢迎,到了欧洲,就是花旗银行的旅行支票大展神威的时候了。
抵达柏林之后,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面前,由于奥运会即将召开,全世界的游客汇聚柏林,旅馆房间千金难求,不过陈子锟认识前任德国国防部长萨克德将军,将军曾任中国顾问团长,和他颇有些交情。
萨克德将军出面果然好使,他证明陈子锟不但是来自中国的陆军上将,还有着古老的贵族头衔,勃兰登堡饭店的经理顿时肃然起敬,给他们开了房间,租赁了一辆梅赛德斯敞篷轿车以及一个技术娴熟的司机。
女人们到选帝侯大街去逛商店,陈子锟带着程石去体育场训练,奥运会尚未正式开始,运动员们可以在场地进行热身,程石来到跑道前,照例把鞋脱了,先蹲在地上抽一袋烟。
一个黑人运动员走到旁边,很诧异的看了看这两个亚洲人,陈子锟主动和他打招呼:“嘿,美国人?”
听到熟悉的口音,黑人小伙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伸出手来:“杰西.欧文斯,阿拉巴马人。”
陈子锟和我握手:“幸会,我在纽约住过一段时间。”
得亏程石已经在旅途上见过许多黑人,此刻看到杰西欧文斯并不惊讶,还向他打起了招呼,两人同是田径运动员,颇有共同语言,陈子锟索性当起了翻译,为他们交流搭起桥梁,程石很感兴趣的倒不是美国运动员如何训练,成绩如何,而是美国人种不种庄稼,喂不喂猪这种奇特的问题。
一番交流后,双方距离感拉近,欧文斯提议一起热一下身,程石欣然答应,两人站在起跑线上,陈子锟猛地一挥手,两人同时起跑,不过还是欧文斯快了一步,领先程石半个身位。
程石遇强则强,长时间山林追猎养成他的这个特性,越是前面有猎物,他越是跑得快,一百米的距离很快到头,程石领先欧文斯半个身位。
欧文斯惊呆了,虽然他并未使出全力,但很显然对方也只是跑着玩的,他指着程石身后的背包问道:“你居然没有将东西放下?”
程石打开背包,里面是水壶和干粮,虽然不算很重,但对于短跑运动员来说,任何多余的分量都是致命的。
周围渐渐围满了各国运动员和教练,杰西欧文斯的威名他们是知道的,可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黄种人来自何方却是一个谜。
陈子锟不想过分招摇,拉着程石和欧文斯离开运动场,找了一家酒馆小坐,通过交谈得知,欧文斯也是个苦命的娃,七岁就帮家里干活,当过搬运工、鞋匠,从小吃苦受罪,一路走来颇不容易。
程石则是猎人出身,在深山老林里和老虎豹子赛跑,练就的一双铁脚板,两人都是出身草莽,顿有惺惺相惜之感,相约一定要在奥运赛场上决出胜负。
第二天,神秘中国选手在热身时战胜美国名将杰西欧文斯的事情传遍了柏林,恰巧中国奥运代表团抵达德国,运动员们经过长途海上颠簸,身体都颇为不适,听说国内来了强援,自然开心,邀请陈子锟和程石一起吃饭,席间程石又再次表演了他的飞毛腿,博得阵阵掌声,大家都信心满满的说,这回中国代表团肯定要拿一枚金牌回去了。
消息传开,旅德华人纷纷前来探望程石,顺便请他吃饭,程石生性豪爽,来者不拒,陈子锟因为要陪夫人,便找了个翻译陪着程石参加各种活动。
八月一日,奥运会终于开幕了,陈子锟带着一家人驱车前往主会场,沿途挂满了红底黑万的纳粹旗帜,十里长街两边,站满身穿褐色制服的纳粹党员,奥运主会场是一座用大理石和花岗岩建造起来的气势磅礴的巨大建筑,能容纳十万人以上,满场都是巨幅的旗帜和纳粹鹫章,高音大喇叭里连续播放着激昂的音乐,令人振奋激动不已。
陈子锟深深陶醉其中,他甚至幻想起有朝一日,中国举办奥运会,将会是怎样的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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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折戟柏林
第四章 折戟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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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幕式的**部分不是德国田径运动员弗里茨希尔根点燃奥运圣火的那一刻,也不是国际奥委会前主席顾拜旦发表热情洋溢的演说,而是德国国家元首阿道夫.希特勒进入主席台的瞬间。
全场起立,欢声雷动,十万人的大体育场上人潮涌动,地动山摇,负责守卫场地的党卫军齐刷刷的行古罗马法西斯式军礼,这些士兵都是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年轻金发男子,黑色的军装和钢盔,马裤皮靴,身姿挺拔,不可一世。
希特勒身量不高,穿着黄色的纳粹党制服,距离太远看不清楚相貌,不过来柏林这几天,大街小巷已经见惯了元首大人的巨幅照片,知道此君的模样。
元首开始讲话,宣布第十一届奥运会开始,陈子锟听不懂德语,但是可以听出希特勒口才不错,口若悬河脱稿演讲,声音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诚然,能把欧战后灾难深重的德意志民族带出泥潭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姚依蕾举起一个蔡司公司生产的简易折叠望远镜,看了看道:“希特勒此人望之不似人君。”
周围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压过了她的声音,所有德国人眼中都闪着狂热的光辉,配上无数五层楼高的纳粹旗帜和脚踩万字的德意志鹰,即便不是德国人,也自然而然的被感染。
强大、秩序、狂热,这是柏林奥运会开幕式给陈子锟留下的印象。
1936年的德国,繁荣而富有生机,人民生活水平蒸蒸日上,走在选帝侯大街上,处处能感觉到德意志民族的伟大,橱窗内商品琳琅满目,马路上行驶着梅赛德斯和保时捷的汽车,据说希特勒为德国百姓设计了一款国民轿车,前后圆溜溜的,像只甲壳虫,可惜还未量产,只见过那么几辆,这样富足而有序的国家,很难想象十年前还陷在通货膨胀、割地赔款的战败危机中。
这是一个崭新的德国,伟大的德国,怪不得蒋介石非常崇拜希特勒,事实上国内的知识界有不少声音,都极为推崇这种国家社会主义模式,认为是拯救中国的一剂良药。
八月二日,短跑预赛开始,陈子锟带着家人来到运动场,满怀信心等着看程石的比赛,即便发挥失常,估计进决赛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是程石竟然没有出现在赛场上,只有中国选手刘长春和程金冠参加,皆在第一轮就被淘汰。
陈子锟大惊,急忙找到代表团领队询问,原来程石昨晚接受几个旅德华侨的宴请,吃了一顿饭后回到奥运村就开始腹泻,一直拉到早上,整个人都脱水了,现在已经送医院救治,那还有体力参加比赛。
来到医院,果然见程石躺在病床上,满脸愧色,漂洋过海来到德国,是为了中华民族挣面子的,可是没上场就先趴下了,实在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程石想死的心都有,挣扎着爬起来要给陈子锟请罪,医生走过来说了两句,翻译说:“他不是吃坏了肚子,而是中毒了,我们从他的排泄物中查出了一种烈性毒药,幸亏患者体质很强,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大概性命都丢了。”
众人面面相觑,恐惧弥漫开来,程石是中国代表团的黑马,在热身时战胜了欧文斯的消息传遍柏林,世人皆知,都以为这次中国即便不拿金牌,一枚银牌也是没跑的,哪知道乐极生悲,黑马连预赛都没参加,直接被毒翻了。
陈子锟大怒,可是人地两疏,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求助德国警方,警察对这种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指望不上,代表团和华侨们只好自己调查,原来比赛头天晚上宴请程石的那几个所谓华侨,根本就不是中国人。
恰好军事委员会高级顾问蒋百里来德国洽谈军事合作,蒋是北洋老人,曾经做过保定军官学校校长,给吴佩孚当过参谋总长,如今又是军委会一员,和陈子锟有些交集,他是以官方身份来的,可以适当向德方施加压力,陈子锟便去拜访了蒋百里。
虽然同为上将,又是军委会成员,但蒋百里毕竟是老前辈,陈子锟持弟子礼,客客气气把事情一说,蒋百里义愤填膺,表示会通过途径向德国方面交涉。
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一大喜事,陈子锟和蒋百里虽不是莫逆之交,但是异国他乡遇到,也是倍感亲切,陈子锟邀请蒋百里到勃兰登堡饭店吃饭,蒋百里欣然答应。
赴宴之时,蒋百里带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同来,男的二十岁左右,英姿勃发,帅气逼人,女孩子十六七岁,生的国色天香,娇美可人,陈子锟笑道:“百里兄生的一双好儿女。”
蒋百里呵呵大笑,道:“这小伙是我的侍从副官,蒋纬国,蒋委员长的次子,这是我的女儿,蒋英。”
蒋纬国上前敬礼:“陈将军您好。”
蒋英也道:“陈叔叔好。”声音婉转清脆,悦耳至极。
陈子锟道:“好,好,看到你们年轻人,我的糟糕心情一下就变好了,双喜,去把少爷小姐叫下来。”
本来陈子锟没打算让儿女来参加宴席的,既然蒋百里带了女儿来,他便把小北和嫣儿叫了下来,让年轻人之间互相认识一下,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虽然小北只有十五岁,但个头长的高,而且他一直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见识颇多,和年长五岁的蒋纬国在一起并无代沟之感,反而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嫣儿和蒋英同为小姑娘,还没到学会嫉妒的年纪,自然也是能玩到一起去。
饭菜是德国式的熏肉、香肠肘子和黑啤酒,分量极足,陈子锟感慨道:“希特勒宣扬雅利安人至上,完全是一派胡言,整天吃肘子喝啤酒,这体格能不好么,若是给我们中国人整天吃这么好的东西,想必也能个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奥运会上金牌满把抓。”
蒋百里笑道:“昆吾老弟的话虽然白,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中国是农耕民族,历来被漠北游牧民族侵略,体质的原因占了不少,别说整天吃肉了,在北方土地贫瘠山区,农民连粗粮都吃不饱,所以我们被列强称作东亚病夫嘛,他们希望我们永远羸弱,这样才好欺压侵略,其中又以日本最烈,处处打压中国,这次运动员中毒事件,想必就是日人所为。”
陈子锟道:“很有这个可能,日本生怕中国拿了奖牌,民气旺盛,对他们的侵略大计有所影响,所以才出此下作招数。”
……
蒋百里虽有官方身份,说话也不是那么管用,德国警方依然是虚以委蛇,应付了事,毕竟这案子太小,根本够不上立案,至于你们中国人说被人算计了,到手的金牌飞了,那是你们自说自话,不能当作证据。
不过几天后,德国警方的头就大了,某处发生一起恶性的入室杀人抢劫案件,几个亚洲人被杀,死状甚惨,据查这几个人都是来自日本和朝鲜的商人。
奥运期间发生惨案,警方下大力气侦查,可是毫无线索,最终成了无头案。
案子发生后,程石的病情倒是迅速好转,见人也有笑脸了。
所有中国选手均未进入复赛,全军覆没的消息并不出乎意料,奥运精神重在参与,中国队远渡重洋来到柏林,本身就已经很不容易,得奖牌这种事情实在是奢求,所以并没有人责怪程石,他们只是觉得程石没能在奥运赛场上跑一趟,委实可惜。
为期半个月的奥运会终于闭幕了,陈子锟一家人买了大堆东西,奥运纪念留声机就买了好几台,还有火炬的仿制品,德国香肠和啤酒,当然德国生产的枪械更是买了不少。
程石跟随中国奥运代表团乘船回国,陈家人继续在欧洲旅游,尽情购物,去了巴黎、伦敦、罗马,最后直飞纽约。
时隔十四年,陈子锟再次来到美国,马里奥.帕西诺前来接机,当年玉树临风的意大利小伙子现在已经变成脑满肠肥的黑手党头子,大热的天穿了一套西装,热的满头是汗,身后停了整整十辆漆黑锃亮的林肯牌大轿车。
“亲爱的陈,又见面了,听说你做了将军,还没当面祝贺你。”马里奥给他他一个热情的熊抱,然后表情定格了,目瞪口呆着看舷梯上下来的姚依蕾、鉴冰、夏小青和刘婷。
“朋友,你千万不要告诉我,这些都是你的妻子,否则马里奥会妒忌死的。”马里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很不幸,你猜对了,基本上都是。”陈子锟笑着向他做了介绍,来自东方的夫人们温文尔雅的用英语打着招呼,马里奥也表现的像个正宗的绅士,而不是一个黑手党头子。
此前陈子锟已经委托珀西诺家族在纽约买了一处房产,位于曼哈顿繁华所在,有十五间卧室和巨大的客厅,一家人正好入住,晚上去安东尼老头子家里赴宴,吃正宗的意大利菜。
安东尼老头子已经七十多岁了,身子骨依然硬朗,他对陈子锟一家人的到来表示了热切的欢迎,只是有一点不满意,陈子锟的儿女太少了,按照意大利人的传统,起码生一屋子的孩子。
马里奥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在屋里打打闹闹,两个男孩子玩飞镖,玩得一塌糊涂,小北本来很矜持的坐着,实在看不下去,拿起一只飞镖,一甩手,正中靶心,把两个男孩震住了,赶紧递上飞镖,小北左右开弓,令人目不暇接,飞镖全部命中靶心。
就连马里奥都惊呆了,珀西诺家族中飞刀玩得最好的人也做不到如此。
吃晚饭的时候,那只白猫依然在餐桌上优雅的走来走去,陈子锟摸摸它,白猫不以为然的抖了抖毛。
“这是吉米,老凯特的儿子,可怜的凯特去年冬天死了。我们都老了,孩子们正当年,瞧这孩子,和你当年的劲头差不多。” ”安东尼老头子看着小北道。
陈子锟道:“我想把儿子寄养在你们家,请你们教导他做一个正直的男子汉。”
姚依蕾和鉴冰大为诧异,夏小青不懂英语,一脸茫然,安东尼老头子却眉开眼笑:“我太荣幸了,就让马里奥做这孩子的教父吧,虽然他是个黄种人,但我想整个纽约,也没人敢欺负珀西诺家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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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帝国大厦顶端
马里奥也很高兴,看得出他很喜欢小北,拍着这孩子的肩膀道:“我保证把他培养成意大利黑手党的优秀接班人,孩子,你喜欢用什么枪?左轮还是自动手枪。由网友上传==”
陈子锟知道马里奥在开玩笑,耸了耸肩,小北听不懂马里奥大叔的话,眨眨眼睛没说粀ww.?
“哈哈哈,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可能去当枪手,我会送他进常青藤的,哈佛或者耶鲁随便挑。”马里奥大笑道。
陈子锟道:“不不不,我不打算让他上名校,我这个儿子不是读书的料,我打算送他进军校,西点或者弗吉尼亚都可以。”
马里奥道:“当军官也是个体面的职业,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正好我认识国防部一位将军,可以帮忙。”
陈子锟道:“我让他上军校可不是为了什么体面的职业,是因为中国在不久的将来会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需要专业素质的职业军人。”
老安东尼道:“是不是和日本帝国之间的战争。”
陈子锟道:“是的,日本是无比强大的敌人,为了对抗他们的侵略,中国最优秀的青年都应该选择军人这个职业,更何况我儿子的父亲是一位上将。”
珀西诺家族的男人们肃然起敬,虽然他们是爱好和平的意大利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崇敬英雄。
气氛变得有些肃穆,夏小青小声问姚依蕾他们说的什么。
“老爷要把小北留在美国念书。”姚依蕾低声道。
夏小青勃然变sè,不过她是传统人家出身,懂得在外人面前给丈夫留面子,并没有当场发飙。
回到住处,夏小青才发可脾气,骂陈子锟自作主张,把儿子往火坑里推。
陈子锟耐心解释:“美国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怎么能是火坑呢,儿子长大了,也该闯dàng一番了,留在父母身边始终成不了材。”
夏小青道:“连个牛ròu都煎不熟的破地方,不是火坑是什么,反正我不同意。”
当娘的舍不得儿子也在情理之中,陈子锟便不再坚持,次日带着一家人在纽约到处游逛,他借了两辆敞篷大轿车,在纽约440号公路上狂奔,笔直宽阔的柏油公路,宛如发亮的长蛇一直延伸到天边,一座巨大的铁桥出现在眼前,完全由钢铁建成,气势宏伟磅礴,这便是连接纽约和新泽西的巴约纳大桥。
兜风兜到新泽西,再折回来坐地铁,久负盛名的纽约地铁鱼龙hún杂,充斥着小偷、醉鬼和流làng汉,不过有帕西诺家族的保镖跟着,谁也不敢打这些亚洲人的主意。
折腾了一圈后,又回到曼哈顿,去了百老汇和第五大道,在马克西姆餐厅吃了一顿法式大餐,最后来到了第五大道350号,一百零二层的帝国大厦。
用huā岗岩和钢材建成的帝国大厦是全世界最高的摩天大楼,晴好天气下,几十里外就能看到它的雄姿,陈子锟也是第一次到这儿来,chūn田洋行美国分公司在帝国大厦上租了一间办公室,位于八十八层,经营军火出口代理和猪鬃、桐油进口生意,经理是艾伦.金。
金经理带着秘书在大厦入口处迎接中国大老板一行,带着他们坐上高速电梯,直奔最顶观光层,此时纽约已经华灯初上,站在帝国大厦顶端,四下景sè一览无遗,宛如上帝站在云端俯视众生。
地面上的汽车如同甲壳虫,人比蚂蚁还小,曼哈顿市区霓虹闪烁,一片灯海,摩天大楼一座连着一座,远处是缎带一般的哈德逊河,所有人都长时间的沉默着,纽约的繁华程度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能力,上海滩是全中国最繁华的所在,和巴黎柏林相比也不逊sè,但和纽约一比,明显处于下风。
“如果上海是人间的话,这儿就是天堂……”姚依蕾幽幽道,她去过日本,去过欧洲,但美国还是第一次来,今天的所见所闻,让她真正明白了强国的意义,不是日本那般穷兵黩武,不是德国那样气势迫人,而是美国这样的藏富于民。
三个孩子最兴奋,跑来跑去,乐的咯咯笑,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思想负担,只管玩就是。
刘婷把三个孩子叫到一起,和他们讲起了故事:“很多年前,咱们中国还是唐朝的时候,长安和纽约一样,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大都会,全世界的人都到长安来上学、生活、出使,把咱们的好玩意学会,带回家去如法炮制,远的不说,日本的京都就是模仿长安建成的。”
嫣儿歪着头问:“阿姨,那长安现在呢?”
刘婷道:“有机会让爸爸带你去看,基本上……和省城差不多,但是有很多地方小吃,羊ròu泡馍、ròu夹馍、凉皮什么的。”
嫣儿一撅嘴:“那有什么好玩的。”
刘婷道:“每个国家,每个城市,都有它繁荣昌盛的时期,咱们在唐朝时候风光过了,现在轮到美国了,咱们中国落后,就得有人像唐朝时候那些外国学生一样,到先进发达的地方把人家的好东西学会,带回来把咱们国家建设的更漂亮,更强大。”
嫣儿听不懂这些,继续玩她的去了,小北却若有所思。
nv人们带着孩子看风景的时候,陈子锟和慕易辰在挂着斯普林费尔德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办公室里喝着咖啡谈着生意上的话题。
一个穿职业装的nv子端着三杯咖啡过来,陈子锟笑道:“你不是艾米丽么?”
来者正是当年和陈子锟有一面之缘的美国nv孩艾米丽,如今她身材发福,脸上的雀斑也不见了,面如满月,笑容可掬,一副纽约中产阶级职业nvxìng的样子。
“钱德斯太太是我们公司的会计师,掌握经济大权,我huā出去的每一个美分都要经过她的同意。”金经理笑呵呵说道。
艾米丽很大方的坐了下来,先感谢了陈子锟在经济危机时期对自己家的大力帮助,六年前美国金融崩溃,艾米丽的父亲经营的bō士顿希尔曼银行面临挤兑风cháo,幸亏chūn田洋行伸出援手,以收购股权为jiāo换进行注资,使得银行免于破产,并且趁着罗斯福新政发了一笔,现在希尔曼银行已经开到了纽约,而老阿巴博内尔先生也意义风发,成为马萨诸塞州参议员,据说还要竞选下一任州长呢。
艾米丽本来是富家小姐,用不着出mén工作,但她违背父亲的意愿,嫁给了一个来自加利福尼亚的穷小子,失去家里的接济,只好到斯普林费尔德公司来打工,好在犹太银行家的nv儿算起帐来技术jīng湛,每月薪水不低,足够她养活四个孩子的。
“您丈夫在哪里工作?”陈子锟很随意的问道。
艾米丽道:“我丈夫叫比尔.钱德斯,是美国陆军上尉,驻扎在菲律宾,每年只有短短几天的休假。”
陈子锟眼睛一亮:“比尔钱德斯,是不是西点军校1924年毕业的?”
艾米丽奇道:“不会吧,你们认识?”
陈子锟道:“世界真小,我和比尔不但是同学,还是同宿舍的好朋友。”
艾米丽抚着自己的心窝:“哦,上帝,比尔明天乘船回纽约,你们可以见面了,真是太巧了,这一定是上帝的安排。
……
第二天,陈子锟亲自到纽约港口迎接他的老同学,比尔钱德斯上尉提着皮箱风尘仆仆的下了船,和妻子紧紧拥抱在一起,四个孩子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吵着,争着让父亲抱,比尔抱了这个抱那个,抱起最后一个的时候才看到不远处笑yínyín的陈子锟。
“陈!哦上帝,真的是你,太好了!”钱德斯上尉上前和老朋友紧紧握手,继而拥抱,当年在西点,陈子锟很照顾这个瘦弱的室友,两人的关系是最好的,后来陈子锟回国,辗转各处联系也就断了,没想到居然能在纽约再度相逢。
陈子锟知道钱德斯一家需要单独享受天伦之乐,便没有打扰他们,只是见了比尔一面就告辞了,两人相约后天到比尔在新泽西的家里做客。
第三天,陈子锟一家人坐着两辆林肯牌大轿车来到新泽西乡下,钱德斯的家在一个小镇上,绿草茵茵,独栋的木房子,有车库和后院,养着一条狗,典型美国人的家庭。
比尔一家人出mén欢迎,午餐已经预备好了,煎牛排和西兰huā,艾米丽的厨艺不咋滴,只能勉强入口而已,不过大家还是很有礼貌的夸赞nv主人手艺好。
饭后咖啡甜点,比尔谈起自己的工作,现在他是美国陆军驻菲律宾共和国顾问团的一员,在麦克阿瑟将军麾下工作,虽然驻扎海外有些津贴,但对于一个养了四个孩子的上尉来说,还是不够。
“菲律宾糟糕透了,我希望调到中国去驻防,听他们说,天津和上海的生活都非常优越,一个人的薪水足以养活一家人,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把艾米丽和孩子们接过去了。”比尔揽过艾米丽,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陈子锟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找人,但是不要抱太大希望,因为我不知道美**队是不是和中**队一样**,只要huā钱就能办成一切事情。”
比尔钱德斯上尉耸了耸肩:“陈,天下的乌鸦是一般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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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长安
别管靠谱与否,至少陈子锟的话让比尔有了一线希望,心情也突然好了起来,两人谈天说地,提到了老同学乔治.霍华德。~~
“乔治从安纳bō利斯海军学院毕业后,去了海军陆战队,西点出身并没有让他受到排挤,反而风生水起,你知道,海军陆战队总得找个专业点的陆军军官教他们怎么打仗,哈哈哈,乔治现在是已经是中校了,在同学里面算是晋升的最快了,对了陈,你现在是什么军衔,想必已经扛上将星了吧。”
陈子锟耸耸肩:“恐怕还要再大一些。”
“天哪,不会是中将吧?”比尔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事实上,是三星上将,我主管中国的军事航空。”陈子锟道。
“恭喜你,我的朋友,看来我真的应该调到中国去,这是上帝的安排,艾米丽,可以再开两瓶啤酒么。”比尔眉飞sè舞道。
钱德斯家境不太好,孩子众多,卧室都不够住的,每天艾米丽还要开车去曼哈顿上班,日子过的非常辛苦,如果调到中国上海这种不亚于纽约的远东第一大都会,对他们一家来说都是好事。
第三天,钱德斯一家人回访陈子锟在曼哈顿的家,十五间卧室的大房子让他们叹为观止,mén前锃亮的最新款林肯牌大轿车更是让钱德斯家那辆老掉牙的二十年代款福特车相形见拙。
这顿饭吃的是中宗中国菜,陈子锟的夫人们下厨烹制,用比尔的话说,舌头都快吞下去了,孩子们更是把盘子都tiǎn得干干净净。
陈子锟说:“艾米丽每天开车来往于新泽西和曼哈顿之间太辛苦了,不如住在我这里,孩子们也一起来,纽约的学校比新泽西要好些。”
艾米丽惊叹道:“哦,上帝,陈,你真是太好了,我该付给你多少房租呢。”
陈子锟作惊讶状:“什么房租,难道不应该是我付给你看房子的酬劳么?”
大家都笑了,这栋房子陈家不常住,空着也是空着,租给艾米丽一家是顺水人情,当然房租还是要给的,一个月三十美元,只具备象征意义,陈子锟还委托艾米丽把多余的房间出租,收点钱给孩子们买糖吃。
比尔调动的事情,陈子锟已经委托帕西诺家族在cào作了,估计调令很快就能下来。
钱德斯两口子对陈子锟的慷慨感谢万分,当晚就没回去,住在了灯红酒绿的曼哈顿。
为了感谢陈子锟,比尔和艾米丽商量了一下,决定请他们在第五大道一家很上档次的法国餐厅吃饭。
晚餐时,竟然邂逅了当年的时代周刊nv记者凯瑟琳斯坦利,时光荏苒,当年抱犊崮上坚强勇敢的nv记者已经是干练的资深媒体人了,气质出众,无与伦比,身边带着一个可爱的亚麻头发的小萝莉。
不期而遇总是会令人惊喜,陈子锟邀请凯瑟琳母nv一起用餐,席间畅谈当年,欢声笑语,凯瑟琳现在纽约时报担任编辑,她丈夫五年前死于海难,是个单亲妈妈,nv儿叫伊丽莎白,和嫣儿一样的年龄。
不知不觉谈到中国形势,日本在华北屡屡制造事端,支持méng古德王,分裂察哈尔,张学良引咎辞职后去了陕西剿共,平津一带由冯yù祥旧部宋哲元掌管,宋部面对日本挑衅百般忍让,华北已成火yào桶,随时可能爆发战争。
比尔不由得后悔起来,陆军十五团就驻扎在天津,万一自己被调到那儿去,岂不是往火坑里跳么,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只能祈祷别被调到天津去。
忽然凯瑟琳话锋一转,提到了陕北的**武装,她说有个美国记者是自己的朋友,几个月前从北平出发去了陕西,打算采访苏区,请陈子锟给予帮助。
“我的影响力可没那么大,**和国民党是死对头,他们不听我的。”陈子锟道。
凯瑟琳却说:“不不不,**是不会为难一个美国记者的,他们迫切的想把自己优秀的一面展示给世界,需要提防的是国民党的特工,蓝衣社,你懂得。”
陈子锟道:“我知道,如果有麻烦,我会出面的。”
凯瑟琳道:“我先替他向你表示感谢,这顿饭我请。”
陈子锟道:“可是,你至少要告诉我他的名字吧。”
凯瑟琳拍拍自己额头:“抱歉,太兴奋了,他叫埃德加.斯诺,是一个优秀的记者。”
既然见到了凯瑟琳,就没有理由不去拜会自己名义上的“养父”肖恩.斯坦利,斯坦利家族是美国jīng英家族,在商界和政界有很深的影响力,与帕西诺家族这种黑手党家族相比,用中国式的理解,就是白道和黑道的区别。
老肖恩住在长岛海边的一栋别墅里,孤零零一个人,只有一条狗陪着他,对于陈子锟的到访,老头非常高兴,表示有机会还要再去中国。
陈子锟问他具体什么时候去。
“需要我的时候。”老肖恩眨眨眼睛,很狡黠的回答。
……
陈子锟huā了两个月的时间带家人游遍美国,时间有限,只能浮光掠影的乘着飞机到一些特sè程石去观摩一番,纽约的自由nv神象、华盛顿的国会大厦和纪念碑、迈阿密的棕榈海滩、底特律的汽车厂、科罗拉多大峡谷、黄石国家公詗ww.⒌驴巳?沟哪脸 ⒕山鹕降奶迫私趾徒餸én大桥工地,当然也少不了陈子锟的母校西点。
此次出洋,陈子锟用的是考察欧美航空工业的名义,但是huā销的并非公帑,而是sī人荷包里的钱,一家人环游世界,何其快哉,不过幸福的日子就快过完了,南京急电,征召陈子锟回国。
临行前,陈子锟给了儿子自己选择的机会,是回国,还留在美国历练,之所以用历练而不是求学这个词儿,是因为小北实在不是上学的材料,骑马打枪开飞机倒是样样jīng通。
大概是帝国大厦顶层刘婷阿姨的话起了作用,小北选择留在美国。
纽约纽瓦克机场,小北和父母洒泪而别,银sè的DC-3升空而去,十五岁少年从此将开始美国之旅。
即便是最先进的道格拉斯客机,也不能进行跨越浩瀚太平洋的超远程飞行,唯有经欧洲西亚原路返回,
回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陈子锟马不停蹄赶到洛阳面见蒋委员长,蒋介石大发雷霆,倒不是冲陈子锟来的,而是生张学良的气。
热河沦陷后,张学良下野出洋考察,一去就是八个月,把chōu了多年的鸦片也戒了,回国后担任西北剿匪副总司令,带领东北军旧部围剿陕西**,屡战屡败,东北军上下皆受到**宣传影响,张学良居然主张停止剿共,一致抗日。
蒋介石说:“汉卿糊涂!**是心腹大患,剿共已经到了最后五分钟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怎么能停,昆吾你和他相jiāo多年,这次一定要帮我好好劝劝他。”
陈子锟道:“委员长打算派我去西安?”
蒋介石道:“视情况而定吧,如果汉卿mí途知返,这一趟就不劳烦你了。”
过了几日,上海传来消息,救国联合会沈钧儒、邹韬奋、章乃器等七人因鼓动罢市反党被捕,引起民间舆论反弹。
张学良从西安飞到洛阳面见蒋介石,请求释放七君子,被拒绝后称西安情况危急,部队不稳,请委员长前去坐镇训话,蒋介石不置可否,反而让陈子锟去开导张学良。
几年没见,张学良愈加清瘦,留着八字胡,依然穿着东北军的蓝灰sè呢子军装,系着武装带,满脸疲惫,一身沧桑,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军阀少帅鲜衣怒马风流倜傥之感。
陈子锟是军事委员会里的逍遥派,这一点张学良是知道的,加之二人多年情谊,说话也放的开。
“昆吾兄,咱们多年兄弟,我有话就直说了,中央军剿共都剿了九年了,有用么?以狮子搏兔之力都无法剿灭**,我们东北军又哪有这个能耐,我麾下六十七军和红军jiāo战,被俘虏了几千人,武器缴了,人放回来了,说什么不愿意再去打仗,**主张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我是赞成的,日本人占我东北四省,企图染指华北,狼子野心世人皆知,如此险恶的国际形势下,蒋委员长依然口口声声剿共,难道**的威胁真的比日本人还要大么!”
张学良越说越生气,义愤填膺,当场摔了一个茶碗。
陈子锟道:“汉卿,你手上有兵,大可以做冯yù祥阎锡山嘛。”
张学良愣了一下,没料到陈子锟竟然这么说:“昆吾兄,悔不当初,我丢了老帅留下的地盘,带着部队到西北剿共,我们是客军,幸亏我和杨虎城相处的还算融洽,如果我想盘踞西北,别说老杨不答应,就是我那些部下也不会同意的,我们的家,在松huā江上。”
陈子锟道:“汉卿,我是支持你的,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张学良叹口气说:“谢谢你,我现在心灰意冷,惟愿委员长能驾临西安,给我们东北军将士训话,安抚一下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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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事实不用陈子锟相劝,蒋委员长已经决定驾临西安,虽然也有不同声音,谓之西安态势紧张不可以身犯险,但此前兵不血刃解决陈济棠的成功给了蒋介石极大自信心,还是乘机飞往古都西安。
驾驶飞机的正是陈子锟,他并不是国府要员中唯一会驾驶飞机的,张学良也有自己的私人飞机,但谁也没有陈子锟这样驾机环游世界的经验,委员长用他当专机机长,放心。
洛阳到西安飞行距离很近,对曾经飞越过大西洋的陈子锟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很快抵达西安机场,陕西省政府主席邵力子、十七路军总指挥兼西安绥靖公署主任杨虎城已经等候多时了,西北的冬天,寒风刺骨,机场空旷无比,孤零零停着一架波音客机,面还有一些明显的弹孔,这是张学良的专机,飞越苏区的时候遭遇过红军机关枪扫射,至今还在修理。
偌大的机场,几十个人的欢迎队伍显得单薄无比,军乐队穿着臃肿的棉军装吹奏着乐曲,曲调被大风刮得凌乱无比,舷梯下铺了一条皱巴巴的红毡子,侍从副官打开舱门,蒋委员长身披黑色斗篷下了飞机,下面顿时一片掌声。
蒋介石下机之后,随员们才陆续下机,这次西安之行带的人不多,陈诚卫立煌蒋鼎文陈调元等寥寥几员文武,以及若干卫士,大家乘黑色大轿车,在西北军的保卫下前往西安。
西安是汉唐古都,离得老远就能看见灰蒙蒙的巍峨城墙,时值冬季,城外的田地一片萧瑟,陕西是个混乱的所在,省主席邵力子管辖的范围不出城墙,城外则是西北军、东北军、红军和各路土匪的地盘。
欢迎会在省政府礼堂举行,蒋委员长不顾鞍马劳顿,对剿共军队将领进行了训示,再次阐明了自己攘外必先安内的方针政策,勉力大家坚持最后五分钟,剿灭共-匪之后,必当整合全国力量,一致对外。
“和平未到绝望时期,决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亦不轻言牺牲!”蒋介石的奉化口音响彻在大礼堂内,台下鸦雀无声,大厅里西北军和东北军众将泾渭分明,前排坐的是中央来的高级军官们。
讲话一结束,高官们率先鼓掌,张学良和杨虎城也站起来鼓掌,此时后面的众将才跟着拍起了巴掌。
晚宴丰盛,菜肴以西北风味为主,酒过三巡后,蒋委员长就退席休息了,他一走,宴会的气氛在来,张学良端着酒杯过来道:“昆吾凶,我给你介绍一个兄长,杨虎城,西北军总指挥,我在西北全靠他的照顾。”
陈子锟赶忙说声久仰,杨虎城身材魁梧,戴一副圆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是一握手就知道这人练过武,手掌粗糙有力,声若洪钟:“陈将军,我也久闻你的大名,听说你在关东钻过老林子?”
这段为匪的经历,是陈子锟不太喜欢提及的往事,毕竟现在身份不同了,国府高官,陆军将,可杨虎城哪壶不开提那壶,这人不是憨直就是目无他人。
“呵呵,没别的意思,我老杨以前是西北刀客出身,咱们是一路人,和他们不一样”杨虎城朝中央军那帮人努努嘴,拍了拍陈子锟的胳膊,爽朗大笑起来。
怪不得杨虎城和张学良是莫逆之交,一个是西北刀客,一个是关东胡子的儿子,很有共同语言,陈子锟不由莞尔:“久闻杨主任威名,一把长刀笑傲西北,无人匹敌。”
杨虎城道:“老咯,不行了,刀法也不利落了。”
陈子锟道:“哪里话,杨主任年富力强正是报效党国的大好年华,宝刀不老。”
杨虎城道:“我这把刀总是拿来砍自己人的脑壳,手抖。”
话题有些敏感,张学良干咳一声,杨虎城立刻转了笑脸:“陈将军,喝酒,喝酒。”
……
蒋介石来西安的主要目的是安抚军心,陈子锟却不愿意掺乎其中,他深知张学良的大少爷脾气,若是他认准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比如改旗易帜统一中国,阻力何其巨大,过程何其艰难,他还是做成了。
东北沦陷以来,张学良备受责难,国仇家恨于一身,心中痛楚可想而知,麾下几十万东北子弟兵,不能去报仇雪恨,反而同室操戈,且屡遭败绩,战死官兵得不到抚恤,西北贫瘠穷困,军人待遇下降,远低于中央军,东北军下无不弥漫着悲观气馁的情绪,仅凭几句话不但劝不住他,反而坏了兄弟感情。
所以陈子锟拉着陈调元借口考察西北,游山玩水去也,大雁塔小雁塔钟楼鼓楼,临潼华清池,西安处处皆古迹,颇值得一游。
陈调元也是军委会成员,军事参议院院长,和陈子锟的航空委员长一样,是安置北洋有功之人的一种闲职,平时拉着充充场面,重大决策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儿。
“昆吾,你看着长安景致,比南京如何?”站在大雁塔,陈调元指着脚下雪中古城,意气风发。
陈子锟摇摇头:“辉煌早已是明日黄花,破败不縲ww.⑸胶拥蛄悖?腿缤?袢罩?泄?话恪!?
陈调元道:“老弟兴致不高,是不是为了张少帅的事情,听为兄一句劝,陕西不是东北,小张打不了翻天印。”
陈子锟苦笑:“老哥,你不了解汉卿,他大少爷脾气来,天都能戳个窟窿,我担心……”
“担心什么?难道张汉卿还能和**沆瀣一气不成?如今西南已经归顺,蒋委员长的威望如日中天,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孙科汪兆铭陈济棠,这帮人反蒋反了十几年,有什么结果?别担心,天塌不了,走,赏雪去。”
回到下处,消息传来,蒋委员长提出两个方案供张杨选择,一是全军开赴前线剿共,二是调防福建、安徽,让中央军来剿共,并且只给三天时间考虑。
同时,中央军三十个师沿陇海线西进,给张杨造成极大的军事压力。
“这是把汉卿往绝路逼。”陈子锟隐隐不安起来。
十二月九日,一大早陈子锟就觉得要有事情发生,果然,午时分外面喧嚣起来,大队学生由远及近,雪片般的传单满天飞,学生们打着各色旗帜、横幅,高呼口号:“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声浪震耳欲聋。
陈子锟猛然想起,今天是一二九周年纪念,熟悉的场景让他想到了民国八年,自己也象他们一样,走在北京长安街,高呼着还我青岛的口号。
住在隔壁的陈调元走了过来,嘲讽道:“学生们真是自不量力,他们越是闹得欢,越是于事无补,蒋委员长可是真敢开枪的。”
学生们喊了一阵口号,未有官员出来接见,有一个青年学生振臂高呼:“咱们到临潼找蒋介石去!”众人纷纷响应,真格的就奔着北边去了。
陈子锟急忙给张学良挂了个电话:“汉卿,学生们往临潼去了,你赶紧想办法拦下他们,要不然会出大事的。”
与此同时,陈调元也回屋给华清池委员长侍从室挂了电话:“喂,我是陈调元,找钱大均说话,钱主任,有几千个学生奔着委员长行辕去了,是,对对对,不用谢,帮我问委员长好。”
张学良刚接完陈子锟的电话,临潼华清池的电话就到了,是蒋介石亲自打来的:“汉卿,听说有学生要到我这里来,你务必制止他们这种目无政府的行为,必要的时候可以开枪。”
张学良诺诺连声,放下电话赶紧让副官备车,前往临潼。
汽车在土路疾驰,掀起一路烟尘,两旁的树木都掉光了叶子,萧瑟无比,前面有一辆政府牌照的汽车也在向东行驶,超过去一看,坐在里面的竟然是陈子锟。
张学良降下车窗问道:“昆吾兄,你也去临潼?”
陈子锟道:“我想看看委员长是怎么对待学生的。”
张学良苦笑一声,摆摆手摇起窗户,让司机开快点,赶紧追学生队伍。
蒋介石下榻的华清池行辕距离西安市区还有一段距离,学生们都是徒步前进,半天也没走出多远,张学良很快超越了学生们的队伍,将汽车横在队伍前,下车大喊:“同学们,请听我说,不要再往前走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示威学生的领袖,东北大学的骨干,他们是认识张学良的,纷纷义正辞严的提出交涉,要求面见委员长,提出学生们的主张。
“副司令,就让我们过去!您也是东北人,东北沦陷都五年了,中央政府还在无休无止的内战,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家!”一个学生大声质问道。
张学良无言以对,忽然爬汽车引擎盖,大声疾呼:“同学们,请再相信我张学良一次,一周之内,我必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回答,如果做不到,你们任何一人都可以置我于死地!”
一阵寂静,忽然,队伍里有人在唱歌,是低沉的男中音:“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九一八,九一八,在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整日价在关内流浪”
起初是一个人的声音,渐渐演变成万人的大合唱,悲愤的歌声回荡在苍凉的关中大地,张学良也跟着唱起来,他身后荷枪实弹的东北军官兵们,毫无表情的脸,两行热泪早已潸然而下。
人群中领唱的陈子锟,却早已哽咽,悄然退走,学生们不认识他,还以为这个削瘦英挺的中年人是某个大学的教授。
第八章 陈跑跑
?学生们终于退走,当张学良赶到华清池行辕的时候,陈子锟已经在那儿了,蒋介石大发雷霆,大骂邵力子和杨虎城,说他们办事不力,居然能把学生放出西安城去。
张学良知道这是指桑骂槐呢,赶紧前劝解:“委座息怒,学生们也是一片爱国热忱。”
陈子锟也附和道:“学生们并无恶意,只是和平请愿。”
蒋介石道:“你们,太幼稚了,这些学生都是被**蛊惑的,反党反政f,对这些学生,唯有一个办法,就是拿机关枪打。”
陈子锟心头一凉,对于学生运动他是很了解的,且不说亲身参加过两次游行示威活动,当初做督军的时候,也曾安抚过针对自己的游行,老实说不可能有完全和平的游行,大学生都是热血青年,心里又憋着怒火,稍有人挑动就会动手砸东西打人,可是再怎么打砸,也不过是火烧赵家楼那种水平,又能闹出多大乱子,也不至于用机关枪对付。
再看张学良,额青筋一跳一跳的,即便是当年被杨宇霆羞辱之际,也没有这般怒火万丈。
他知道,要坏事了。
果然,张学良怒道:“你机关枪不去打日本人,反去打爱国学生?这是什么道理!”
蒋介石的语调也高了起来:“我自有我的道理,学生们不懂事,你也不懂么,国家政治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解决滴,日本,我自然要去打,但在打日本之前,必须解决**,这是国民政f的既定方针,战争拖得越晚,对我们越有利,学生们挑唆对日开战,就是破坏我的抗日准备,就是为**拖延时间,难道不该打么!”
张学良怒极反笑:“好,好说三个好字,拂袖而去。
蒋介石怒道:“你给我回来!”
张学良头也不回。
陈子锟急忙追了出去,张学良疾步向外走,边走边说:“昆吾,你不用劝我,我答应过学生一周内给他们答复,现在委员长就是这个态度,不是把我架在火烤么。”
“汉卿,你别冲动,现在不比当年了,冲动于事无补,只能徒增麻烦。”陈子锟劝道。
张学良忽然停下,望了望陈子锟:“昆吾兄,你放心,我不会一怒之下作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举动的,再说了,中央军三十个师在河南整装待发呢,我不傻。”
陈子锟点点头:“你明白就好,今天大家心情都不好,改天你再来给委座赔罪。”
张学良点点头,拱手告辞。
陈子锟回屋,蒋介石余怒未消:“子锟,你看看他,目无领袖,信口开河,我看他是中了**的毒了。”
“委员长,我觉得国府的政策是不是也要调整一下了,对知识分子,对学生,可以再宽容一些,迁就一些,至少别把他们往**那边推,我是颇有感触的……”陈子锟正要推心置腹的和蒋介石谈谈,老蒋却瞪起了眼睛:“子锟,你不会也信了那些歪理邪说了,你最近读了什么?”
陈子锟心说我最近哪看过,嘴却道:“卑职最近看的先总理的三民主义、建国大纲。”
蒋介石找不到把柄,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道:“还不够,要仔细的看,深入的看,还有,你去看曾文正公家,好好学习一下,此外多关注一下本职工作,国策的问题,自有别人操心。”
陈子锟的火儿噌的一下就来了,作逍遥派是自己的选择,大家心照不宣即可,这样当面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不过他养气的本领比张学良强多了,并未当场发作,平心静气道:“委座,您累了,休息,我回去了。”
蒋介石摆摆手,头也不抬,卫士把陈子锟送了出去。
……
当晚,陈子锟去拜访张学良想再开解开解他,却吃了个闭门羹,副官说副司令已经睡下了,张公馆内却灯火通明,门口停了许多汽车。
次日,蒋介石一反常态,亲自打电话到西京招待所陈子锟的房间,请他去参加会议,部署第六次围剿行动,陈子锟心里冷笑,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可惜自己不是三岁小孩。
当然他还是去了,在华清池行辕内,见到了张学良和东北军106师的师长白凤翔,此人和高粱秆一样,也是土匪出身,爱抽鸦片,瘦的跟杆似的,在觐见委座之前,所有人都要解除武器,通常高级军官只是携带一把小手枪,白师长却带了七把手枪,两支毛瑟盒子炮,五支大小不同的撸子,一个瘦骨嶙峋的家伙,身却带了这么多武器,看起来竟有滑稽之感,侍卫们偷笑不已,陈子锟却暗道这位白师长绝对是个彪悍的角色。
今天的张学良丝毫没有昨日的戾气,很平和的向蒋介石介绍了白凤翔,说准备派他率部回热河打游击,给日本人添点堵,蒋介石也很郑重的表示同意,双方气氛好,都在为昨天的失态作出弥补。
白凤翔官职低微,见了委员长一面后就退下了,蒋介石见众将来的差不多了,宣布召开会议,正式通过发动第六次“围剿”计划,决定两日日宣布动员令。
开完会回去的时候,陈子锟发现白凤翔还在华清池附近转悠,也没当一回事。
又过了一天,蒋介石在晚宴宣布了新的任命,蒋鼎文为西北剿匪军前敌总司令,卫立煌为晋陕绥宁四省边区总指挥等换将的任命。命令中央军接替东北军和西北军的剿共任务,至此尘埃落定,西北军要调防安徽,东北军调防福建,继续在关内的流浪生涯。
宴会散场后,陈子锟回到西京招待所,双喜捧着一套东北军的校军装进来,放在床头。
“您要这个做什么?微服私访么?”双喜很是不解,这套军装花了他两条烟的代价呢。
陈子锟道:“防范于未然,但愿不要用到,对了,晚睡觉机灵点。”
双喜似懂非懂,陈子锟的话他历来不折不扣的执行,晚睡觉连外衣都没脱,仅仅把武装带解下而已。
黎明时分,招待所外面一阵响动,双喜很机警,一下就醒了,掀开窗帘一角望出去,一队士兵正小跑奔来,脚步急促,嘴里哈着热气,背着了刺刀的步枪。
双喜赶紧抓起武装带进了内室,陈子锟已经醒了,正在穿戴那套东北军的军装,抓起帽子扣在头道:“别慌。”
“怎么回事?”双喜声音有些发抖。
“张杨兵变了。”陈子锟简短答道,挎手枪出门猛敲隔壁陈调元的房门,半天没人应答。
双喜跑了过来,手里两条白毛巾:“叛军左胳膊都有白毛巾。”
陈子锟赞许的点点头,接过毛巾缠在自己左臂,陈调元还没开门,想必是昨晚喝多了酒。
“走!”陈子锟不再逗留,带着双喜从防火梯下楼,迎面遇到几个臂缠毛巾的东北军士兵,陈子锟颐指气使道:“把这儿守住,不能放走一个人,妈了个巴子的,这回也让他们知道咱的厉害。”一嘴东北大渣子味,士兵听的耳熟,不疑有诈。
忽然楼枪声响起,不知道是谁在负隅顽抗,陈子锟才不管他们,动作麻利的撬开一辆汽车的门,钻了进去拆下仪表盘,用电线打着火,直冲大门,守卫士兵拉着枪喝道:“口令!”
陈子锟猛踩油门冲了出去,路障被撞到一边,身后顿时响起激烈的枪声,继而是敲击铁皮的声音,汽车尾巴被打成了筛子。
整个西安城到处都是枪声,这确实是一场兵变。
陈子锟径直驶向东门,城门口早已戒严,沙包后面架着重机枪,枪口朝着城内,双喜吓坏了:“冲不出去的。”
陈子锟道:“谁说我要硬冲了。”到了门口急刹车停下,探头出去:“奉副司令命令,去临潼押老蒋,快开门。”
守门的是十七路军的兵,和东北军是军关系,如同陈子锟所预料的那样,这场兵变事发仓促,很多工作不够细致,西北军见他穿着东北军的衣服,又是一口东北话,更重要的是那句押老蒋,转移了大兵们的注意力,急忙搬开路障拒马,放这辆车出去。
出了城门,双喜一颗心才放回肚里,问陈子锟:“咱去救委座么?”
陈子锟道:“救毛,起码一个团的兵在围攻华清池,老子又不是三头六臂,去了也是白搭。”
一路疾驰,直奔机场而去,西安机场设施简陋,就一个孤零零的塔台,一个连的守兵,几架飞机停在跑道,其中一架正是蒋介石的专机。
张杨发动兵变,自以为考虑周全,把飞行员全都扣押起来,千算万算,没想到陈子锟也是一个资深飞行员,机场的警戒不算很严密,只有入口处站着四个卫兵,陈子锟随便拿了个硬皮本本晃了晃,道:“副司令让我过来检查一下,快开门。”
这回没奏效,卫兵打电话请示级,陈子锟使了个眼色,双喜拔枪逼住卫兵,将他们捆绑起来,两人驾车直奔跑道。
专机已经加满油随时准备起飞,当陈子锟和双喜爬去的时候,机场警卫已经发觉,一边鸣枪一边追了过来,可是螺旋桨已经开始转动,飞机调转机头,朝着朝阳急速滑跑而去。
第九章 西安事变
?飞机腾空而起的那一刻,陈子锟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一踩方向舵,在机场空盘旋一周,跑道零零散散的士兵还在朝天射击,但这种高度根本伤害不到飞机了。-
陈子锟向临潼方向飞去,华清池行辕距离西安市区三十公里,开车需要二十分钟,飞机一转眼即到,压低操纵杆超低空俯冲下去,可以看到行辕大门被撞破,路障东倒西歪,地隐约躺着尸体,屋顶烟尘滚滚,一派战斗过的迹象。
“老蒋完了。”陈子锟叹口气,调转机头向东而去。
与此同时,西安市内,西北绥靖公署办公室,一群戎装军人都在焦急的等待,杨虎城全身披挂,走来走去,张学良却没系武装带,领口敞着,坐在沙发抽着烟斗。
忽然电话铃响了,杨虎城几乎是跳过去抓起了话筒:“抓到没有?”语气焦灼而又充满期待。
电话里说了几句话,杨虎城表情极其难看,捂住话筒道:“机场打来的,有一架飞机私自起飞……是蒋介石的专机。”
一个西北军将领道:“飞行员不是扣起来了么,怎么还能起飞,蒋介石不会跑了。”
有一个东北军将军道:“不可能,临潼封锁的里三层外三层,绝对跑不掉。”
“那怎么还没抓到,不会是投了华清池自杀了。”又有人提出这个可能性。
张学良抽了两口烟,站起来道:“蒋某人的个性我是很清楚的,他绝不会自杀,再搜,仔细搜,不要放过任何角落。”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张学良接了:“喂,我是张学良,哦,知道了。”
放下电话道:“西京招待所里的中央大员全抓住了,只有一个跑了,航空委员会的陈子锟,当兵的冲进去的时候,他被窝还是热的,这个陈子锟,真有一套,那架飞机想必就是他开走的。”
杨虎城道:“要不要派驱逐机追?”
张学良笑道:“算了,追也追不,昆吾是我至交,就放他去,兴许在南京那边还能帮忙。”
一直到天光大亮,振奋人心的消息才从临潼传来,蒋介石抓到了,他只穿睡衣躲在山,被搜山部队发现,现在已经软禁起来。
指挥部里一片欢腾,张学良高声道:“拿酒来!”
勤务兵去端酒了,杨虎城擦着额头的汗道:“汉卿,说不紧张那是胡扯,我这汗都下来了,万一蒋介石死了,咱俩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张学良看了一眼那些兴高采烈的军官们,道:“是,兵谏变成兵变,有理都说不清了,我这就去临潼面见委座,劝他停止内战一致对外,联系**的事情,就交给虎城兄了。”
杨虎城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中-共请来,对付国民党,谁也不行,唯有他们最在行。”
红酒端来了,众人畅饮欢庆胜利,外面一轮红日高挂,阴霾了多日的西安古城终于迎来一个晴天。
……
河南,洛阳军用机场,塔台发现蒋委员长的专机飞来,急忙迎接,可是从飞机下来的却是一脸疲态的军委会航空委员长陈子锟,他并未在洛阳久留,而是让地勤人员把飞机加满油,给自己预备两份早饭。
洛阳是中央军西进基地,机场停了几十架战斗机,数十名飞行员在此驻扎,城外更是驻了数万大军,不过这些兵马陈子锟都调不动,但飞行员却都是听他命令的。
实际中央军所用的战斗机和轰炸机都是陈子锟经手从美国购买,每一个飞行员他都能叫得出名字,即便没顶着航空委员长的头衔,飞行员们也会帮忙。
飞机检查加油后继续起飞,两个借来的运输机飞行员帮着驾驶飞机,陈子锟到后舱休息,空中飞行是很冷的,他盖了毛毯,望着舷窗外的云层发呆。
忽然双喜问道:“将军,您说张学良到底想干啥?他不会把委座和那些大员都枪毙了。”
陈子锟摇摇头:“张学良脾气来六亲不认,蒋介石不该逼他太狠,不过他也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留在西安的大员们也不会有事。”
双喜道:“既然不会有事,为啥咱要冒险跑路,万一路出点岔子可就完了。”
陈子锟道:“虽然汉卿和我关系好,但那是私交,遇到这种大事他可不会手软,我倒不是怕他杀我,我怕的是他也像当年陈铭枢那样没有自知之明,在西安组建一个什么独立国家,再把我列为中央委员之一,那我可就黄泥掉在裤裆里,说不清喽。”
当年在海奋勇抗日的十九路军后来被调到福建,陈铭枢不甘退出政坛,趁冯玉祥在张家口起兵之际,在福建自立政府,成立“中华共和国”,结果被各方唾弃,连一贯反蒋的广东方面都拒绝合作,福建政权只维持了五十三天月就仓促收场,如今张学良若要效法陈铭枢,肯定也是这种下场。
在引擎单调的轰鸣声中,陈子锟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飞行员前来报告:“前面是南京大校场机场,是否降落?”
陈子锟刚要说可以降落,忽然想起今天是航空协会纪念日,宋美龄应该在海而不是南京,蒋介石不在,中央政府群龙无首,唯有军政部长何应钦坐镇,找他于事无补,便道:“不停,直飞海虹桥。”
抵达虹桥机场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机场塔台批准降落,飞机停稳之后,陈子锟带着双喜下机,飞行员留在机场待命,他又从从相熟的机场负责人处借了一辆车,一件大衣,马不停蹄赶往市区。
法租界,宋公馆,宋子文已经睡下,正躺在床看英文,佣人来报,陈子锟在客厅等候,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宋子文急忙披着睡衣下楼,陈子锟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见宋子文下楼,前低语道:“西安事变,委座生死未卜,只有我冒死逃出,夫人在何处,要赶紧商量一个对策出来才是。”
宋子文顿时懵了,结结巴巴道:“汉卿他……”坐到沙发前拿起电话,随即又意识到长途电话打不到西安,匆忙楼拿了件衣服下来道:“走,去找夫人。”
今天是中国航空协会的成立纪念日,宋美龄自从多年前坐了陈子锟的飞机在天兜了一圈后,就对航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军用航空是陈子锟在主持工作,民间的航空事业则是蒋夫人兼謜ww.?
航空协会在公共租界举办庆祝盛会,宋子文是知道地点的,驱车赶到俱乐部,亲自下车将正在跳舞的宋美龄请了出来,当蒋夫人看到车里的陈子锟时,不禁大惊:“你不是在西安么?”
陈子锟简单把事情讲述一遍,宋美龄立刻变色:“走,去大姐家。”
蒋宋联姻,纯属政治婚姻,蒋介石这面大旗一倒,宋家必然受到波及,大姐宋霭龄和大姐夫孔祥熙也是政坛的风云人物,一家人彻夜不眠,坐在一起商量。
“小家伙不会这么绝情的。”宋美龄直摇头,不相信张学良会杀掉蒋介石。
孔祥熙是国民政府行政院副院长,对政治的残酷性颇有认识,他冷笑道:“汉卿头脑简单,义字当头,就怕幕后有人指使。”
“你是说,陕北的**?”宋子文扶了扶眼镜,脸色严峻起来。
孔祥熙道:“很有可能,张学良同情**,私下里大家都是知道的,照小陈所说,正中逼他太甚,难免不把他逼到**那边去,倒向**就是倒向苏俄,陕甘和新疆离得近,苏联人的势力已经到了哈密,他们联合起来,中央政府也无能为力。”
正说着,侍从来报:“院长,南京长途电粀ww.!?
孔祥熙拿起电话:“喂,我是孔祥熙,哦,是何部长……”
通完话,放下电话道:“是何应钦打来的电话,西安方面致电,说是咱请委员长留驻西安,促其反省,绝不加害。”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宋美龄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回南京。”
陈子锟道:“虹桥有专机,可以相送。”
宋子文却道:“关键时刻,不能坐飞机,我们宋家经不起风险了,还是让铁路局挂专列。”
宋美龄道:“政府方面的交涉简单,但凡事要多留几条路,私下里和**的交涉也不能忽略,子锟,我分身乏术,你去办。”
陈子锟忙道:“我可不认识**人,这条线搭不。”
宋美龄道:“你自然和**没有瓜葛,我只是请你出面而已,你去找我二姐,她和左翼人士来往密切,可以和**方面搭粀ww.!?
陈子锟点头答应。
事不宜迟,宋家人立刻启程回南京,临行前宋美龄给二姐家挂了个电话,然后让陈子锟过去。
抵达莫里哀路29号宋庆龄别墅时,已经深夜了,夫人等在客厅里,一脸凝重,虽然事隔多年,她依然未曾见老,肤若凝脂,气质高贵,宛若雕塑。
“小陈,你来了,说说发生的事情。”宋庆龄请陈子锟落座,让秘奉咖啡。
初步了解情况之后,宋庆龄道:“我和**人也没有太多来往,不过我认识一个人,大概可以帮忙,秘,你打个电话,请小唐到我这里来一下。”
半小时后,唐嫣匆匆赶到,看到陈子锟坐在宋庆龄家里,不禁奇道:“是你?”
第十章 世界惊动
唐嫣是**的人,陈子锟早已心知肚明,此时顾不上寒暄,宋庆龄简单把原委讲了一下,最后道:“事发突然,十万火急,必须立刻联络到**方面的负责人,尽快建立沟通渠道,确保事件妥善解决。”
“好吧,我尽力,可是现在时间太晚,是不是等明天再……”唐嫣似乎有些顾虑。
“不,就现在,立刻联络贵党方面,有句话叫夜长梦多,现在时间非常宝贵,每一分钟都可能发生变故,我们等不起,中国等不起!”陈子锟重重说道。
宋庆龄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坐我的车去,我保证一切安全问题。”
夫人乃先总理遗孀,政治威望无与伦比,她作出承诺,唐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便道:“好吧,我现在就去。”
“我陪你一起。”陈子锟知道唐嫣痛恨国民党,生怕她故意拖延,自告奋勇道。
唐嫣点点头:“好吧。”
宋庆龄派出自己的专车,在霓虹闪烁的上海滩街头驰骋,唐嫣严格按照组织程序进行了秘密联络,打了一个电话后,让车等在了外白渡桥附近的江滩上。
灯火灿烂,涛声依旧,黄浦江上停泊的外**舰的剪影在夜sè下格外清晰,冬日的夜上海,寒冷无比。
唐嫣裹紧了单薄大衣,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上,优雅的弹了弹烟灰,静静的chōu着,忽然笑道:“真没想到,让我们重新见面的人竟然是蒋介石,说实粀ww.?
陈子锟mōmō身上,从西安逃走的时候太过匆忙,除了枪之外什么也没带。
“给我一支烟。”他说。
“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支。”唐嫣将chōu了两口的香烟递了过来。
陈子锟不由得回忆起当年来,那时候自己是年轻英俊的大帅,唐嫣是风华正茂的nv记者,两人同居了一段时间,竟然躺在一张chuáng上同chōu一支烟,往事如烟,割裂他们的是残酷的政治。
见他犹豫,唐嫣笑笑将烟又叼起来,望着江水发呆,眼中一抹惆怅。
陈子锟上前,将烟轻轻拿开丢在地上,脱下军大衣将唐嫣裹在里面。
江风呼啸,两道雪亮的灯柱shè来,一辆雪弗兰轿车疾驰而来,在不远处停下,跳出一个风衣礼帽的儒雅男子,三十岁年纪,带着眼镜,笑yínyín的走过来伸出右手:“陈将军,久仰。”
陈子锟和他握了握手:“幸会,未请教?”
“潘汉年,我可以代表中国**。”
“外面冷,车里谈吧。”陈子锟指了指自己开来的车,又补充一句“是宋庆龄先生的车。”
“认出来了。”潘汉年潇洒的一笑,“请。”
两人在车里展开一次超微型的国共两党会谈,陈子锟将西安发生的事情据实以告,潘汉年bō澜不惊,风平làng静,但可以看出他并不知道此事,毕竟保安(陕北红军中央所在地)和上海之间距离太远,无线电台的联系也不通畅,潘身为敌工负责人,不清楚后方的事情情有可原。
听完了陈子锟的话,潘汉年微笑道:“那么,您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陈子锟道:“我们需要和贵方建立沟通渠道,尽量和平解决此事,我所说的贵方不但是指陕北红军,还有你们的上级,共产国际。”
潘汉年风轻云淡:“记下了,还有么?”
陈子锟道:“请务必将我的话转告你的上级,如果蒋介石遭遇不测,中国将失去领导者,从而成为一盘散沙,亡于日本只是时间问题,中国既亡,日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苏联。”
潘汉年的神情这才凝重起来:“好的,我一定转告上级。”
陈子锟道:“我怎么找你?”
潘汉年道:“你直接和唐嫣联系,就能找到我。”
潘只是**在上海的负责人,决策权还在保安那些领导人手中,他只能担任传声筒的角sè,所以双方并没有再深入的谈下去,陈子锟驾车先行离去,唐嫣上了潘汉年的车走了,此时天光渐亮,唐嫣一脸兴奋:“太好了,蒋介石被抓住了,这回牺牲同志的大仇终于可以报了。”
潘汉年把持着方向盘,很严肃的说道:“唐嫣同志,以你的认识,觉得蒋介石该杀么?”
唐嫣不假思索道:“当然该杀,不错,目前的中国确实没有人能替代蒋的位置,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要杀他,他一死,不但可以报仇雪恨,还能造成国民党政fǔ的彻底崩塌,苏区就有了喘息和发展的机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潘汉年道:“如果蒋死了,他的继任者采取和日本合作的态度怎么办?”
唐嫣道:“总会有办法的。”顿了顿又道:“我的入党问题,组织考虑的怎么样了?”
潘汉年道:“组织上经过认真考虑,觉得你保持无党派的左翼文化工作者身份,对开展工作比较有利。”
唐嫣郑重的点头:“我尊重组织的决定。”
到了二马路口,唐嫣下车,潘汉年继续前行,将汽车停在一条偏僻的nòng堂里,走进一栋石库mén房子,过了五分钟,一个短打汉子从隔壁房子的后mén悄然出去,乘坐电车来到法租界,转了好几个弯子确定无人跟踪后,才拐进一家店铺,上了二楼。
楼上已经有人等在这里,见潘汉年来了,打开隐蔽的壁橱,取出无线电发报机,道:“老潘,没到正常联络的时间,你确定要向陕北发报么?”
潘汉年道:“事态紧急,采用特殊密码,我来拟稿子。”
电报在空中传播,远在万里之外的陕北保安镇的一座窑dòng里,一群衣衫褴褛胡子拉碴的汉子弹冠相庆,兴高采烈。
一个留着大背头,cào湖南口音的汉子道:“一定要公开审判蒋介石,让人民决定他的生死,西安不能搞公审,可以到陕北来嘛,张学良杨虎城的压力很大,我们红军可以南下助战,帮他们对付中央军。”
众人纷纷赞同。
南京,国民政fǔ,行政院副院长孔祥熙紧急召见了苏联代办,敦促苏联关注西安事变,并且提出警告,如果蒋介石有不测发生,中国势必被迫与日本合作共同对俄。与此同时,中华民国驻苏联大使也向苏联政fǔ提出了抗议,斯大林反应神速,苏联外jiāo人民委员利维诺夫答复中国大使,苏联和张学良素无联系,对事变爱莫能助,唯一可做的是让**知道苏联当局的立场。
宋美龄连夜抵达南京后立刻展开活动,军政部长何应钦调动二十万人马向潼关bī近,一天之内数十架次飞机侦察西安,连轴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平叛事宜,并以军务繁忙为由,拒见蒋夫人。
南京政fǔ群龙无首,各自为政,以戴季陶何应钦为首的一派主张武力镇压,孔祥熙宋子文陈家兄弟主张先保全蒋介石的xìng命,其他可以搁置再议,双方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宋美龄打长途电话给陈子锟,请他带**代表来宁会谈,陈子锟立刻通过唐嫣联系到了潘汉年,乘机飞往南京。
抵达大校场机场,宋子文亲自前来迎接,领着他们直接来到国民党中央党部面见陈立夫。
陈立夫和陈子锟有过几次龃龉,但大面上还过得去,此番西安事变,两人站在同一阵线上,自然更加和睦。
“立夫兄。”
“昆吾兄。”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处,仿佛两人是多年挚友一般。
陈子锟道:“我来介绍,这位是**方面的代表,潘汉年先生。”
潘汉年笑yínyín和陈立夫握手:“您好。”
陈立夫笑道:“我和潘先生也是老相识了。
潘汉年道:“大概是通缉令上经常看到我这张脸吧。”
众人爽朗大笑,至少这次会面的开局还算愉快。
会谈开始,陈立夫单刀直入,提出让周恩来出面调解,缓和局面。
陈立夫会见潘汉年的时候,军政部长何应钦也在会见日本大使,日本方面对西安事变表示强烈关注,提出如果南京政fǔ与西安妥协的话,日本帝国将保留进一步行动的权利。
何应钦立刻表态,已经褫夺张学良杨虎城二叛将本兼各职,调兵遣将包围陕西,绝不与叛军妥协。
日方表示满意,作为回报,将停止在察哈尔的军事行动,双方皆大欢喜。
正在德国考察的汪兆铭听说西安之变,立刻赶赴瑞士国联,召见英美日等国使节,对张杨叛变表示愤慨,并将迅速回国主持大局。
……
西安,西北绥靖公署,张学良和杨虎城相对而坐,脸上都没有笑容,蒋介石抓了,抗日联军军事委员会也成立了,八项主张也提出了,可完全没有预料中的那么好。
首先是全国一片反对谴责之声,连先前口口声声支持张杨的阎锡山都发电报来气势汹汹的斥责质问,除了陕北的红军之外,几无支持。
西安城内群情jī愤,东北军少壮派和热血学生们强烈要求公审并处死蒋介石,与中央军血战到底,这样的结果是违背张学良初衷的,他仅仅是想bī蒋介石抗日罢了,没想到把天都捅了个大dòng。
甘肃和河南的中央军bī近陕西,每天西安上空都有南京的飞机嗡嗡响,这也给张学良造成极大的军事压力,真开战的话,必败无疑。
偏偏蒋介石还拒不合作,摆出一副死硬的领袖架子来,若是依着张学良以前的脾气,真想像当初杀杨宇霆那样,一枪崩了这颗光头。
可如今,他不能,不敢,也不愿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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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转机
第十一章 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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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官高粱秆拿来一堆东西,是从华清池行辕蒋介石卧室缴获的,张学良一看不禁怒从心头起,原来蒋介石的包里放着一沓书信,都是自己这些年来写给宋美龄的私人信件,怪不得美龄从不回信,原来如此。
信件底下还有个黑色羊皮封面笔记本,张学良翻开浏览,却被内容吸引住了,这是蒋介石的日记,记载着他的心声和感悟,长久以来被日本压迫,身为领袖不可言说心中痛苦,只能埋头剿共,争取时间建设国防,如此云云。
“备车,我要去见委员长。”张学良合上笔记本,心中燃起一线希望,以日记中的内容来看,蒋介石还是有抗日决心的,倘若自己耐心相劝,此事尚可和平解决。
来到软禁之处,蒋介石依然拒绝见面,拒绝交谈,张学良无奈,只得悻悻离去,回到指挥部后接到机场电话,说是有一架中央来的飞机在盘旋,投下一个信筒,说是南京来的端纳先生,如果允许降落就点起火堆。
澳大利亚人端纳曾经是张学良的顾问,南京派他前来想必是做和事佬中间人,张学良急忙下令点火欢迎,不到一小时,端纳乘车前来,张学良迎出门外,亲切交谈,得知南京方面的态度后,他沉默良久,道:“还是你同我一起去见委座吧。”
得知端纳来访,蒋介石才答应相见,张学良趁机提出给蒋介石换一个地方居住。
“不去,我哪里也不去!”蒋介石依然强硬,拒绝任何合作。
张学良道:“这里是西北军的掌控地区,他们对委座恨之入骨,万一有不测发生,学良也无能为力。”
蒋介石道:“就让他们杀我好了。”不过语气已经减弱了许多。
端纳趁机劝说一番,蒋介石终于答应转移到高桂滋公馆,这里距离张学良的副司令行辕很近,是东北军的势力范围。
转移是瞒着杨虎城秘密进行的,载着蒋介石的汽车途径大街的时候,正遇到东北大学的学生们游行,口号声震耳欲聋:“公审蒋介石,一致抗日!”
蒋介石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长久以来他以领袖自居,即便遇到学生示威也不敢直呼其名,如今成了阶下囚,学生们就要公审他,心理震撼与打击可想而知。
忽然几架飞机低空掠过,示威学生慌忙闪避,汽车也被迫停下,高粱秆急忙将车窗帘拉上,生怕被人看见蒋介石在里面。
“只是几架侦察机而已,有什么可怕。”蒋介石鄙夷道。
副驾驶位子的张学良扭过头来:“委座此言差矣,这些天来中央军已经轰炸西安多次,学生们分不出轰炸机和侦察机也可以理解,不过我却很奇怪,绥远抗战的时候,漫天都是日本飞机,中央的飞机一架也没有,现在西安出事,中央的飞机一天能来八趟,不敢打日本人,轰炸自己人倒是颇有热情,委座,您说这是为什么?”
蒋介石冷哼一声,把脸转过去不说话,心里却不是滋味,自己不在中央,主持军队的肯定是何应钦,他这么不遗余力的轰炸西安,肯定不是想营救自己,而是想逼张杨动手!
……
南京,军政部,何应钦正在调兵遣将,他自任讨逆军总司令,委任刘峙为讨逆军东路集团军总司令,顾祝同为西路集团军总司令,分别集结兵力,由东西双方同时向西安进行压迫。
铺着墨绿色毡子的长条会议桌两边,戎装配枪的将领们面色严峻,一一起立接受委任,忽然副官来报:“夫人来了……”
“不见。”何应钦毫不犹豫道,脸都没转一下,委员长不在,他也没必要给夫人面子。
门外,副官小心翼翼陪着不是,宋美龄执意要闯入,两个人高马大的卫兵挡在了会议室门口。
蹬蹬蹬一阵楼梯响,陈子锟和宋子文走了上来,见宋美龄吃了闭门羹,陈子锟当即上前质问:“为什么不让进!”
副官忙道:“卑职再去报告。”说罢闪身进了会议室,两个卫兵再次挡在门前,陈子锟伸手一拨,将两人推到一旁,侧身站在门口,伸手道:“夫人,请。”
宋美龄投来感激的一瞥,昂首进了会议室,打断了军事会议,当场质问何应钦为什么要轰炸西安。
“你这是把张杨逼上死路!”宋美龄厉声道。
何应钦强词夺理道:“各界人士函电交驰,要求讨伐,我也是为了委座的安危才这样做的。”
宋美龄道:“立刻退兵,不许再轰炸西安。”
宋子文也道:“何部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委座不在,你就能为所欲为了么?”
何应钦见他们来势汹汹,便敷衍道:“我知道了,你们且回,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
宋美龄冷着脸转身,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一串音符,宋子文和陈子锟也跟着去了。
汽车里,宋子文道:“何应钦肯定不会撤兵的,我了解这个人。”
宋美龄道:“我知道,我并不指望几句话能压住他,这样做只是敲山震虎,让他明白我们的坚决态度,子锟,这次多谢你了,没有你这个大个子在,我们连会议室都进不去。”
陈子锟道:“应该的。”
宋美龄道:“依你之见,小家伙这次会不会动真格的?”
陈子锟道:“汉卿的脾气,你也是了解的,大少爷脾气上来谁也劝不住,东北大学的学生们都是他的心头肉,委座说要拿机关枪打,就是拿话逼他,那天汉卿的眼神很不对。”
“怎么不对?”宋子文插言道。
“杀杨宇霆头天,他也是这样的眼神。”陈子锟道。
一阵沉默,宋美龄道:“如果中正有三长两短,我们将会怎样?”
宋子文道:“汪精卫会回来主持大局,但军权在何应钦手里,他俩人互不买账,广西的李宗仁白崇禧肯定不会闲着,香港赋闲的南天王陈济棠也会重新出山,新疆沦为苏联人的盘中大菜,日本人加紧侵略华北,宋哲元得不到中央支援,只会投向日本,做下一个溥仪,简而言之,中国陷入空前的混乱,谁也不能收拾局面,最后只能便宜了日本人。”
宋美龄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宋家。”
“宋家?”宋子文一笑,“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中国都亡了,那还有什么宋家,咱们都移居美国或者香港,做个寓公算了。”
陈子锟道:“难道他们都不明白这种可能性?”
宋子文道:“谁都明白,苏联明白,**明白,张杨明白,何应钦明白,每一个人都明白这种可能性,但他们都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对**来说,可以苟延残喘,趁机壮大,对何应钦来说,更是出头的绝佳时机,委座是怎么起家的,何应钦很清楚,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复制这种成功,至于张杨,那是逼得没有退路了,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陈子锟沉默了一会,道:“委座不能死,现在唯一的解决之道是通过汉卿之手,汉卿做事直率,能做大好事,也能做大坏事,总之他的抉择总是出人意料,说句难听的,汉卿就是属驴的,得顺着毛捋,可是,谁来做这个捋毛的人呢?”
“我。”宋美龄平静的说,“唯有我可以,汉卿和我私交甚笃,他会听我的。”
“不可!”宋子文道,“西安形势太复杂了,以汉卿的威信根本掌握不了局势,有**和西北军在,东北军的将领也不全听他的,你一去,南京这边连个制约何应钦的人都没了,不能去。”
宋美龄道:“我不去,中正就得死,宋家走到今天,不能功亏一篑,我必须你。”
陈子锟道:“我赞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子文兄不放心,我陪夫人一同去西安。”
宋子文道:“罢了,我也去,我和汉卿的交情不比你浅,咱们合力打感情牌,让汉卿放人,不过,飞机怎么解决,军机都被何应钦掌握着。”
陈子锟道:“我有一架道格拉斯,开我的私人飞机去。”
……
张学良的专机,一架波音247降落在西安机场,从机上下来一位中等身材,身穿黑色中山装的汉子,两道浓眉,一部虬髯,颇有古风。
杨虎城上前握手:“周先生,你们终于来了,我是望眼欲穿。”
周恩来道:“杨将军,我带**代表团前来,就是为了和平解决西安问题,不管发生什么巨变,我们**都会站在你和张将军这一边。”
杨虎城笑逐颜开:“请。”
周恩来风度翩翩:“杨将军请。”
西安城内早已安排好了下榻之处,刚安顿好,周恩来就让人去街上买了一盒吉列刮胡子刀片,蘸着肥皂沫儿把大胡子刮了个干干净净,顿时从豪迈的虬髯客变成了风流倜傥的美男子。
杨虎城再带着张学良前来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您是?”
周恩来笑道:“胡子剃掉了就不认识了?这胡子我本来打算抗日胜利后再剃的,此次张杨二位毅然发起兵谏,抗日统一战线的成立指日可待,只要我们中国人民团结起来,那赶走日本就只是时间问题。”
“说得好。”张学良看看手表,“时间还来得及,不如现在就去见一下委员长。”
……
“不见,我不和**谈判!”蒋介石大发雷霆,自从发动四一二清共以来,杀掉的**人何止十万,血海深仇的对头来探望自己一个阶下囚,能有什么好言好语。
不过现在见不见不是他说了算的,**代表周恩来依然健步走了进来,笑容可掬道:“校长,您好。”
蒋介石见对方礼数周全,也矜持道:“哦,是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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