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今夜我是你的新娘
北泰县长是陈子锟的老部下龚梓君,他在县政府里接待了陈主席一行,县府是一栋简陋的工棚,仅能遮风挡雨而已,县长以下,只有一个秘,一个随从,两个杂役,仅此而已
客人们都感慨这县政府实在精悍简陋,陈子锟说我曾下过一道政令,全省每个县的县政府不能比当地小学大,不然县长人头落地
林文静林徽因姐妹咋舌不已,梁思成推了推眼镜道:“这样似乎不太民主,不过却也不坏,虽然手段粗鲁了些,但目的是好的,我想没有哪个县长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众人一阵笑,午饭就在县政府吃,龚梓君安排了一锅麦仁稀饭,一箩筐鸡蛋烙馍,连个肉菜也没有,陈子锟说这也是我定下的规矩,县长的伙食不能过当地平均标准,老百姓吃什么,他就得吃什么
吃过了午饭,龚梓君说我还有公务不能陪你们勘察,找了辆骡车给客人们代步,陈子锟等人上了骡车,自东向西开始勘察
北泰县是平地起来的城市,布局杂乱无章,总体呈东西长条状,沿淮江铺开,火车站和淮江铁桥是城市的中心,向东有一座铁矿,一座煤矿,还有一个规模不大的码头,向西是村落工棚,向北是大片的良田
道路上尘土飞扬,淮江岸边芦苇丛生,宏伟壮观的铁桥上一列机车正喷着蒸汽经过,骡车在乡间土路上慢腾腾的走着,车夫带着毡帽,穿着看不清底色的对襟褂子,抱着鞭子抽着纸烟,这烟是陈子锟给他的,半包烟,顶一天的车资
车夫并不知道自己拉的是本省的陈主席,只知道是龚县长招待的省城客人,这就够让他骄傲的了,估计回家以后能吹半天,再说陈子锟打扮的也不像个官员模样,皮夹克,卡其裤子翻毛皮鞋,脖子上还缠了块飞行员常用的白丝巾,看起来非常洋派,林家姐妹穿着背带裤和球鞋,梁思成则是一袭猎装,四人看起来就像是两对见过世面的情侣
先参观了东部的厂矿,又转了转西区的村落,听陈子锟说再往西走五里路有一座云山,山上有一座不清楚朝代古塔和一些石刻,梁思成夫妇顿时来了兴趣,非要去看一看
云山海拔不高,三百余米的样子,早先陈子锟当江北护军使的时候曾在这里指挥第七混成旅和省军进行过一场大战,所以比较熟悉,领着他们爬上山来,古塔已经年久失修,摇摇欲坠
“七层砖塔浮屠,看式样像是宋代的”梁思成取出蔡司照相机,开始拍照,林徽因则拿出画夹和炭笔来写,陈子锟和林文静则到一旁聊天去了
两人忙碌了许久,终于测量完了古塔,正打算去找石刻,却看不见陈子锟和林文静了
“陈主席,静姐”林徽因喊了半天,才看见二人从山上下来,身上头上都沾了枯草,林文静脸红通通的
“你们干什么去了,老半天不见”梁思成问道,却被林徽因偷偷掐了一下,便识趣的不再问
陈子锟看看腕表,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回”
忽然林文静指着天上道:“看”
众人抬头,一行大雁正展翅向南
陈子锟从车上取下步枪,瞄了瞄,带点提前量开枪,枪响雁落
“晚饭有肉吃了”陈子锟背起步枪健步如飞,捡大雁去了
晚饭是在江边吃的,用叫化鸡的做法烧大雁吃,又从渔民那里买了几条肥美的大鱼,直接用淮江水煮了,鲜的能咬掉舌头
夕阳余晖下,篝火余烬青烟袅袅,陈子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吉他,轻轻弹着悠扬的旋律,林徽因裹着毯子躺在梁思成怀里,静静听陈子锟弹琴,幽幽道:“要是志摩在这里,一定会写首诗”
梁思成扶扶眼镜,笑了笑,没说什么
江边蚊子较多,四人回卧铺专列上就寝,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继续勘测地形,江北就这么大点地方,横平竖直阡陌纵横,大致看看也就够了,听说南泰有不少古建筑,林徽因要求参观,于是又乘了一条乌篷船,从淮江入大王河,走水路来到南泰县
南泰的城墙还是明代打下的基础,清末闹长毛重修了一次,至今保持着原汁原味,城内是石板路和砖木结构的临街房子,正好下起秋雨,朦朦胧胧的似幻似真,再加上垂着辫子背着箩筐的男人,小脚的女人,竟如同走入历史的画卷一般
陈子锟心道得亏今天下点小雨,若是平时来,街上屎尿横流,野狗乱跑,诗情画意可就全没了
午饭是在醉仙居吃的,林老板前年中风,已经退居二线,现在酒楼是他小姨子夫妻俩在撑着,昔日怯生生的小女孩已经是背着孩子的爽利老板娘了,她对陈子锟印象很深刻,亲自端了三坛透瓶香来献给省主席饮用,周县长带着县里一帮闲杂人等作陪,鸡鸭鱼肉的吃的倒也痛快,只是没了在北泰县那种自由畅快的感觉,总觉得被沉重的历史压着
如今陈子锟官职大了,众人不敢造次,酒没喝高,下午继续游玩,晚上便下榻在县衙后宅里,留美的年轻人晚上没那么早睡觉,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陈子锟便给他们讲起了当初这里闹鬼的故事,吓得林家姐妹小脸煞白,林徽因紧紧抓住梁思成的手不敢放松
外面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林徽因不敢再听鬼故事,拖着梁思成回卧室去了,房间内只剩下陈子锟和林文静
南泰县没电,红烛摇曳,细雨霏霏,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口口口口口口口此处删减八百七十三字
红罗帐中,两人依偎,陈子锟道:“我记得你一直喜欢穿蓝色的衣服,怎么这回穿红的了”
林文静娇嗔道:“傻瓜,这都不明白么,红色是娘的颜色”
……
回到省城后,梁思成和林家姐妹埋头工作了三天,终于绘制出了一幅北泰全景蓝图以及若干建筑示意图
梁思成拿着示意图解释道:“城市布局按照现在模式采取东西走向,设计了四条主干道纵横交叉,城区分东西片区,火车站以东是工业区,以西是功能区和住宅区,这是考虑了江北地区四季风向作出的决定,工业烟尘不会影响市民的生活……”
图纸上一座现代化城市已现雏形,城市的地标是位于中心位置的火车站大楼,哥特式的穹顶,巨大的自鸣钟,雄伟壮丽,西区的中心是市政大楼,一组中国传统式样的宫殿式建筑组群,歇山顶、雕梁画栋,但外围又是西式风格的喷水池和广场
“市政大厦包括图馆、大会堂、办公室,同时也是市民活动的中心,附近还有警察局、学校、运动场等公共设施,居民住宅采取公寓楼的形式,家家都有洗手间和煤气,当然,这只是我们的一个初步构想,详细的设计图还要专业的事务所来出”梁思成侃侃而谈,将他设计思路陈述一遍
陈子锟大为欣喜,道:“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城市”
梁思成道:“建设的同时不能忘记绿化和排污,下水道系统千万不可马虎,北京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可是没有下水道系统却使她的美丽大打折扣,北泰的行道树采取法国梧桐,江滩上种植香樟树,对了,四条主干道你给取一下名字”
陈子锟想了想道:“沿江这条大道,就叫自由路,后面这两条叫平等路和博爱路,最外围这条叫民主路,思成你看如何?”
梁思成道:“甚好甚妙唉,真想成为这座城市的市民”
陈子锟道:“那不简单,城市里有大学,你和徽因来任教便是”
梁思成道:“可惜我们已经接受了张学良的聘,到东北大学去任教,不然真的可以考虑来帮你建设这座梦幻之城”
陈子锟伸出了双手:“思成,感谢你们”
梁思成道:“你要感谢的应该是林小姐,我和徽因只是提了些建议,大部分的创意是她想出来的,而且这幅图也是她画的”
这么短的时间内,画出如此精细的蓝图,林文静可谓呕心沥血了,陈子锟百感交集,有心想留下她,可是再看这美轮美奂的图纸,就知道林文静对建筑美学的一腔热忱,或许康奈尔大学建筑设计学院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
大概是猜出陈子锟的纠结,梁思成道:“留美深造,机会难得,林小姐可是得了奖学金的,不去可惜了,再说也没几年时间,可以等嘛”
陈子锟拍拍梁思成的肩膀:“思成,你真是好男人”
……
北泰设计总图出炉之后,陈子锟亲自送梁思成他们去上海,从这儿转海船去福建便捷一些,在上海逗留等船的几日,陈子锟与林文静如胶似漆,等同渡了蜜月一般
他们下榻在外滩上落成的华懋饭店,这家饭店的客房分三等,一等客房仅有九套,分别是中英美法意德西印度日本风格的装潢设计和家具布置,陈子锟开了两套一等客房, 中式和美式,中式客房给梁思成夫妇住,自己和林文静住美式的
这天中午,四人正在餐厅用膳,忽然经理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捧着托盘的使者,彬彬有礼向陈子锟说声打扰,奉上托盘
托盘里是一封越洋电报的信纸,印着美国国际电报电话公司的标记
陈子锟拆开一看,竟然是慕易辰从纽约发来的急电
“美股暴跌,急需资金抄底”
陈子锟将电报揣进怀里,给了侍者一美元的小费,若无其事的举起酒杯道:“咱们继续”
此时的他哪里知道,美国历史上的大萧条已经来临
第四章 梦幻之城
陈子锟也当过庄家,炒作江东实业银行的股票赚了个盆满钵满,对于金融暴利有着清醒的认识,但他此时真的没钱给慕易辰抄底,因为省财政的钱都拿来买枪买炮准备打仗了
隔了几日,慕易辰又发电报来,说是幸亏上次没抄底,这回纽约股市跌得惨,一流证券的价格下跌了六成
陈子锟倒吸一口凉气,幸亏没抄底,不然就血本无归了
慕易辰和车秋凌已经结婚,乘坐邮轮有美洲旅游,碰巧发现股市暴跌,一时技痒苦于手头没有大笔资金,这才向陈子锟请求支援的,,不过陈子锟回复他说股票都是虚的,有合适的破产工厂倒是可以打包几个回来
普通人对于欧洲美国爆发的经济危机并不关心,毕竟只是大洋彼岸有一帮破产的投机客跳楼而已,中国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完,哪有闲空管别人,国民党内战不已,每隔几个月就另立一个的中央,武汉、广州、南京,还有桂系和冯玉祥阎锡山,哪个都不甘居人后
一向附属的江浙地区也隐隐有些吃不住劲了,以往北洋打仗,都是象征性的,部队朝天放枪,大帅们在租界里打麻将抽鸦片决定胜负,现在国民党内战都是玩真的,大炮飞机齐上阵,一仗下来不死个几千人都不好意思说打仗
陈子锟从银行界朋友获得信息,截至上个月,南京政府的军费负债已经一亿三千八百万之多,税收全用作军费也不够,全靠发行公债维持,编谴公债五千万,卷烟公债两千四百万,善后库卷五千万,盐税库卷八千万,大多由上海银行界认销
如此巨额开支,到最后还不是落到老百姓头上,陈子锟不禁感慨,就算国民再努力,资源再富足,也经不起这种折腾,本以为北伐完成,东北易帜,老百姓就能过上消停日子,看来自己幼稚了
好在江东省处于听调不听宣的特殊地位,陈子锟虽不是中央嫡系,但一贯支持中央,蒋介石对他也算厚道,每月仍有一百万军饷发来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眼瞅着战争迫近,陈子锟不得不购买军火武装部队,资金捉襟见肘,本来打算发行债券的,可是上海脆弱的金融市场已经没有血液了,恰在此时,欧美爆发金融危机的消息出来,倒给他提了个醒
没有钱,一样可以办成事
陈子锟送林文静上了去福建的客船,在上海公共租界华懋饭店召开招标大会,便邀上海各国洋行老板参加
招标会的主题是,建设一座现代化的工业城市,江东省主席,北泰县长,江东实业银行总裁以及江东省财政厅、民政厅、实业厅的官员都参加了这次大会
江东省方面打算在江北建设一系列厂矿,包括煤矿一座,铁矿山一座,煤气焦化厂一座,洋碱厂一座,制酸厂一座,炼钢厂一座,兵工厂一座,发电厂一座,自来水厂一座,光这些项目就让人叹为观止了,大的还在后面
北泰县火车站、市政厅、跑马场、江北大学堂,以及数十栋公寓楼,四条柏油主干道,以及全县的电灯、电粀ww.⒆岳此?呗罚??抗??斜?
整个上海为之沸腾,西方经济危机,生产过剩,工人失业,国际贸易额急剧下滑,资本家们惶惶不可终日,即便是远东也有波及,中国本来是最好的产品倾销地,但是由于内战不止,消费能力紧缩,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上亿元的大蛋糕,谁不想咬上一口
招标会上,北泰县长龚梓君用国语发言,洋行老板们便有些不悦了,在上海滩,华人都是说英语的,况且是在租界内开招标会,居然不采用国际语言,让资本家们傲慢的自尊心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伤害
让他们受伤的还在后面,龚梓君说,北泰项目要求乙方全额垫资,款项中的一成留作保证金,五十年后再结,最重要的一点,质高价低者中标
此言一出,顿时炸窝,高鼻碧眼西装革履的老板们纷纷带着买办离席退场以示抗议和鄙视
这年头只有洋人坑中国人,哪有反过来的,还全额垫资,当俺们瓜娃子
招标会草草结束,满地废纸,龚梓君一脸无奈,龚稼祥沉默不语,陈子锟高坐主席台上,神采飞扬:“都走,走了好,过一阵子再看,到时候别怪老子不给他们脸”
……
通常经济危机只会持续几个月便会复苏,但这次不同,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据慕易辰从美国发来的信上称,美国的实体经济至少要倒退二十年,大批工厂破产倒闭,据说苏联趁机低价从美国收购了多条生产线
陈子锟当机立断,汇款给慕易辰,让他聘请工程师、熟练技工来华,赶紧把江东的工业体系给建起来
几个月前退场抗议的洋行老板们,此时一个个低声下气的偷偷跑来找陈子锟要项目做了,陈子锟果然没给他们好脸色看,想拿项目,你们自个儿先竞争去
上回给你们脸不要,这回连公开招标都省了,全部暗箱操作,谁家设计最优秀,价格最低,谁中标,英国、德国、美国的洋行老板们为了利益,不得不竞相压价,自相残杀起来
北泰的工厂项目率先上马,大批来自欧美的工程师齐聚江北,每趟列车都爆满,到处是工棚和基桩,人头攒动,哨音不绝于耳,来自河南、山东、安徽的大批廉价工人潮水一般涌到江北,临时搭建的滚地龙窝棚鳞次栉比,乘坐飞机从上空看去,如同十里连营
……
飞机降落在落成的江北机场,这座机场是民夫们用石碾子压平的,跑道比省城机场还要长,塔台是一座砖木结构的三层楼,旁边有机库和地勤人员宿舍、油库在远的地方
降落地面的是江东航空的一架德国造容克F13型客机,飞机师是江东陆军学校毕业,后来跟美国师傅皮尔斯学习飞行的安学,机上载着江东省主席陈子锟和刚从美国归来的慕易辰夫妇
北泰县长龚梓君,市政建设总指挥萧郎前来迎接,没有红地毯,没有仪仗队,只有漫天沙尘和孤零零几个地勤
陈子锟向萧郎介绍了慕易辰:“慕易辰,圣约翰大学毕业,在德国学炼钢,这是他夫人车秋凌,也是圣约翰的学妹,搞化工的,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
大家热情握手,在场的均是建设北泰的主力干将,龚梓君负责调配民工,协调各方关系,萧郎负责土木施工以及住宅区和市政功能区的建设,慕易辰夫妇负责工业区的建设
“在德国学了三年炼钢,终于派上用场了”慕易辰摩拳擦掌道
“没有化工基础,没有焦碳,你拿什么炼钢?”车秋凌斜着眼睛看他
众人一阵轻笑,心里却感慨良多,中国工业基础实在太薄弱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北泰是什么都缺,连一根螺丝钉都要进口,好在煤铁资源丰富,就近建设炼焦厂和炼钢厂,连运输的费用都省了,战乱是造成劳动力的极大过剩,管饭就能招到劳动力,连工资都不用给
陈子锟提议到处看看,慕易辰便开了一辆大福特车,拉着他们径直去了江边
紧邻着淮江的便是自由大道,这条陈子锟亲自命名的道路有六条车道,两边栽种法国梧桐和路灯,道路由柏油铺成,宽敞整洁,汽车急驰而过,可以看到江滩上一排排香樟树,工人正在给树木缠保暖的麻绳,刷上防虫的石灰水
龚梓君介绍道:“晚上来看漂亮,路灯都亮起来,简直像是在欧洲或者美国”
陈子锟道:“电灯厂这么快就建好了?”
龚梓君道:“还没有,只是用柴油机暂时发电试试效果,电灯厂还在建设之中,装机容量十万马力,用的是开放型交流发电机,蒸汽机是英国飞利浦公司的双筒立式拉杆引擎机,锅炉是拔柏葛水管式链条炉床,每小时出力四百吨燃煤量,建成之后不但能供应全城电灯,还能给工业提供足够的电能”
汽车顺着自由大道,经过一座立交桥来到工业区,到处是脚手架和围墙,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技术人员比比皆是,多的则是穿着黑棉袄戴着柳条盔的中国苦力,机械设备没全部到位,运输大型物件的任务都由他们来完成
“工人们吃苦耐劳,北泰建设离不开他们”龚梓君道
陈子锟道:“要善待工人,万一别有用心的人煽动工潮,你们就悔之晚矣了”
龚梓君喏喏称是
陈子锟又道:“走,去西城,看看苦力们是怎么生活的”
龚梓君急忙劝阻:“主席,就不用去那边看了,那地方乌烟瘴气的,杂乱无章也不卫生”
陈子锟道:“你小看我了,大杂院我住过,茅厕我掏过,还怕这个”
萧郎插言道:“其实龚县长不是这个意思,西区重点不在脏”
陈子锟面露狐疑
“如果说东区是一座梦幻之城的话,那西区就是罪恶之城”萧郎解释道
第五章 罪恶之城
“罪恶之城?”车秋凌撇撇嘴,“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是个码头而已。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陈子锟理解车秋凌所说的码头是什么意思。
车秋凌接着道:“码头就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这种新兴城市,全是逃荒的青壮难民,不变成一个大码头才怪,我估计西区肯定有不少帮派,靠吃这帮苦力为业。”
龚梓君惊奇道:“慕夫人如何研究的如此透彻,难道有认识的朋友在这?不错,西区确实有帮会势力存在,县政fǔ没有力量维持治安,有时必须依靠他们管理。”
车秋凌道:“我爹以前就是hún码头的,我自然知道,还有,不要叫我慕夫人,叫我车小姐好了。”
陈子锟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愈发的想去看个究竟了,走,咱们这就去。”
萧郎道:“如果陈主席一定要去的话,我建议还是晚点再去,现在工人都在上班,没什么看头,到了晚上才是西区真正热闹的时候,不过提醒一下,最好带枪,那地方不太平,每星期都要死几个人。”
……
傍晚时分,一行人在县府吃了饭,登上尚未竣工的市政中心大厦向西眺望,残阳如血,映照在密密麻麻一片窝棚上,无数炊烟升起,西区上空雾气méngméng,竟如伦敦一般。
“这么多人做饭取暖,靠的都是本地产的煤炭,经常有人煤气中毒而死,宣传了多少次也没人理会。”龚梓君无奈的解释道。
陈子锟道:“去走走,看看罪恶之城是什么模样。”
龚梓君身为县长,一张面孔早为大家熟悉,陈子锟微服sī访自然不能带他去,萧郎亦是如此,他主管土木工程建设,是北泰总工程师,去了西区非得炸窝,所以只是安排了一个姓李的小工头陪陈子锟去。
老李人很胖,穿了一件青布棉袍,戴了一顶呢子礼帽,xiōng前的市政徽章和赤金表链挂在一起,显示着他的身份,大家对省主席的印象还停留在关帝票的认识,所以他不知道陈子锟的底细,还以为是省城来的老板。
陈子锟和慕易辰夫fù跟着老李一路步行到了西区,所谓西区只是一个统称,实际上这片棚户区和北泰市区并无明显的分界线,走着走着就融入到难民们之中了。
这里最大的特sè是luàn,到处是luàn搭luàn建的棚子,这种简陋窝棚在上海被称为滚地龙,是用一切能找到的材料搭建而成,木板、树枝、芦苇、帆布、草席、甚至棺材板,屎niào遍地,野狗窜来窜去,小孩哭大人叫,空气中弥漫着煤炭不完全燃烧的味道。
“几位想找点什么乐子?我带你们去。”老李挤眉nòng眼,神秘兮兮,慕易辰不解道:“有什么好玩的?”
老李立刻眉飞sè舞起来:“咱们这儿可不一般,就连东区那些洋鬼子都经常来玩,想chōu大烟,睡娘们,赌钱,或者买便宜货,价格比外面便宜多了,人家都说西区不好,我说西区最他妈好,你知道人家都怎么说这儿么?”
慕易辰摇摇头。书mí群2
“这儿,人称纸醉金mí小上海。”老李得意洋洋道。
车秋凌扑哧一下笑了,破破烂烂的贫民窟居然叫纸醉金mí小上海,这玩笑实在开大了。
老李道:“哎,你们别不信,等会我找个地方让你们见识一下。”
正说着,迎面过来一个男子,递上一支烟笑问道:“老李哥,又来招工么?可别忘了照顾兄弟。”
老李打个哈哈敷衍过去,对陈子锟道:“这人是个掮客,俗称带工的,工地上招人都得通过他,要不然哪怕开价再高也没人来干。”
陈子锟道:“他本事tǐng大,看样子倒很普通。”
老李道:“他上面还有人,再说他们也就管这一片,整个西区分八大块,各有大哥罩着,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红枪会的地盘,这儿的人都是河南逃荒来的难民。”
陈子锟道:“红枪会吃什么?”
老李道:“吃工人呗,苦力们的薪水,他们chōu一成,别看chōu成低,积少成多,工地每天上万工人干活,这一块油水可不少。”
陈子锟道:“那工人就任由他们盘剥?”
老李道:“不愿意得有那个胆子,先前有几个不信邪的,和大哥顶着来,当晚就淹死在淮江里了,尸体泡的都肿了,这算好的,有比红枪会还厉害的,谁敢呲máo,当场剁手。”
陈子锟皱起眉头:“县政fǔ不管?”
“切”老李鄙夷的啐了一口,“县政fǔ就几个人,这儿十几万人呢,管的过来么,一到晚上,保安团的团丁就不敢进来了,黑灯瞎火的让人nòng死都不知道谁干的。”
车秋凌被他说的寒máo直竖:“哎呀,这么吓人,简直没有王法。”
老李道:“别怕,和我在一起,没人敢动你们。”
越往里走,越是黑暗,偶尔有煤油灯照明的地方,一定是聚众赌博的所在,汉子们捂着老棉袄,将白天挣来的微薄薪水义无反顾的押在赌桌上,骰子狂摇,每次开出结果都带来一阵叹息或兴奋的叫声。
赌档附近,一定有酒铺和烟馆,当然都是极其简陋的,草席搭的棚子下面,摆着一排酒缸,苦力们排出一两枚铜元,买上一碗酒,蹲在地上小口喝着,挣得多了,还会买上一碟huā生米来下酒,啧的一口,眉头皱起,仿佛一天的疲乏都被带走。
烟馆就不是一般人能光顾的了,躺在里面享受的都是西区食物链的上层,帮会首领、工头、保安团团丁之类人物,他们在里面吞云吐雾,不亦快哉。
继续往前走,是一排低矮的窝棚,里面传出嘿咻嘿咻之声,时不时有一脸满足的汉子系着kù带走出来,车秋凌脸上绯红,躲在慕易辰身后呸了一声。
老李笑了:“笑贫不笑娼,饭都吃不上了,谁还管这个,这些娘们都是廉价货,一máo钱就能睡一次。”
陈子锟道:“是一máo铜元还是一máo江东票?”
老李道:“当然是铜元,要是关帝票,那就能睡水灵灵的嫩丫头了,老板,要不要找一个,我认识路子。”
陈子锟笑着摇摇头,忽然前面传来吵闹声,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骂骂咧咧从窝棚里钻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面黄肌瘦的村姑,棉袄领子还没掩上就追出来,拉着汉子的衣襟眼泪哗哗的,一口河南腔:“不给钱不中。”
汉子瞪圆了眼睛:“不中也得中!老子睡你是看得起你。“说罢一把将村姑推倒在地,旁边窜出一个漆黑瘦小的身影,咬住了汉子的手腕,顿时一声惨叫,汉子暴怒,将黑影掼在地上chōu出匕首就要行凶,三道雪亮的手电光照住他的面mén,顿时眼睛发huā啥也看不见了。
“把刀放下。”陈子锟喝道。
汉子挥舞着匕首依旧骂骂咧咧,陈子锟上前一脚将他踹翻,佛山无影脚的威力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下起码断了两根肋骨,汉子吃疼,爬起来逃了。
手电光罩住那个瘦小的黑影,原来是个男孩,村姑一脸惊恐,抱住男孩瑟瑟发抖。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陈子锟收了手电,上前查看男孩伤势,只是擦伤而已,并无大碍。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陈子锟和颜悦sè问道。
男孩倔强的咬着嘴chún不说话,仇恨的目光瞪着他,村姑忙道:“俺叫杨树根,根儿,快给大人磕头,是人家救了你。”
男孩依然不说话,不过目光中的仇恨消失了。
“大人别见怪,俺们乡户人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村姑忙不迭的道歉,不过她的言辞倒不象是粗蠢农fù,仔细一看,还略有姿sè,只是年岁大了,营养跟不上,想必年轻时候定是美人。
“你们是逃荒来的?”陈子锟觉得这家人一定有故事,打算和他们聊聊。
老李帮腔道:“这位可是省城来的大老板,好生回话,别胡扯八道。”
村姑道:“俺家姓杨,是河南跑反过来的,俺男人叫杨老实,在工地上扛活,上个月压断了腰,瘫了……这日子实在没法过,老板,您可怜可怜俺们,随便给俺个活儿干,管饭就成。”
陈子锟道:“我进去看看可以么?”
村口忙不迭的说中。
陈子锟弯腰走进窝棚,漆黑一片,气味熏人,用手电一照,破砖头垫起一张铺,一个残疾男子形容枯槁躺在上面,旁边留着一块干净的空地,想必是村姑“做生意”的所在,一家人连蔽体的衣服都没有,破碗里装着一块窝头,大概是仅有的存粮。
chuáng上等死的杨老实目光呆滞,村姑惶恐而谄媚,杨树根依然充满警惕和仇恨,这样一家人,大概很能代表西区普通人的生活现状。
陈子锟叹口气,mō出一张十元面值的江东票,递给nv人。
nv人接过,茫然无比,似乎不认识这张钞票。
老李道:“陈老板,您出手忒大方了,穷鬼哪认识这个,说实话,他们连大洋都没见过,mō过最大的钱就是当二十文的铜元了。”
又对村姑道:“老杨家的,这是关帝票,这一张能换三十大洋,还不谢谢老板。”
nv人如梦初醒,磕头如捣蒜。
陈子锟退出窝棚,心情很是不佳,没心思继续参观这黑暗的世界,正要回转,一帮大汉打着火把围拢过来,手中利刃闪着寒芒,老李吓坏了,赶紧打圆场:“哥几个,误会,看我面子,别动家伙,有话好好说。”
带头一个大汉,满脸横ròu,凶光毕现,一把将老李推到一旁:“你他妈算个**máo,在我的地头上敢撒野,活的不耐烦了。”
车秋凌吓得直往后退,慕易辰将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撸子枪柄,陈子锟不动声sè,上前一抱拳:“三老四少,辛苦。”
见面道辛苦,必是江湖人,可那汉子居然不对切口,上下打量陈子锟的衣衫,认定他不是属于西区的人,倒也不敢造次。
“你,hún哪里的?”汉子问道。
“我,省城来的,龚县长是我朋友。”陈子锟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
“草你娘的,提龚县长也没用,这是老子的地盘,省城来的你吓唬谁,就是陈子锟来了,老子照样不鸟他,老实告诉你,得罪了老子,别想这么利索的出去。”汉子极其嚣张,喽啰们一阵聒噪助威,吓得车秋凌汗都下来了,心中无比后悔,不该来这个充满罪恶的破地方。
“口气tǐng大,不怕闪了你的舌头。”陈子锟上前一步,和那汉子面对面站着,皮夹克前襟敞开,隐约lù出枪柄,汉子瞄了一眼,不禁咽了一口唾沫,那是两把长苗大镜面,烤蓝发出yòu人的幽光。
第六章 我一句话,北泰就得停工
道上兄弟都知道,大镜面是一把好枪,虽然比德国原厂货差点意思,但腰里别上一把,江湖地位也是扶摇直上,绝对是身份的象征,实力的体现
汉子一直想搞一把枪,最好是这种长苗盒子炮,配上火红的绸子和一巴掌宽的铜头板带,往腰里一别,走路都提气,可是这种枪实在难找,正宗原厂货只配备正规军,粗制滥造的仿品也要三十关帝票,还有价无市,拿着银子都没处踅摸去
如今,一把,不,是两把崭的长苗大镜面就在眼前,怎能不让人眼热心跳,汉子不自觉的又吞了口唾沫,往日灵光的脑筋此刻也僵化了,他倒是忘了,到底怎样的强悍人士才会带两把盒子炮到处乱走
汉子心一横,伸手就去抢枪,陈子锟动作比他快多了,一脚踹在他心口窝,同时拽出两把枪,嘡嘡两枪,汉子就觉得耳朵一热,手一摸,俩耳朵全掉了
“剁了他”汉子声音嘶哑,带了一丝哭腔
打手们们一拥而上,刀斧并举
陈子锟原地不动,左手大镜面朝天,一搂到底,二十发子弹连射出去,橘红色的膛口焰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打手们惊恐的四散开来,谁见过这么厉害的盒子炮,赶得上机关枪了
被打掉双耳的汉子这才注意到,对方拿的长苗大镜面有些不同,弹匣格外的长,他哪里知道,这是西班牙阿斯特拉生产的二十发全自动型,国内进口了几百只而已,世面上根本见不到
陈子锟蹲下来,用枪口戳戳汉子的脑门:“你叫什么?”
汉子往后缩了一步,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用手抓住枪管声嘶力竭道:“有种你一枪崩了我”
陈子锟道:“崩你是肯定的,你别急,老子枪下不杀无名之鬼”
汉子道:“老子行不名坐不改姓,龙阳帮龙二, 有种你就崩了我,不崩我你就是大姑娘养的”
一听龙阳帮三个字,老李瑟瑟发抖起来,小声道:“陈老板,退一步海阔天空,咱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陈子锟奇道:“龙阳帮是干什么的,这么横?”
老****想作答,忽听一人朗声道:“对,龙阳帮就是这么横”
人群自觉的闪开一条道路,火把哔哔剥剥的燃烧着,映红着一张张崇敬的面孔,一个瘦削的中年长衫客走了过来,长衫下摆撩起来扎在腰间,一根不伦不类的军官腰带上,斜插着一柄盒子炮,机头大张,准星挫掉,敢这么玩枪的绝非凡类
龙二一骨碌爬起来,像是狗找到了主人:“龙爷,我的耳朵”
龙爷一脚将踹翻:“没用的东西,滚”
接着上下打量陈子锟:“朋友,混哪路的?敢在我地头上动家伙,胆子可以”声音不大,不怒自威
陈子锟道:“我姓陈,是龚县长的朋友,从省城来的,想招几个工人,不想冒犯了老大,还望海涵”
龙爷道:“你提龚梓君也没用,到了我龙阳帮的地面,就得守我的规矩,你伤了我的人,就得留下点什么,还算公平”
陈子锟冷笑道:“龙爷,那你想留下点什么呢?”
龙爷道:“按规矩,留下一只手指”
陈子锟两手大拇指一动,将快慢机调到连发位置
龙爷又道:“或者,留下这两把枪,我饶你们不死”
陈子锟道:“敢缴我的枪的人,一般都没好下场,你想清楚了么”
龙爷道:“敢和我龙阳帮作对的人,全都活不过三天”
气氛紧张起来,老李急得汗流浃背,龚县长交代的客人万一出了事,他可承担不起,可龙阳帮也不是好惹的,想来想去,他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消失在黑暗中
陈子锟一点也不怕,即便没有援兵,他也有把握把这群龙阳帮的杂碎全干趴,何况他现在身为省主席,走到哪里都带着卫队,这帮小子肯定藏在暗处等自己的号令呢
果然,剑拔弩张之际,援兵出现了,一群穿黑制服的巡警和穿灰军装的团丁吆喝着走过来,手电光四下乱照,带队的胖长官隔着老远就笑起来:“龙爷,哪个不开眼的又惹您生气了”
龙爷淡淡一笑:“马队长,您老是越发的富态了”
马队长哈哈大笑:“你又笑话我,哎,这几个是?”
老李看到马队长出现,又冒了出来:“马队长,这几位是龚县长的客人,省城来的”
马队长不敢轻视,忙道:“龙爷,看我面子,让弟兄们收了家伙,不然龚县长怪罪下来,我担待不起”
龙爷摸不清陈子锟的底细,倒也不敢妄动,此时正好就坡下驴,直视陈子锟双眼,一字一顿道:“朋友,到了北泰,是龙,给我盘起是虎,是我趴下”
随即一摆手:“小的们,我给马队长面子,扯呼”
陈子锟轻蔑的笑笑:“龙爷,你很牛逼”
龙爷猛回头,火把照耀下的面孔阴鸷无比:“我姓龙的一句话,北泰就得停工,你说我牛逼不牛逼”
陈子锟笑容渐渐隐去,这句话刺到了他
龙阳帮的人走了,马队长带领部下护送陈子锟他们出了棚户区,来到临时县政府所在地,向龚县长交差
“龚县长,刚才差点出事,要不是马队长及时赶到,陈老板少不得要吃亏”老李嘴快,想替自己和马队长邀功请赏
龚梓君一听就变了面子,问怎么回事,陈子锟笑而不答,老李绘声绘色的描述起当时的场景,马队长得意洋洋的等着表扬
“来人呐”龚梓君大喊一声,进来两个卫士
“把马大三绑了警服扒了”龚县长此言一出,马队长张口结舌,老李摸不着头脑,陈子锟仍在淡淡的笑
“陈主席,我没管好手下,让您受惊了”龚梓君主动请罪道
老李和马队长如梦初醒,心说怎么老觉得这位陈老板面善呢,原来就是关帝票上的真君
两人不自觉的就跪了下来
陈子锟道:“起来,跪着干什么”
马大三痛心疾首:“陈主席,小的和龙公望不熟,从未收过他的好处”
陈子锟道:“别害怕,我又不吃人,给我讲讲西区都有什么猫腻,小龚,你去把萧郎叫来,大家一起听听,长点见识”
众人齐聚一堂,听巡警队马队长讲述西区的种种黑暗
北泰县,原本只是一片荒地,陈子锟种鸦片才慢慢有了一些人气,后来修大桥,建铁路,又聚居了一帮外地工人,再往后大修北泰城,从四面八方来的十几万人,有工人有难民,不乏浑水摸鱼的,来自龙阳县的龙阳帮,就是其中一股较大的势力
龙阳是南泰的邻县,民风彪悍,姓龙的在当地是大姓龙公望是龙老太爷最小的儿子,也是最叛逆的一个,因为庶出不受待见,索性一把火烧了家里的房子,出外打家劫舍,聚拢了一批部众,后来土匪不好干了,便跑到北泰来吃这帮难民
“西区帮会众多,有红枪会,镰刀帮,三枪会,各自盘踞一块地方,就靠盘剥这些难民为生,其中第二厉害的当数龙阳帮,上次和红枪会火并,死了几十口子呢,巡警到场,根本不敢管”马队长谈起这个,心有余悸
陈子锟道:“龙阳帮才是第二厉害的,那第一厉害的是哪个帮?”
马队长道:“第一厉害的,是**,那才叫真厉害,龙公望就是因为和**走得近,才敢放这个狠话,说什么一句话就让北泰停工,其实倒也不是胡咧咧,那些工人都怕他们,他们说不让上工,那就没人敢干活”
陈子锟说我知道了,你们下去,今天的事情不许到处乱说
马队长和老李诺诺连声,倒退着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北泰县的当家人们,龚梓君沉痛道:“我管理不力,陈主席你撤换我”
萧郎道:“十几万人,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又缺乏宗族传统势力的管教和地方乡绅的约束,道德必然迅沦丧,北泰建设投入巨额资金,就像一大块肥美的肉,谁都想咬上一口,他们这些所谓帮派,只不过比食物链的最底层的难民略高一个档次罢了”
慕易辰道:“陈主席建设北泰,就是想让老百姓过上幸福的日子,这帮人不事生产,反而剥削工人,实在可恶,得想个办法打击才是”
龚梓君欲言又止,满脸沉痛
陈子锟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种弱肉强食的事情是无法避免的,有羊,就有狼,梓君年纪轻,经验少,县里力量不足,我不怪他”
车秋凌急道:“那总不能坐视不理,那个叫杨树根的男孩,真可怜,我们绝不能袖手旁观”
陈子锟道:“管,当然要管,双喜”
双喜进来敬礼:“有”
“传我的命令,着第七步兵旅火开往北泰待命”
双喜领命出去了,陈子锟脑海中浮现出龙爷嚣张的嘴脸来
“龙爷,这回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龙阳帮牛逼,还是我的第七旅牛逼”
第七章 杀鸡也要用牛刀
第七步兵旅就是以前的第七混成旅,国民革命军没有混成旅的编制,所以改称步兵旅,这支部队依然是江东军的精锐,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是陈子锟的家底子_&&
一个旅的部队,就算轻装而来也得一两天时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陈主席莅临北泰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
西区,某间窝棚内,龙公望正倚在榻上抽鸦片,帮他装烟膏子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怯生生的手脚不太利索,被龙爷一巴掌扇到下面,捂着脸又不敢哭
门帘子掀开,两个魁梧的大汉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头上包着纱布,正是昨晚被打掉耳朵的龙二
两人手里提着一个筐子,往炕上一倒,稀里哗啦全是大洋和铜元,龙二又从兜里掏出一叠关帝票捧上去,龙公望接了,手指在舌头上蘸了一下,一五一十,十五二十的数起来,数完了骂了一声:“妈逼的,这么少”
“龙爷,最近天冷,工地上活不多,收不上钱”龙二解释道
龙公望一脚踹过去:“废物,没活儿不会想别的法子,那些工头不用喝酒抽大烟睡娘们么,这都是商机,知道么”
龙二道:“咱们这都是乡下老娘们,人家念过的知识分子不好这一口”
龙公望道:“显不鲜,咱有嫩的”指着地下的小姑娘道:“这个中不?回头问问有人要么”
龙二点头哈腰,正要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道:“龙爷,您让我打听的事情问好了,这两天工地上确实有大人物来,来头还不小”
龙公望不屑道:“还能顶着天不成?”
龙二道:“就跟顶着天差不多了,是省主席陈子锟来了”
龙公望脸色阴沉下来,手指在小桌子上有节奏的磕着,突然抽出一张关帝票,仔细看着上面的头像,用手捂住头像上的胡子问龙二:“像不像昨晚上那个人?”
龙二看了两眼,摇摇头:“天黑,没看清楚”随即明白过来,瞪大眼睛道:“龙爷,不会这么点背?”
龙公望道:“我说他怎么这么横,原来是省主席”
龙二吓呆了:“这这这,这可怎么办?咱赶紧跑”
龙公望道:“怕什么,十几万人在这儿住着,想抓几个人可不容易,人家都说姓陈的厉害,我偏就不信邪,龙二,你回头告诉老四老五他们几个,让工人停工”
龙二慌里慌张的,头上又缠着纱布,没听清楚龙爷的指示,瞪着小眼睛问道:“啥,你说啥?”
龙公望一脚将他踹倒:“你耳朵呢,我的话都听不清楚”
龙二总算明白了龙爷的意思,不禁乍舌道:“和省主席对着干,也就是龙爷您有这个虎胆”
“少拍马屁,赶紧去办”龙爷一脸冷峻,“还有,最近消停点,别惹事”
龙二颠颠的去了,传达了龙爷的意思,又拐到杨老实家里,进去一通乱砸,拍拍巴掌道:“尽给爷爷添乱,操”
杨树根死死盯着龙二,小拳头捏的紧紧,那龙二看毛了,卷起袖子就要揍人,他娘赶紧死死护住儿子,龙二淫笑两声,在女人身上摸了几把,这才扬长而去
……
第二天,西区工地全面停工,所有工人都没来上工,建设完全停滞,原本沸腾的工地变得鸦雀无声,火车站上积攒了大批水泥、钢筋也没人搬运,仅此一天造成的损失便高达十万元
消息传到陈子锟耳朵里,他却笑了:“龙爷能量不小,这是给我下马威呢,不过龙阳帮一家做不成这么大的事情,查一查,都有谁帮他”
果不其然,和龙阳帮关系比较密切的几个帮派老大都给他面子,参与了这次毫无由头的罢工,起初或许只是想震慑一下陈子锟,但是当龚县长派人去催促复工时,尝到胜利滋味的龙公望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万关帝票才复工
“这人不像是混江湖的,倒像是不识时务的土匪”车秋凌这样说,她爹是上海青帮人物,平时耳濡目染,深知大小混混都不该和官府作对,欺压百姓没事,得罪当官的就是找死
“龙公望让我想起一个老朋友“陈子锟道
慕易辰道:“是谁?”
“那人叫孙美瑶,当初绑了几十个西票,狮子大开口,把北洋政府搞的焦头烂额”陈子锟冷笑一声,“可惜现在不是北洋了,龙公望也没孙美瑶那个资本,且让他狂两天,大军一到,我让他知道什么叫杀鸡用牛刀”
第三天,从省城开来一趟军列,闷罐车上跳下两千五百名轻装步兵,一时间火车站变成士兵的海洋,放眼望去全是灰蓝色,第七步兵旅几乎倾巢出动,除了炮兵和留守部队全来了
军列上运载了大批辎重,士兵们忙忙碌碌如同蚂蚁搬家一般,将物资运到江滩的大片空地上,开始伐木,挖排水渠,扎帐篷,建造军营
军队的效率是极高的,到了晚上,一座军营初见规模,有栅栏,有沟渠,有砖头垒的灶台和厕所,一顶顶帐篷横平竖直,极其严整
西区棚户区,龙公望正在和一帮老大饮酒作乐,听说有军队开到,心里便是一惊,嘴上却道:“没事,当老子是吓大的么,法不责众,十几万人住这儿,我就不信他全能抓起来”
各帮会的老大也尽是些只晓得好勇斗狠的乡下土流氓,没见过大场面,此时生怕被人看扁了,一个个嘴上都硬气得很,说不见到钱绝不开工
“听龙爷的, 错不了”他们都这样说
喝完了酒,众人各自回去,却纷纷下令,明天就复工,不跟龙爷一起胡闹了
龙公望回到自己窝棚,收拾了几件衣服,将一叠关帝票塞进褡裢,****别在腰间,匆忙出去,连手电也不打,深一脚浅一脚出了棚户区,奔着龙阳方向去了
……
黎明时分,全副武装的军队悄无声息的开进了棚户区,在巡警队和保安团的协助下开始搜捕帮会分子,平日里巡警团丁和帮会沆瀣一气,谁住哪儿都摸得清清楚楚,一抓一个准,一上午就把所有帮会分子擒拿归案
往日横行乡里的恶霸们此时被绳子串起来,如同一串秋后的蚂蚱,不少人是从被窝里揪出来的,连棉袄也没穿,在腊月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其中就有龙阳帮的龙二
棚户区的难民们面无表情的看着欺压自己的恶霸们被抓走,没人欢呼,没人喝彩
杨树根从大人的腿缝中看见被绑的龙二,转头就跑,回家里拿了一个烂陶盆,还是昨天被龙二砸烂的,又跑到家附近的屎尿堆里,舀了半盆屎,奔回押解现场,众人看见一个小孩捧着半盆屎过来,纷纷闪避,队伍中的龙二低着头正走,冷不防一堆污物劈头砸来,顿时满身满头都是
龙二刚想骂人,一枪托砸了过来,将他放倒在地,屎尿糊住眼睛,隐约看见杨树根一溜烟跑了
“小比养的,老子迟早弄死你”龙二咬牙切齿
可他没有机会了,省主席陈子锟下重手打击恶霸,帮会首恶一律枪毙,从犯判处劳役,龙二本来算不得首恶,但陈子锟记得这位叫嚣让自己崩了他的好汉,特地点名要成全他
龙二被枪毙了,刑场设在江滩上,上万人围观,芦苇枯黄,江风凛冽,龙二和五十余名恶霸一起被处决,子弹是从后脑勺打进去的,脑袋成了烂西瓜
这一回,麻木的看客们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和欢呼,中国人历来是最爱看热闹的,尤其是砍头或枪毙
紧跟着,县政府宣布一项政策,将棚户区的老弱病残幼迁入难民营,也就是军队连夜建起的营地,由政府设粥棚救济
其余青壮劳动力一律住进工棚,由各工程经理统一管理,吃住都在工地,不给帮会分子渔利的空间
这一应事务都由军队协作完成,带有强制性,不迁也得迁,来不得半点商量,不过难民们逆来顺受惯了,整个过程非常顺利
迁完了难民,原来的棚户区由军队出面拆毁,建筑垃圾堆砌焚烧
事后经统计,北泰难民数目并没有想象中的十余万之众,只有五万而已,军队携带的帐篷不够多,大部分人还是要住在草席芦苇搭建的窝棚里,不过少了恶霸的剥削欺压,这个冬天总算是饿不死冻不死了
但杨老实还是死了,他病的太重,就算是省城来的医生也无力回天,人就葬在江滩乱葬岗上,杨树根没掉一滴泪,邻居们都说,这孩子心硬,将来一定能做大事
逃回龙阳的龙公望如同惊弓之鸟,东躲西藏,可还是被当地侦缉队给拿了,五花大绑送回北泰,依法判了枪决,此时距离他和陈子锟叫板不足一礼拜
处决前,陈子锟特地见了他一面,就说了一句话,现在你知道谁真牛逼了
据后来的龙阳县志记载,革命先烈龙公望被军阀杀害时,骂不绝口至死方休
第八章 我不想当第一夫人
章节目录]第八章 我不想当第一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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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锟使用霹雳手段迅速解决恶霸欺压难民的难题,威信更高一层,紧跟着他又实行了几条政策,从难民青壮中抽取健康识字的充入军队,强行推行识字班,适龄男童必须读书。
有人问了,既然开识字班,为何不让女娃娃也去读书,陈子锟的解释是,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难扭转,女娃又是家里的劳动力,强行逼迫上学事倍功半,不如顺其自然,想上学的不拦着,不想上的不强迫。
征兵工作开展的很失败,不是报名不够踊跃,这年头吃粮当兵,尤其是在江东吃粮,那是打着灯笼找不着的好事,招兵处前人头攒动,入选者寥寥无几,因为选拔要求太高,要做五十个俯卧撑,认识五十个方块字,前者还勉强凑乎,后者把大多数人都拦在外面,目不识丁的农民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不过这也带来另一个好处,那就是男童入学率显著提高。
后来车秋凌曾去难民营探望过杨树根,他母亲现在替政fǔ缝鞋垫,每月有一笔收入糊口,杨树根则进入识字班读书,中午还有政fǔ管的一顿饭,面黄肌瘦的小男孩脸上终于有了血色,不过还是不会笑。
北泰县的新市民素质堪忧,让陈子锟很担忧,又实行另一项大举措,在北泰兴建江北师范学校,学杂费全免,还包吃住,另将陆军学校也迁到北泰来,原江北陆军速成学堂,现在更名为陆军军官学校江北分校,名义上是黄埔军校的分校区,毕业生都是正儿八经的中央军。
北泰建设如火如荼,一座城市的雏形拔地而起,到了来年春天,地标性建筑江北火车站主体部分已经落成,考虑到和周边景物的搭配,并未采取林徽因的构思,而是按照陈子锟的意见,由美国设计师设计,仿照纽约中央火车站建成,当然规模小了好几号,配套设施也不够完善,但放眼全国,足以和北平正阳门东车站、上海闸北火车站、济南火车站相媲美。
省主席陈子锟一半时间在省城,另一半时间尽在北泰,这座城市就像他的孩子一样,一草一木,一块砖一片瓦都倾注了他的心血与感情,更是耗用了江东实业银行和江东省财政的家底,原本富裕的财政已经出现了赤字。
正当财政无力为继之时,雪上加霜的事情来了,有一次声势浩大的反蒋战争拉开了帷幕。
这次反蒋,声势远胜从前,军事上是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张发奎,政治上是汪兆铭的改组派和一贯保守的西山派,可谓阵容强大,兵力高达六十万,河北、山西、陕西、甘肃、青海、宁夏、绥远、察哈尔、广西;北平、天津以及河南、安徽一部,尽是反蒋地区。
反观南京方面,却是蒋介石单打独斗,苦苦支撑。
江东省城,枫林路官邸内,陈子锟召集军政首脑开会,商量对策,众人皆认为这次蒋介石必败无疑。
“蒋中正走到今天,已属万幸,现在党内军内不满他的人太多,这一关怕是过不了啦。”参谋长阎肃是老北洋出身,眼光毒的很,他一句话,下面两个军长都附和。
“大帅,咱们在江东蛰伏这么久,也该扩张一下了,拿下山东江苏两省,兄弟们也弄个省主席干干。”盖龙泉摩拳擦掌道。
陈寿也道:“是,咱们厚积薄发,后发制人,等他们自相残杀的差不离了,一举拿下南京,再举拿下上海,大帅你也是国民党元老了,咱兄弟也都在了党了,咋就不能立个中央耍耍。”
陈子锟道:“你们的意思是,先倒蒋,再和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他们火并?”
“有何不可?早先咱们韬光养晦,现在时机已经到了。”阎肃笑吟吟道。
“大帅,富贵险中求,干吧,弟兄们都等不及了。”曾蛟也嚷嚷道。
陈子锟拿出一张报纸递给阎肃,阎肃看了一言不发,又递给盖龙泉。
盖龙泉嚷道:“都是洋字码,老子看不懂。”
陈寿比他灵光一些,骂道:“蠢材,让你看画,谁让你看字了。”
这是一张天津出版的《英文时报》,二版上有整版面的漫画,画上有三个人,军装马靴头顶青天白日的小胡子是蒋介石,一手机关枪,一手捧银元,穿二等兵制服破破烂烂像个叫花子的是冯玉祥,一手握大刀,一手拿着窝窝头,还有个矮墩墩的富态员外是阎锡山,一手执手榴弹,一手托着算盘。
漫画寓意很简单,每个人都能看懂,蒋介石虽然势单力薄,但是兵精粮足,武器先进,冯玉祥占据的西北地盘贫瘠困苦,难以维持这么庞大的军队,阎锡山为人擅算计,朝秦暮楚的事情干的多了,根本不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盖龙泉还不死心,道:“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江东地势绝佳,在上海还有一支奇兵,关键时刻来个窝里反,蒋介石不是全靠上海的财政支持么,给他断了根,看他怎么打仗。”
陈子锟道:“即便是如你所说,打败了蒋介石,接下来怎么办?”
盖龙泉满不在乎的一撇嘴:“接着打呗,把阎老西和冯玉祥都干趴,咱们弟兄推举大帅当主席。”
陈寿道:“对,逐鹿中原,问鼎天下,别人干得,咱们如何干不得!”
说着,两位军长对视一眼,素来不和的两人此刻竟有深深默契。
曾蛟也按捺不住,道:“大帅,干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阎肃干咳一声道:“昆吾,还记得当初我从陆军部辞职,跟你到江北南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上任的事情么。”
陈子锟默默点头。
“咱们兄弟熬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么,带弟兄们动手吧!打破这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中华!”阎肃极具蛊惑力的话让陈子锟心中一动。
“咳咳。”一直没说话的省府秘书长柳优晋发言了,“列位,你们忘了一个人,东三省边防军总司令张学良,他手下五十万人马,都是虎狼之师,奉军一入关,这形势可就复杂了,蒋介石未必会输。”
大家都不言语了,低着头抽烟,柳优晋所言不虚,奉军实力庞大,又有工业基础,张学良倒向蒋介石的话,冯阎必败。
陈子锟一拍扶手站了起来:“再议吧。”
众将悻悻散去,陈子锟走出会议室,到办公室签署了一项命令,没有自己的亲笔手令,不许调动一个班以上的武装士兵,否则以谋反论处。
又调了一个营的兵力加强官邸防务,从英国进口的卡登罗伊德MK轻型装甲车部署到了大门两侧,门内垒起沙包,架起机枪。
恰巧两位夫人购物归来,见如此阵仗不禁大吃一惊,往日叛军攻打公署的噩梦回忆涌上心头,姚依蕾不禁打了个寒颤,找到陈子锟询问为何加强防务。
陈子锟赶紧安抚说没事,例行演练罢了。
姚依蕾道:“你骗不了我,肯定有事发生。”
陈子锟这才叹口气说:“我也是一朝被蛇咬,参谋长以下,全都主张参与倒蒋,几位老兄弟尚且如此,下面的官兵可想而知,我怕有头脑不清醒的少壮派搞兵谏。”
姚依蕾哼一声道:“这帮丘八,就知道打打杀杀,从光绪年到现在,打了多少年仗,死了多少人,多少大帅下野去做寓公,上海天津的租界房价都被这些人炒高了,他们哪是逼你反蒋,分明是想让你去做寓公。”
陈子锟苦笑道:“兄弟们的意思我明白,想让我更进一步,这些年来我的事业停滞不前,让他们失望了。”
姚依蕾沉默了一会,平静道:“子锟,我不想当第一夫人,也不想你当国家元首,蒋介石资历比你老,兵力比你强,财政也比你富裕,尚且有这么多人反他,如你当政,肯定有更多人反你,这些你想过么。”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让拿不定主意的陈子锟坚定了信念,依然把宝押在蒋介石这边。
次日,陈子锟雷厉风行下达几道命令,通电全国支持南京政fǔ,麾下两个军开赴河南省界,作出防御态势。
陈子锟召集麾下团以上军官开会:“当前形势大家都知道了,冯玉祥阎锡山等联名反蒋,大战一触即发,此前有人劝我参与反蒋,我想清楚了,冯玉祥惯于背后捅刀子,阎锡山反复无常,这两个都是小人,和小人为伍,岂有好处,倘若此二贼反蒋成功,肯定又要自相残杀,到时候军阀割据,混战连连,老子辛辛苦苦北伐,就换来这个结果么!”
说着将****掏出重重拍在桌子上:“谁反对中央,就是和我过不去!”
话说到这份上,阎肃等人无可奈何,军令如山倒,盖龙泉陈寿等不得不服从命令,率军开拔。
隔了两日,蒋介石风尘仆仆乘火车抵达江东与陈子锟会面,数月不见,蒋主席愈加清瘦,武装带都往里多扣了一个眼,不过精神还算振奋,他给陈子锟带来了五十万军费和十车皮的汉阳兵工厂造武器弹药。
“子锟老弟,患难见真情,中央财政吃紧,只能拿出这么多了。”蒋介石说的情真意切,眼角似有晶莹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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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糖衣炮弹与中原大战
章节目录]第九章 糖衣炮弹与中原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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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十万军费,陈子锟最终没收,他说中央也不宽裕,此时更该同仇敌忾,同舟共济,把蒋介石感动的无语凝咽,握住陈子锟的手久久不松开。.
蒋主席是厚道人,给了陈子锟三个师的编制,先前征募的暂编师摇身一变,都成了正规部队,此外又把陈启麟团划给陈子锟节制,汉阳兵工厂的枪炮子弹,只要一个电报就运来,江东军实力大增,士气为之一振。
战争很快打响,与江东军对阵的是冯玉祥的西北军,双方开兵见仗,打了十几场。
西北军缺粮少弹,就是兵多,拿命往上填,通常是打上一阵排枪就跃出战壕发起冲锋,不大工夫就被江东军的机关枪和迫击炮打回去,留下满地的死人。
有时候也能靠人海战术冲过来,西北军善用大刀破敌,碰巧陈子锟曾从冯玉祥那里得到过这本刀谱,江东军亦有演练,于是乎,白刃战的时候不见刺刀,只见大刀片子和红绸子上下翻飞,砍瓜切菜好不痛快。
两军在陇海线上打了两个月,人死了不少,战线却纹丝不动,盖龙泉和陈寿两员大将都感概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这仗不好打。
阎肃也说,冯玉祥治军严厉,冯军生活清苦,如同苦行僧一般,所以骁勇善战,兵力又比咱们多,若不是我方有炮火飞机支援,怕是支撑不住。
陈子锟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倒有个主意,不妨一试。”别人问他什么主意,他笑而不答。
半个月后,一列花车从北泰开到陇海线上停着,一扇扇车窗打开,一张张涂满脂粉的面孔和五颜六色的旗袍出现在窗前,来往士兵都看傻了,不少人撞到一起,还有人走着走着没留神踩进了泥坑,把这帮娘们乐的前仰后合,荡笑声回荡在铁路两侧。
江东军的迫击炮向西北军开火,炮弹落下却并未爆炸,而是一张张花花绿绿的传单随风飞扬,躲在战壕里的西北军士兵捡起来看,冯玉祥在部队里开了许多识字班,就是普通大头兵也认识几十个字,阅读是没有障碍的,更何况传单上还印着通俗易懂的画。
简单来说,就一句话,陈主席欢迎西北军的弟兄过去耍,吃喝玩乐全包,还给钱,当然只限于少尉以上军官,大头兵敬谢不敏。
起初没人信,当成了笑话,后来有个小排长嫌三个月没吃上肉,嘴里淡出个鸟来,索性豁出去跑到对面阵地,果然受到热情招待,被请上花车,热水澡,花姑娘,红烧肉白兰地大前门香烟,可劲的造,临走还奉送二十块现大洋,掌柜的笑眯眯的说:“长官,下次再来。”
小排长感动的眼泪哗哗的,啥也不说了。
第二天,西北军的连排长们一窝蜂的都来了,依然受到同样接待。
第三天,营长们也偷偷摸摸的来了。
第四天,团长也来了,还是陈子锟的老相识,紫光车厂的洋车夫王栋梁。想当初老实憨厚的长辛店农夫现在已经是上校团长了,依然摆脱不了那股土气,吃饭呱唧呱唧响,学冯大帅的派头,系着绑腿穿着粗布军装,当团长的到底不同凡响,点了两个娘们****了一把,还把花车里库存的白兰地都给喝光了。
陈子锟听到风声亲自来会王栋梁,一见老东家,王团长眼泪都下来了:“老板,俺们过的苦……”这就倒开了苦水。
西北军的日子过的实在苦,冯玉祥的地盘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西北,宁夏青海甘肃陕西这些省份本来就穷,西北军兵马又多,几十万口子人吃马嚼的,谁能养起,别说普通士兵了,就连王栋梁这样级别的军官,日子也过的紧巴巴的,手头存款不过几千大洋,连媳妇都没娶上。
“俺们西北军的弟兄打仗是能打仗,就两点不行,一是见不得女人,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二是见不得钱,见了钱眼睛就睁不开了。”王栋梁说着,又闷了一口酒,这可不是山东产的金奖白兰地,而是陈子锟从南泰带来的透瓶香,度数高着呢。
王栋梁喝大了,舌头都不听使唤了,不过说话却不糊涂:“起初吃粮当兵,就是觉着总司令厚道、靠谱,不欺压老百姓,可现在看来,总司令干的这些事,那是人干的么,背后捅刀子啥的就不说了,把咱们这些当师长旅长团长的,当孙子一样打骂,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也忍了,可弟兄们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你说这算咋回事……”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打起了呼噜。
次日,王栋梁回了自家阵地,留下一份作战计划,上面标明三日后会有一次大规模的进攻行动。
三日后,江东军严阵以待,零点,枪声大作,炮声隆隆,可没有一发子弹,一颗炮弹跑到江东军的阵地上,合着全是朝天放的,于是这边也配合了一下,朝天射击,双方“激战”大半夜,伤亡为零。
此后,双方即有了默契,打仗再不动真格的了。
中原大战如火如荼,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在继续,早在冯阎宣战之时,关外的张学良便一边通电调停,一边增兵热河、山海关,张氏的倾向,直接决定战局的胜负,于是乎,各方代表云集奉天,冯玉祥的人,阎锡山的人,汪兆铭的人,当然也少不了蒋介石的人,事后张学良和陈子锟打麻将的时候把这事儿当笑话谈,说阎锡山的代表只带了五千块钱来活动,冯玉祥的代表干脆一个子儿没带,而蒋主席派出的吴铁成,带了足足二百万元到处活动。
双方财力如此差距,反蒋一派焉有不败之理,这个细节,也决定张学良的选择。
八月初,反蒋派又出幺蛾子,阎锡山和汪兆铭在北平召开国民党中央党部扩大会议,决定另组中央政fǔ,推举阎锡山为国民政fǔ主席。
九月九日,阎锡山在北平怀仁堂宣誓就职,俨然当起了国家元首。
此时张学良在关外宣布东北军总动员,对阎冯用兵,消息一出,形势急转直下,阎锡山只当了九天国民政fǔ主席就狼狈下野,退回山西老窝,平津直隶拱手让给张学良。
冯玉祥收缩兵力,做困兽之斗,但军心动摇,各谋出路,降的降,跑的跑,几十万西北军转瞬就垮了。
中原大战历时八个月,动员一百四十万兵力,伤亡二十五万人,惨烈远胜北伐,阎锡山失去了平津直隶察哈尔地方,晋军十万人被张学良收编,本人也下野去了大连,冯玉祥更惨,损失了九成兵力,从此一蹶不振,汪兆铭则取到逃往香港,继续从事反蒋大业。
收获最大的是张学良,几乎兵不血刃拿到了平津直隶,本人荣升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地位仅次于蒋介石,年仅三十做到如此位置,可谓年少有为。
而陈子锟则收编了包括王栋梁团在内的几万人枪,接管了豫东、皖北一些地盘,实力进一步扩充,蒋介石不忘他在困难时施与的援手,承诺给陈子锟国民政fǔ委员、军政部次长的位置。
而此时的陈子锟已经意兴阑珊,对加官进爵没了兴趣。
省城,枫林路官邸,绿草如茵的花园内,摆着白色的枫木桌椅,陈子锟一袭白西装翘着二郎腿翻看着《淮江报》,嫣儿已经长成一个胖嘟嘟的小丫头,在草地上疯玩,王大妈在后面追她,累的气喘吁吁。
“王大妈,您老歇一歇吧。”陈子锟劝道,自打从北京搬来江东后,王大妈的身子骨愈加的结实了,虽然,名义上是佣人身份,但府里上上下下都把她当老太太敬着,吃穿不愁,身体自然好,不过老人家庄稼人出身,闲不住,就主动揽起照料小姐的活儿来。
“小祖宗,你慢点跑。”王大妈虽然累的直喘,但心里乐滋滋的,走到陈子锟身边坐下道:“我那个儿子若是活着,怕也有孩子了。”
“我帮你留意着呢,高碑店老家一有消息,咱这边就知道。”陈子锟宽慰她道。
王大妈刚想唠两句,阎肃和龚稼祥来了,她便回避了。
“参谋长,龚总裁,你们看看报道,中原大战,战沟,尸骨遍野,禾稼未收,房屋倒塌,十室十空,瘟疫流星,旱灾兵祸匪患肆虐,灾民一千五百万,每天饿死一千人,中国这是怎么了!”陈子锟敲着报纸,摇头叹息。
阎肃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北泰难民激增,足有三十万之众,而且每天都在增加,粮食不够吃了。”
陈子锟道:“不够就买,进口美国小麦,暹罗大米,总不能看着人饿死吧。”
龚稼祥道:“财政枯竭,没钱了。”
“钱呢,都用在什么地方了?我需要看支出报表。”陈子锟沉声道。
龚稼祥早有准备,拿出厚厚一叠纸来,尽是陈子锟签过字的批款单和报销单,军费开支是最大头,然后是北泰建设款项,设计费、施工费、材料款、监理费、购买机器设备的支出,收容难民、开设粥棚、学生免费午餐,政fǔ公务员薪水等等,林林总总不下数百项,总开支高达七百万之巨。
陈子锟头都大了,每笔开支都省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再发公债不行么?”他试探着问道。
“公债发行的够多了,信用透支也要有个额度,万一银行出现挤兑风潮,后果不堪设想。” 龚稼祥立刻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
陈子锟再次将目光投在支出报表上,最终落在军费开支一项上,江东军现在越打越多,竟然有十五万之巨,吃喝拉撒每月都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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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陈子锟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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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陈子锟的目光久久停在军费开支上,阎肃心中一寒,问道:“主席,不会是想遣散部队,节约开支吧?”
陈子锟道:“烽烟四起,恰逢乱世,手上好不容易有了几个兵,哪舍得遣散,不过江东地方太小,土地贫瘠工商业不发达,确实养不起这么多兵,弟兄们在我麾下憋了这么许久,也该撒出去活动活动身手了。请使用本站的拼音域名访问我们.”
阎肃喜道:“主席,你终于想通了。”
陈子锟道:“啸安,不是我想通了,是情势逼着人走,我没有统一全国的能力,逐鹿天下非我所愿,但让弟兄们都有一个好的归宿,也是我的夙愿,将来之天下,必然是蒋介石和黄埔系的天下,老盖和老陈都是野路子出身,若不趁早向中央靠拢,搏个军功出身,迟早被当作杂牌处理的。”
阎肃道:“那么,弟兄们应该向何处发展?”
陈子锟道:“这里面的名堂多了,各省的位子都有人瞄着,相邻几个省是没戏的,西北的省份太穷,也没啥意思,放眼全国,唯有广东是块宝地,粤人自恃革命先驱,不把蒋中正放在眼里,中央与广东,迟早一战,咱们秣马厉兵准备着,到时候再弄几个省主席干干。”
说着拍了拍阎肃的肩膀:“啸安兄,你也准备准备,等着接我的位子吧。”
阎肃道:“昆吾,你不会这么早就想收山吧。”
陈子锟道:“我倒是想收山退隐,可是我不在前面顶着,弟兄们的日子不会好过,所以我打算接受蒋主席的任命,到南京去,去当国民政fǔ委员和军事部副部长。”
阎肃和陈子锟搭档多年,接任省主席自然在情理之中,但他卸任参谋长后留下的空缺如何填补却是一个大问题。
“啸安,依你之见,谁来主持军队比较合适?”陈子锟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阎肃似乎早已考虑过此事,侃侃而谈道:“江东军分三大块,盖龙泉和陈寿两人麾下俱是江北老弟兄,还有一块是咱们自己培养的军校生和后期收编的武装,论资历,老盖和老陈不相上下,谁上去都不好,曾蛟警察厅那一块就够他管的,也安排不上,以我之见,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不如找个大家都能接受,蒋中正也能认可的人做参谋长。”
陈子锟立刻猜到了人选:“你说陈启麟?他太年轻了吧。”
阎肃笑道:“他若是城府很深,手段老辣,我倒是不敢推荐了呢,正是因为他年轻,资历不够,军队依然掌握在你手里,他又是黄埔一期生,蒋主席的学生,正宗的中央军,咱们江东军有他坐镇,将来裁撤编谴就都好办了。”
陈子锟道:“就照你说的办,下个月我就去南京赴任。”
嫣儿跑过来,仰着小脸问:“爸爸,你要去南京了么?啥时候回来?”
陈子锟道:“宝贝,咱们一起去,以后就住南京了。”
嫣儿摇头:“不去,妈咪说了,南京夏天热,不舒服。”
陈子锟笑道:“暑假咱们可以回来。”
……
1930年秋,陈子锟卸任江东省主席之职,赴南京就任国民政fǔ军事部副部长,因为部长是冯玉祥兼任的,而老冯和南京政fǔ水火不容,所以陈子锟实际上是军事部的当家人。
但国民政fǔ委员的位子,却没有如愿以偿的坐到,蒋介石为了给张学良争取这个位子,已经和胡汉民撕破了脸皮,甚至不惜以辞职相威胁,这种形势下,陈子锟自然希望落空,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在国民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当选中央监察委员会候补委员,也算没有白来南京一趟。
经陈子锟推荐,阎啸安就任江东省政fǔ主席一职,陈启麟晋升陆军少将,委任为江东省保安司令部参谋长,保安司令一职,依然由陈子锟兼着。
盖龙泉陈寿曾蛟等人虽然职务没有变化,但实力大增,都是领兵数万的大将,只要有仗打,还愁不能升官发财么。
南京政fǔ的军事部长是个虚职,谁的部队也调不动,唯一的好处是加官进爵,从地方到了中央,成为正儿八经的中央大员,陈子锟的军衔也经过正式诠叙,从北洋的陆军上将,转为国民革命军的一级上将。
**的军装也发生了变化,从灰色大檐帽中山装改成德式山地帽、暗绿色呢子制服,军衔采用领章,将军为金色光板缀三角星徽,配武装带和佩剑,当然只有高级军官和中央军才有资格换装,杂牌部队依然是老式打扮,只不过把帽徽军衔换了而已。
军事部没什么具体工作,监察委员会候补委员更是闲的蛋疼,不过陈子锟乐得如此,他把主要精力都倾注在北泰的建设上,龚梓君性格柔弱,不能胜任县长一职,陈子锟便将他调到省府去做金融委员会主任,又从北方请了一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县长来。
这位新县长叫何其巩,安徽桐城人,原来是冯玉祥的秘书,后被推荐为北平市长,在其任内,北平市政fǔ及附属机构没有贪污腐化的案例,可见其魄力手段。
何其巩担任北平市长时间不长,即称病在家,陈子锟久闻他大名,派人持自己的亲笔信请他到南京一聚,提出自己的请求,何其巩年不过三十,军人出身,快人快语,要求陈子锟全面放权,自己才肯做这个县长。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请你做县长,自然是要仰仗先生的能力,断不是请一个泥菩萨来装点门面的。”陈子锟道。
两人意气相投,相谈甚欢,何其巩谈起自己的经历,居然和陈子锟有异曲同工之处,他幼时家贫,受过贵人相助,十八岁进北京闯荡,投笔从戎入冯玉祥部队当了一名文书,后去了苏联两次考察,见识颇丰,是西北军系十大文官之首。
陈子锟叹道:“克之兄孤身进京闯荡之时,小弟也从关外赴京,当过洋车夫,挑过大粪,后来入吴玉帅的部队当兵,咱们兄弟的境遇竟然如此相同,只是在北京竟然没有碰过面,实在可惜。”
何其巩道:“现在相识也不晚。”
两人仰天大笑。
当晚,陈子锟摆酒款待何其巩,酒逢知己千杯少,喝的酣畅淋漓,犹不觉醉,何其巩喝的浑身发热,向陈子锟讨了一柄宝剑,脱了上衣,在院子里且歌且舞,竟然使的一手绝好的太乙玄门剑法。
陈子锟奇道:“克之兄,你的剑法哪里学来的?”
何其巩道:“幼时得贵人相助,教我识字,教我习武,剑法就是那时候练就的。”
陈子锟心中一动:“你可记得贵人的姓名?”
何其巩道:“说来惭愧,那贵人资助了许多幼童,我因资质太差,半途而废,不过恩人的尊姓大名还是铭记在心的,他就是光复会陶成章。”
陈子锟笑而不语,从脖子上取出一枚玉牌,上刻“昆吾”二字。
何其巩瞳孔微微收缩,也从衣领内拉出一枚相同款式的玉牌,上刻“克之”二字。
原来何其巩也是当年光复会培养的种子之一。
两人重新见礼,从此以兄弟相称。
……
年关将近,江东省城却不大太平,据说有位江洋大盗来到此处,作案十余起,专门糟蹋深宅大院的清白女子,警察厅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就是破不了案子,一时间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枫林路官邸,姚依蕾和鉴冰也听下人说起了此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那采花大盗练过轻功,两丈高的围墙,蹭蹭两下就上去,能踩着池塘里的荷叶飞过水面,一手暗器功夫更是了得,什么金钱镖、梅花针,无人能敌。
对这些传言,姚依蕾嗤之以鼻:“一个小蟊贼罢了,整这么大动静,真不知道曾蛟怎么当的这个警察厅长。”
鉴冰道:“听说此人专门盗窃高门大户,确实有些胆量,老爷不在家,他若是偷到这边来,如何是好?”
姚依蕾冷笑道:“我的虎头****很久没开张了,他不来便罢,来了就是有来无回。”
话虽这样说,姚依蕾还是打电话给曾蛟,让他派了一队巡警加强枫林路的警卫,又让官邸卫队夜里加双岗,子弹上膛,电网通电。
一连几日那江洋大盗没有继续作案,老百姓紧绷着的神经又松弛下来,大街上也渐渐有了一些年的味道,买年货的小摊到处都是,家家户户忙着备年货,商人们忙着收账,在外奔波的旅人也忙着往家赶。
这天下午,嫣儿闹着要上街去玩,姚依蕾和鉴冰正在家里开了两局麻将,陪着阎肃、曾蛟、陈启麟、盖龙泉、陈寿的夫人们打牌呢,哪有闲空带她上街,于是让王大妈带着一个丫鬟一个护兵,抱着嫣儿去玩。
府里的汽车将他们送到省城大街附近,王大妈抱着嫣儿在前面走,丫鬟和护兵在后面跟着,街上满是琳琅满目的玩意儿和小吃,嫣儿目不暇接,看了这个要那个,开心的不得了。
正吃着糖葫芦,忽然看见有人耍把式,嫣儿闹着去看,王大妈抱着她过去,挤开一条人缝,看到圈里摆着刀枪剑戟流星锤,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正在翻跟头,那跟头翻得叫一个漂亮,如同风火轮一般眼花缭乱,随着锣声一连翻了十八个,气不喘脸不红,站定一抱拳:“老少爷们,咱们初到贵宝地,不懂规矩,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大爷大叔们海涵。”
声音清脆中带着童稚,周围一片喝彩,敲锣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箭袖劲装打扮,两鬓隐有银丝,正含笑看着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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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青姨
锣声又起,这回小男孩耍了一路猴拳,上蹿下跳、挤眉弄眼,真如一只调皮的小猴子般,看客们一阵叫好,嫣儿也乐的咯咯直笑
王大妈问他:“嫣儿,小哥哥打拳好看么?”
嫣儿点头:“好看”
“比爹爹打得好看么?”
“嗯,比爹爹打得还好看”
“小哥哥打得这么好,嫣儿是不是要谢谢人家”
王大妈心善,最见不得小孩子吃苦受罪,这男孩十岁上下,穿的青布棉袄,补丁摞补丁,但是洗的很干净,浑身上下透着利索,一双眼睛晶亮,就是鼻子红红的,挂着晶亮的鼻涕,脚下一双撒鞋露出通红的脚趾头,冻得跟小萝卜似的
小男孩让王大妈想起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来,鼻子就有些酸,心道这寒冬腊月的,小孩子吃不饱穿不暖的咋办
猴拳耍完,男孩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看得出是使了真功夫的,那女子又下场耍了一套剑法,一团银光环绕身体,水泼不进,是赢得一阵喝彩
完了,小男孩捧着铜锣开始收钱:“老少爷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谢谢叔叔大爷们了”
一看收钱了,看客们纷纷扭头离去,也有些豪爽的,掏出铜子儿零钱扔过去,半圈下来,铜锣里不过二十多枚铜元,到了王大妈这儿,嫣儿手里捏着一张簇的五元面值关帝票递了过来,奶声奶气道:“小哥哥,给”
看客们顿时惊呆了,五元关帝票,折合大洋十来块,这是谁家的女眷,出手如此阔绰
“谢谢了,谢谢了”男孩抱拳致谢,回头看母亲,咧着嘴笑了
劲装女子也对儿子微笑
嫣儿歪着脑袋问他:“你是猴子么?”
男孩抓耳挠腮做猴子状,将铜锣放在地上,朗声道:“小妹妹喜欢看猴拳,洒家就再耍一路给你看
说着就要练起来,忽然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砸过来,男孩一闪身,原来是个插糖葫芦的草把,紧跟着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撞了进来,为首的敞着怀,露出一巴掌宽的护心毛,破口大骂:“跑这儿来了,当老子找不到你们么,给我打”
一场恶斗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开始了,卖艺女子虽然看起来瘦削谦和,但是出手极其迅猛,寒光一闪,那敞怀汉子胸前就被划了一道血口子,一见血,看客们就吓傻了,轰然逃散,省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又是年关临近的热闹日子里,人挤人乱的不可开交,王大妈被人潮挤到地上,嫣儿吓得哇哇直哭,转瞬就被人抱走了
殴斗还在继续,卖艺女子手持一柄剑力敌六名大汉,很明显她手下是留了分寸的,长剑只是划破衣服皮肉,并不伤筋动骨,远远的响起警笛声,女子低喝一声:“闪”虚晃一剑逼退众人,男孩一把抄起铜锣上的关帝票,跟着母亲消失在巷口里
两人匆匆而走,男孩遗憾道:“可惜家伙都丢了”
女子道:“人没事就好,卖艺的家伙可以重置办”
忽然男孩看见前面一个猥琐男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在疾走,女孩惊恐万状竟不敢哭,正是先前打赏关帝票的那个小妹妹而他清楚的记得,抱着小妹妹的本来是位老奶奶
“娘,有老拐子”男孩低声道
……
王大妈简直要疯掉了,大小姐居然被自己弄丢了,丫鬟和护兵赶上来的时候,嫣儿已经不知去向,他们急忙向巡警求助,巡警听说是陈公馆的大小姐丢了,是吓得三魂出窍,把警笛吹的凄厉无比,封锁大街,到处寻找,可大小姐就跟消失在空气中一样,再也找不见了
警方不敢怠慢,迅报告厅长,曾蛟听说后迅下令侦缉队全体出动,省城外松内紧,严密搜查,并且亲自到陈公馆报告
当时姚依蕾等人还在打麻将,见曾蛟来了还打趣道:“曾厅长是来找夫人的么,这一天没见就想的慌”
曾蛟一脸凝重:“夫人,借一步说粀ww.?
姚依蕾经历风雨不少,见他一身警服带着副官,知道有事发生,笑道:“我正想歇歇呢,那谁,替我打一会儿”
跟着曾蛟到了小会客室,只见地上跪着自家丫鬟和护兵,王大妈和嫣儿却不知去向,姚依蕾顿时觉得腿有些软,说话也打颤了:“嫣儿呢?”
“夫人,小姐暂时跑丢了,您放心,我已经派部下去找了,哪怕搜遍全城也给您找到”曾蛟信誓旦旦道
“王大妈呢?”姚依蕾软绵绵的坐在沙发上,抽出一支烟来想定神,点了三次都没点着
“王大妈伤心过度,昏死过去,送医院了”曾蛟帮夫人点着烟,小心翼翼说道
“到底怎么个情况,你说说”姚依蕾抽了口烟,心神略定
曾蛟把现场情况介绍一下,又道:“可能是小姐走丢了,也可能是被人贩子拐走了,这些拐子专门诱拐年**孩,加以**,养到十四五岁送到上海去做……”
“够了”姚依蕾制止曾蛟继续往下说,镇定一下情绪道:“只要不是报复就好,拐子总不至于杀人,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我希望昆吾回来的时候能见到女儿”
曾蛟啪的一个敬礼:“夫人,请放心,我们一定尽力查找”
姚依蕾又道:“找不到就发悬赏,先定一万江东票,不行再加”
当夜,省城翻了个底朝天,四门紧闭,码头车站封锁,警备司令部,宪兵队全出动了,连同警察一块儿寻找大小姐
……
城外,一处破败的土地庙内,嫣儿坐在破席子上,等着开饭,她是被卖艺的阿姨和小哥哥从老拐子手里救下的,阿姨身手了得,把坏人打得屁滚尿流,嫣儿兴奋的小巴掌都拍红了
阿姨本来打算抱着嫣儿回来找王大妈的,可是警笛声响彻大街,她便改了注意,用布蒙了头,抄小路出城直奔自己的落脚点而去
走江湖卖艺的人日子过的艰苦,住不起旅店,只能在庙里歇脚,这里地处偏僻,没人打扰,地上铺了张破席子,生了堆篝火,一床露出棉絮的破被褥已经呈现黑乎乎的颜色,天有些冷,嫣儿便围着这被子,看青姨做饭
卖艺的阿姨让嫣儿管自己叫青姨,管小哥哥叫小北哥,青姨让小北出去拣柴火,嫣儿自告奋勇跟着去,在附近转了一圈,捡了一堆枯枝,小脸脏的跟花猫似的,却兴奋不已,开心的不得了
青姨拿了一口铁锅,在门口淘米,想了想还是把口袋里最后一点米全加了进去,又在锅里放了两个鸡蛋,点燃枯枝,三个人就围着火堆坐着,外面天阴沉沉的,不久便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越下越大
饭煮好了,青姨先给嫣儿盛了一碗,把鸡蛋给两个孩子分了,说:“吃”
粥熬得稠稠的,只有两碗,青姨吃的是袋子里放了很久的硬馍馍和陶罐里的腌咸菜
小北哥把碗递到青姨面前:“娘,你吃一口”
青姨甜甜的笑了,吃了一口粥
小北哥说:“娘,你吃鸡祑ww.?
青姨摸着他的头说:“乖,娘不爱吃鸡祑ww.?
嫣儿歪着脑袋看他们,不明白一个鸡蛋有什么好让的
吃过了饭该睡觉了,破瓦寒窑,只有一床破被,自然是两个孩子盖着,青姨坐在门口守着篝火,直到天明
雪后初晴,大地银装素裹,两个孩子在青姨的带领下在土地庙门口堆了个雪人,玩得不亦快哉
玩完了,青姨说:“嫣儿,你家里肯定急死了,该送你回去了,你住哪儿?”
嫣儿茫然的摇摇头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送你到昨天那地方,你能找到回家的路么?”
依然是摇头
“那你爹妈姓什么,叫什么,知道么?”
还是摇头
青姨束手无策,小北哥却有办法,问她:“你家旁边有什么显眼的东西?”
嫣儿想了一下道:“我家有很多红叶子树”
……
姚依蕾要真疯了,一天一夜没有任何消息,女儿就这样不翼而飞了,她一闭眼就能看见女儿可爱的身影,睁开眼却是残酷的现实,心如刀割的滋味折磨着她,有力气使不出的感觉让人难受
悬赏价码已经提到十万块了,依然没有任何线索,事情已经很明白,这是冲着陈子锟来的,只是不知道哪路仇敌,居然如此下做,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下手
昨天引起骚乱的六名地痞已经被拘捕,经审讯与嫣儿失踪无关,可警察厅还是没放过他们,不是他们惹事生非,大小姐就不会丢,可怜这几位被揍得跟猪头一般,还不许保释
姚依蕾的精神有些恍惚,把鉴冰找来说我撑不住了,家里的事情你来代理,赶紧打电话,让老爷回来
仅仅一天一夜,姚依蕾就像变了个人一般,完全委靡下去,这么久水米没沾牙,鉴冰心疼不已,正劝着,忽然管家风风火火跑来,声音发抖:“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姚依蕾眼睛一亮,“人呢?”
嫣儿被丫鬟抱了进来,干干净净粉嫩嫩红扑扑的,小脸带着笑容:“妈咪”张开双臂扑过来
姚依蕾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紧紧抱着女儿再也不撒手了
第十二章 风尘女侠
嫣儿回来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可丢了一天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都迫切的想知道
但姚依蕾不让他们问,怕把孩子吓着,弄了满满一桌上好的糕点给女儿吃,嫣儿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就是不吃
“宝贝儿,这不都是你最喜欢吃的么,怎么不吃?”姚依蕾问道
嫣儿摇头道:“小北哥哥没饭吃,我要给他送去”说着拿起两块蛋糕就往胸前的小兜兜里揣
姚依蕾知道女儿遇到好人了,便柔声细语的哄着她,终于把昨天的事情弄了个明白,原来嫣儿确实遇到了拐子,幸亏遇到一对母子将她救下,在城外一个破庙过了一夜,上午又给送到家门口
“来人,备车”姚依蕾道
一辆汽车驶出省城,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找到那间破败的土地庙,门虚掩着,外面还堆着一个雪人
姚依蕾一身貂裘,上前叩门:“有人在么?”
没人答应,推门进去,地上铺着枯草破被,一座用碎砖垒起来的灶台上放着小铁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嫣儿昨晚居然在这样一个破烂地方过夜,回头一定要检查一下身上有没跳蚤,姚依蕾心中暗想,忽然一阵雪花卷了进来,门前站了一人,身上背着柴火,沉声问道:“你找谁?”
姚依蕾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女人,身量颇高,细腰长腿,头上挽着发簪,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年纪,想来就是嫣儿口中的青姨了
“我是嫣儿的母亲,多亏你救了我女儿,我是来表示感谢的”姚依蕾伸出戴着小羊皮手套的右手,那女子背着柴火和她擦身而过,冷冷道:“没什么好谢的,我也是做母亲的人”
姚依蕾有些尴尬,悻悻收回手,冲外面道:“把东西拿进来”
外面,嫣儿已经和小北哥哥玩在一起了,汽车夫和护兵一起将夫人精心准备的礼物搬了进来,玩具、衣服、鞋子、糕点、画册,应有尽有,当然也少不了满满一匣子银光闪闪的现大洋
“时间仓促,都是临时买的,不知道合适不合适,还请这位大姐笑纳”姚依蕾微笑道
青姨看也不看那堆东西,低头生火,道:“别喊我大姐,我未必比你大,这些东西我也不要,拿回去”
姚依蕾有些不高兴了,得亏是救了女儿的恩人,换别人就这臭脾气她早发飙了,此时依然强忍着,道:“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的,这么小的孩子跟着你住在破庙里,冻着饿着怎么办?”
青姨抬头看了看她,道:“我的孩子,用不着别人管,把东西拿走,我要做饭了”
姚依蕾心里很不舒坦,挥挥手道:“阿福,把东西搬走”
阿福把东西搬了出去,姚依蕾再次道谢,转身出去,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青姨已经点着了柴火,正把野菜蘑菇往锅里放,表情依然冷漠无比
姚依蕾暗暗摇头,快步出门:“嫣儿,咱们该回家了”
嫣儿撅着嘴摇晃着脑袋:“不嘛,我要和小北哥哥一起玩”
“嫣儿,今天爸爸就要回来的哦,现在妈咪给你两个选择,一,留在这儿陪小哥哥玩,二,回家等爸爸,你自己选”姚依蕾对付女儿的招数很多,每次都奏效
忽然庙里传来一声厉喝:“小北,进来”
一直傻站着的小北正要进去,嫣儿跑过去拉住他,从小兜兜里拿出两块油纸包着的蛋糕递过去
小孩子之间无比默契,不用多说什么,小北接了蛋糕跑回破庙,嫣儿跟着妈咪上了汽车,在阿福关门的瞬间,姚依蕾忍不住再次向庙里看了一眼,那女人正和儿子围坐在火堆旁,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说实话,这女人相貌不差,年轻的时候一定是朵带刺的野花
汽车开远了,小北拿出两块蛋糕:“娘,嫣儿给的,你尝尝”
青姨咬了一口:“嗯,真甜,你吃”
小北吃了半块,剩下的依旧包起来,问道:“娘,啥时候能见到爹”
青姨望着破窗外荒凉的景象不说话,眼前浮现出枫林路官邸的轮廓来
又开始下雪了
……
姚依蕾回到官邸,气依然不顺,鉴冰问了原委之后劝解道:“按说走江湖卖艺的应该很圆滑才是,这个女人想必不是一般人,孤身一人带个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能帮的还是帮一把”
“就她那臭脾气,好像我欠她很多似的,我才不稀罕搭理她,要去你去”姚依蕾依然气哼哼
鉴冰道:“听说他们卖艺的家伙被警察收了,回头我打个电话,让曾厅长送过来,我带去给他们娘俩,没了吃饭的家伙,卖艺都难”
姚依蕾道:“算了,我不和他们置气,回头你和小曾说一声,让警察厅的弟兄们关照着点,别难为人家”
嫣儿走了过来,撅着嘴满脸的不高兴:“妈咪,你骗人,爸爸怎么还没来”
姚依蕾赶忙哄她:“天上下雪了,爸爸不能开飞机,改坐火车了,要晚一点才到”
嫣儿道:“那我跟二娘去看小北哥”
姚依蕾掐着女儿的小脸蛋笑道:“原来你在偷听妈咪和二娘说话”
……
鉴冰和嫣儿再度来到了破庙,青姨母子不在,鉴冰便让人把从警察厅库房里拿来的刀枪剑戟抬了进去,她还带了四个泥瓦匠两个木匠,一平车砖头洋灰黄沙木料,都是业内行家老手,乒乒乓乓一阵敲打,先把门扇窗户修好,蒙上窗户纸,至少不漏风了,再把庙宇进行了加固处理,一小时后,破土地庙焕然一
青姨母子拎着一只死鸭子从远处走来,看到庙宇修缮一,不觉惊讶,嫣儿从汽车里跑出来,欢天喜地:“小北哥哥,我又来了”
鉴冰也下了车,望着一脸警惕的青姨道:“这位就是小青姐姐?”
青姨点头道:“我叫夏小青,你也是陈夫人”
鉴冰淡然一笑:“什么夫人太太的,都是别人抬举,十年前,我也不过是上海滩一介烟花女子罢了”
夏小青不由得多看了鉴冰两眼,神情有些缓和
“怎么,姐姐不请我到庙里小坐?”鉴冰裹紧了披肩,一阵风吹过,彻骨的冷
“请”夏小青道
“姐姐请”鉴冰笑了,和夏小青一起进了土地庙,嫣儿和小北也走了进来,泥瓦匠和木匠干完了活,收拾东西走了,汽车就停在外面,护兵们远远的守卫着,小庙里生着火,再也不四面漏风,比先前暖和多了
夏小青一进来便看到自家的刀枪剑戟和铜锣扁担等物,不由欣喜起来,向鉴冰抱拳道:“多谢了”
鉴冰万福回礼,道:“应该是我谢谢小青姐才是,救了我家嫣儿”
夏小青道:“我救与不救,她都不会有事,你们家势力大,还怕找不着?”
鉴冰摇摇头:“非也,这些拐子都是经年老手,一旦得手迅转卖他乡,根本找不着人,哪怕你是省主席也罢,总司令也好,终归无用”
夏小青眉毛一挑:“你在说笑,昨天省城都戒严了,怕是就为了找这闺女”
鉴冰道:“不瞒姐姐,我本不姓沈,也不叫鉴冰,我就是自小被拐子卖到扬州去的,至今不知道亲生父母在何处”
一阵黯然,夏小青对鉴冰的态度明显好转:“既来了,就留下吃饭,我打了只野鸭,用泥裹了放在火里烧,味道很好的”
鉴冰兴致盎然:“好,就是没有酒”
夏小青拿出几枚铜元,一个锡做的酒壶道:“小北,到旁边村子酒铺打四两酒来”
小北接了钱和酒壶去了,鉴冰笑道:“我来谢你,还叨扰你一顿酒饭,真是过意不去”
夏小青道:“你修了土地庙,就是帮我们娘俩的大忙了,这大冬天的,真冷”
鉴冰道:“姐姐如不嫌弃,妹妹可以帮些小忙,最近省城闹采花贼,以姐姐的身手,到大户人家后宅,给太太小姐们做保镖,一定有生意,岂不是比街头卖艺强上许多”
夏小青皱眉不语,但似乎已经心动
鉴冰又道:“咱们大人怎么吃苦受罪都行,小北这孩子才几岁,就跟着你风餐露宿,有一顿没一顿的,我看着都心疼,这要是落下什么病,姐姐你不得后悔一辈子?”
夏小青嘴硬道:“江湖儿女,还怕这个,我从小就这样跟爹走南闯北长大的,我儿子也不怕”
鉴冰道:“姐姐当年是什么情况,妹妹不清楚,但现如今时代不同了,光有一身武艺,没文化,不识字,将来一样吃不开,姐姐是个聪明人,总不愿意儿子当个睁眼瞎,再说咱们也不是没这个条件,小北和嫣儿这么投缘,就让他陪嫣儿读多好,妹妹在陈家虽然地位不高,但这点事情还是可以做主的”
听到陈家,夏小青脸色又是一寒,道:“再说”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北撞了进来:“娘,我闯祸了”
外面人声噪杂,似乎很多人在向这边来
夏小青疾步出门,见一群乡民骂骂咧咧的过来了,头前几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鼻青脸肿哭哭啼啼,想必是自家儿子的杰作
第十三章 女护院
第十三章 女护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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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冰本以为以夏小青如此泼辣的脾气,定会和村民们干上一仗,然后卷铺盖跟自己扬长而去,哪知道她竟然四下拱手,向村民赔礼道歉起来。
村民们嚷嚷道:“你家孩子下手咋那么重,那俺家小孩头上打了个老牛。”
夏小青脸一沉:“小北!”
小北低着头走过去。
“抬起头来!”夏小青厉声道。
小北怯生生抬起小脸,夏小青扬手就是一巴掌,五条指痕立现,吓得嫣儿小嘴一扁就要哭,鉴冰心头也是一疼,抱住嫣儿哄她:“乖,别怕,青姨没真打。”
这一巴掌真够狠,可小北硬是咬紧牙关不吭声,夏小青揪住他的耳朵道:“给人家赔礼道歉。”
小北不说粀ww.?
夏小青怒了,将小北撂翻在地,扒下棉裤露出小屁股,啪啪的猛打,她是练武出身,手劲大的很,不一会儿小屁股就肿了,可小北还是倔强的闭着嘴,就是不道歉。
村民们鸦雀无声,几个心软的村妇小声道:“大妹子,别打了,这大过年的,打伤了孩子可不好。”
可几个男村民却不依不饶:“娘们别瞎插插,这小瘪犊子不教训不行。”
夏小青脸色更寒了,冷冽的目光扫射过去:“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男村民打了个寒颤,不敢重复刚才的粀ww.?
恰巧鉴冰将火堆里的烤鸭扒了出来,往地上一摔八瓣,香气四溢,鸭毛被泥壳沾掉了,好一只叫花鸭出炉。
男村民眼睛一亮,指着鸭子道:“我说老张家怎么丢了一只鸭子,原来被你们偷去了,快报告地保,这里有贼!”
村民们又被挑唆起来,纷纷指责夏小青母子手脚不干净,有一个白胡子老者用拐杖戳着地道:“俺们看你们母子可怜,才收留你们在这土地庙里暂住,你们竟然作出这等偷鸡摸狗之事,这里留不得你们了,快走快走。”
夏小青百口莫辩,气得乱颤,可又无可奈何,难道一身武艺用在这帮乡民身上不成。
村民一片骂声,鉴冰袅袅婷婷出来了,瞟了众人一眼,说话了:“哟,这位大哥,这没毛的鸭子你都能一眼认出来,你这眼睛可通了神不成?”
那男村民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张口结舌半天才道:“老张家的鸭子少了一只,俺们住邻居,咋不知道,怎么恰巧你这里就有一只熟的?”
鉴冰道:“那我倒要问了,老张家的鸭子什么颜色?”
村民们七嘴八舌答道:“白的,对,就是白的,他家二十六只鸭子都是白羽的。”
鉴冰冷笑,从地上捡起泥壳,剥掉几块干燥的泥巴,露出灰色鸭毛来展示给众人看:“分明是只野鸭子,你们凭空污人清白,这话怎么说。”
村民们理屈词穷,再说夏小青已经教训了儿子,再无找茬的理由,便悻悻的散去了。
夏小青抱拳道:“夫人,多谢了。”
鉴冰咯咯笑道:“咱姐妹客气啥,快趁热吃吧。”
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在这破庙之中,喝酒吃鸭子,不亦快哉,鸭腿两孩子一人一条,吃的满嘴流油,夏小青和鉴冰对饮了三杯,这才问儿子:“娘说过多少次,不许打人,你是练武的,下手没轻重,打伤了人,娘包不起。”
小北吃着鸭肉,点点头。
夏小青又道:“娘知道你心性善良,不会欺负别人,定是那帮孩子欺辱你了,给娘说,到底咋回事。”
小北道:“他们骂我是没爹的野种。”
夏小青一愣,随即转过脸去紧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出来,克制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柔声问道:“儿子,让娘看看,还疼不疼?”
小北有些害羞,挣扎着不让娘看,咕哝道:“不疼,都好了。”
一旁鉴冰低头擦了擦眼角,道:“小青姐,我先前说的话,你考虑好了么?”
夏小青略一思忖,道:“你说的有理,这张家庄也委实住不得了。”
鉴冰喜道:“那咱们这就搬吧,先搬到城里旅社里住着,有暖气有热水,生活便利,我再慢慢帮你找活儿干。”
夏小青道:“不急,先把这壶酒喝完。”
喝完了酒,鉴冰帮夏小青把家当收拾收拾放进汽车,开进省城,直接奔中央大旅社,掌柜的见住客带着刀枪剑戟便知道是跑江湖卖艺的,这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推诿道:“对不住,没客房了,您别家看看去。”
夏小青脸一寒就要走,鉴冰拉住她,走到柜台前颐指气使道:“天字号房也没有?”
掌柜的瞅瞅鉴冰,一身绫罗,银狐披肩,手上一枚祖母绿的戒指,那可是价值连城的玩意儿,顿时改了笑脸道:“我看看,您稍等片刻。”
装模作样翻了翻登记簿子,作恍然大悟状:“哎哟,还有一间上房,上午才退的。”
鉴冰心说这大过年的,旅社哪有生意,也不揭穿他,道:“就要天字号上房一套。”
掌柜的陪笑道:“这位太太,小店天字号上房可要三块大洋一天。”
鉴冰冷笑:“你这什么意思,以为我们住不起?”
掌柜的赶紧摆手:“不是不是,这押金……”
鉴冰从坤包里摸出支票簿来撕下一张丢过去:“花费多少,自己填。”
掌柜的双手捧起一看,眼睛都直了,江东实业银行的现金支票,盖着将军府鲜红的财务章,敢情这位太太是住枫林路官邸的。
再无悬念,掌柜的跑堂的像迎财神一般将夏小青母子迎进来,送入天字号上房,打热水,送酒饭,绝对贵宾级的招待。
把母子俩安顿下来,鉴冰给夏小青留了官邸的电话号码,又给掌柜的交代了一句,这是陈主席的客人,务必招待好,但凡有一丝闪失,就等着关张吧,掌柜的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把客人伺候好了。
回去的路上,嫣儿问鉴冰:“二娘,小北哥哥怎么没有爸爸?”
鉴冰说:“可能去世了吧。”
嫣儿道:“什么叫去世?”
鉴冰道:“就是再也没有了。”
嫣儿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二娘,让爸爸也当小北哥哥的爸爸好不好?”
鉴冰笑了:“嫣儿乖,回头你自己问爸爸好了。”
回到家里,鉴冰把经过给姚依蕾讲述了一遍,又道:“这女子脾气太倔强,我就没敢往家里领,安排在中央大旅社了。”
姚依蕾道:“就她那臭脾气,我是忍不了的,再说了,住在破庙里肯定很久没洗澡,又脏又臭还有虱子,可不敢传给咱们,嫣儿,赶紧去洗手。”
……
天字号客房果然高级,客厅卧房洗澡间一应俱全,伙计打了一桶热水,夏小青把儿子剥光洗了个热水澡,搓掉不少泥球。
“娘,洗澡真舒服,我有多久没洗澡了。”小北躺在热水里幸福的说道。
“有三个月?上次不是在河里洗过了么。”夏小青笑着给儿子头上打肥皂。
好不容易把儿子收拾干净了,扔到床上去睡觉,又大又宽的架子床,干净柔软的被褥,小北很快就睡着了,望着儿子睡的香甜的模样,夏小青不禁叹了口气。
夏小青在镜子前脱光了自己,身材和十年前一样,一点没走形,皮肤紧致,小腹平坦,胸前坚挺,只是红颜易老,镜子里再没有北京龙须沟那张活泼俏丽的面容了,肤色也很晦暗,两鬓有几丝白发。
她又叹了口气,对着镜子薅掉白发,跨进木桶好好的泡了个热水澡。
第二天下午,鉴冰来到旅社,还带了几套衣服。
“姐姐身量太高,没有合适的成衣,我让家里裁缝连夜做了两套,小北的衣服倒是好找,踅摸了两件拿过来,可能有点大,不过孩子穿大点也无妨。”鉴冰笑嘻嘻的说。
夏小青很高兴,试了衣服,果然合身,小北也穿上了藏青色的立领学生装,戴着学生帽在镜子前左顾右盼,显然很喜欢这身衣服。
鉴冰道:“小青姐,我都安排好了,先给小北找了个学堂,你到区公馆后宅保护太太小姐,现在采花贼闹得厉害,家家户户都请护院保镖,可镖局都关张几十年了,女镖师实在难找,你就客串一回吧,价钱我帮你谈好了,一个月四十块钱,你看咋样?”
夏小青满不在意:“行,价钱无所谓,只要能逮到这个采花贼,就是不给钱我都干。”
鉴冰奇道:“小青姐和这个采花贼有过节?”
夏小青道:“妹妹,难道你真觉得姐姐我就只是一个卖艺的江湖女子而已?”
说话间,门口衣帽钩上的一条擦手毛巾滑落,夏小青一扬手,嗖的一声,毛巾被一枚金钱镖钉在了墙里。
鉴冰瞠目结舌:“姐姐,原来你是一位女侠。”
夏小青得意的笑了,露出两边的小虎牙。
区公馆的主人是国民党江东省党部主任委员区广延,全省的党务工作由他负责,孙中山的建国大纲中说,统一之后即施行训政,由国民党训练人民、代表人民,以党治政,以党治军,所以这位区主任的权力极大,虽然及不上省主席,但也能分庭抗礼了。
区公馆不在枫林路上,而是位于省城中心区域的三进大宅子,门口有石狮子和照壁,气派非凡,后宅住着太太,姨太太和小姐少爷,都是内眷,让警察厅派人保护不方便,区太太一直想找个女保镖来着,所以鉴冰一提她就满口答应了。
先前鉴冰还不知道夏小青的身手,现在看她暗器工夫如此了得,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事不宜迟,那咱们这就过去吧,顺带着送小北去学堂。”鉴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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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宅门
?鉴冰先带着夏小青母子去了所谓的学堂,实际上这间学堂很不简单,位于枫林路的一所院子里,老师是特地聘请的jīng通国文的夫子,据说有前清秀才功名,还有上海请来的算数和体育老师,学生全是省城高官家的子弟,嫣儿也在这儿读书。《》.
小北不大喜欢上学,打小闯dàng江湖的他野惯了,如同一头小马驹,哪能容得套上辔头,夏小青却很喜欢这家学堂,mō着桌椅板凳啧啧连声:“小北,你看多好,娘小时候没机会念书,你可得好好珍惜。”
小北说:“娘,我不想在这儿,我要跟你一起去当护院。”
夏小青沉下脸:“小子,你又皮痒了吧。”
小北立马老实了。
今天是礼拜天,学堂没人,参观了教室cào场之后,鉴冰又带着两人去了区公馆。
区公馆mén口停了好多汽车和洋车,mén庭若市,鉴冰直接带人进mén,把mén的警察tǐng直腰杆敬礼,管家更是点头哈腰,一脸媚笑,鉴冰问道:“你家老爷呢?”
管家道:“老爷正在书房见客,小的这就去通禀。”
鉴冰道:“算了,我来又不是找区主任,我直接去见大太太吧。”
管家急忙前头引路,带他们去了后院。
后宅正在开牌局,见鉴冰来了,太太们急忙起身相迎,鉴冰给夏小青做了一番介绍,区公馆有四位太太,正房大太太四十多岁,是区广延的结发妻子,生了一个儿子,地位稳固的很,二太太人称梅姨三十来岁,薄chún高颧骨,看起来妖里妖气的,生了一个nv儿;三太太人称云姨今年才二十七,圆脸白净,笑眯眯的很和善,为区主任生了一个胖小子,深得宠爱;四太太叫婉茹,十九岁,斯斯文文像个nv学生,不怎么爱说粀ww.?
鉴冰说这就是我给你们找的nv护院,别看她是nv子,武功相当了得。
夏小青一抱拳,没多说什么。
大太太满脸堆笑道:“陈太太介绍的护院,自然没得说,信得过。”
梅姨yīn阳怪气道:“不是说一个nv护院么,怎么还带个孩子。”
云姨道:“我看带个孩子tǐng好的,和我们金宝差不多年纪,正好陪他读书,也好做个伴,来人呐,拿两块糕点赏给这孩子。
管家动也不动,三太太的贴身丫鬟颠颠的去拿了糕点来,小北却不伸手,云姨略有不悦,但嘴上却说:“好,这孩子真有家教。首发”
鉴冰也不是好欺负的,当即笑道:“二夫人,这是夏大姐的儿子,一块来转转的,他可不在你们宅子里吃住,您放心好了。”
话里隐隐带点刺,梅姨不敢和她对抗,陪笑道:“陈太太说笑了,咱们宅子里就缺小孩子,我巴不得他留下呢。”
正说着,一个单薄瘦削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很客气和鉴冰打了招呼,和娘以及三位姨娘见礼,最后目光停在夏小青身上:“这位是咱家的nv护院?”
夏小青一抱拳:“夏小青,请指教。”
原来此人是区公馆的大少爷区金瓯,在江东大学读书,是区家的骄傲,据说公馆里的小丫鬟们都暗恋他。
接着大小姐金灵也来了,十六七岁年纪,生的和二夫人很像,但没她那么尖酸,皮肤白皙,手臂纤细,隐约能看见绿sè的血管,带了一个剔透的翡翠镯子,说话轻声细语羞答答的,是区老爷的掌上明珠,夏小青的主要保护对象就是她。
众人正在叙话,忽然二夫人鼻翼耸动:“什么东西烧糊了?”
管家急忙奔出去,不一会笑眯眯回来了:“小少爷又长进了,把偷东西的野猫浇上火油烧死了。”
“hún帐东西,烧死野猫不要紧,把宅子点了怎么办!小三,你平日里怎么教孩子的?”大太太也不顾外人在场,当时就板起脸孔训人。
三太太根本不怕,点了一支纸烟轻飘飘道:“那有那么容易走水,老爷说了,小男孩就该活泼一点。”
二太太道:“走水是不大容易,可是烧到huāhuā草草也不好,三妹你是该管管金宝了。”
四姨太坐在角落,默不作声,金瓯少爷坐在她旁边,一袭藏青sè学生装衬托的脸庞愈加雪白清俊,不像是姨娘和少爷,倒像是一对学生情侣。
鉴冰饶有兴趣的看区公馆三位太太斗法,夏小青却有些不耐烦起来,不过看在每月四十块钱份上,还是忍了下来。
一个穿着huā呢西装的胖大小子跑了进来,看见桌上的糕点,抓了就吃,忽然发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扭头看见小北,瞪眼道:“看什么看!”
小北没说话,默默转过头去。
鉴冰道:“好了,我还有事先走,夏大姐明天再来正式上工吧。”
太太们假惺惺的挽留了一番,还是送他们出去了,院子里,一只死猫被绑在树干上已经烧焦。
出了区公馆,夏小青道:“陈夫人,我想四处走走,看看地形,您不必陪着我们了。”
说罢带着小北在区公馆四处转悠,周围大街小巷,树木高低,路灯几盏,都记了下来。
走着走着,小北似乎听到什么声音,钻进草丛一看,是一窝嗷嗷待哺的小猫。
“娘,快看,是小猫咪。”小北非常兴奋,想去拿小猫。
“别动,沾了生人气,老猫就不要它了。”夏小青警告道。
小北眨眨眼睛:“可是,老猫回不来了咋办?”
夏小青看看旁边区公馆的高墙,想到了那只烧焦的野猫,怕是为了给幼崽找食物才被抓住烧死的,这几只猫崽子怕是活不成了。
有心想收养,可是自己的境遇也不容易,还是狠心道:“小北,听娘的话,老猫会回来的,咱们要是拿走了,老猫找不到小猫多难过,就像你被拐走了,娘伤心一样。”
这回小北听话了,不再坚持。
……
第二天,小北去学堂上学,临出mén前,夏小青又教育了他一顿,绝对不许打人,不许欺负同学,否则巴掌伺候。
小北问,那他们要是先打我怎么办?
夏小青想了想想道:“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小北来到学堂拜见了夫子,夫子考了他几道题,什么三字经百家姓,上中下人口手,结果小北一句也背不出,字也只能勉强写自己的名字,而且写的歪扭七八,把夫子气得胡子一撅一撅的,但还是把他收下了。
不过体育老师对小北倒是很满意,这孩子身体素质太好了,无论是爆发力还是柔韧xìng,都远超同龄人。
班里还有十来个孩子,年龄不同,但同班念书,其中就有陈子锟的nv儿嫣儿,区主任的三公子区金宝,以及其他高官家的子弟。
夫子排座位,让小北和金宝坐在一起,两人个子高年龄大,同在最后一排,金宝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瞪着他,胖身体往中间挪了挪,挤占了小北的空间。
小北想到娘的话,忍住了。
同学们陆续到达,来的最晚的是嫣儿,她看到小北哥哥也在学堂读书,开心的不得了,课间休息的时候,从书包里拿出糕点跑过来:“小北哥哥,这是我妈咪从北京买来的驴打滚儿,你吃吧。”
金宝两眼喷火,一把抢过来塞进嘴里。
嫣儿却不生气,说:“你喜欢吃就吃吧,我还有呢。”拉着小北到前面去了。
学堂进行的是传统国文教育,使用《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幼学琼林》这些启méng教材,夫子念了一段百家姓,点名学生背诵,先让金宝背,他站起来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摇头晃脑一通背,博得了先生的赞许,接着让小北背,背到赵钱孙李就继续不下去了。
夫子很严厉,让小北伸出手来用戒尺教训了一顿。
金宝幸灾乐祸的瞟了他一眼。
上完了国文课是体育课,省城来的年轻老师教大家跳绳踢毽子,小北可以连跳五百下不停,踢起毽子来更是象黏在脚上一样,博得大家阵阵掌声和老师的赞扬。
中午时分,学生们被各自的佣人护兵接走,小北孤零零的一个人出了学堂,找了个角落拿出藏在书包里的馍馍吃了两口,忽然想起昨天发现的小猫咪,饭也顾不上吃了,匆匆赶过去,钻进草丛一看,果然还在,已经死了两只,剩下的两只也虚弱的叫不出声了。
“你们的娘一定不在了,我没有爹,你们没有娘,真可怜。”小北把两只小猫小心翼翼抱进书包,想了想又挖了个小坑,把两只死的埋进去,这才离去。
下午继续上课,小北藏在桌子里的小猫被金宝发现了,他当即高举一只手喊道:“夫子,有人把猫带到学堂里来了。”
夫子怒气冲冲拎着戒尺过来,先让小北伸出手来狠狠打了十几下,手心立刻肿起老高,可小北咬着牙就是不认错。
下课后,嫣儿和同学们都跑来看小猫,还拿出nǎi瓶喂猫,夫子背着手一脸严肃走过来,询问小北哪里抱来的野猫,小北据实以告,夫子嘀咕了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放到柴房去养吧,便踱着方步走了。
小同学们一阵欢呼。
金宝眼中恨意更浓了。
回家的路上,金宝忿忿不平的提到了新来的同学抢了自己的风头,跟班阿贵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嬉笑着说:“少爷,上回烧野猫用的火油还剩了点,干脆把这几只小野猫也点了吧,让这小子再也得瑟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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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只有石狮子是干净的
?冬天黑的早,六点多种就掌灯了,区公馆内电灯通明,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吃罢了晚饭,看书的看书,打牌的打牌,睡觉的睡觉,喧闹了一天的大宅院渐渐归于平静。~~《》.
夏小青上的是晚班,她的主要职责是内宅值夜,保护内眷,防备采huā大盗,白天的时间大部分是可以自由支配的,这也是她答应到区公馆来的原因之一。,
至于另一个原因,她从没和任何人提过,那就是她迫切的想抓到这个采huā贼。
夏小青跟踪这个采huā大盗已经很久了,从北平到天津,从天津到济南,一路南下来到江东,这个飞贼每次作案都留下标记,一只白纸叠的燕子。
这只燕子,是沧州燕子mén的象征。
而夏小青的母亲,就是燕子mén掌mén人的nv儿,她和燕子mén有着刻骨的仇恨,这次寻踪追击,不但是为民除害,更是为了报仇雪恨。
根据以往的经验,飞贼最喜欢选择这种中式深宅大院下手,如果主人是位高权重的官员,家里再有一个适龄的小姐的话,那简直就是飞贼的最佳选择,所以,这个护院她是非当不可的。
夜已深,区公馆一片寂静,夏小青穿了一身黑sè夜行衣,暗器囊中装满了各种武器,后腰chā着两把峨嵋刺,开始夜间巡查。
她轻功极佳,一双薄底快靴踏雪无痕,走路悄无声息,区公馆两路三进外带后huā园,占地极广,太太们都住在小跨院里,晚上把mén一关就是独立小天地,夏小青自有擒贼的办法,她不惊动任何人,一人多高的围墙,一跃一翻就过去了,动作灵敏的象一只猫。
她先去了老爷的书房,据说区老爷是个勤勉的官员,经常彻夜办公,夏小青知道这飞贼喜欢盗窃男主人的古玩字画,便悄悄来查看一番。
书房在后院僻静之处,mén口有一名卫士站岗,夏小青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便直接翻墙过去,卫士毫无察觉,不禁让她担忧起来,这飞贼真来了可怎么办。
区老爷书房的灯亮着,传出窃窃sī语的声音,夏小青站在树丛中看去,只见一个长衫客人正从屋里出来,拱手道:“区主任,命案的事情就请您多关照了。”
“我会和法院打招呼的,酌情处理嘛。”区主任穿着狐皮坎肩,气度潇洒,“恕不远送。”
送走了客人,区主任回屋,把玩着桌上的铜质香炉,显然是刚才那位客人送的礼物。
夏小青不再看下去,啐了一口离开书房,前往大太太处。
大太太还没睡觉,正跪在佛像前念经,夏小青远远看见,心中暗道大太太慈眉善目的倒是个好人,哪知道大太太忽然翻出几个布偶来,上面都贴着纸条,chā着银针,念念有词的又在上面多chā了几根针。
不消说,这些布偶上面肯定写着其他几位姨太太或者小姐少爷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大太太可真够毒的。
夏小青默默离开,不远处就是二太太住所,奇怪的是梅姨居然不在自己屋里,虽然很是纳闷,但这毕竟是别人家事,夏小青并未在意,直接前往三姨太处。
没想到的是,二姨太竟然和三姨太在一起,白天看起来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晚上亲的如同姐妹,在一起嘀嘀咕咕,时不时发出吃吃的笑声,虽然没听见她俩说的什么sī房话,但可以猜出肯定是说大太太和四太太的不是。
继续巡查,前面是四姨太的卧房,月亮mén内人影隐现,这么晚了还能是谁,莫非飞贼到了?夏小青按住暗器囊跟踪过去,发现偷偷mōmō而来的是大少爷金瓯。
大少爷一进mén,就和四姨太搂到了一起,两人热wěn不止。
“金瓯,你带我走吧,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四姨太泪流满面道。
大少爷沉默不语,哆哆嗦嗦mō出一支烟来chōu着。
婉茹道:“金瓯,你怎么不说话呀,难道你不爱我了么,难道你忘了我们的海誓山盟了么,就算你不为我着想,也要为我们的孩子着想。”
大少爷猛然抬起头:“婉茹,不要bī我,我依然是那个深爱着你的我,我也没有忘却我们的海誓山盟,这一切,都在我心中铭刻。”
四姨太梨huā带雨,眼泪婆娑的看着情郎,破涕为笑道:“金瓯,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大少爷怜惜的捧起四姨娘的小脸道:“婉茹,相信我,过了这个年,我就带你去,咱们去汉口,去上海,走的远远的,任谁也找不到咱们。”
婉茹用力的点点头,两人抱头哭泣起来。
夏小青看的傻眼,悄悄退走,不想踩到一根枯枝,咔吧一声。
“谁!”四姨太警觉道。
金瓯惊鸿一瞥,看见模糊的人影,颤声道:“糟了,被新来的nv护院发现了。”
四姨太惊慌失措:“怎么办,要不现在咱们就sī奔。”
金瓯道:“不行,老头子的存款帐号我还没nòng到,别急,容我想个对策。”
夏小青从四姨太跨院里退出来的时候,正巧被管家瞅见,他yīn冷的脸上lù出一丝疑huò,目送她消失在远处,才悄悄进了二姨太的房间。
梅姨亲昵道:“死鬼,怎么才来,人家都等急了。”
管家把窗帘拉上,低声道:“刚才你在哪儿?”
梅姨道:“我在小三那里,怎么了?”
“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么?”
“没。”
“我刚看见新来的护院到处luàn窜,翻墙越脊的。”管家道。
梅姨掩口道:“她不会是想偷东西吧。”
管家道:“笨nv子,偷东西倒好了,我怕她是大太太请来监视家里的,有这么个鬼影一般的人在,以后咱俩再想sī会可就难了。”
梅姨懊丧道:“这可如何是好?”
管家狰狞道:“有的是办法。”
……
夏小青走南闯北多年,结识的都是江湖上的豪爽儿nv,哪见过这么龌龊的事情,又好气又好笑,暗道不干我事,随他们折腾去。
需要保护的主要是住在绣楼上的区小姐,夏小青来到楼下抬眼望去,已经熄灯休息了,一片安静,心道这家小姐总算是冰清yù洁。
一夜无事,早上,夏小青正要离去,管家笑呵呵来了“夏nv侠,太太关照,给你准备了一间卧房,晚上值夜的时候也好歇脚。”说着将钥匙递上。
夏小青收了钥匙,一抱拳:“多谢。”
望着夏小青背影离去,管家yīn险的笑了;
中午夏小青和儿子一起在旅社吃饭,四菜一汤,米饭管饱,掌柜的说陈夫人关照过,饭钱打在住店钱里面了,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吃的高兴,夏小青心里漾起幸福的涟漪,问道:“小北,学了几个字?”
小北眨眨眼睛:“还没学字,光背书了。”
夏小青道:“背一段给娘听听。”
小北道:“赵钱孙李。”
夏小青笑眯眯的等着下文,哪知道儿子又端起碗来扒饭。
“这就完了?”
北筷子飞快,在娘动手之前又扒了几口饭下去。
夏小青将儿子狠揍一顿,不过对于皮糙ròu厚的小北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
傍晚,枫林路,陈公馆,区主任家的三太太带着儿子来拜访,还带了一大堆的礼物,姚依蕾自恃身份高贵,本不愿意和这种姨太太打jiāo道,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呢,人家如此谦卑的登mén拜访,总不能甩脸子看吧,于是照例摆起牌局,邀了几位夫人一起打麻将。
云姨今天手气很差,连连放炮,姚依蕾赢了许多钱,心情更佳,云姨一边摆着牌,一边唠嗑:“你们家陈总长怎么过年还不回来?”
姚依蕾道:“广东那边又闹腾,怕是要打仗,军事部忙得很,整天开会,再加上天气不好,估计得年前才能到家,他不来才好,咱们乐得清闲。”
云姨咯咯笑道:“夫人不想的慌。”
姚依蕾淡淡一笑,mō了一张五条:“**,清一sè。”
众人一阵抱怨,嫣儿蹬蹬蹬跑下楼来:“妈咪,我想要一只小猫咪。”
姚依蕾道:“想要,那就让人给你抱一只去。”
云姨看见嫣儿,顿时笑的huā枝招展,从腕子上摘下一个和田白yù的镯子递过去:“闺nv,阿姨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个拿着。”
姚依蕾从小富贵,见多了珍奇宝贝,一搭眼就知道这镯子值钱,但也达不到价值连城的地步,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下了。
云姨趁热打铁道:“闺nv生的真俊,订了娃娃亲没有,看我们家金宝怎么样,俩人还是同学呢,两小无猜竹马青梅的。”
区金宝跟娘来串mén子,穿的huā呢小西装,油亮的中分头,一直很乖的坐在旁边,姚依蕾看看他,一脸的蠢笨,心里就不喜欢,可人家半开玩笑的提,自己也不好生硬拒绝,便道:“嫣儿还小,再说吧。”
云姨很有眼sè,看姚依蕾没兴趣谈这个,便转移话题道:“听说那个飞贼又作案了呢,偷了城东张公馆不少金银首饰,警察追了大半夜,还是让他给跑了。”
太太们最爱八卦,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气氛再度热烈。
牌局结束之后,鉴冰姗姗来迟,姚依蕾问她干什么去了,鉴冰说我去看夏小青母子了。
姚依蕾一愣:“等等,她叫什么?”
“夏小青。”
“好熟悉的名字,民国八年,我在香山被人绑票,后来获救,好像和子锟一起救我的人就叫夏小青。”
鉴冰奇道:“不会这么巧吧?”
姚依蕾道:“当时天黑,心里又慌,记不清她什么长相,只记得个头很高,名字就叫夏小青,据说父亲是走江湖卖艺的……鉴冰,那孩子长的像不像陈子锟?”
见姚依蕾突然问到这个问题,冰雪聪明的鉴冰立刻明白过来,仔细想了想道:“不像。”
姚依蕾这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觉得也不应该是。”
鉴冰道:“姐姐,你的意思是?”
姚依蕾道:“看来确实是一个人,她终归对我有恩,又救了嫣儿一回,我们娘俩欠她的,等子锟回来,提一下,能帮忙的就帮忙,在军队里给她找个合适的男人嫁了,孤儿寡母的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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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野种!
?夏小青也听说了飞贼再次出没的事情,当夜严加防范,依然安全无事,到了白天,她来到闹贼的宅子附近转悠,期望发现飞贼留下的蛛丝马迹。「域名请大家熟知」《》.
省城民居多是平房,围墙相连,巷口相通,更有参天大树可以藏匿,这种地形对于飞贼来说如履平地,对于警察来说可就难以追踪了,一般来说,飞贼被当场擒获的很少,基本上都是销赃快活的时候留下线索被抓住。
溜达了一圈,除了发现几块被踩碎的瓦片之外,没有任何发现,到省城几个大当铺附近看看,没瞅见销赃的飞贼,倒发现了几个守株待兔的便衣侦探。
打听消息最佳去处莫过于街头茶馆,这里鱼龙hún杂,三教九流,是各种新鲜事儿的发源地,夏小青找了一间热闹的茶馆,要了一壶茶听人家闲扯,果然有所收获。
一个亲戚在警察局的中年大叔眉飞sè舞的卖nòng着自己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倒也半真半假,颇有参考价值,这飞贼也不是每回都糟蹋人家大姑娘,比如这回张公馆失窃,小姐藏在chuáng头梳妆台里的金银首饰都丢了,人却毫发无损。
有茶客就纳闷了:“出了奇了,俗话说得好,b从mén前过,不日是罪过,这yín贼怎么就发了善心了,放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大姑娘在眼前,愣是没下手?许是张家怕丢面子,瞒住不报吧。”
中年大叔一拍桌子:“此言差矣,飞贼是飞贼,yín贼是yín贼,两码事。”
又有茶客道:“难不成这省城活动的贼还有俩?一个偷金银细软,一个窃yù偷香?”
嗡嗡一阵议论,众说纷纭,但主要还是听那位大叔讲段子。
夏小青拿出自己绘制的飞贼活动路线图来一番研究,再结合大叔的吹牛一分析,似乎每次警察都是追到以区公馆为圆心的一个范围内失去目标的。
区公馆周边有许多住家,都是颇有身份的豪绅,难不成飞贼就藏在其中?难怪区公馆一直没遭贼,原来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夏小青终于明白了。
当夜,夏小青值班的时候,没有照例在院子里巡视,而是爬到后院绣楼顶上眺望周围,一直等到下半夜,忽见西边火光冲天,锣声阵阵还夹杂着枪声,又不像是走水,倒像是遭了贼。
夏小青立刻兴奋起来,从怀里mō出一个单筒千里镜来,借着月光照shè,专mén盯着几处逃逸的必经要道,果不其然,只见一个黑影在屋脊上疾奔,竟然奔着这儿来了。
“难不成他还想再做一次案?”夏小青握住峨嵋刺就想上前拿贼,忽然灵光一闪,莫非这贼就藏在区公馆里?
这个念头若在以前是打死也不会有的,但是前夜见惯了种种龌龊事之后,她觉得堂堂省党部主任家里窝藏一个飞贼似乎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飞贼轻功了得,在房檐屋脊上如履平地,嗖嗖的就过来了,夏小青趴在绣楼上紧盯着黑影,惊讶的发现他居然奔着绣楼而来。
难道被发现了?刚要动手,就见飞贼抓着柱子三两下上了二楼,轻轻敲敲窗户,窗子竟然从里面打开了,飞贼利索的跳了进去,又把窗子关上了。
夏小青震惊的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搞了半天原来区小姐是飞贼的同伙,这事儿也太那啥了吧,简直是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nv人的八卦之心上来,谁也挡不住,夏小青轻轻揭开一块瓦,偷偷观察绣楼里的情况。
飞贼正在换衣服,很潇洒的将夜行衣méng面巾甩在地上,伸开两条胳膊,让区小姐帮他套上睡衣。
“呀,你受伤了,要不要紧,我拿红汞水给你擦一下。”区小姐发现飞贼肩膀上有伤,心疼的要命,声音都发颤了。
飞贼道:“我是刀枪不入的,你难道不记得了,只是被子弹擦了一下而已,别哭哭啼啼的,我不喜欢哭鼻子的nv生。”
区小姐果然不哭了,端出燕窝银耳粥来服shì飞贼,自己先尝了一口,道:“呀,凉了,让小红拿到厨房去热一下吧。”
飞贼道:“不用,我不吃这些玩意儿。”
区小姐忽然哭道:“人家特意为你准备的,你怎么不吃,羽哥,你是不是嫌弃人家了。”
飞贼一把将区小姐揽在怀里,用嘴chún堵住她的樱桃小口,一个dàng气回肠的热wěn,区小姐意luàn情mí,脚尖都绷直了。
wěn罢,区小姐破涕为笑,道:“羽哥,今天收获怎么样?”
飞贼道:“今天点背,遇上蹲坑的侦探了,不过贼不走空,你看这是什么?”说着拿出一只yù簪来炫耀。
区小姐道:“这样太危险了,什么时候才能凑够远走高飞的钱,不如我去找爹爹,就说去北平读书,让他给我一万大洋,不就行了。”
飞贼忽然变了口气,怒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不义之财我从来不用。”
区小姐做小nv儿状,帮飞贼捶着tuǐ道:“人家也是为了你好嘛。”
飞贼道:“为我好就帮我找点白sè的雁翎来,用纸燕子做标记太跌份,我得打造自己的字号,以白羽为记,让世人都知道我。”
夏小青在上面听了暗笑,这飞贼还tǐng有品牌意识的,很想看清楚他的模样,可是角度问题,始终看不清脸庞。
区小姐又在哭了,飞贼抚mō着她的秀发好言抚慰,忽然抄起装燕窝粥的小碗朝屋顶砸去,同时就地一个翻滚,抄起夜行衣和méng面巾扑出了窗户。
夏小青被发现了,大喝一声chōu出峨嵋刺杀将过去,一脚将飞贼又踹回了屋子,正要上前擒拿,却被区小姐抱住了大tuǐ,声嘶力竭道:“羽哥,快走,别管我。”飞贼不敢恋战,落荒而逃,夏小青迅速点了区小姐两处酸麻xùe道将其解决,紧跟着跳出去,两人踩着屋脊围墙追逐而去,整个区公馆都被惊动了。
飞贼技高一筹,对省城的地形也更加熟悉,绕了几圈后就找不见踪迹了,夏小青懊恼不已,悻悻回来,公馆里灯火通明,老爷太太都起来了,警察厅也来了人,正在登记失窃物件。
见nv护院回来,管家赶忙问她抓到飞贼没有,夏小青摇摇头。
警察忙了一圈后收队走了,区老爷抓起一只茶碗摔在地上发泄愤怒,大太太面无表情,二太太面带愁容,三太太一言不发,四太太从外面进来,叹口气道:“金灵还在哭,怎么劝也止不住。”
大少爷衬衣外面穿着坎肩,在屋里踱来踱去,忽然怒道:“妹妹就这样被歹人夺去清白,以后怎么嫁人!咱们区家,有何面目示人!”
管家低估道:“倒是请了护院来着,谁知道不顶事儿。”
夏小青根本不理睬他,冲区老爷道:“老爷,借一步说粀ww.!?
区广延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客厅后面,区广延道:“有什么隐情,尽管道来。”
夏小青道:“关于飞贼之事,还是问你nv儿吧。”
区广延勃然变sè,身处高位之人自然一点就透,明白夏小青话里的意思,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个孽畜!”
前厅的人听见老爷的怒吼,各个心里都是一寒。
区广延没有继续发飙,而是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你去吧,家mén不幸,切勿外传。”
夏小青昂然而去,没和外面任何人打招呼。
众人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
两只小猫被养在学堂柴房里,俨然成了小朋友们的宠物,当然区金宝例外,他恨透了小北,连带着恨上这两只猫崽子,在跟班阿贵的怂恿下,他决定故伎重演,将这两只小猫烧死,顺便给小北一点颜sè。
夫子在前面摇头晃脑的念着千字文,同学们在下面跟着朗读,小北发现自己的同桌一脸兴奋,时不时往外看,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忽然他闻到一股火油味,顿觉不好,站起来就往外冲,可是已经晚了。
两只幼小的猫崽被浇上火油,其中一只已经点燃,变成一个小火球到处窜,哀嚎声凄厉无比,阿贵正擦着洋火,准备点燃另一只,被小北一头撞翻在地,洋火落地。
夫子一脸惊愕的走了出来,同学们也都出来了,看到小猫被烧成焦碳状,又惊又怕,嫣儿更是哇哇大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因为被烧死的是她选中准备带回家的那只。
小同学们叽叽喳喳的指责区金宝的恶行,夫子也顿足叹道:“小生灵何其无辜。”可区二少爷根本不在乎,他大大咧咧的往嘴里塞着爆米huā,指挥阿贵道:“还有一只呢,也给本少爷点了。”
小北护着猫崽,怒目圆睁:“区金宝,今天小爷和你卯上了。”
区金宝道:“我呸,你也配!你娘是我家养的看家狗,你就是个没爹的野种!也配和我叫板!阿贵,揍他。”
小北怒不可遏,将猫崽塞给嫣儿,一个饿虎扑食上去,区金宝吓得倒退几步,差点摔倒,阿贵挡在少爷身前,和小北打在一处,他虽然二十多岁年富力强,竟然被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bī得节节后退,幸亏早有准备,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仆闯进来,三人合力将小北按在地上。
学堂里打得热闹,谁也没注意到,一个风尘仆仆的穿飞行服的男子走了进来,看到被按在地上犹自挣扎不已骂不绝口的小北,不禁赞道:“这小子tǐng有种的,有点像我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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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跟爹回家
?陈子锟是驾机飞回来的,没顾得上回家,先到学堂来看宝贝nv儿,结果却看到了这么一台大戏,三个壮劳力按着一个小孩打,还愣是按不住,这孩子有点意思。《》.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斗殴吸引,没看到陈子锟,嫣儿哭叫道:“放手,别打小北哥哥。”
区金宝更加怒了,道:“你是我媳fù,怎么向着外人,给我狠狠地打。”
嫣儿嚎啕大哭,哭的咳嗽起来,这下陈子锟没法继续围观了,上前抱住自己nv儿拍着后背,怒斥道:“住手!”
“爸爸,他们坏。”嫣儿指着金宝阿贵等人哭哭啼啼道。
阿贵等人停了手,小北一个鲤鱼打tǐng跳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擦擦嘴角的鲜血,不屈的盯着区金宝。
陈子锟道:“小子,你刚才说什么屁话,我闺nv怎么成你媳fù了呢?”
区金宝虽然知道对方是嫣儿的爸爸,是个大官,但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他不知道什么叫怕,昂着脑袋道:“他是我妈帮我说的媳fù,已经订下了,你们是大人,说话不能反悔。”
陈子锟大怒:“**的,做什么梦呢,就你这猪样还想当我陈子锟的nv婿,小北,给我揍他。”
小北早就跃跃yù试了,此时有了大人撑腰,当即猛扑过去和区金宝厮打到一处,阿贵和男仆想帮忙,陈子锟恶狠狠的眼神扫过来,他们便很自觉的站在一旁围观了。
通常小孩打架拼的是发育,区金宝和个头和体重明显强于小北,但是爆发力和敏捷度就差远了,毫无还手之力,不一会儿便肿的像个猪头,坐在地上嗷嗷大哭起来。
夫子怕出事,小声道:“陈大人,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事。”
陈子锟宽慰他:“夫子,有事我担着,这胖小子是谁家的种?”
父子道:“是区主任家的二公子。”然后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陈子锟点点头:“噢,原来如此,来人!”
两个全副武装的护兵走了进来。
陈子锟指着阿贵:“把这小子拿下。”
阿贵被按住,吓得屁滚niào流,磕头求饶。
陈子锟道:“小屁孩不懂事也就罢了,你一个大人也不懂事,实在饶你不得,今天我替小猫咪讨回这个公道!”
护兵找了一块棉纱将阿贵的右手缠上,浇上火油,陈子锟将学生们都轰回了教室:“都堵上耳朵别听。4∴⑧0㈥5”
小孩子们一个个乖乖坐在位子上堵住耳朵。
护兵点燃了棉纱,阿贵的手燃起熊熊大火,疼得他厉声惨叫,区金宝坐在地上都忘记了哭,kù子一下子就湿了,他吓niào了。
烧了一阵子,陈子锟才让人用沙土将火扑灭,阿贵这只手算是残了,人也昏死过去,瘫在地上像只死狗。
“换我年轻的时候,早他妈一枪崩了你个***了。”陈子锟啐了一口,这才作罢。
两个吓得面sè惨白的佣人赶忙将阿贵和少爷扶上洋车,逃回家去了。
陈子锟走进教室,笑呵呵道:“嫣儿,爸爸帮你出气了。”
嫣儿年纪小,不知道刚才发生了极度残忍的事情,咧嘴笑了,拉过小北介绍道:“小北哥哥,这是我爸爸,爸爸,这是小北哥哥。”
小北鞠躬道:“陈先生好。”
陈子锟赞许道:“小子tǐng有种的,你爹是哪个?”
小北的鼻子忽然一酸,他从小就没爹,不知道有爹的好处,刚才和区家少爷一战,他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哪知道半路杀出个嫣儿的爹来,轻而易举就扭转乾坤,严惩了恶人,再看嫣儿幸福的样子,他打心眼里羡慕,做梦都想有这么一个有着宽厚xiōng膛和滔天本领的爹爹。
“我没爹。”小北低声道,垂下了头,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流泪,可是眼泪还是啪啪的落在地上。
“小北哥哥不哭,爸爸,你给小北哥哥当爸爸好不好?”嫣儿从陈子锟怀里挣出来,拉着小北的手,一脸哀求的看着陈子锟。
陈子锟爱怜的抚mō着nv儿的脑袋,嫣儿如此善良让他欣慰无比。
“小北,你姓什么,家住哪儿,你母亲呢?”
“我姓夏,跟娘走江湖卖艺,娘在区家当护院。”小北回答的很简短。
陈子锟心里咯噔一下,姓夏!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陈子锟声音微微发颤。
“我娘是飞燕nv侠夏小青。”小北颇有些骄傲的答道。
陈子锟差点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脸sè都变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夏小青,她她她,她找来了!还带着个儿子!
“小北,抬起头来。”陈子锟道。
小北昂起头,脸上两道泪痕,五官眉眼颇有些像夏小青,人说儿子像母亲,nv儿随爹爹,此言不虚。
“小北,你今年几岁了。”陈子锟声音突然有些低沉。
“九岁。”
陈子锟别过头去,英雄泪在眼眶中dàng漾,老子也有儿子了!而且还这么大,又惊又喜的冲击让百战铁汉都不免泪下。
嫣儿扯着他的衣襟:“爸爸,你怎么了。”
陈子锟忽然笑了:“爸爸没事,小北,以后我就是你爹。”
小北没说话,他知道陈子锟是好意,可江湖儿nv可没有luàn认爹的规矩。
“小北,嫣儿,跟爹回家。”陈子锟抱起嫣儿,伸手去牵小北。
小北退了一步,抱拳道:“陈先生,好意心领了,我娘在旅社等我回去吃饭呢。”
陈子锟知道失散多年的儿子没那么容易相认的,总需要一个时间过程,便道:“那好,我送你过去。”
陈子锟是从机场过来的,他虽然卸任省主席,但级别上去,属于中央大员,出入随行人员和警卫配备都是有要求的,马虎不得,小轿车两辆,一辆专车,一辆副官和警卫坐,前面有五辆摩托开道,后面还跟了一辆卡车,上面坐了二十个带手提机枪的护兵。
嫣儿早就习惯了这个排场,小北瞠目结舌,护兵拉开车mén,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爬了进去,这汽车里面真宽敞,座位是皮子的,下面铺着地毯,气味香香的很好闻。
陈子锟坐中间,儿子坐nv儿分坐两边,天上落下个儿子来,让他亢奋不已,一手搂着一个,别提多滋润了。
小北却有些不习惯,坐在车里无比僵硬。
车队行驶在省城大街上,警察看见都立正敬礼,拦住其他车辆让车队先行,这份气派,可是走江湖卖艺的夏小北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一路开到中央大旅社,掌柜的诚惶诚恐,就差跪下了,亲自带陈子锟上楼,安排茶水点心,下楼之后暗暗庆幸,幸亏对这母子俩招待还算周到,原来他们是陈部长的亲戚。
夏小青不在房间,陈子锟便坐下等他,顺便和小北拉家常,得知小北从生下来就跟着娘和外公走南闯北,去过云贵、闯过关东,下过江南,小小年纪磨砺颇多,怪不得九岁的孩子眼神如此老成。
“你外公现在何处?”陈子锟很挂念自己患病的岳父。
“外公去年去世了,葬在沧州老家,娘说,清明再回去上坟。”小北道。
陈子锟一阵默然。
……
夏小青乔装改扮在区公馆附近蹲守,她知道贼的习xìng,总喜欢到作案现场看看,况且那飞贼和区小姐感情颇深,肯定放心不下要回来的。
等了一上午,依然没有可疑的人出现,夏小青有些焦躁,若是让飞贼从自己手里跑了,飞燕nv侠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
正在焦躁,一辆汽车疾驰而来,正停在区公馆mén口,司机先跳下车来,拉开车mén,一只穿着锃亮黑皮鞋的脚伸了出来,区家的仆人见多识广,一眼就能看出来客的成sè,今天这位贵客,藏青呢子学生装,别着江东大学的校徽,kù线笔直,头发油亮,xiōng前还有一根晃眼的白金怀表链,这派头,这扮相,绝对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爷。
公子爷走到mén前,递上一张名片:“这是我大伯的名片,我姓张,是你家小姐的同学,今天过来有事找她。”
mén房看了看名片,上面印着江东省保安司令部少将高参张鹏程的名字,顿时不敢怠慢,道:“张少爷请进。”
张少爷昂首阔步走了进去,马路对面的夏小青可听的清清楚楚,这厮分明就是昨晚的飞贼,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堂而皇之登mén拜访,不由让她有些钦佩。
她摘下斗笠,也跟了过去。
区广延听说nv儿的同学来访,还是张鹏程的侄子,心道没听说老张有侄子,不过这事儿也说不定,兴许是表侄子呢,正好金灵正寻死觅活的,到现在粒米未进,找个人劝劝她也好,便让mén房把张少爷带了进来。
张少爷自我介绍说叫张翰林,是江东大学国文系的学生,话剧社的成员,和金灵排了一出《牡丹亭》,今天要预演结果找不见人,特地来找。
区广延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穿着打扮都很得体,谈吐也不俗,不疑有诈,就让丫鬟带他去见nv儿。
张翰林得意的眨了眨眼睛,扭头便走,却见夏小青拦在前面。
“站住,这回你可是自投罗网。”夏小青道。
张翰林顿时一脸苦相,这幅mō样活像挨打前的小北,眉眼五官也极其相似,简直就是大一号的儿子,夏小青不由得一愣。
趁着夏小青分神的瞬间,张翰林一拧身子就上了墙,在狭窄的墙头上飞奔,踩的瓦片哗哗响,却没有一块碎的。
区广延从屋里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半天才回过神来,喝道:“你怎么不去追!”
夏小青如梦初醒,刚要去追,管家进了院子,指着她喝道:“别走,不把事儿说清楚,你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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