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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熙雍光明之山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txt下载     我和校花共享血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3:00AM

    当晚,袁月苓在睡梦中闻到一股什么东西烧糊的气味。

    该不会是小朋友的“热得快”出事了吧。

    她翻身坐起,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在宿舍里转了好几圈,那焦味却淡去不见了。

    她觉得口干舌燥,去拿水杯,抬头一望,却见一个风衣男子杵在自己眼前。

    ?!

    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尖叫出声。

    接着,她意识到那不过是周嵩的风衣,自己洗过以后挂在这里的。

    不然这件衣服没收不给他了吧?袁月苓嘲笑着自己,喝完了水,准备回床上去睡觉。

    桌上的Hellokitty闹钟,指向了三点整。

    窗外的风很大,吹得落地玻璃窗咣咣地响。

    吱呀一声……寝室门,慢慢开了……

    ??!!

    哪个傻逼又不锁门?袁月苓心头一怒。

    昨天晚上……小朋友和学霸都早早上床了,最后一个上床的……

    竟是我自己?

    袁月苓暗暗吐了吐舌头,走到门前,准备关门。

    嗯?焦味又出现了?别是其它寝室失火了,优秀学生干部的责任感战胜了睡意。

    穿着白色棉布睡衣的少女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一条更大的缝,一只穿小棉拖鞋的脚伸了出去。

    幽长昏暗的宿舍走廊尽头,防火门正在一张一合,发出“砰砰”的声响。

    袁月苓一步一步朝那扇门走去。

    焦味变淡了,等会得上另一头查查去。

    或者直接把许阿姨叫起来吧。

    走道的灯发出嗡嗡的声响,又闪烁了一下。

    搁这拍鬼片呢?

    袁月苓走到防火门前,伸头向外望去。

    黑魆魆的楼梯上,什么也没有。

    她仔细地把门关严实。

    ……

    一种无来由的恐惧升腾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背后有人。

    袁月苓无故地害怕起来,硬是不敢回头望。

    她的直觉很准,这两年被周嵩跟着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感觉。

    现在,自己一直在躲避的阴影,在迎面直上后,已经成为了她个人的小奶狗。

    所以,这种“身后有人”的直觉,对袁月苓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

    脊背发凉。

    可是,她已经不再是昔日的她了。

    无论什么牛鬼蛇神,我都会正面直对!

    袁月苓心一横,猛地回头——

    身后果然站着一个人!

    袁月苓倒抽一口凉气,堵着的鼻子瞬间通畅,“啊”了一声。

    那女人穿着一袭红衣,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半边脸,及脚腕的红色睡裙下面光脚穿着塑料拖鞋,正从走廊的另一头迈着小碎步朝月苓走过来。

    ……

    嗯,还好,起码不是飘过来。

    袁月苓紧紧贴着防火门,手放到了门把手上。

    那女人走到公共厕所门口,把长发拨到脑后,奇怪地看了袁月苓一眼:“你干什么啊,大半夜在这吓人吗?”

    ?

    是我在这吓人吗?好的吧。

    袁月苓抱住了自己的小胸,又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焦味的来源,月苓决定去叫醒许阿姨。

    打开西门,月苓走出楼道,又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

    楼梯一片漆黑,灯全都没开。

    袁月苓一步一步向下走着,眼前仿佛是无底的深渊……

    寂静中,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

    来到一楼,她敲了半天许阿姨的门,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算了,随它去吧。

    袁月苓想着,又爬回了四楼。

    抬头,看到明明被自己关好的西门又大敞着。

    ?

    浓重的不安感带来的是剧烈的心悸,袁月苓没有再去理睬那扇门,一路逃回了自己的宿舍。

    背贴着宿舍的门向外听了一会,似乎一切如常。

    这么多同学在,自己吓唬自己,这是干什么呢?

    袁月苓往上铺爬的时候瞥了一眼时钟,怎么还是3点?。

    坏了吧,她想。明天再说吧。

    钻进被窝,闭上眼睛。

    可冷死我了。

    睡觉最舒服。

    “月苓~”一声呼唤在耳畔响起,又或许是在脑中。

    ???

    她坐起身来,谁?

    “月苓……”这个声音有些哀怨,如泣如诉。

    是周嵩吗?他终于掌握了和我脑内通话的技能?

    “狗子,是你吗?”袁月苓小声说。

    那声音又沉寂了。

    仔细想想,那声音不像周嵩的,甚至不像是个男声,比较中性。

    幻听……是精神分裂症的先兆吧。

    安排时间去做个检查吧。

    要不要跟狗子说呢……?还是先瞒着他?

    一边想着,一边迷迷糊糊睡去。

    好像有一只手压在自己的胸脯上。

    “狗子,不闹。”月苓说。

    接着,那只手开始揉搓自己的胸。

    “过分了啊狗子!”

    那只手越压越重了,袁月苓想伸手打电话去骂人,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完全动弹不得。

    这是……传说中的鬼压床吗?

    应该是压迫到了心脏吧,月苓想。

    接着,她感觉不仅是胸口,整个人都被死死压在床上。

    她陷了进去,物理意义上的。

    宿舍的床不是木板硬床吗?

    “小朋友……何思蓉!学霸!周嵩!”月苓想要大声呼救,喉咙中却嘶哑,传出的唯有空气。

    接着,她开始全身战栗颤抖了起来。

    袁月苓的眼珠上翻,眼眶中只剩下了眼白。

    她的身体扭曲,好像有人在抓着她的胳膊,用力向后扭。

    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关节发出的声响。

    周嵩,最好别让我知道是你在抽风捣鬼……否则你就死定了。

    她翻身越过护栏,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失去了意识。

    周嵩是被渴醒的。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3:00整。

    一边鼻孔堵住了,自己明明盖好被子了,难道是周太太睡觉着凉了?

    大冬天的,不太想出被窝。

    他决定等。

    五分钟后,干渴的感觉消失了。

    舒坦。

    夫人真体贴!周嵩亲了一口自己的手背。

    接着他就闻到一股糊味。

    妈的,不会是傻逼胖哥在拿电脑挖矿吧?

    “胖哥!胖哥!”周嵩叫了起来。

    没人理他。

    你大爷的。

    紧接着,周嵩觉得自己身上凉飕飕的。

    他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小棉被,还是凉飕飕的。

    坏女人出门裸奔去了吗?周嵩拿过手机,在“晓恩爱”里发了一条:“你干嘛呢?”

    等了一分钟,未读状态。

    又发了一条微信:“你干嘛呢?”

    依然不回。

    算了,找找看看别真是什么东西着了吧。

    周嵩下了床,里外里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糊味的来源。心一横,直接爬上了胖哥的床,打算把他拍醒。

    毫无动静。

    妈的,这厮别是死了吧。

    周嵩从胖哥的床上下来,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打开,踏上阳台。

    有一种可能,是周太太的宿舍起火了。

    周嵩望向斜对面的11幢女寝,整栋楼沉浸在夜色的包裹中,除了黑暗以外一无所有。

    没有火光,没有烟。

    周嵩爬上自己的床,抓过手机,开始打电话。

    坏女人,接电话啊。

    可是,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thecallyoudialedisnotansweredforthetimebeing,pleaserediallater.您好,您……”

    淦!

    周嵩又爬下床,拉开抽屉,摸出一本学生会干部御用通讯录。

    保安处的电话在……

    GET!

    周嵩打开手机,忽然意识到,上面怎么还是显示3:00AM?

    没听说过手机还能停表的,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种问题的时候。

    周嵩刚要给保安处打电话,忽然觉得全身一阵剧痛,好像从上铺直直摔到了地上一般,径直昏厥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嵩才被胖哥推醒:“周嵩!周嵩!你TM没事吧!”

    胖哥脸上写满了焦急的关切:“怎么睡在地板上呢?赶紧去医院吧!”

    周嵩在胖哥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慢慢回想着自己昏厥之前发生的事情。

    随后,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虽然全身到处都痛,但好像……

    “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去医院。”周嵩说。

    “不是,袁月苓又被送医院了,何思蓉刚刚电话打到我这了,你快去吧。”胖哥急切地说道。

    ?!

    此时刚过六点,天还是黑的,周嵩打不到车,一路跑步到了第六人民医院。

    每天晨跑锻炼出来的体能派上用场了!

    “狗子……”袁月苓一看到周嵩,就像洋娃娃一样伸出了两只手臂。

    “乖,又怎么了?”周嵩心疼地抱住袁月苓。

    何思蓉翘着腿坐在一旁,把手上的面包放回桌子上。

    啊,狗粮管饱,早饭省了。

    袁月苓忽然又想到什么,一把推开了周嵩,冷脸将手臂挡在胸前:“你昨天夜里干什么了?是不是又在弄我?”

    此时初升的太阳刚露出半个脑袋,袁月苓侧面略微鼓起的脸颊,好似一个可口的包子,被朝阳的光辉渲染出一丝红润。

    “我弄你什么啊。”周嵩急了,把昨晚的经历原原本本说了一通。

    “烧焦的味道?我也闻到了。”袁月苓也讲了昨夜的情况。

    “鬼压床?身体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扭曲?”周嵩皱着眉头:“没有,我没有。我是直接感觉摔了一下就昏过去了。”

    “那应该是我最后摔下床引起的,对不起啊狗子。”袁月苓摸了一下周嵩的下巴。

    妈的,旁若无人是不是?当我不存在是不是?何思蓉愤愤地想。

    “还有,你说的钟停在三点,我这边也是……”周嵩说:“如果时间真的被暂停了,那你在走廊碰到的红衣女人又是谁?”

    袁月苓脸色变得惨白,提肛。

    “啊哼!”何思蓉咳嗽了一下:“关于焦味这件事,我们寝室三个人都没有闻到,刚才小朋友她们发微信说,别的寝室也都没闻到。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都睡死了。”

    “应该不是。”周嵩说:“这应该是我们两个人自己的问题——医生怎么说?”

    “可能是癫痫。”何思蓉说:“还在等进一步的脑CT图出来。”

    回想起早上发现袁月苓的情形,何思蓉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当时她起床上厕所,迷迷糊糊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

    低头一看,只见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形,以难以置信的扭曲模样,都不能叫躺,就那样,在地上。

    何思蓉当场吓得魂飞魄散,一声尖叫划破静悄悄的黎明。

    还是小朋友冷静一些,凭着衣服认定这就是袁月苓,安抚了何思蓉和学霸,又通知了学校和医院。

    一阵混乱后,何思蓉决定跟救护车来到了医院,小朋友和学霸还是照常去上课。

    一路上,何思蓉给周嵩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只得打给胖哥,果然,胖哥说周嵩也躺在了地板上。

    听着何思蓉绘声绘色的讲述,周嵩与袁月苓面面相觑,还是想象不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姿势,何思蓉便站起身来,张牙舞爪地摆起姿势。

    “好了,可以了……”袁月苓出言阻止。

    在场的三人俱是面露忧色,所有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这件事情与共生,到底有没有关系?”

    与“距离限制”相似的是,这件事情只部分影响到了周嵩,甚至没有影响。

    ……

    “谁是袁月苓家属?袁月苓家属过来一下。”一位戴口罩的护士走进来,招呼道。

    “我!”“我!”周嵩与何思蓉同时答道。

    袁月苓惨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周嵩与何思蓉站起身来,刚要跟着那护士出去,却被月苓拉住了袖子:“不管是多坏的消息,你都不可以瞒着我。”

    “我瞒也瞒不住啊。”周嵩脸上挂着故作轻松的微笑:“你可以自己从我脑子里挖出来的。”

    袁月苓一怔,望着他俩走出去的背影。

    在去医生办公室的路上,周嵩碰到了那位给他开痛经宝的老先生,后者热情洋溢地招呼了他,周嵩只得尴尬地点头赔笑。

    “你们认识?”何思蓉问。

    “不认识!”周嵩收起了微笑。

    待进了神经内科,他们见到的是一位大波浪的中年妇女。

    她的手里拿着几张A4纸打印报告:“坐。”

    周嵩与何思蓉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大波浪没有看他们,只是对着电脑屏幕:“脑电图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周嵩松了一口气。

    大波浪又道:“但还是不能完全排除。最新ILAE癫痫诊断指南认为,两次以上的惯常发作,就可以确诊为癫痫。不以脑电图表现为标准,以临床症状确诊。”

    “啥?啥意思?”

    “意思就是,住院观察几天也行,出院也行,但如果再出现第二次发作,基本上就可以确诊了。”大波浪解释道。

第二十七章 出击吧,郁盼望!

    “啊——”

    李老师手捧泡着XJ枸杞的保温杯,回到办公桌电脑前,一屁股坐下。

    照例发出了令人侧目的不明声音。

    发量问题是中年危机的前哨战,他摸着自己日益稀疏的头顶,闷闷不乐地想着。

    才三十三岁,就开始担忧这个,真是糟透了。

    李老师年轻的时候流行一个说法,中学女教师是第二理想型的配偶。

    但中学男教师?那可就不好说了。

    男人应该永怀野心,而一眼望到头的中学教师生涯……常常使人在压抑中变态。

    放弃公办教师编制,进市七女中,也是岳父大人帮忙安排的——这种情况下只能选择听从,不仅可以避免每晚八点准时的老婆念经,而且在失败的时候,还可以让她尽情地去埋怨时代,不必恼恨自己。

    市七女中的前身叫圣芳济各学院,看名字就知道是教会学校,后来成为公立中学,改名“市七女中”,再后来就发展为现在的半私立贵族学院。

    能来这里上学的公子小姐们,非富即贵,随便哪个家里都不是他区区李老师能招惹的。

    如果说在公立学校教书,至少还能在学生和家长面前神气,这里就是正儿八经的第三产业了:服务业。

    比如眼前的这位同学,头发似乎是新烫过,校裙一看就是改短了,嘴里嚼着口香糖,耳朵上挂着一对十字架吊坠,正不屑地抱胸看着自己:“怎么了李老师?叫我过来又半天不说话,没事我可走了啊。”

    “咳。”李老师双目平视前方,但余光中还是能瞥见少女短裙裙摆底和过膝长筒袜顶间勒出来的一抹莹润雪白。

    这些孩子也不嫌冷。身为女子中学的男性教师,从行为到思想都必须恪守本分,这是生存之道。

    “黄思佳啊……你这次的月考分数……”李老师紧锁眉头:“不太,呃,理想啊。”

    “嗨,随便了,反正以后我能看懂应聘的人的成绩单就行了。”名为黄思佳的少女满不在乎地说。

    “但是黄总……呃,我是说,你父亲专门叮嘱我要盯着你的学习成绩,而且上次你答应我这次会进步的……”

    李老师一个人絮絮叨叨了十分钟,见对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对了,帮我把郁盼望叫来。”

    黄思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叫你去叫,我从来不和那女人说话。”

    “不是,”李老师忍不住了:“同班同学,不要搞内部矛盾。”

    “您知道的,我是个清教徒。”黄思佳道:“我拒绝和卑鄙的萝玛教皇党人说话。”

    李老师忍无可忍,一拍桌子:“你还清教徒,你看看你这身打扮,人郁盼望不比你像清教徒?”

    旁边的历史老师却抚掌大笑了起来:“好,很有精神!有16世纪宗教改革时期内味儿了。”

    黄思佳走后,李老师撑起藤椅的扶把,艰难地站起身来:“啊——”

    妈的,到头来还得自己去。

    不仅是黄思佳这种问题少女,连郁盼望这类好学生都不让他省心。

    虽然肉眼可见心思不在学习上,却总能稳居全班第一位置的怪物少女——

    话说回来,在七中拿第一的含金量,比李老师之前待的市重点可差远了,毕竟这个地方学习成绩不是家长与学校领导们最关心的。

    此时正是社团活动时间,从办公室到教室会路过合唱团、吹奏部,里面正传出各式一言难尽的声响。

    接着是剑道部、篮球社和网球社的活动教室,杀声震天,李老师灵活地偏头闪过一球扣杀。

    自己捡去吧。

    文学社和历史社就安静多了,李老师走过去的时候,里面正在说什么“精罗狂喜”“精罗震怒”之类意味不明的话。

    谢天谢地,前面右拐弯上楼梯就可以到本班教室了,不必路过比谁嗓门大的辩论社,以及那个街舞社……

    郁盼望,数学竞赛物理竞赛化学竞赛,这次你必须给我选一个!

    推开虚掩着的教室门,里面的人并不多,应该都去参加社团活动了吧。

    黄思佳的座位靠门,此时她正坐在课桌上,举着一面小镜子摇头摆尾,另一边还有两个同学叽叽喳喳,对李老师的到来视若无睹。

    一个胖胖的女孩站在窗边与同伴轻声交流最近的新番,时不时发出银铃,呃,杠铃,呃,随便什么铃般的笑声。

    有两个学生趴在桌上养精蓄锐,李老师欣慰地看到,短发的学习委员正认真写着作业,戴眼镜梳麻花辫的文娱委员则在出黑板报。

    窗明几净,阳光明媚,盛开的白玉兰花在和煦的风中飘荡,将影子投落到教室左下角郁盼望的座位上,那里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郁盼望参加的汉服社和洛丽塔社都是周五活动,此外,她还是“经院哲学研讨社”的社长暨唯一的部员(鬼知道校方为什么会同意保留这个社团),这会儿她应该在教室才对……

    “郁盼望呢?”李老师问出板报的文娱委员。

    “不知道,好像刚看她背着书包出去了。”眼镜娘说。

    李老师咬牙瞪着盼望桌上摊着的,那本西班牙原文的《DonQuijotedelaMancha》,心中在咆哮。

    我带的所有学生当中,你们这一届是最不让人省心的,这次是真的!

    连好学生都开始他娘的逃学了!

    其实李老师只要再早来几分钟,是可以把郁盼望抓个正着的。

    当时,郁盼望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正好撞到黄思佳回来,擦肩而过时,黄思佳还故意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郁盼望回头怒目而视,随后在心里默念了一遍AvaMaria,扭头走了。

    她把白粉相间的校服系在腰上,一件修身的白色羊毛衫将上身的曲线完美地勾勒出来,下身是一条同样白粉相间的运动校裤,裤腿覆在厚底的白色老爹鞋面上,只露出一对鞋尖。

    她脚步轻盈地离开教学楼,抄近路穿过室内游泳馆,打了两个弯,朝学校后门方向走去。

    花坛中栽种的白玉兰盛开得刚好,清香沁人心脾。

    隔着铁栅栏可以看见流淌着的酥州河,经过多年的治理已经恢复了清澈。

    一路上都是绵亘的树荫,但郁盼望的心情却有些焦灼。

    周嵩电话里说的,听起来很严重却又不得要领,她急切地想赶到医院了解情况。

    希望门房大爷这时候在打瞌睡。

    可惜,在后门口,她还是被拦下来了。

    “出门条有吗,同学?”门房大爷客客气气地问道。

    “伯伯,我有点急事得出去,人命关天的事儿。”郁盼望盈盈地笑着。

    “那就是没有了。”门房大爷面露难色:“你知道的呀,没有出门条,放你出了学校,有啥问题我是要担责的。”

    “不会有问题的,”郁盼望嘟起嘴,捏起两个粉白的小拳头正贴在脸颊上:“有问题,我保你!”

    门房大爷凝望着郁盼望清秀端正的脸庞,她的皮肤白皙如同软滑透明的凝乳,隐隐显出皮下细细青青的筋脉,双手紧握着书包的肩带,束缚在毛衣中的胸膛轻微起伏着。

    少女就那样,站在自己面前卖萌,好似一道光,照亮了老人的世界……

    于是,门房大爷咧嘴一笑:“不——行!我在女中看大门已经二十年了,我什么没见过,这招呀对我不好使!”

    郁盼望收起了笑脸,把手揣进裤兜里,拿出一盒“华夏”牌香烟递了上去。

    郁盼望的手指修长,肤色白里透红,没有涂指甲油。大爷一眼就可以看出,少女掌心的“软华夏”是真品,他犹豫了……

    见大爷不接,少女温柔地说道:“就这一次。”

    随后把烟放在了他的桌上,侧身拉开了小铁门:“你上厕所去了,没看到我。”

    “唉。”门房大爷忐忑地回到门房间,拉开抽屉,里面已经整整齐齐摆了二三十包“软华夏”。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一盒也码了进去,然后就听到有人重重地敲窗。

    李老师看着门房大爷合上自己的抽屉,气呼呼地问道:“看见那个郁盼望了没有?”

    “没看着啊。”大爷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三小时后。

    老毒物手捧着塑料一次性杯子,里面的热水有些烫手。

    他坐在袁月苓的病床边,整个人都很拘谨。

    拘谨的原因是他被夹在两个光耀不可直视的美少女中间。

    他不禁用余光又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高中生,那孩子正将右腿搁在左腿膝盖上,粉白相间的校裤腿和老爹鞋的鞋帮中露出一块雪白的小棉袜。

    “这位学长,要看就大大方方看,偷眼瞄人是很猥琐的喔。”郁盼望转过脸来,对老毒物说。

    周嵩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老毒物却涨红了脸,嗫嚅道:“我,我才没有……”

    偷眼看是猥琐,正眼看是公然耍流氓,若无潘安之貌,唯自取双目方君子也,老毒物愤愤不平地想。

    袁月苓莞尔道:“好了,盼望妹妹,你就别逗他了。”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此刻颇有一丝黛玉之美。

    客气,礼貌,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好交流,难以接近——这是几乎所有男生对袁月苓的刻板印象,老毒物也不例外。

    诚然,由于学生会工作上的关系,他和袁月苓的关系更近半分,但也不过如此。

    因此,当他进门之前,看到袁月苓像一只小猫一样,在周嵩面前喵呜喵呜,你侬我侬的时候,他的心态崩了。

    这正应了一句古代民间俗语,每一个你朝思暮想的女神背后,都有一个……什么什么到吐的男人。

    朝思暮想吗?倒也不至于。

    但无疑,老毒物是喜欢她的。

    可是,他却做了些什么呢?

    一次是在前任部长杜鹏飞的退役晚宴上,按他的授意,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祝酒词助攻。

    另一次是在学校里,向苦恼的周嵩提议“落袋为安”。

    妈的,我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周嵩应该已经照办了吧,否则他俩的关系怎么变得这么好了?

    想到这里,老毒物的身体起了反应,狠狠咬了一口郁盼望送来的柠檬。

    小丑只是我自己,老毒物想。

    此番代表生活部前来探病,他倒也并非舔狗心态,纯粹是来拍袁部长的马屁。

    只是,这一瞬间,他忽然有点不想再当国家二级马屁运动员了。

    “袁部长。”老毒物讪讪地打断了姐妹淘的闲谈:“明天学生会的会议,如果你不能来的话……”

    袁月苓听懂了他的暗示,点头授权他作为代理部长列席会议。

    接着,袁月苓歪头想了想,把脸转向周嵩:“你明天也和秦江尧一起去,帮衬一下他。”

    老毒物站起身来:“请部长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

    袁月苓伸手拉住了老毒物的袖子:“等一下,我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

    “啥?”老毒物一懵。

    周嵩笑道:“你那天不是要我给你介绍对象么,我回去和月苓一合计……”

    说曹操,曹操就到。

    何思蓉手提着一摞饭盒,摇摇摆摆地走进了病房:“同学们开饭啦!”

    袁月苓的手还拉着老毒物的袖子:“小蓉,这就是我昨天和你提到的,生活部大一学弟。”

    何思蓉一怔,扭捏道:“什么呀……”

    周嵩拿起手机,往老毒物的微信上转了一百块钱:“老毒物,你带何思蓉到楼下吃点好的去,我们俩和盼望有事情要谈。”

    一边说着,一边朝老毒物眨了眨眼睛。

    “啊这……”老毒物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装了。”袁月苓在何思蓉耳边低语。

    “那行,我们就下去吃饭了,你们聊。”何思蓉站起身来,朝病房门外走去。

    老毒物看着袁月苓鼓励的眼神,也跟了出去。

    见二人一前一后离开,郁盼望掀开茶杯的盖子,像个老干部一样摇头吹了几口气:“现在的大学生都开始这样相亲了吗?”

    袁月苓戳了她一下,笑道:“现在的高中生都开始这样招胥了吗?”

    郁盼望轻轻锤了月苓一下,趴在她身上,两位少女笑作一团。

    周嵩在一旁看傻了眼,心想,月苓不是一直看郁盼望不太对付么,这女人之间的友谊来得还真奇怪。

第二十八章 Exorcismus

    老毒物与何思蓉离开后,郁盼望轻轻咳嗽了一声,起身去关好了房门。

    病房的另一个床位空着,这很好,可以大大方方地讨论接下来的事情。

    在来的路上,郁盼望的心情都有些兴奋。

    是那种猎手终于捕捉到猎物气息时的兴奋。

    毕竟,她自小钻研驱魔之道,已经快十年了。

    其他同龄人或吃喝玩乐,或埋头苦读的童年,被郁盼望加入了无数驱魔书籍和纪录片,并为了啃得动教会文献而自学拉丁文。

    可到头来都是屠龙之技——迄今为止,她从未遇见过一个真实案例。

    之前追查的案例,最后查出来都不过是戏精、妄想症或精神疾病而已……

    毕竟,现实世界不是异世界,哪儿那么容易撞鬼?

    但这次可不一样了。

    郁盼望悄悄潜行到周嵩身边,提起脚跟“不小心”重重地踩在了他的大脚趾上。

    周嵩和袁月苓同时“啊”了一声,郁盼望断定她不是在演。

    “干什么啊!”周嵩叫道。

    “抱歉啊。”郁盼望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了腿:“医生说脑电图看不出异样?”

    “是这么说的。”

    从一进门起,郁盼望看着袁月苓憔悴的脸,兴奋感就被纯然的恻隐之心取代了。

    连她一贯戴在脸上,宣示与世界为敌的冷漠面具都松动了下来。

    袁月苓感受到了,于是她坐起身来致谢:“小盼望,来就来吧,还买东西干嘛呀。”

    “只是一些水果。”

    然后,周嵩就这样,成为一块看她俩姐妹淘的背景板。

    “那,现在肿么办?”终于,周嵩打断了这俩人叽叽喳喳的闲聊。

    “嗯?”两位少女一块儿抬起头来,看向他。

    “夫人的病,还请大师明示。”周嵩站起来作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及……我们该怎么做。”

    郁盼望没有说话,只是探身掀开了袁月苓的裤腿,再次检视着那个脚环。

    与刚刚一样,她没有发现这个脚环有什么特别之处。

    “应该只是普通的祈福辟邪之物吧。”郁盼望想着,又四面吸了吸鼻子:“你们闻到没有?”

    “闻到什么?”

    “……是,硫磺的味道。”郁盼望想了想说:“我在化学实验室闻到过。”

    “啊,原来是硫磺!我就说呢,一股怪味。”周嵩一拍大腿。

    “我……还以为是医院病房特有的味道呢。”袁月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有硫磺的味道说明什么?”周嵩紧张地问。

    “你们昨天自己也闻到烧焦的味道,不是吗?”郁盼望拉开了书包的拉链,又将它合上:“不知道刚刚那两个人能不能闻到,总之,这种臭味是受到恶魔影响的典型特征之一。”

    袁月苓打了个哆嗦,周嵩伸手握住她的手:“盼望,月苓已经被……附身了吗?”

    “这个我无法准确判断,”郁盼望审慎地回答道:“但是我个人认为,昨天夜里,月苓姐很可能受到了攻击。

    “至于那东西现在还在不在,就看月苓姐有没有成功抵抗这次攻击。

    “就你们描述的情况来看,我会认为抵抗失败了的可能性更大。”

    “那就是……被附身了?”周嵩焦急地问。

    “很大程度上,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郁盼望接着分析道:“你们两个人,昨夜出现状况的时候,时间都停在了3点整,对吗?”

    “是的,我以为是钟停了……”袁月苓把周嵩的手捏得更紧了,以至于她自己都能感觉到一阵被紧握的疼痛。

    “我,我手机的时间也停了,而且也没死机,因为还可以打电话……”周嵩补充道。

    “盼望妹妹,这件事情和共生有关系吗……?”

    “停停停,你俩先别急,一个一个说。”郁盼望比了一个“停”的手势:“这个事情是不是和共生有关系,我同样不能下判断。

    “但我猜测是有的。

    “如果我的判断正确,昨天夜里也并不是月苓姐第一次受到攻击,你好好回忆回忆。”

    袁月苓想了老半天,迷茫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不对,第二次碰到超自然的事情。第一次就是和狗子共生……”

    “有一个非常著名的真实案例,发生在德国巴伐利亚,那姑娘名叫安娜丽丝。”郁盼望站起身来,背着手走来走去:“1968年,安娜莉丝在夜间遭受异常的侵袭,身体变得刚硬,很大的重量压在她的胸口,使她麻痹,不能讲话。”

    “听起来,和我的症状挺接近。”袁月苓苦笑着说。

    郁盼望继续说道:“很快她在Wurzburg精神病学的诊所被诊断为癫痫症,但最后的尸检报告,包括对她大脑的的微观研究,却都指出,没有显示有关癫痫症的任何变动或损坏。”

    “尸检报告……”周嵩听到这四个字,有点郁闷。

    他看向病床上的姑娘,她姣好的面容此刻因为恐惧,已经略微有些变形。

    “根据我读过的一些文献宣称,安娜丽丝每次遭受恶灵侵袭的时间,都是夜里3点。”郁盼望再次坐了下来:“但是,我从来没有读到过时间停止这方面的报告。”

    “为什么是3点?”周嵩发现了华点。

    “基利斯督在十字架上,死于下午三点,因此下午三点被称为慈悲时刻。”郁盼望解释道:“而恶魔最喜欢的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比如倒放录音带。有一种观点认为,选择夜里三点,同时也是对神圣三位一体的嘲讽……”

    郁盼望说着,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盼望,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周嵩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要驱魔吗?需要我做什么?

    郁盼望摇了摇头:“我说过,我不是驱魔人,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

    “这种时候就别说这种话了啊!”周嵩的声音有些激动:“难道就见死不救吗?”

    “周嵩!”袁月苓喝止了周嵩的无礼:“盼望妹妹,还要请你……想想办法。”

    “赵神父圣诞夜会在镇上的教堂做弥撒,你俩早点来,我想想……7点吧。”郁盼望拿出手机划拉着屏幕:“在那之前,周嵩你不要放袁月苓独处,24小时看着她,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可是,如果确定不是癫痫的话,我想今天就出院。”袁月苓犹疑道:“我和狗子都没什么钱了。”

    郁盼望想了想说:“最好还是再住几天,教会就算批准驱魔,也要先看就诊记录的,何况你回宿舍的话,我怕你的室友不能像狗……像周嵩一样照顾好你。

    “住院费用的话,我来出就好了。”

    “这怎么行!”周嵩和袁月苓异口同声道。

    “没什么的,郁家本来就有运营慈善的艾斯德尔基金会,只是为这点小钱走程序太麻烦了而已。”郁盼望道。

    “你说的那个赵神父,他厉害吗?”周嵩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落水者。

    “他受过国际驱魔人协会的专业培训。”郁盼望说着,站起身来:“我得赶紧回学校去了,如果逃学被告发的话,我就无了。”

    “盼望……有没有什么道具、法器、咒语可以先借给我们,至少有备无患。”周嵩也跟着站了起来。

    “Faith,除了信仰,再没有能对抗邪恶的武器了。”郁盼望叹道:“我是可以给你们一些东西,教你们一些经文,可如果你们不信的话,这些东西都没有用的。”

    “周嵩,盼望妹妹着急要走,你就不要缠着人家了。”月苓柔声道:“但是,盼望妹妹,我……我们信的,我们相信……你。”

    郁盼望的手机响了一下,她看到一条新消息:“郁盼望,你4点钟之前再不回来,我就要给你家里打电话了。”

    啊……李老师,他果然发现了。

    郁盼望脑阔疼。

    唉,去他的吧,郁盼望想。

    她重新在袁月苓身边坐下,再次拉开了书包的拉链,从里向外掏起了东西。

第二十九章 朋友啊“朋友”

    正当周嵩、袁月苓因为复杂的事态焦灼不已的时候,老毒物与何思蓉却在医院门口的苍蝇馆子进行他们的青春日常。

    何思蓉不喜欢这个约会的环境,因为此处不是病人就是病人家属,匆忙和烦躁感染了这里的每一个人。

    袁月苓,你这个介绍人当得也太省事了!

    面前的联谊对象也不尽如人意:这人有点瘦,个子一般,不高也不矮,长相……倒不能说丑——按说是小自己两岁,面相却看不出,而且总觉得眉眼里透着一股猥琐劲儿。

    此时此刻,老毒物的目光就又在自己的胸前打了几个转儿。

    罢了,喜欢看就看吧,反正这大概也是自己,除了家境,唯一比袁月苓有优越感的地方了。

    但其实老毒物是冤枉的,他没有特意在看何思蓉的……山峰,只是在打量面前这个人而已。

    何思蓉的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圆脸蛋肉嘟嘟的,茶色卷发散落在肩膀两侧,皮肤还算白,双眼皮,大眼睛,平心而论,虽然和刚刚病房里的两位美女不在一个比较层级上,但也能称得上“可爱”,在人堆里也是中等偏上水平吧。

    而且,她还比月苓盼望都“大”得多。

    她的上身是一件蓬松的休闲服外套,虽然是冬天,牛仔裤却只有七分长,小腿肚曲线从裤腿和浅蓝色短袜之间露出了一小截。

    这样的女孩子,如果给自己做女朋友的话……应该,还可以接受吧。老毒物没逼数地想。

    周嵩,够兄弟!我就原谅你夺“袁”之恨吧!

    “你看起来好青春,很有活力,完全不像大三的。”老毒物真情实意地说。

    “谢谢,虽然你是在恭维我,但我还是不想让别人提醒我,我是个大三的学姐。”何思蓉甜甜微笑着说。

    “呃……虽然我很擅长拍马屁,但这次是说真的。”老毒物硬接着话:“而且……反正我看起来也不像大一的学弟。你知道我的绰号吧?”

    “所以,他们为什么叫你老毒物?就因为面相?”何思蓉把碗里面的香菜一片一片往外挑。

    “嘛,不至于吧……”老毒物说:“其实是因为,我在高中时期取得的一项技术专利。”

    “哦?”没听袁月苓说过啊?这小学弟,真人不露相嘛。

    “嘛,知道这个的人不多,只是知道的那几个人取了这个外号之后……”

    “就迅速地在人群中取得了共识?然后就没有人在意真实的起源了?”

    “啊,学姐一看就是过来人。”

    “好吧,我不该幸灾乐祸的,你的专利是干什么的?”

    “一种甘蓝的改良品种。”

    “橄榄?”

    “甘蓝,就是包心菜,圆白菜。”

    “……害,你说大头菜不就清楚了嘛。”

    老毒物刚要给何思蓉详细介绍他的大头菜,女孩却想到什么,放下塑料调羹,话锋一转:“对了,你是什么星座的?”

    老毒物本欲说,不知道,我是4月30日出生的,然后再义正言辞地批判一番女孩子喜欢相信星座的恶习,弘扬一下科学精神。

    但他想到自己上一次就是这么失败的,还差点把介绍人给得罪了……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适度向市场方向妥协吧。

    “我是……金牛座的。”老毒物说。

    “真的啊,我也是金牛座的。”何思蓉眼睛一亮,拿出手机点开一个APP。

    金牛座男配金牛座女:

    配对指数:80

    结果评述:相处和谐的一对

    恋爱建议:

    金牛座男生和金牛座女生相配度相当高,俩人性格相似,有着相同的价值观、世界观,有共同话题。你们感情发展并非一见钟情,而是如同炭火般,越烧越旺。随着时间推移,你们会越发了解对方。你们的感情酝酿过程相比其他星座组合而言要来得久,但却是最温馨的一对。在这么多星座里,没有其他星座比金牛座男生更吸引金牛女的目光,因为你们……

    注意事项:

    ……巴拉巴拉巴拉。

    ……

    老毒物听得云里雾里,但觉得总归是好话,便赔着笑道:“那太好了,看来咱俩说不定还挺合适的。”

    何思蓉心中暗道:“呵,小男人,一点也沉不住气”,嘴上不置可否:“对了,你几月几号的?”

    “阳历吗?4月30号。”老毒物说。

    何思蓉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唉呀妈呀,真的假的!”

    “真的啊……干嘛,你别跟我说,你和我同一天生日啊。”

    何思蓉伸手入裤袋,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举到老毒物眼前:“铛铛铛铛!”

    “哎呀这缘分!”老毒物也有些激动,声音大了起来:“这我们得喝一个啊。”

    “喝喝喝。”何思蓉撸起袖子:“不,不要这个,啤酒算酒吗?换了换了。”

    “老板!”

    周遭食客纷纷侧目而视。

    两位陌生男女初次约会,最安全又有效的谈资之一,就是介绍人了,他们二人当然也不会例外。

    “你和周嵩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何思蓉和老毒物碰杯。

    “我们都是学生会一个部门的嘛。”老毒物回忆着:“我和周嵩都喜欢看科幻皇帝,算是生活部的两个科幻迷吧。他呢,喜欢写写弄弄,我喜欢搞发明,所以有时候我们会一起探讨科学吧。”

    “对了,你刚才说改良大头菜,那个还能怎么改良?变成方的啊?”何思蓉终于又想起了老毒物的大头菜。

    “是变成红色的。”老毒物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

    “哎呀妈呀,快拿开吧。你不觉得这血呼哧啦,就像刚从什么东西腔子里掏出来的……一团下水吗?特别好吃吗?”

    “嘛,因为含有一些毒素,一般不推荐食用。”

    “那,这玩意有啥用啊?还给你专利?”

    “因为填补了一项栽培技术的空白。”

    “你为什么要搞这种研究?”

    老毒物一脸“你说到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也撸起了袖子。

    老毒物讲得是口若悬河,何思蓉却是越听越困。难道是自己喝多了?应该还没有。

    这种发明,既不有趣,也无卵用,对方还滔滔不绝地,和自己解释起了其中的科学原理……

    见何思蓉打了个哈欠,老毒物很有眼力劲儿地闭上了嘴。

    何思蓉抱歉地一笑,示意对方继续:“没,不好意思,今天一上午有点累了……”

    本想与他聊聊袁月苓的病情,不想对方却没有接这个茬,话锋一转问何思蓉,一个像她这样优秀的女性,为何没有参加学生会?

    “我吃饱了撑的呀。”何思蓉说:“我们寝室四个人,只有月苓一个人参加了,最近还好,以前天天忙得跟狗似的。

    “参加学生会有什么好的啊?每天被人呼来喝去,做着干不完的杂活,一分钱的收入没有,可能还要倒贴。

    “像月苓那样,三年才做到部长,大多数人到头来也就是个干事。图不着名也没有利……”

    “月苓学姐大四退役以后,我大概率是新的生活部长。”老毒物坐直了身体,试图展开孔雀的羽毛:“大二当上部长的话,后面还是有前景可期的。一方面是人脉,另一方面是学校的各项资源,再说将来履历上……”

    何思蓉听老毒物滔滔不绝,讲着他在学生会的奋斗史,虽然不是很感兴趣,却又暗想着:“这人还是挺有上进心的,这是好事。”

    “你以前处过对象没有?”何思蓉打断了老毒物。

    “高中的时候,谈过一次。”老毒物如实答道。

    “上床了?”

    “怎么可能啊!我们那时候就拉拉手……”

    何思蓉点点头:“你是哪里人来着?”

    “闪西的。”老毒物说。

    “毕业以后准备回老家还是留在魔都?”何思蓉开启丈母娘模式:“打算在魔都买房吗?”

    “……?”老毒物一怔:“目前是打算尽量留下来发展吧,买房……太遥远了。”

    “嗯,这样啊。”何思蓉靠在椅背上,也觉察出自己过于现实了一些,有些不好意思。

    正当何思蓉思索如何岔开话题,缓解尴尬的气氛时,老毒物开口了。

    这是一个只有处男才会提的问题:“你……觉得我怎么样?”

    问完这句话,老毒物忐忑地等待审判结果。

    “……还行吧,我不是很讨厌。”何思蓉双手捧着杯子喝饮料,客观评判道:“做恋人可能有点不合适,但做个朋友蛮好的。”

    老毒物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又被发卡了说。

    “这么失望的表情?你已经爱上我啦?”像猫逗老鼠一样,何思蓉饶有兴味地说。

    “爱上倒不至于,失望……也还好吧,多少有一点,但本来这种事情就……”

    “你喜欢我?”何思蓉追问道。

    老毒物怀疑她已经有点多了。

    “挺可爱的,也很聊得来,性格也不错……要说喜欢的话……太快了,应该说,有好感。”老毒物拿起了杯子。

    “嗯,我知道。”何思蓉笑道:“你喜欢的是你们袁部长。”

    老毒物机敏地扭头,把嘴里的酒吐到地上,避免了喷何思蓉一身的悲剧。

    “别激动别激动,你看她的眼神很明显,很容易看出来的。”何思蓉体贴地递上纸巾:“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

    老毒物刚想问“那她是不是也看出来了”,眼珠子一转,咽了回去,矢口否认道:“别胡说,完全没有的事情。之前周嵩觉得有困扰的时候,我还给他支招想过办法呢。”

    “哦?你给他支什么招,想什么办法了?”何思蓉的兴趣彻底被勾上来了。

    “嘛……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老毒物举起食指摇晃了两下。

    “苓儿跟我讲过,有人建议周嵩赶紧把她睡了,这人是不是你啊,老、毒、物?”

    老毒物感觉自己遭受了背叛,刚要矢口否认,何思蓉又神秘兮兮地开口了:“看来,你对苓儿确实没什么意思。那你……”

    她说着,将身体向前倾,两坨沉甸甸的就这样撂在了桌面上:“想不想睡我?”

    “噗——”

    何思蓉早有准备,敏捷地侧身闪过老毒物喷来的水。

    顾不上道歉,老毒物惊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何思蓉带着一股决绝的表情,手指敲击着桌面,一字一句说道:

    “我们,也许,可以做一种,特殊的,朋友。”

第三十章 赘婿啊赘婿

    郁盼望赶回学校的时候,已是夕阳无限好。

    她教会了周嵩和袁月苓念诵Rosarium(玫瑰经)和驱魔咒,又给他们布置了一些“法器”,花去了不少时间。

    郁盼望从出租车上一跃而下,穿过学校大门向教学楼狂奔而去。

    接着,她感受到面前挡住了去路的黑影,一个踉跄刹住了脚步,差点撞在那人身上。

    “干什——”她抬起头,见到一个憔悴而忧郁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手里吃着一杯……麦旋风?

    这人身上穿着纯黑的教堂执事长袍,皮鞋擦得锃亮,皱着眉头,看起来很生气的亚子。

    该来的还是来了,郁盼望已经感到手心隐隐作痛了。

    郁盼望,小可爱模式,启动!

    “哎呀,老许,这么巧!你怎么来了?”

    郁盼望笑盈盈地迎了上去,伸手抱住这位大叔:“人家想你了。”

    接着,她把头塞进了大叔的怀里。

    “想什么想,早上不才见过,你别跟我来这一套。”

    对少女的温暖怀抱熟视无睹,被称为“老许”的大叔按住少女的头顶,一把推开了她:“还老许,没大没小,好好叫!”

    “呃……爸爸。”郁盼望只得老老实实叫道。

    “解释吧,小祖宗?”老许板着脸,用塑料小勺往嘴里塞了一口奥利奥。

    “老许……呃爸爸,你今天是代表教区去探望病人了吧?”郁盼望把食指顶在了腮帮子上:“……我也要吃。”

    “吃什么吃!”

    可恶,卖萌这招,亲生父亲似乎自带免疫光环啊!

    “你别明知故问,我今天忙得要命,结果李老师打电话告诉我,你逃学大半天?”

    幸好不是打到我妈那里,郁盼望暗想。

    “爸,你是去探望病人,我也是探望病人呀。”郁盼望把现有的情况原原本本和父亲讲了一通。

    “你没有给人家搞什么书上看来的仪式吧?”老许一听就着急了:“人家那里要是庸人自扰也就算了,万一真有什么事,你个半桶水适得其反怎么办?太危险了,这种事情让赵腾飞那小子来处理就好。”

    “安啦,我怎么可能随便给人家做驱魔仪式。”郁盼望笑道:“赵神父太忙啦,神龙不见首尾的,我就是替他先去看看,看看。”

    老许松了一口气。

    “你有什么好看的啊?以后这种事你别没事充内行!”嘴上数落着,语气却是和缓了不少:“罢了,也算是行哀矜的善功……”

    父女俩说话间,已经走出了校门,一辆黑色加长的奔驰V级已经等在了那里。

    二人上了车,郁盼望噘着嘴坐下:“啥专业人士啊,赵叔叔他不就是到梵国去参加了国际驱魔人协会办的速成培训班吗?前后才两个月,我研究这些都快十年了。”

    “他是神父,有神权,你有什么?靠卖萌还是跟魔鬼宣讲未成年人保护法?”

    “我有智慧、耐心、知识还有机敏。”郁盼望抱住父亲的胳膊摇了摇,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下次不敢了,这件事别和我妈说,行么?”

    “你早晚把鬼召到家里来!”老许用手点着郁盼望的额头。

    “不会的啦。”

    “这种事情……一定要审慎,不要乱来,不能逞强……”老许还在叨逼叨。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郁盼望凑上去,在老许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啊,别跟我妈说。”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许宣布了他的裁决:“家法就是家法。”

    他拿出了一枚刻着拉丁铭文的戒尺。

    郁盼望委屈巴巴地伸出白净的双手,手心向上摊在老许面前:“怎么现在都随身携带了呀?”

    司机“坚叔”小心翼翼地握住方向盘,转过了前方的大弯。

    接着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三下清脆的戒尺声响,伴随着少女的惨呼声。

    可怜的小姐,坚叔心疼地想着,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不多时,车子停在了一栋三层小别墅的前面,穿过别墅前的小花园,就有一个穿着管家服饰的老太太打开了门。

    “梅姨。”郁盼望叫道。

    “盼望,小许,你们一起回来了啊。”梅姨说。

    “梅姨,我妈在家不?”郁盼望一边换鞋,一边问道。

    “夫人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等你。”梅姨道。

    郁盼望向老许投去一个忧虑的眼神,难道李老师的电话是两开花?

    父亲向她作了一个“别慌”的手势。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郁盼望和老许快步走到了会客厅,一个相貌与郁盼望九分相似的女子坐在沙发上,手里捏动着一串玫瑰经念珠,两眼出神。

    若不是脑后一丝不乱的发髻和一身庄重的黑色长裙长袜暴露了年龄,很容易被误认为是郁盼望的姐姐。

    见这对父女一起进来,这女子便起身相迎。

    “一起回来了,快吃饭吧。”

    “妈,梅姨说你有事儿跟我说?”郁盼望确认道。

    “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儿。”郁母笑盈盈的:“你说的那个范熙,初试成绩不错,我准备找机会见见。”

    郁盼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哎真是有毒,我今年才15岁,这么着急给人当童养媳去吗?早知道我上次就不找唐小洁玩去了。”

    “胡说,什么童养媳,是我郁家招胥。”郁母纠正道。

    “爸,你说话呀!”郁盼望向老许投去求救的目光。

    “小羊……”老许温柔地呼唤着妻子的小名,却被妻子不怒自威的一瞥打断。

    老许轻轻哆嗦了一下,转向了宝贝女儿:“你妈身体不好,结婚又晚,就你一个心肝宝贝,为人子女,你要听话。”

    ???你这个叛徒,犹大!

    “我当初拖到三十几岁才结婚,实在不想让你重蹈覆辙啊。”郁母轻轻叹道。

    “不是,30岁结婚怎么了,”郁盼望捏紧小拳头:“你就这么天天活在中世纪,再逼我,我可出家当修女去了啊。”

    郁母笑得越发灿烂,盼望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ちょっと待って……”郁盼望说。

    “太好了,女儿,你终于感受到圣召了吗?”郁母转向了老许:“老公,现在就去给吴主教打电话,不,把我那本海外通讯录拿过来。你想去SSPX还是FSSP?ICRSS的话有点难度,但还是可以托关系打听一下。对了,我记得你喜欢多明我会吧,还是加尔默罗会……?”

    “不不不不不。”郁盼望摇晃着自己的两只小手:“我觉得圣召这种东西还是要慎重分辨啊,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儿,还需要传宗接代,接管家里的生意呢是不是……”

    “没关系。”郁母摇摇头,故作一本正经:“我也就四十多,努努力,和你爸还能再要一个。就算要不了,这家业也未必需要人来继承,百年过后,都捐给教会也就是了。”

    “没事儿,妈,你就去见那个胖子吧。”郁盼望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吃饭了吃饭了吃饭了,饿死了,梅姨……”

    一家三口与管家、菲佣一起用了晚餐,老许出门到小花园抽支烟,女儿却又鬼鬼祟祟地跟了上来。

    小花园素雅幽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

    “冬梅傲雪,香韵苦寒。”老许轻嗅起一束花枝:“可是,花叶永不相见,也是腊梅的宿命。爸爸妈妈希望你能和家人一起过得快快乐乐,不要去做这凌霜斗雪的梅花。”

    “那,爸爸。”郁盼望双手抓着父亲腰上的衣服:“你跟我说实话,你干嘛来郁家当赘婿?你快乐吗?”

    “胡说八道,什么赘婿!”老许嗔道:“你爸这叫上门女婿!”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开心吗?”

    “开心啊,我很开心。”老许愣了一下,随后淡淡地笑了起来:“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妈了,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Emmmmmmmmmmm……也是啦。”郁盼望托着下巴:“可我总觉得,招胥不太好,男人是要做头的。”

    “我就是你妈的头。”老许伸手轻抚女儿的额头:“这话怎么说起来怪怪的。”

    “你就吹吧,这话你敢当着她的面说?脚指头吧。”郁盼望揶揄道。

    “有何不敢。家里的事,大事我做主,小事她做主。”老许拍着胸脯道。

    “噗,老梗就别讲了吧。”郁盼望笑道:“你当年,也是我妈的舔狗吧?”

    “一派胡言!”老许眯起眼睛:“忽然觉得,孩子逃学这种事情,瞒着做母亲的,有点不对呢……”

    “爸,我错了。”郁盼望立正敬礼:“我要去写作业了。”

    “哼,逃学都逃了,谁给你留的作业。”老许看着女儿小鹿般消失在花枝之间,喃喃自语。

第三十一章 告白

    黄昏时,袁月苓的病房中搬进了新的客人。

    这老太太坐着轮椅,手里拨弄着一串黄花梨木佛珠,刚进门就皱起了眉头。

    这是要干嘛?

    邻床床头墙上,挂着一个装饰非常惹眼的十字架,十字架上还吊着一个人形,头顶上面写着“INRI”。

    床上的女孩子头顶上,从输液勾用金属链子吊下来一个……太上老君炼丹炉一样的东西。

    床脚的凳子上,还摆着一个……呃,是观音娘娘吗?

    不像,好像是个外国女人。

    一个年轻男人手里正拿着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细细地在她的床边洒成一个圈。

    病房里充满了诡异的气味。

    “护士,请帮我找一下护士长。”老太太叫来了护士长,毫不犹豫地要求换病房。

    “狗子,可以了,别撒盐了。”袁月苓觉得十分尴尬,出言阻止道:“把人都吓跑了。”

    “吓跑还不好,正好享受单人病房。一会天黑了,我给你把香炉里的乳香点上。”周嵩故意嘿嘿一笑。

    “你们别太过分啊!”戴口罩的护士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周嵩:“还大学生呢,甚末素质啊?我警告你们,医院里禁止明火……”

    袁月苓忙不迭和护士长道歉,后者才推着老太太的轮椅,气呼呼地离去。

    “华夏子孙,数典忘祖!”老太太拨着佛珠,故意让声音大到让他俩听见。

    “月苓。”周嵩悻悻地搬过椅子来坐下:“我再背一遍驱魔咒给你听听,你看看我背的有问题没有。”

    “不要背了,不会错的。”月苓嘴上说着,还是坳不过他,拿起手机打开了郁盼望发来的PDF。

    周嵩清了清嗓子,背道:

    “Regnaterrae,cantateDeo,

    psalliteDomino

    quifertissupercaelum

    caeliadOrientem

    EccedabitvociSuae

    vocemvirtutis,

    tribuitevirtutemDeo.”

    这是郁盼望交代要念诵熟练的经文,虽然毫无拉丁语基础,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源自共生的双核处理器,让周嵩和袁月苓都很快地记了下来。

    “Exorcizamuste,omnisimmundusspiritus

    omnissatanicapotestas,omnisincursio

    infernalisadversarii,omnislegio,

    omniscongregatioetsectadiabolica.

    aledicte

    etomnislegiodiabolicaadjuramuste……”

    袁月苓忽然把手机丢在一边,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好了,可以了,再多就烦了。”

    周嵩:“?”

    袁月苓胸口涌出一股莫名的恶气:“我现在听到这些拉丁语就跟紧箍咒一样。你没听那老太太说什么吗?

    “还有,你看看这周围,这算什么?是要把病房改造成修道院吗?是不是离谱了!”

    她把脖子上挂的玫瑰经念珠摘了下来,猛地举过头顶,又轻放在了床头柜上:“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周嵩怔怔地看着发脾气的月苓,想到了那日在西餐馆,郁盼望所说的话。

    “对神圣事物的下意识逃避,是附魔者的几个常见症状之一。”那眼神清澈见底的少女如是说。

    “月苓,”周嵩提醒她:“你下午不是和郁盼望说,你愿意相信她吗?”

    “信她也不是迷信,不是全信!”袁月苓继续抓狂:“你那么相信她,你不如去和她……”

    “你怎么又开始了!”周嵩急道:“我还以为你和盼望已经是朋友了呢。”

    周嵩端详着袁月苓的眼睛,那眸子比平时的更黑,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突然,这黑蔓延开来,吞没了眼白,充满了整个眼眶,中间绽放出一个猩红色的大漩涡,仿佛一张深渊巨口,要将自己整个吸进去。

    周嵩一惊,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眼前的女孩已经一如原来的模样,周嵩怀疑方才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月苓……你刚才没事吧?你确定现在的你是你吗?我觉得你最近情绪转变得有点太快了。”周嵩迟疑地问道。

    “周嵩……狗子。”袁月苓对周嵩伸出了手:“你在害怕?你也在害怕吗?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怎么会!”虽然觉得她说话完全不像平时的语气,周嵩仍是大踏步上前,跨过了地上的盐圈,把袁月苓抱进怀里:“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袁月苓的语气放缓了一些:“我知道,盼望妹妹也是为了我好……”

    “没事了没事了。”周嵩轻拍着月苓的背。

    “我……在床上躺一天了,很难受,咱们出去透透气吧。”

    早上何思蓉她们送袁月苓上救护车的时候,只随便拽了一双室内的薄棉拖,此时她竟无鞋出门。

    “我去扫码租个轮椅推你出去吧?”周嵩灵机一动:“顺便给你买双鞋。”

    “又不是老弱病残,坐什么轮椅啊?”

    “推个轮椅我又不累,你连我的份一起好好休息,双赢嘛。另外,这些香炉啊神像啊,你帮我拿着,多好,什么也不耽误。”

    “我才不拿,要拿你自己拿!”

    周嵩在月苓的床边又洒了一遍盐和圣水,顺手把床头柜上的玫瑰经念珠揣进兜里,借了架轮椅,快步出发。

    一阵冷风吹过,让袁月苓的烦躁降温了不少。

    周嵩把风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盖住了病号服。

    夕阳的余晖落在脸上,留下些许温度,袁月苓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闭上眼睛,品味着片刻的宁静与温存。

    周嵩就这么推着轮椅慢慢地走,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

    袁月苓想到,上次自己住院的时候,舍友们还都一起来探望,这次就只剩下一个何思蓉作陪了。

    这可不是简单的“久病床前无姬友”,早上被送医院的时候,虽然意识还不太清醒,但袁月苓总觉得自己看到了舍友们的脸。

    那是……看怪物的脸。

    小朋友和学霸一天不仅未露面,连消息也没有一个。

    何思蓉还是够意思,陪了自己一天。

    然后和老毒物下楼吃饭以后,人间蒸发,杳无音信。

    “老毒那家伙,不会把我家小蓉给办了吧?”袁月苓脱口而出,随后自己也愣住了。

    “办了什么?”周嵩没反应过来。

    “没有,没什么。”袁月苓敷衍着。

    身为学校所谓的校花,以及学生会的红人,袁月苓的身边从来不缺乏想要接近她的人。

    可惜,成为一个唐小洁那样的交际花,从来不是袁月苓给自己设定的人生目标。

    朋友在精,不在多,一贯是袁月苓的处世哲学。

    结果呢……?一场大病,才知人情冷暖,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

    这些词语,甭管合适不合适,一个一个都在往袁月苓的脑子里蹦。

    到头来,竟成了孤家寡人,陪在自己身边的,也仅有这个自己曾经一直在逃避的男人……

    其实,真实的情况未必有这么糟糕,但此时此刻,病苦中的脆弱放大了她的主观负面感受,一如这两年对周嵩的负面感受一样。

    “狗子,”月苓向后扬起自己的脸庞,看周嵩:“你真的不害怕吗?”

    “怕什么?”周嵩迷惑地问道。

    “我……被不好的东西缠上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郁盼望那些东西会不会有用。”袁月苓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如果你受不了了,想要离开我,我……不会怪你的。”

    这是屁话,袁月苓当然会狠狠地怪他的。

    此时周嵩和袁月苓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方才在病房中,周嵩恐惧的面容,还有连连后退的脚步。

    “我会怕。”周嵩停下脚步,走到袁月苓身前,蹲下,仰头望着她。

    月苓的心猛地向下一坠。

    “但是,我永远不会离开。”周嵩回忆着说:“以前缠……咳,以前追你的时候,有时候夜里躺在床上睡不着,就会胡思乱想。

    “有时候听到外面的风雨声,我会害怕,会想,如果黄江涨潮了怎么办,如果魔都遇到海啸了怎么办……”

    袁月苓露出迷惑的表情,这小子究竟在说啥?

    周嵩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就想,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如果把你抱在我的怀里,就算面前是十几米高的巨浪,我也不会害怕,我会把你护在我的身下……

    “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无论碰到多糟糕的情形,我都不会真正害怕,都可以勇敢去面对。

    “小的时候,我看奥特曼,里面有一首主题曲叫《英雄》,有一句歌词一直让我印象深刻。

    “男なら谁かのために强くなれ。既然是男子汉,就该为了谁变得更坚强……唔!唔——”

    周嵩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袁月苓用嘴堵住。

    ……

    两分钟后。

    “唔……”袁月苓终于停止了咬他的嘴唇,二人短暂分开,都轻轻喘着气。

    “狗子。”少女的双手环住了少年的腰:“我不是一个轻易愿意下保证的人,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知道。

    “如果圣诞夜,那个……那个什么神父,真的能帮我解决……魔鬼?

    “即使共生消失了,我,我不能和你随便许诺天长地久,但至少,我一定会继续认真和你再交往下去。

    “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

第三十二章 瞎子

    医院的周遭,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也最不适合售卖服装鞋帽的地方。

    周嵩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袁月苓,转悠到了一家经营针头线脑日用杂货的小店,才买到了一双硬底黑布鞋——便宜,但也没什么选择余地。

    袜子只有普普通通的棉袜,以及中年老人锦纶丝袜。

    周嵩谢绝了看店阿婆递来的,印着“福”字的大红色棉袜,在店里转了转,找到一双浅粉色,带点蕾丝的短袜。

    这双袜子不厚,过脚踝的长度,袜筒有木耳边,周嵩还挺喜欢,袁月苓却露出嫌弃的眼神。

    结账的时候,袁月苓拍拍他,递上一条女式内裤,害羞地垂下眼睑。

    “今晚先这样将就,明天我把你的东西都带过来。”

    周嵩一边帮袁月苓换上,一边有些抱歉地解释。

    袁月苓提起裤腿,看着自己脚上的黑鞋粉袜,真就是又丑又土又不舒服。

    但她只是抬起头来,向周嵩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好恋旧的感觉,我初中的时候就这么穿。”

    “真想见见她啊。”见袁月苓露出疑惑的神情,周嵩解释道:“初中的你。”

    “好啦,现在我有脚了,该我推你走啦。”

    “你才是病人呀。”

    “乖啦,狗子听话。我听话你也要听话,这样才能双赢嘛,你说的。”

    “好吧,我可沉啊,你别勉强。”周嵩小心地坐进轮椅。

    “行了啦,我又不是抱着你走,你沉不沉差什么了?再说了,小马驹我也抱上山过。”

    “……刁蛮村姑!”

    “想死?”

    两人离开商店,在周围逛了逛。

    周嵩坐在轮椅上,心情大好,给袁月苓唱了几首歌。

    “你也别光唱什么矮大紧、许树、朴巍的,也唱点流行的嘛。”

    “我不会呀。”周嵩说。

    “我会,你就会。来一个《如果这就是》。”

    周嵩想了想,虽然从没听过,但还是开口唱了出来。

    合着我成留声机了。

    唱了一半,却听到一阵自行车铃铛响,一个英俊青年从后面赶上来,停在了他们身边。

    “真是你们啊?”来者是王智,绰号“王聪明”,所谓的T大校草之一,也是周嵩的前室友。

    去年他追求袁月苓被拒后,就一直没有太多存在感了。

    “哎,不是说袁部长生病了么?周嵩你又是怎么了?”

    王聪明把一个果篮从车把上摘下来,递到袁月苓手里:“今天事儿忙,正琢磨这个点了,探病是不是也有点晚了。这儿遇上刚好,我的一点心意,别再拒绝我哦。”

    “怎么了?我生病就不能有果篮了?”轮椅里的周嵩伸手替袁月苓接过果篮,抱在怀里。

    “要是你生病,我得给你定个花篮,大个的。”王聪明打趣道。

    “是不是还要搭送两副挽联?”

    “行了,周嵩,不闹了。”袁月苓打断了两个幼稚鬼:“是我有些不舒服,可能还得过两天才能回学校,部里的事,还要辛苦你多操心了。”

    “没事儿,有大伙儿呢,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周嵩,你可得把咱们袁部长照顾好,我就先走了,拜拜。”

    冬日里的王聪明来去如风,只留下了春天般的温暖和一个大果篮。

    “还看,还看,人都没影了,还目送着呢。”

    “少爷,我这儿伺候着你呢,要吃醋也不该是你吧。”袁月苓揶揄道:“你看看人家,多有风度,都像你一样死缠烂打,我不早完了?”

    “……”

    觉察出周嵩有些不高兴,袁月苓叹了一口气:“好啦,逗你玩呢。”

    说话间,袁月苓推着他走了一段上坡路。

    “嘿——咻!”

    “我下来走吧。”周嵩见月苓吃力的模样,顾不上再作,就要站起来。

    “给我坐好!”就这么被袁月苓按了回去。

    “月苓,我真的好幸福。”周嵩望着月亮,轻声说道。

    “嗯,要知福。”袁月苓点点头说。

    “我在想,等我们都老了以后,也要像今天晚上一样。”周嵩向后别过双臂,抚摸着月苓的腰:“找个像这样的小镇养老,晚上没什么事,吃了饭就出去逛逛。

    “手拉着手绕着小镇走一圈,漫无目的,我推着你,或者你推着我,多温馨。”

    听着周嵩幸福的憧憬,一个心酸的念头没来由地钻进她的脑海:走在这里的两个人,真的会有“晚年”这回事吗?

    ……

    “月苓你说,王智送这一篮子梨,是不是贼心不死,盼着咱俩掰呢?”

    袁月苓坐在河边的长椅上,耐心而细致地给梨子削皮,周嵩已经吃掉了全部的香蕉和大部分橘子,摸着滚圆的肚皮,靠在护栏上滚来滚去。

    “你怎么又开始了?那我可也来了啊。唐小洁,郁盼望……”

    “别神经!”

    “再说了,怎么就一篮子梨了?这不是别的都被你吃了吗?”

    “话说,你当初为啥那么干脆地就拒绝王聪明了?”

    “你是希望我答应吗?”袁月苓站起身,走过来,把削好的梨塞进周嵩嘴里。

    “不是,我就是寻思,人这身型样貌,学识谈吐,不看家世背景的话,吊打杜鹏飞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还不沾花惹草。”周嵩伸手握住梨,咬了一口,又往月苓嘴里塞去。

    “怎么的?开始审查历史问题了?”月苓咬了一口梨,周嵩满意地看到,她并没有避开自己吃过的地方。

    “怎么能说是审查呢?这吃了人家东西,就替人家了一桩心事嘛。

    “毕竟,前不久我俩还是一个战壕里的难兄难弟,你看不上我也就……是吧,算了,但是他被拒绝,猜测就比较多了。”

    “什么猜测?说我嫌贫爱富吗?”

    “我可没这么说过。”

    “王聪明人挺好的,只是我对他没感觉,他的好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袁月苓叹了一口气。

    别人对你的好,对你来说都没什么意义是吧?周嵩暗想。

    “退一步讲,就算我喜欢他,他的颜值和学识对我来说也是负担,他真正需要的东西,我给不了,等他对我的新鲜感褪去之后,就注定会分道扬镳。”

    “你总是这样,走一步看三步的么?没学一门下棋可是耽误了。”周嵩咕哝着,右手一扬,梨核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入河水中。

    “我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走一步看三步过来的,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心!!!”

    周嵩身后靠着的栏杆忽然断了。

    他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看要跌进冰冷的河水!

    袁月苓反应奇快,抢步上前,伸手抓住了周嵩的腰带,猛地往回用力把他拉了回来。

    “呼,好险。”周嵩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要没有我给你共享的力量和反应,啧啧……这栏杆怎么回事?”

    “少表功了,什么怎么回事,你沉呗,压断了。”

    “放屁,我哪有那么沉,你看,这里焊接的地方脱焊了。”

    “我刚才就叫你不要在那里靠来靠去的。”

    “你啥时候说过?!”

    “我没说你也不该靠,大男人顶天立地,走哪老爱靠东西像什么话。”

    “……”

    “行了,人没事就好。时间也不早了,可惜这点梨和苹果都替你掉河里了,咱们回医院吧。”

    袁月苓坐进轮椅里:“小狗子,起驾!”

    周嵩推着袁月苓走了几百米,又停下了脚步:“不行。”

    “啥不行?”

    “那破栏杆要是放着不管的话,再有人不知道,出危险怎么办?”

    “那……打个110?”

    “咱们弄个警示标志,白天有人看到就会修了。找找有硬纸板什么的没有。”

    “你以为这是什么穷乡下吗?哪有什么……哎,你看那个行不行?”

    周嵩循着袁月苓指的方向望去,街角的树下,有一个算命的路边摊,医院的周围总是少不了这些江湖术士的身影。

    摊主穿得窝窝囊囊,戴着一副墨镜,蹲坐在树下,孤零零一动不动。

    旁边的树枝上,挂着一块箱板纸,上面写着几个字,具体看不清。

    “人能给吗?”周嵩有些犹豫,他从来不喜欢跟这种巧舌如簧的人物打交道。

    “看我的,你看着咱们轮椅。”

    袁月苓脱下周嵩的风衣塞还给他,像猫一样向着猎物轻步缓行。

    周嵩看着袁月苓从摊子前面走过,没有停留,走不远又从树后绕回来,轻手轻脚从树杈上摘下纸牌,然后兴冲冲一路小跑回来。

    “你跟他怎么说的?你跟他说话了么?”

    “说什么啊,那老头不是真瞎就是睡着了,我就把牌子拿了,还有盒粉笔。”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周嵩犹豫地接了过来,牌子正面写着“摸骨算卦占卜吉凶”几个字,反面翻过来,贴着一个收款二维码。

    “他们这种人整天坑蒙拐骗,咱们借他东西做好事,是替他积德,这叫双赢,知道吗?”

    “双赢?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明明是我先的。”

    “少来了,写个“栏杆损坏危险”挂上,咱们回吧,我都冷了。”

    “你先披上我衣服吧。”

    “我披它干嘛,你穿少了我不还是冷?”

    ……

    ……

    “咱们把粉笔还给人家吧?”牌子挂好,周嵩又提了这么个事。

    “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你还是个道德标兵啊。”袁月苓笑道。

    “你开玩笑,我一直都是胸怀圣光,践行骑士美德的圣骑士。”

    “嗯,纠缠人家小姑娘的圣骑士。”月苓戳了戳他的胸口。

    “不是,你咋一直说这个。”周嵩有些着恼:“就算我缠你不对,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过错吗?”

    “我有什么过错?!”袁月苓的声音也响了几个分贝。

    周嵩缩了缩脖子,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这会儿他可不想无事生非找架吵。

    “姑娘,事情办完了?”就在周嵩悄悄把粉笔放下,准备走人的时候,那算命的突然说话了。

    周嵩愣了一会,不知如何作答,袁月苓听到后也跟了上来,对周嵩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师傅,刚才河边的栏杆坏了,我借您的粉笔在那边写了个危险提醒,刚才没和您说,粉笔给您放这里了,不好意思啊。”

    袁月苓边亮声说着,边仔细观察这算命先生,似乎确实是个盲人。

    “这是做好事,无妨,无妨。”算命先生笑了起来,但是声音很难听。

    “那我就走了。”袁月苓拽了一下周嵩的袖子,准备开溜,却又被算命先生起身开口拦了下来。

    “且慢。”

    这瞎子大约60岁年纪,面色青紫,脸上沟壑纵横,留一缕山羊胡稀稀拉拉,戴着一副金丝圆墨镜,开口一嘴黄板牙,仿佛在脑门上刻着“算命瞎子”四个字一样。

    “实不相瞒,老夫借阴阳数术之名行走江湖,所实依者却多为英耀话术,蛊惑人心之法。非老夫好欺世盗名,实因屡泄天机者恐遭劫累。凭老夫修为,每岁可卜一实卦,以窥星耀之理,愿赠有缘之人。今日与姑娘你相遇,便是缘,年关将至,老夫便将这一实卦相赠,助你未来人生趋吉避凶福气绵长,并不取卦资分文。可好?”

    瞎子一番话,袁月苓听得有些发愣。

    她本是从来不信这些东西的,脚上戴个物件也只是遂了父母的记挂。

    可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让她无法再维持原有的立场。

    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共生,这令人恐惧的“鬼附身”。万一这瞎子真有本事……

    “那便有劳先生了。”袁月苓学着瞎子说话的调调,应了声。

    “老夫自幼失明,所学乃是祖传相骨堪舆之法,还有请姑娘的右手。”算命先生摊开了自己的左手。

    袁月苓看着那只黝黑粗糙的大手,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居然什么稻草都想要抓一把。

    她伸出右手,却被周嵩一把拉住,摇了摇头。

    ?看把你小气的?

    然后周嵩伸出自己的右手,递了过去,同时向袁月苓做了一个禁止说话的手势。

    袁月苓一时有些懵,张口欲言又止。

    “姑娘如今虽已是天之骄子,但年少时也曾吃苦下力,是也不是?”

    瞎子接过周嵩的手,捏摸了一会,弄得俩人有一点痛。

    “哈……?先生请继续。”袁月苓转了一下眼珠子,说道。

    “老话说,女子手如柴,无财也有财,男子手要绵,无钱也有钱。吾相姑娘手若干姜,命中当有大富贵,详情老夫尚需相过姑娘头面方可得知。”

    “那就承先生吉言了。”袁月苓心中好笑,顺手就把周嵩往前推了一步。

    周嵩噘着嘴,任由那双粗糙的大手在自己的头顶脸面游走。

    “啊,时代是不一样了,如今的女子,非出家亦可落发……”一开始,瞎子似是调侃又似是感慨,但是很快,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姑娘,”瞎子沉吟良久终于开口了:“老夫下面要讲的话,不中听。你若是不想听,老夫亦可以不讲,你我就此别过,江湖不见。”

    “师傅,你有话直说就好,我这人心宽,接得住。”

    “好。”瞎子又摸索着坐回了树下的小马扎上。

    “姑娘你余生虽可有富贵,但这衣禄却非姑娘命中所定。敢问,姑娘可曾有夫婿?”

    “……没有!”袁月苓一怔。

    “如今身葬何处?”

    “说了没有!”袁月苓有些无语。

    “不对,老夫这实卦从无失手。吾观姑娘乃残魄转生克夫旺己之相,气运财运皆夺自夫君,而恋慕姑娘之人必因气运大损而早亡。姑娘今年虚龄二十,而气运正旺,乃应有新欢,故有先夫葬于何处一问。”

    周嵩听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听说过,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你跟我先夫先夫的。”袁月苓有些好气又好笑:“你算不准就说算不准,我又不笑话你。”

    “吾观姑娘非心术不正之人,乃命数如此,方才好心规劝。姑娘若余生淡泊清心,应可得安。若欲壑难平,则需将受害之人安葬妥善,供奉祭拜。不然怨念不得超度日久成煞,反噬汝身,万劫不复矣。”

    “……”袁月苓推上轮椅,转身便走。

    周嵩从裤兜里翻出5块钱,匆匆放在瞎子手里,赶紧跟上。

    “唉,枯荣生死皆是造化,非吾等凡胎之力可逆也。”瞎子摇摇头,起身收起马扎和粉笔,又去树杈上摸……

    “咦,我的招牌哪去了?”

第三十三章 禽兽不如

    老毒物与何思蓉并肩走在马路上,冬日夜长,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华灯初上的街头,走着无数的情侣,老毒物渴望成为其中的一个。

    他犹犹豫豫地伸出右手,去牵何思蓉的左手。

    何思蓉却用左手挠了挠鼻子,然后塞进了自己羽绒服的口袋。

    ?是巧合吧。

    路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周嵩和袁月苓,前者推着轮椅,后者坐在轮椅上,一副恩恩爱爱的样子。

    老毒物本想上前打招呼,何思蓉却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别去煞风景了。”

    老毒物点点头,与何思蓉一起朝大学城方向走去。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走出两里多地,老毒物心一横,抓着何思蓉的袖子把她的手拉出口袋,牵在手里。

    何思蓉讶惊地侧过头看他,右手划了一个“?”号,在空气中戳了一下。

    老毒物尴尬地笑笑,假装满不在乎地摆着他们俩的胳膊,何思蓉也没有甩开,且就由他。

    快到“勤奋街”的时候,身后一声清澈的自行车铃响,就听有人叫道:“老毒物!”

    老毒物与何思蓉回头望去,只见王聪明那家伙,骑着车一阵风地就过来了。

    “老毒物!”王聪明夸张地叫道:“真的是你!你交女朋友了!”

    “啊,啊。”老毒物尴尬地笑着,捏着何思蓉胖乎乎小手的那只爪子,掌心里全是汗。

    “不给我介绍一下吗?”王聪明笑嘻嘻地说。

    “啊,这位是……”

    “不认得我了?我是何思蓉啊,你们部长袁月苓的舍友啊,你们活动我经常帮忙的,我还帮你贴过海报呢。”何思蓉的眼睛亮晶晶的。

    “哦,我有印象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袁部长一直也没有给我们介绍过,今天就算正式认识一下。何思蓉同学你好,我是王智。”

    王聪明笑容灿烂,蜻蜓点水地握了一下何思蓉的手指:“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秦江尧同学可是部里最有前途的青年才俊,擅长科技发明哦——老毒什么的,只是我们随便叫着玩的。”

    “别在这充好人了,这破绰号还不是从你嘴里出去的?”老毒物有些愤愤不平,插话进来。

    “我也不是故意的,秦相您大人有大量,别记仇嘛。”王聪明大笑道:“明天学生会会议之前,早半个小时来,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啊?现在不能说吗?”老毒物说。

    “明天见面说,明天说。”王聪明朝他眨眨眼睛,一踩脚蹬,一溜烟就不见了。

    何思蓉扭头看王聪明远去的方向,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老毒物讪笑道:“放心,这王聪明,聪明着呢,不会到处乱说的。”

    “算了,随便吧。”何思蓉耸耸肩。

    二人走进大学城,拐入“勤奋街”。

    沿着“勤奋街”走到底,就是T大的后门。

    勤奋街是大学城的商业街,主要负责经营让学生们不勤奋的业务:饭店,网吧和宾馆。

    网吧对周嵩那小子来说,就像家一样,但老毒物不常去——不仅宿舍有笔记本电脑,老毒物还会偷电。

    饭店他去的就比较多了,虽然没有女朋友,但平时和朋友同学聚会,学生会各种人情往来,总是免不了。

    况且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美食亦是老毒物的兴趣爱好之一。

    就这样他还是个瘦子,这体质,多少人都得眼红死。

    至于大学城里的海量宾馆……在老毒物的眼中,一向是丑陋的痼疾,是社会堕落的明证。

    中学时期的老毒物认为大学是一座圣洁的象牙塔,他固然憧憬美好的校园爱情,但是那里面并不包括这个。

    因此,老毒物情愿自欺欺人,把它们理解为招待探望子女的父母们用的设施。

    宾馆、网吧、饭店,三等分了大学城的繁华夜晚。

    走过一间名为“夕缘”的宾馆时,老毒物看到门口挂了一个红色的大横幅:“本店现已精装修完成,各类主题房间,钟点房、过夜房均7折特惠,欢迎新老同学惠顾!”

    如此明目张胆的文案,仿佛在嘲笑老毒物还停留在上世纪的思想。

    老毒物认为,有些事情,不妨存在,但不该如此明目张胆。

    对于婚前性行为泛滥的反感,和对处男身份的不甘与羞愧,这两种看似水火不容的思想,同时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表现出来的,就是在人前喜欢口嗨装老司机,人后却保存着心底的那一份,对纯真感情的小憧憬。

    但是现在,终于还是要跟那个,不肯睁开眼看世界的自己,挥手告别了吗?老毒物想。

    “要不,就这家?”何思蓉也有点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说。

    “都,都听你的。”老毒物说:“不过,真的要……吗?”

    “你怂了?那你走吧,我不拦你。”何思蓉鼓着腮帮子说。

    其实刚才这一路走来,吹着夜风,何思蓉的酒已经醒了大半。

    对于下午一时冲动提出的建议,她的内心也有点打退堂鼓。

    如果老毒物要放弃,那她就可以借势下坡。

    于是老毒物说:“谁怂了,走。”

    “夕缘”宾馆晚上没有钟点房,老毒物开了一个普通的大床房。

    二人推门进了房间,按了半天墙上的开关,灯都没有亮,只得请来了服务员。

    服务员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从他们手中接过房卡,往墙上的插鞘里一插,瞬时灯火辉煌。

    服务员目送着二人进房间关上门,嗤笑了一声:“雏儿。”

    老毒物挠着头说:“原来你也没来过。”

    何思蓉硬着头皮道:“这新装修的嘛。”

    老毒物没有心思深究,伸手揽住了何思蓉的腰:“可以吗?”

    何思蓉没有说话,只是两个拳头虚握着举在胸前。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抱了一分半钟。

    老毒物自从高中毕业以后,就没和女生抱过,此时只觉得入手充盈柔软,有一种淡淡的奶香。

    何思蓉则是第一次和男生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只觉得老毒物的骨头硌得慌。

    “你,什么东西在顶我?”何思蓉迟疑地问道。

    “嘛,没,没什么!要先洗澡吗?”老毒物回忆着电视剧里的情节。

    “你,你先!”何思蓉挣脱了老毒物的怀抱,走到窗边的椅子旁,踩掉帆布鞋,抱腿坐了上去。

    老毒物犹犹豫豫地脱下外套:“你……可别回头啊。”

    “谁要看你啊。”何思蓉撅着嘴举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老毒物溜进浴室,又把一条浴巾挂在透明玻璃上遮挡视线,心里嘲笑着自己:这立的又是什么牌坊?

    站在喷头下草草冲了一会,他穿上棉毛衫和薄秋裤出来了。

    地上有水打滑,老毒物一路小跑太急,摔在了地上。

    还好,是屁股着地,但仍然是疼得好一会儿站不起来。

    何思蓉正坐在床边,羽绒服,围巾,牛仔裤,浅蓝短袜,帆布鞋,全副武装,低头看着自己。

    你在屋里这么冷吗?还有,我洗了澡之后变成透明人了吗!!!

    等到老毒物自己站起来以后,何思蓉才好像如梦方醒一样:“你没事吧,秦江尧。”

    “没事。”老毒物说。

    接着两个人就保持坐姿,看了半个小时综艺,时不时还聊上几句。

    何思蓉身上的奶香味让老毒物心猿意马,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电视节目上。

    综艺的内容是一群明星在乡下种田,还养了几只大黄狗。

    老毒物觉得还没有相亲节目好看。

    “你……何学姐……嘛,小蓉。”老毒物说:“你不洗澡吗?”

    何思蓉心一横,举起遥控器一按,关了电视,用脚蹬掉了两只鞋,一边脱羽绒服一边往床上爬:“关灯!”

    “灯……在哪里。”老毒物在墙上找来找去。

    何思蓉不耐烦地爬过去关灯,一只穿着袜子的脚不小心在老毒物光滑的腿上蹭了一下。

    老毒物浑身一个机灵,哆嗦了一下,灯就灭了。

    窗帘没有被拉上,雪白的月光星星点点地洒在房间里,勾勒出何思蓉面庞的曲线与发梢的轮廓。

    好美。

    老毒物伸手摸到何思蓉的脸,慢慢地把嘴唇凑了上去。

    何思蓉却伸出手掌挡住了他的嘴。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何思蓉说。

    “……冰华如霜,明月亦寒……?”老毒物有些语无伦次。

    “你喜欢我吗?”

    “爱。”老毒物说。

    “……可不可以认真一点?”

    老毒物认真地酝酿了一下情绪:“何思蓉,我爱你。”

    “唉,算了。”何思蓉瘪了瘪嘴,开始解胸前的衣扣。

    “不是,学姐。”老毒物有点不高兴了:“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也想认真和你交往,是你拒绝了我。”

    “你说得对。”何思蓉又解开了一粒扣子。

    老毒物没有如计划般注意她胸衣的颜色,因为他发现何思蓉的手抖得厉害。

    “学姐,你怎么了?”

    “没事,有点冷而已。”何思蓉钻进了被窝:“你来吧。”

    ……

    “怎么了,秦江尧?”何思蓉伸手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

    “你是不是不舒服?一直在抖。”老毒物停了下来。

    “没有,痒。”何思蓉含含糊糊地说。

    老毒物不知道的是,何思蓉的脑子里,”牙一咬眼一闭就过去了”、”趁还来得及赶紧走人”和“来都来了应该好好享受”三国势力已经从赤壁大战打到九伐中原了。

    ……

    “谁的电话在响?”

    “没有吧,你的吗?”何思蓉说。

    “我的手机在这呢。”老毒物看了一眼自己枕边。

    “……啊!!”何思蓉叫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你压着我头发了!”

    “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

    “你到底在干嘛呀?”何思蓉说。

    “我不知道呀,我又不会。”

    “你们男生不是天生都懂的吗??”

    “你听谁说的啊?被子里面啥也看不见……老司姬带带我。”

    “我……哪里会啊!”

    “?你在逗我?你……?”

    “……嗯。”何思蓉点点头。

    “你是……第一……”老毒物舌头都捋不直了。

    “都说嗯了,你干嘛呀。”何思蓉的声音好像蚊子。

    秦江尧懵了。

    “怎么了嘛。”何思蓉一只手抓着被子,坐起身来。

    “蓉姐,我觉得这样不是很好。”老毒物木木地说,人也已经往床边挪了几厘米。

    何思蓉说:“没事的,我不会赖上你,不会让你负责。你也是第一次,这很公平啊。”

    “不是那么回事,我以为你……!”老毒物急道。

    其实,老毒物的退缩让何思蓉松了一口气。

    就好像一位客人终于要走了,主人嘴贱地来一句“不留下来吃晚饭吗?”,话音刚落就会后悔,生怕这位客人又顺竿爬。

    所幸,老毒物并没有这么做。

    老毒物与何思蓉谁都没有再说话,黑暗中,只有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莫名其妙地,何思蓉簌簌地落下了眼泪,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就着月光,老毒物看到了,伸手想再次把女孩拥进怀里。

    “又干什么?”何思蓉不给他抱:“我们走吧,再不走一会宿舍就关门了。”

    老毒物说:“……我,我也有想看的节目,你陪我看一会好不好。”

    何思蓉再次爬过老毒物,打开了灯。

    炫目的光芒让老毒物本能地伸手遮住眼睛。

    等适应了亮光,他看到茶色卷发的少女,正把电视遥控器递在他面前,脸颊上还挂着泪痕,嘴角却扬起孩子般的微笑。

第三十四章 什么世道啊!

    周嵩陪着袁月苓回医院,一路上心事重重,先前的好心情完全没了踪影。

    袁月苓开始还试着与他搭话,发现他心不在焉以后,也就不再作声,只余沉默。

    而沉默的力量,常会孕育出新的风暴。

    “月苓,”回到病房里,周嵩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干嘛?”

    “我问你个事儿.......你不高兴可以不回答。”

    “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袁月苓用食指轻点着自己的额角,冷笑道:“瞎子说的没错,我是拿了吃绝户的钱才出来这个大城市读书的,我那个弟弟呢其实是我儿子,现在你满意了么?”

    “???”周嵩懵逼:“你在说些什么啊?”

    “要是那样的话,你还愿意要我吗?”袁月苓的嘴角浮现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容,朝周嵩又凑近了几步:“你还想做我的盾,把后背交给我吗?”

    “你什么意思啊你?”周嵩有些着恼。

    “哦,对了,我还是个扫把星,克夫。”袁月苓露出故作惊讶的表情:“你追了我两年不是为了把命搭上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不是,这算命的胡说八道,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啊。”周嵩猛地把空轮椅推到了墙角。

    袁月苓走到床边坐下,撅起嘴:“你也知道是胡说八道啊,我看你可信得很啊,一路上愁得那个哎哟……”

    “你怎么能凭想象就生我的气呢?你这人真是……”周嵩嘟哝着抱怨道。

    其实,袁月苓可没冤枉他——一路上,周嵩的内心深处,各种耸人听闻击穿底线的社会新闻此起彼伏。

    在过去的两年里,周嵩想的都是如何追到袁月苓,想的都是她一旦点头,将会是怎样的幸福,一直到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可以被如此荒诞不经的言论影响而动摇。

    如果真的有那种事,如果她相信我真的会介意这种事,那么,在之前她最厌烦我的日子里,为什么不拿出来说呢?

    周嵩忽然觉得自己非常讨厌,比最讨厌自己的人想象中还要讨厌,他觉得自己应该努力做出改变。

    他走上前,伸手去抱袁月苓,却被后者用力推开了。

    “不作了不作了。”周嵩嘴里说着,又使劲去抱,把袁月苓的头狠狠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呃——要被勒死了。”袁月苓夸张地翻了个白眼。

    “别骗我,我怎么没感觉。”周嵩笑着放开了她,见她神色缓和了不少,这才放心下来:“我就说别跟那种骗子打交道,你非要算——”

    “算的是我吗?”袁月苓反诘道:“人家要给我看,你把个爪子和大饼脸递上去欺负人家瞎眼,没准人家算得准,但是准在你身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那种雌雄同体.......”

    “快别瞎编了,”周嵩不服气道:“那色老头明显就是想占你这样大姑娘的便宜。”

    “就你那点小心思,我早猜到了。”袁月苓嗤了一下:“做你的女朋友,以后是不是看病也都只能找女医生看了?”

    “那得看是什么科……”周嵩道:“再说,我不让你算,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哦?”袁月苓扬了扬眉。

    “你忘了吗,我们答应过郁盼望,要接受她的帮助,就别再去找和尚道士巫师什么的……”

    “你答应的,我可没答应。”袁月苓一把拉开了黑布鞋上的带子,把鞋脱了下来:“你现在是个基督徒了?”

    “不是。”周嵩说:“我就是觉得,既然请人家帮我们,就应该听人家的嘱咐……”

    “他们这些人都一个样,总是觉得除了自己,别家都是邪魔外道……”袁月苓随口吐槽着,也没什么心思再和周嵩争论:“我给何思蓉打电话,问问她今晚能不能陪我,你也该换班休息了。”

    袁月苓打了好几个电话,何思蓉都没有接。

    “小蓉不会真的出事了吧。”袁月苓嘀咕着,又拨出了一通,这次她终于接了。

    “……喂?小蓉?这里头什么在那喘呢?”袁月苓把手机听筒音量调大。

    “喂?小蓉,是你吗?”袁月苓又检查了一下,没有拨错号。

    “……啊!!”听筒里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吓得袁月苓差点把电话扔了。

    紧接着,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

    “你压着我头发了!”

    “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电话就这么断掉了,只留下袁月苓和周嵩面面相觑。

    “那是何思蓉吗?”过了好一会,周嵩才试探地问。

    “我关心的是,那男的是谁。”袁月苓还在回忆。

    “我听着……是老毒……”周嵩不敢看袁月苓。

    “疯了吧!他们不是才第一天认识?周嵩,你给介绍的这什么人那?”袁月苓差点破音。

    “这怎么又怪上我了?老毒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小体格,何思蓉要是不愿意,他还有能耐用强?”

    周嵩心中暗道不妙,不会又要吵架吧?

    还好,袁月苓及时更换了思考方向:“难道是小蓉主动?这个小朋友,小狐狸,真是害人精。”

    “怎么的呢?”周嵩伸出食指,在袁月苓脚背的袜子上无聊地划来划去。

    “小朋友高中就有男朋友,时不时就揶揄小蓉没人要,老处女,学霸那家伙也不起好作用。

    “???”周嵩惊愕。

    “之前反正宿舍四个人五五开,有我在一起,小蓉也没有特别在意。”袁月苓回忆道:“结果那天我和你在网吧过夜,不是没回去嘛?结果我回去以后,她们以为我和你……那什么了,然后就说小蓉是寝室最后一个处女,要她发红包……我这才知道,她们背后居然有一个这么,这么无节操的赌约……”

    “什么世道啊!”周嵩火了:“什么三观啊!二十岁的小姑娘怎么就老……老处女了?”

    “人各有各的活法,我也从来不评判她们两个。”袁月苓继续说道:“可是她们反过来歧视我们,我就是觉得很难理解。一个女孩子,要把自己交代出去,有什么难的?可是……不说到结婚,起码得跟值得的人吧?”

    “完全同意。”周嵩举手说。

    想了一下,周嵩又补充道:“不是我挑拨离间你们宿舍关系,我觉得小朋友和学霸这两个人,以后真得离她们远一点。”

    袁月苓不置可否,蜷起了膝盖,抱住自己的小腿:“都是我不好。我先前当她们开玩笑,也就算了,我没想到小蓉真的会受影响……我那天知道这个赌约以后,就应该找小蓉好好谈谈的,可是我没有,还随便给她介绍对象……”

    “月苓,你不要自责。”周嵩安慰她道:“老毒物这个人,我还是知道一点才敢介绍的。他这个人,就嘴上不着调,其实并不是坏人,他要是真的要了何思蓉,肯定会对她负责的。”

    “希望如此吧。”袁月苓闷闷不乐地说:“说到底,人家的事情,我们操心再多也没用。”

    “老毒物要是敢始乱终弃,我亲手阉了他。”周嵩恶狠狠地说。

    月苓这才莞尔一笑:“你也是个嘴上不着调的。好了,你出去吧,我要洗澡了。”

    袁月苓一把拽下两只袜子,往周嵩怀里一丢,光着脚下了床。

    “你去给我把着门,不许回头偷看啊。”

    如果您看到这里,请留步,听我说两句废话。

    作为新人+新书,说真的,我从一开始就不指望靠这本书来赚钱恰饭。

    无论成绩是好还是坏,我一定不会切掉它,哪怕只有1个读者,我也会正常将它完本,这是我的承诺。

    我没有问编辑追读,我不知道我现在每天更新5-6000字,有多少读者在读,但我想对亲爱的你们说,或许我更新还不够快,或许剧情节奏有些慢,拜托你们,不要养,很多幼苗养着养着就养死了。

    我不知道有多少起点作者会做这样的事:每一章更新发布以前,我都会花上1-2个小时,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修改错别字和标点,优化文字和语句。

    朋友嘲笑我,说这是我过去做实体出版业留下来的职业病,但我只是希望能让你们获得最优的阅读体验。

    可能这么说有些羞耻——我想邀请你们,暂且放弃成为“沉默的大多数”,动一动手指,在每天的新章节,尽量多给我一些本章说。

    好的坏的意见,我全都来者不拒。

    嬉笑怒骂插科打诨,全无禁忌。

    让我看见你的小手,是你们支撑着我不放弃,继续前行。

    无论是你的推荐票,月票还是打赏,我全都衷心感激,但我最想看到的,还是你们的话语。

    本章说越多,更新就会越快:)

第三十五章 午夜惊魂

    病房卫生间的角落里,有一个小莲蓬头,有热水,设计上可以进行简单的沐浴。

    一般人都不爱用,毕竟普通病房的私密性是非常差的,不过眼下运气好,这间双人病房只有袁月苓他们一家入住,这件事就有回旋的余地了。

    听着身后浴帘拉上的声音,周嵩像个门神一样守在那里。

    “你不许偷看。”她刚刚是这么说的吧?

    人类这种动物,就是这么贱——你不说也就罢,一旦说了“不许”“不要”,反而就勾起抑制不住的冲动来。

    伊甸园里,偷吃分辨善恶树上果实的Eva;

    打开魔盒的潘多拉;

    逃离索多玛的时候,因为回头看而被变成盐柱的女人;

    还有一千零一夜中,忍了几十年,最终还是作死去打开那扇被禁止的门的家伙……

    莫不如是。

    身后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我们来运用男性的高级理性思维冷静分析一下,如果偷看,会发生什么事呢?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袁月苓会生气吗?会的。

    会生气很久吗?应该……不至于。

    会和我分手吗?绝对不可能。

    会永久降低好感值上限吗?不好说。

    那么,承担这些风险,好处是什么?

    大饱眼福倒是其次,主要是两个人的关系在客观上会更上一层楼吧?

    “周嵩同学。”袁月苓的清音打断了周嵩的小九九:“信任就像一张纸,一旦皱了,就算重新抚平……”

    妈了个鸡,这共生的效果已经强到可以当面读心了吗?不至于吧。

    那我怎么读不到她的心?

    “话说……”周嵩大声说着,想要掩饰内心的尴尬:“水……有点烫啊。”

    “不会啊,我平时都是这个温度,从来也没听你说过。”袁月苓嘀咕着,把龙头朝右拨了一公分。

    “又有点凉了。”周嵩点评道。

    袁月苓没有说话,重新调试着水温。

    周嵩停止了找茬水温,听着身后少女打沐浴乳的声音,换了一个方向。

    “左边,左边,痒。不对,右边,对,再下面点。”周嵩闭上眼睛,努力地在全身上下捕捉着少女指尖滑过的细腻触感。

    “哎,对了!就是这!”周嵩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再用点力!”

    “你给我适可而止好吧!”袁月苓恼了:“再吵就滚出去!”

    嘻嘻哈哈间,袁月苓洗完了澡,换上病号服出来,又把周嵩赶了进去。

    二人都洗漱完毕,袁月苓应周嵩的要求,陪他看了一集奥特曼。

    “闇が怖くてどうするアイツが怖くてどうする

    害怕黑暗该如何是好,害怕那家伙该如何是好

    足踏みしてるだけじゃ进まない

    不踏出这一步就永远无法前进

    男なら谁かのために强くなれ

    既然是男子汉,就该为了谁变得更坚强

    歯を食いしばって思いっきり守り抜け

    咬紧牙关,坚守到底

    転んでもいいよまた立ち上がればいい

    倒下了也没关系,再站起来就可以了

    ただそれだけできれば英雄さ

    只要能做到这点就是英雄啊”

    “这皮套人,真的就那么好看吗?”袁月苓打了个哈欠:“狗子,不早了,咱们睡吧。”

    “好。”周嵩说。

    “您能不能先下去嘿?”袁月苓推了一把身边的周嵩。

    “不是,”周嵩讪讪道:“我刚才坐在床边上,看你的手机屏幕,脖子都要断了。”

    “那你现在可以下去了。”袁月苓又踹了他一jio:“这是医院。”

    “不嘛不嘛。”周嵩伸手把袁月苓搂在怀里。

    两个人就这么挤在狭小的单人病床上,为了不从床上掉下去,袁月苓也没办法太靠边。

    袁月苓皱了皱眉头,没再坚持:“去把灯关一下。”

    黑暗中,周嵩听着月苓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她胸腔的起伏。

    “老实点儿啊,不然我就叫护士长了。”袁月苓忽然威胁道。

    “我可老实了。”周嵩无辜脸。

    “你老实什么老实?”袁月苓打了他一下。

    “不是,内个东西我控制不了啊。”

    袁月苓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小蓉有没有做安全措施。我那药还剩一点……”

    “妈富隆顶屁用,这种情况只能吃毓婷。”

    “你很会啊!”

    “呃……”

    “狗子,明天咱们出院吧。”

    “此间乐,不思蜀也。我感觉每次你住院的时候,咱俩感情都处得特别好。”

    “别神经了,功课拉下那么多,明天学生会的会还挺重要的……”

    “学生会的事,你遥控我就行了。”周嵩拍着袁月苓的肚皮说:“盼望交代过了,我得24小时守着你,你回宿舍了,我可信不过那几个婆娘。”

    “那还在医院住到过年那?”袁月苓反驳道:“总要回宿舍的。”

    “月苓,说真的。”周嵩试探道:“我们在学校外面找个房子住吧。有这么几个好处——”

    “嗯,小伙儿挺会啊。为了24小时照顾我,是不是?”袁月苓嘲笑道:“借题发挥,借机上位?我跟你说,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不是,一块儿住也不是为了那个啊。咱俩可以分被子,不,分床,我睡沙发就行……”

    “你现在给我去睡另一张床,我就阿弥陀佛了。”

    “不是……”

    “别不是,你那点小心思,别拿我当傻子。结婚以前,你别想动歪脑筋。”袁月苓斩钉截铁地说。

    “不是,你刚才不是自己还说‘不说到结婚,起码得跟值得的人吧’……我不是值得的人么?”

    “……”

    “那月苓,你想跟我结婚吗?”

    “……”

    “月苓?”

    “ZZZZZZzzzzzz……”

    真的假的?这么快?刚还不在说话吗?

    袁月苓背对周嵩睡着,周嵩从后面抱着她,也渐渐睡了过去……

    数小时后,周嵩从睡梦中惊醒。

    空气中有一股烧糊的气味。

    床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月苓?”他疑惑地在房间里扫视。

    然后,他就看到袁月苓,面目狰狞,四肢扭曲地,侧卧在冰冷的地面上。

    “完了完了完了……”周嵩慌忙下床,伸手去摸装圣水的瓶子,那瓶子里却连一滴水也没有了。

    墙上的挂钟,时间正准确无误地指向3:00.

    下午挂在床头的十字架,此时正倒挂着。

    “Paternoster,quiesincaelis,sanctificeturnomentuum;adveniatregnumtuum;fiatvoluntastua,sicutincaelo,etinterra.”周嵩结结巴巴地念着,摸到自己的外裤,从裤兜里拿出那串念珠,跪在袁月苓的身体边上,将念珠上的十字架垂到她的脸上。

    他惊恐地看到,那枚小十字架,正在一点一点变得弯曲。

    “AveMaria,gratiaplena,Dominustecum,benedictatuinmulieribus,etbenedictusfructusventristui,iesus.SanctaMaria,MaterDei……”周嵩的声音不大,却已经声嘶力竭,那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像自己的。

    随着他的念诵,床脚凳子上的圣母像双眼流下两行血红的眼泪,应身而倒,摔得粉碎。

    那声音大得惊人,振痛了周嵩的骨膜,在医院的走廊上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回响。

    袁月苓的眼中没有眼白,瞳孔已经放大到了可怖的程度。

    紧接着,那个猩红的大漩涡再度出现……

    “医生!医生!护士!救人那!”周嵩连滚带爬地出了病房,勉强站起身,在空荡荡的走廊上狂奔。

    每一间屋子都是空的,整座医院到处都空无一人。

    接着,他听到一阵“哞——”的叫声。

    周嵩奔到窗口,向下望去,只见一片白雪茫茫。

    他不放心袁月苓,又跑回病房,发现袁月苓已经不见了。

    “我……他妈……”

    周嵩走出医院的大楼,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中走着。

    雪很深,没过了周嵩的膝盖,魔都可从来没下过这种雪。

    “哞——”

    他慢慢地,慢慢地,转动着自己的脖子。

    他听到自己的脖子发出,像齿轮一样的声响。

    雪白的夜幕中,不远处两团飘荡的红光格外刺眼。

    粗重的喘息声和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顺着风飘进耳畔。

    周嵩再次听到那刺耳的低吼。

    那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变得急促密集并且越来越清晰。

    是牛蹄声,如果这个肩高超过周嵩的头顶,通体漆黑双目火红的怪物也可以叫作牛的话。

    这只庞大的野兽撕破黑暗冲出,以惊人的速度,直奔周嵩而来,

    周嵩努力扭动身体试图躲避,但是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狂奔的野兽卷起的气浪扑面而来,又与周嵩擦肩而过,周嵩几乎感受到了它呼出的温度。

    他闭上了眼睛……

    ……

    …………

    啊!!!

    周嵩大吼一声,醒了过来。

    墙上的挂钟指向3点整。

    自己摔倒在病房冰冷的地面上,面前的少女呆呆地坐在床上,还维持着踢人的姿势。

    周嵩看着那只脚底板冲着自己的纤秀裸足,唤道:“月苓?”

    少女回过神来,一跃下床:“狗子,你没事吧!”

    还没等周嵩说话,她就捂着自己的小腹半跪了下来:“好疼啊……”

    周嵩嘴里发出“嘶——”的声音,轻轻地掀开了上衣。

    他的肚子上,留着一个……蹄印?

    在医院的好处就是,你可以随时找人看病。

    急诊室的女医生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她推了推金丝眼镜:“哪有你这么陪护的?那么小的床,你非要挤在一起,女朋友做噩梦,不就一脚给你踹下来了?”

    “不是,医生您看啊。”周嵩捂着肚子,回头搬起袁月苓的裸足:“您看,这个是我女朋友的脚。”

    “嗯哼?”女医生又推了推眼镜:“挺好看的。”

    周嵩又给医生看他肚子上的蹄印:“这个呢,是我受的伤。”

    “不怎么好看。”女医生点评道。

    “我总觉得……”他抱住自己的头,哀鸣道:“不像人类踢出来的啊!”

    女医生第三次推了推眼镜:“确实有点奇怪,看这形象好像是马掌。”

    “是牛。”周嵩说。

    “安啦,随便啦,反正伤得也不重,我给你开点涂的药,养几天就好了。”医生在处方笺上飞快地写着什么:“你女朋友为什么也一直捂着肚子,需要看看吗?”

    “没事,她来大姨妈而已。”周嵩随口敷衍道。

    次日,中午。

    “嘿,嘿,嘿。”老毒物在周嵩眼前打了几个响指:“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没精打采的,腰都直不起来。”

    “昨儿黑堂客一Jio把劳资踹下床,好哀求。”周嵩说。

    “说人话。”

    “哦,我昨天睡到半夜被袁部长一脚踹下床,到现在都在疼。”周嵩轻轻摸着自己的肚皮。

    “那病房不是有两张床吗?”老毒物道:“人家都生病住院了,你是去照顾病人的,能不能克制一点?”

    “别扯淡了,你克制了吗?你要是克制,昨天晚上压着别人头发的是谁啊?”周嵩闷闷不乐地说:“你跟何思蓉……?你要是对不起她,可就是在给我挖坑。”

    “嘛,窝佬人家可是克制得很咧。”老毒物说:“看了半宿电视,我这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上午醒过来一看,她已经走了。”

    “不是你俩什么情况?看电视?”周嵩瞪眼:“真没睡?”

    “差点睡了,然后她跟我说她是处,你们怎么都没人告诉我她是处啊?她是处怎么还会那么主动啊?反正我当时是啥心思也没有了。”老毒物把头凑前一些,小声地吼道。

    “她是不是我上哪知道去?再说,处不好?咋,怕负责?怕被赖上?”周嵩啃着小鸡腿。

    “不是,害。”老毒物一拍大腿:“我不是怕负责,我挺愿意负责的。可是,可是,她这个,对自己是不是也太不负责了?”

    “怎么,喜欢就会放肆,爱就会克制?”周嵩抬了抬眼皮。

    “嘛,我就是觉得吧……毕竟第一次呢?跟我这也不熟啊。你说她是咋想的?虽然说她长得跟你们家袁部长没法比,可也不至于......她是说得跟真事儿似的,我是真的不希望她后悔。”

    “?先不说她是怎么想的,”周嵩挑了挑眉:“你老人家又变成保守主义者了?落袋为安是谁说的?”

    “这具体问题得具体分析,”老毒物语重心长道:“就冲你对袁部长那份心,我觉得她就应该被你睡。何思蓉跟我这才哪到哪……

    “我也不是说一定要结婚以后,起码得有一段时间感情基础吧,起码得是她喜欢的人吧?”老毒物说。

    “说明她喜欢你呀。”周嵩说。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老毒物发出一阵干笑:“这点儿逼数我还是有的。”

    “那你俩现在算怎么回事啊。”周嵩喝干净一碗汤,把不锈钢碗放在餐盘上。

    “不知道,今天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都还没回。”老毒物闷闷不乐地说。

    “兄弟,你这不妙啊。”周嵩说:“唐小洁教我学PUA的时候,讲过一个事后后悔机制,就特别符合你现在的状况……”

    “那咋办啊。”老毒物脸一垮。

    “能咋办,让你袁部长替你求情呗。何思蓉这会儿正陪着她,我跟月苓说说。”周嵩说着,肩膀上被重重拍了一下,抬头就看到一个笑靥如花的姑娘。

    “怎么的,背后说小洁坏话呢?”唐小洁身穿一身淡色系的轻lo,白色的复古蕾丝玫瑰花超薄暗纹长袜配一双米色露脚趾的高跟凉鞋。

    “没有,怎么敢呢。”周嵩站起身来:“是老毒物的事儿,老毒物,你跟唐长官请教一下吧,这可是PUA带师。”

    “不……不必了。”老毒物摇了摇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隐私,不经过她的同意,不好随便往外说的。”

    “看看,看看人家秦江尧的觉悟!真是个好男人。”唐小洁伸出食指,在周嵩的太阳穴上轻轻点了一下。

    “呃……”

    “周嵩,我听我们家盼望说,最近一直在被范部长纠缠,她可烦了,到底怎么回事啊?”唐小洁忽然想到什么,神秘兮兮地说。

    “没有的事,胖哥又不是我,他走的都是正规流程。”周嵩道:“回头我碰到胖哥再问问他吧。咱们走吧,要迟到了。”

    三个人离开食堂,有说有笑地朝学生会御用大楼走去。

    请看一下↓↓↓↓↓↓↓作家的话

第三十六章 月苓同学的微笑,就由我来守护!

    快乐是唐小洁和老毒物的,周嵩只有闷闷不乐和心不在焉。

    本来,周嵩混进学生会,图的就是能经常看见袁月苓,这些劳什子的各种会,是他最避之不及的。

    只是今个袁月苓希望他不要缺席,那就得来了。

    本来周嵩想拐着弯问问老毒物,怎么看待“克夫”这个事儿,可惜半路杀出个唐小洁,当着她的面,更是不能提了。

    “……吾观姑娘乃残魄转生克夫旺己之相,气运财运皆夺自夫君,而恋慕姑娘之人必因气运大损而早亡……”

    那瞎子抑扬顿挫的声音格外刺耳,越是不愿去想,越是如魔咒一样萦绕在耳边。

    “随便哪个神,求求你们了,让我能跟袁月苓……哪怕只是做回朋友也行啊,我愿意为此……牺牲一半寿命!”

    那个说蠢话的少年,好像就在昨天。

    难道,这就是求仁得仁?

    也罢,只是……

    倒挂的十字架,停摆在凌晨3点的时钟,袁月苓扭曲的面庞,红眼睛的大黑牛,还有那……

    周嵩眨了眨眼睛,试图驱散眼前的幻影。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唐小洁与老毒物走上网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周嵩回过神来:“唐部长,你好啊,这条小裙子真漂亮!”

    是王聪明,这家伙今天英姿勃发的样子,跟心事重重萎靡不振的周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有裙子漂亮吗?”唐小洁嘴上这么说,人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提起裙摆转了个圈。

    “人更漂亮。”王聪明一时目不暇接,连忙表态,唐小洁这才满意地放过了他。

    “老毒,快快快,跟我过来。”王聪明朝着周嵩点了点头,勾着老毒物的肩膀就把他拉走了。

    周嵩与唐小洁两人来到会场,这是学生会在这一学期的最后一次集体会议。

    周嵩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给袁月苓发消息,帮老毒打探何思蓉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不回消息。

    “女孩子需要静静的时候,你就让她静静。”袁月苓回复说:“逼得太紧,适得其反,你就是不懂这个道理。”

    “哦,反正你能做工作,就帮忙做做工作呗。”周嵩说。

    “我有数。”袁月苓说。

    没过多久,大会就开始了。

    周嵩趴在桌子上,开启了日常放空的状态。

    不知道放空了多久,周嵩听到一个可以把他从任何神游状态立即唤醒的名字。

    “袁月苓同学,袁部长?”

    说话的人是学生会秘书处副秘书长。

    学生会秘书处并不是工作繁忙到需要另设副职,兼任这个职务的,是政教处的一位老师。

    他才是监督和管理学生会工作的真正实权人物。

    没错,学生会这个组织,不再纯粹由学生自治已经很多年了。

    “月苓她生……”周嵩下意识地答道,周围却传来一阵意味不明的,低低的窃笑。

    一些不友善的议论尽管低沉,被共生放大的听力却让周嵩捕捉到了。

    路人甲:这人谁啊?

    路人乙:这人你都不认识?一直追袁月苓的,本以为是龙套小丑,现如今似乎是正式当上临时工了。

    路人甲:啥临时工?我靠,那高岭之花脱单了?

    路人乙:你是住在深山老林里吗?她也是被缠得没办法,可怜啊,糟蹋了。

    路人甲:女人啊,盘亮条顺会来事,是好事。但光有这些,没靠山又没手腕,就很容易杯具了。

    路人乙:可是我看那袁月苓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周嵩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去凛冽的一瞥,那两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翻了翻白眼,假装没看见。

    “袁部长生病了,让我今天代表她参加会议。”老毒物站起来,没有看周嵩,朗声说道。

    学生会秘书处副秘书长点点头,示意老毒物坐下:“接下来,各部门汇报一下本月各自的工作情况吧。”

    周嵩没有心思听这些,只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龙套小丑?原来我在这些人眼里,还是这样的形象吗?

    这两年来,他满脑子都是追到袁月苓,根本没有在意自身的建设与外界的评价,觉得只要袁月苓能点头,洪水滔天也和自己没关系。

    他以为只要得到袁月苓的认可,其他的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

    但现在,周嵩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就算追到了袁月苓,在外人眼里还是小丑一枚吗?

    大家不应该都羡慕嫉妒我才对吗?

    我,周嵩,难道应该甘心于此吗?

    还有月苓……

    之前从来没想过,月苓和自己在一起,竟然会承受外界这样的指点与嘲笑。

    她却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过一个字。

    让月苓因为自己而风评被害,这是不可接受的。

    周嵩握紧了拳头。

    有一位胖哥曾经说过,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

    这一切必须被改变了,就从现在开始。

    不能再被看作小丑龙套,我周嵩要做角儿,顶门立户的主角儿!

    ……

    ……

    可是,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就又不知道从何入手了。

    也许应该等散了会,先把那两个长舌男扁一顿出出气?

    不过万一受伤,月苓又要被连累了。

    要不要在会议上提点合理化建议?

    可是生活部最近都在做什么……?

    哎呀,刚才应该好好听听的。

    转念一想,自己与月苓的在校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三学期,去掉大四实习,其实不过半年时间。

    与其在意这些无聊的家伙,认真为她谋划出一个幸福的未来更加实际吧……?

    正当周嵩胡思乱想之际,副秘书长宣布散会。

    这种繁文缛节的会议果然没有任何实质性内容,周嵩正准备弹射起步赶回医院时,副秘书长又补充了一句:“生活部的同学们留一下。”

    ?又干什么?

    “留下大家是有一个工作安排要跟大家宣布。生活部原部长杜鹏飞同学,卸任部长已经有好一阵子了,适逢学期末,学生会的事物繁忙,新部长袁月苓同学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最近更是反复住院。”

    副秘书长把两只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基于这种情况,根据生活部的内部推荐,秘书处商议了一下,打算暂时安排王智同学代理部长,主持生活部的工作。”

    ?????

    副秘书长继续说道:“等袁月苓同学的身体能够恢复了,组织上再重新安排。大家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请王智同学来布置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吧。”

    周嵩惊异地四处张望,没有人露出惊讶的表情,都在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周嵩把目光投向老毒物,后者心虚地别过脸去。

    不是说好的月苓接任部长吗?

    王聪明来学生会不就是想混个档案吗?

    袁月苓这个副部长兢兢业业一干就是两年多,你们眼睛都是瞎的?

    没人说话是所有人都知道,只瞒着月苓和我么?

    要是我如往常一样不来,是不是等到下学期开会,月苓才能知道自己多了个新上司?

    这是政变!这是背刺!

    这个会月苓坚持让我参加,难道她有预感?

    “等一等。”周嵩大声地说,站了起来:“我有异议!”

    我绝不能让月苓失望。

    副秘书长推了推自己的金边眼镜,感到有些意外:“请说。”

    周嵩挎起个批脸,斟酌着自己说话的语气。

    不能太弱气,那样没有人会鸟你。

    也不能太激动,会给人一种无能狂怒的感觉。

    不亢不卑,据理力争,表面客客气气,话语中暗暗施加压力,这样才是坠吼的。

    还是应该稍微带一丝怒意?不怒自威是最好的……可是哪有这么容易。

    “部长卸任也好,有事也好,章程上是应该由副部长主持工作的。

    “之前杜鹏飞任部长时,这些日常工作事务也一直由副部长袁月苓主持,从无懈怠。

    “现在杜鹏飞卸任,就算提拔新人,也完全可以由王智代理副部长,而不是直接代部长职。”

    “这位同学,你怎么称呼?我好像没有见过你。是新近才加入生活部的吗?”

    副秘书长话音落地,就有不知道是谁笑出了声,又勉强地憋了回去,让周嵩十分尴尬。

    “我叫周嵩,在生活部两年了,没怎么往秘书处走动,这不一直是干事嘛。”

    “好了,周嵩同学的意见,组织上会认真考虑。”副秘书长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那么就还是由代理部长王智,安排一下你们生活部接下来的工作。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副秘书长就施施然收拾了东西,抬腿走人了。

    周嵩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应该追出去继续向副秘书长讨说法,还是留下来跟王聪明对峙。

    “周嵩,你贵人事忙,有些事情可能不知道。”

    王聪明朝周嵩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就如昨晚给他们送果篮时一样温暖。

    “由于生活部没有主事人,算上今天这次,副秘书长已经是连续三次列席主持我们生活部的工作会议了。

    “他认识咱们部里在座的每一个人,除了你,因为你从来不出席周工作例会。”

    所以副秘书长才根本不把自己的发言当成一回事吗?

    难道就这样投子认输?

    周嵩现在非常后悔自己平时的懈怠,可是为时已晚。

    “笑话!”周嵩憋了半晌,转移话题:“月苓她只是晚上着了凉,最迟明后天就能出院了,你这是趁虚而入!”

    “啊,月苓,”王聪明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容,轻轻地鼓起了掌:“叫得可真亲切啊。

    “我知道你们最近关系……很好,周嵩同学得偿所愿,我们生活部的每一位干事都为你感到由衷地高兴。

    “但是,请不要因为你的私人感情而影响我们生活部的工作。”

    “我和袁部长的私人关系与工作的事无关,袁部长这两年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你王智凭什么?”

    “我们每个人都非常尊敬袁副部长,认可她的工作能力,关心她的身体健康。可是一半时间都在住院的人,是没有办法胜任部长的工作的,我们这也是为了生活部的工作能顺利展开,才不得以为之。”

    一个生活部有什么工作需要顺利展开?你少在这拿鸡毛当令箭了。

    周嵩很想就这样把话甩到王聪明脸上,可是理智告诉他,这样口不择言只会得罪在场的所有人,适得其反。

    看到周嵩欲言又止的样子,王聪明摆开车马乘胜追击。

    “我相信荣誉等身的袁月苓同学绝不是带着私人的目的,而投入到咱们学生会的工作中来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在座的其他同学都不在乎,在学生会工作的经历所带来的成绩和荣誉。

    “现在,关于学生会,无论是校园里还是社会上,都流传着一些非常不堪入耳的传言,什么官僚主义,什么人浮于事,恨不得直接说学生会专门培养社会蛀虫了。

    “这对于我们在座的,兢兢业业工作的同学非常不公平!面对这种不公平,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们应该切实把我们的工作做到位,让广大的同学们切实地感受到我们的工作成效,而不是每个礼拜在这里敷衍开个会,毕业档案里扣个戳就完事了,咱们需要一个主心骨。

    “咱们都知道袁月苓同学志在出国深造,我们也相信凭她的才华一定可以取得过人的成就,那么既然眼下她因为劳累而身体抱恙,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在力所能及的方面,替她分忧一些呢?”

    “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周嵩冷笑道:“你唱的这些高调,跟你现在搞事情谋夺部长职位有什么关系?你作为干事就不能为人民服务了?”

    “设置部长这个职务,自然有相应必须承担的职责和工作,而且现在有些事情,已经迫在眉睫,急需负责人与各方斡旋。”

    “迫在眉睫,急需与各方斡旋的事情?”

    “周嵩你参加学生会是来干嘛的,谁都看得见。凭你这两年的表现,你从来也没觉得咱们生活部有什么要紧的事务需要处理,就连你现在的坚持,依我看,也不过是怕回去不好和你的小女朋友交待吧?”

    会场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大家现在都可以证明,你已经很卖力了,好了,不要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如果你真的关心你的小女朋友,现在就应该在她身边照顾她的身体,而不是在这里胡搅蛮缠。”

    王聪明缓步走到会议主持人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副盖棺定论的样子。

    就在现场一时寂静无声时,忽然又有人说话了。

    “关于‘迫在眉睫急需负责人斡旋的事情’,我最近可能记性不太好,不妨开诚布公地告诉周嵩同学,让我也听听,如何?”

    王聪明盯着眼前说这话的人,表面虽未动声色,脸上游刃有余的微笑却已消失不见。

第三十七章 学生会亦修罗场II(感谢首位盟主“走哪儿”)

    这个给了王聪明一冷枪的,是一直没有表态的老毒物——秦江尧。

    老毒物在生活部的资历虽然远比周嵩浅,但为人八面玲珑,跟做事一板一眼的袁月苓相得益彰,深得前部长杜鹏飞的信任。

    杜鹏飞其人家族背景深厚,人脉在学生会、院办乃至教育部都有影响力,作为杜鹏飞的左右手,老毒物的声望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谁若真的只把这个其貌不扬的瘦子看成国家二级马屁运动员,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生活部未来的领头人要想坐得舒服,老毒物的支持是不可或缺的。

    “我个人是不太认同那种,事还没办,就开始到处去邀功,搞得满城风雨。最后能办成倒也罢了,若是虎头蛇尾……呵呵。”王聪明看着老毒物,话中有话。

    “既然是咱们生活部的事,就不能丢给一个人扛。甭管难不难,成不成,不妨集思广益,团结就是力量,没准我觉得成不了的事,大家就有办法呢?”

    老毒物走到周嵩的身后,伸手撑住了周嵩的椅背。

    刚才看到老毒物一直波澜不惊的,周嵩一度以为老毒物也是这场阴谋叛乱的策动者和受益者。

    袁月苓病倒,自己在部里长期透明,人微言轻,挺身而出无非就是不蒸馒头争口气。

    可是现在,这家伙到底还是站出来,站在自己一边了,好你个老毒物,我没有看错你。

    老毒物的话一出口,很快便有其他几个干事小声地附和。

    王聪明虽然脸色不好看,也只能挤出招牌的微笑,站起身来。

    “好,那我就把情况跟大家通报一下。

    “咱们学校虽然建校多年,也颇有名气,但是学生宿舍是没有空调的,而这两年来,夏天越来越热,希望改善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多。

    “杜鹏飞任部长的这两年,他一直在跟院办建议和沟通,希望促成为我们的学生宿舍安装空调,或者别的什么能够改善的措施。

    “从此前杜部长反馈回来的情况看,院办方面应该是卖了他这个面子。原计划是明年开始安装,赶在入夏前投入使用,我说得没错吧?”

    王聪明看向老毒物,后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但是我最近从院办的熟人那里,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学校明年第一季度的工作预算案审议稿已经基本编制完成,但是,预算案中是没有任何有关空调这项工作的内容的。

    ”第一季度上不了预算,这就意味着,同学们翘首以盼的空调,明年夏天想用上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此事如果半途而废,不仅杜部长这几年励精图治带起来的生活部声名扫地,你我这些人,日后也要成为‘学生会尸位素餐’这种诋毁论调的靶子了。”

    环视与会人员,看到没有人打算再说话,王聪明满意地坐了下来,自信的微笑回到了他的脸颊。

    会场再次归于短暂的寂静。

    周嵩似乎感觉时间变成了某种半凝固的透明胶体,被它包裹着的一切人和事都变得迟滞缓慢。

    王聪明已经翻开笔记本,开始准备进行既定的工作布置。

    几位女同学正抬头望着新任领导,满眼都是倾慕与憧憬。

    刚才提出异议的同学正在本子上诚惶诚恐地记录着什么。

    老毒物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手里按动着一只圆珠笔,咔嗒咔嗒的声音仿佛昭示无可挽回的倒计时。

    周嵩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害怕那家伙该如何是好,不踏出这一步就永远无法前进。既然是男子汉,就该为了谁变得更坚强,咬紧牙关,坚守到底……”

    既然是男子汉,就该为了谁变得更坚强。

    今天,我,周嵩,寸土不让。

    “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原来就是装空调而已。”周嵩明亮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寂。

    凝胶状的时间如同被洪水涤荡过般,恢复了原本的流淌习惯。

    王聪明作出了一个愿闻其详的姿态。

    老毒物讶异地紧紧握住了圆珠笔。

    周嵩没有马上继续讲,他停了下来。

    他在等待,等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我今天来,也是带着任务来的。”看到时机成熟,周嵩这才开口。

    “袁部长此前,将跟进学生宿舍空调安装项目的工作,交给了我来负责。今天王智同学提供的,关于下个季度预算案的信息非常重要,我会尽快代表袁部长与院办进行磋商,还希望王智同学能够继续大力支持我的工作。”

    王聪明仰头大笑:“哈哈,周嵩,你这是把考试简答题不会就抄题干的套路搬到这里来了?

    “这件事我不止一次地向袁月苓提过,但是她对此完全是无所作为的态度。

    “你今天站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由你来负责,你凭什么负责?就凭你是袁月苓的男朋友?”

    “就凭我是袁月苓的男朋友。”周嵩咬着牙,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至少不像某些人,想当还当不上,追求不成,就背后搞这些名堂来公报私仇!算什么男人!”

    “你在说谁?!”王聪明气急败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一些女干事开始窃窃私语,接着男生们也跟了进来。

    “王聪明这事儿做的就是不地道,周嵩没说错。”

    “就是,我早就想说了,你看他被戳到痛处,急了吧。”

    “周嵩又是什么好人了?这学生会又不是修罗场,来来去去就为了那同一个女人撕逼吵架,简直斯文扫地。”

    “不用做事的人说话就是硬气……”

    “谁说不做事?只是做事不会让你看见而已,不然袁月苓怎么就能跟了他……”

    嘁嘁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王聪明坐回主持人的位置上,完全没有要维持秩序的意思。

    老毒物试着想要控制一下局面,可惜也收效甚微。

    周嵩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那些不怀好意的捕风捉影。

    不让他们好好宣泄一下情绪,他们是不会认真听别人说话的,周嵩想。

    噪音消失了,人群的注意力再一次回到了站立着的周嵩身上。

    老毒物惊讶地发现,周嵩的身姿似乎都比从前挺拔伟岸了许多。

    “王聪明,既然你对这件事掌握得如此透彻,对咱们各位同仁的未来考虑得如此长远,那你搞出今天这一出大戏,想必一定是有十足把握,让咱们明年过一个清凉的夏天咯?”

    “我刚才说过了,我不是那种事儿还没办,就开始到处去吹牛许愿的人。我会尽可能争取最好的结果,不会让杜部长的努力和咱们生活部的名誉付诸东流。”

    “哈哈哈哈哈。”轮到周嵩仰头大笑了。

    “王聪明,难怪你天都黑了还跑到医院,假惺惺说是探病,今天开始的时候遮遮掩掩,挑了袁月苓生病,学生会开月会的时机,还走了副秘书长的关系来给你撑腰,原来是心里没底啊。

    “王聪明啊王聪明,你就靠你这点小聪明,能带生活部走上正轨吗?当心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少tm废话。”王聪明彻底撕下了自己的面具:“说我没底,那看来周嵩你是有底了?”

    “我说我负责,自然是要负责到底。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说,你没有这张部长的椅子,就办不了事儿吗?那就暂时给你坐好了。

    “装空调的事,用不着你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袁部长已经安排地妥妥当当,现在我周嵩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头,照样能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

    “到时候,就劳烦王聪明同学,把暖热的椅子,交还给真正有资格坐的人了。”

    周嵩走到王聪明的椅子后面,狠狠地拍了两下椅背。

    “哼,好啊,我知道你是本地人,随便卖两套房就能把空调装了。”王聪明站起身来,反唇相讥道:“你要是想当钞能力氪金战士,我这部长,不当也罢!”

    “我周嵩今天就给大伙立个军令状,装空调嘛,说到底就是个要钱要人的事情。我今天话放这,如果事情办不成,我和袁月苓都退部滚蛋。可这要是办成了嘛……”

    周嵩的豪言壮语引起了会场一片震动,众人纷纷起哄。

    “你办成了,我滚蛋。”王聪明在众人的目光下,只能应战。

    散会后,吃瓜群众一边议论纷纷,一边散去。

    王聪明走的时候,凑到老毒物耳边:“你居然为了那个胖女人背刺我,你会后悔的。”

    “很快,你也会为了‘胖女人’这三个字后悔的。”老毒物嘿嘿一笑。

    “周部长,走吧?”老毒物看周嵩还托着下巴坐在那发呆,就凑了过来。

    “还周部长,王聪明给你起的这个外号,真是对得起他才子的名声:老毒物,太贴切了。”周嵩没回头,对着空气说道。

    “你妈的,我这不是站在你这边的吗?你今天这么豪气干云的,我看那几个女生看你的眼神都跟原来不一样了。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牛皮吹出去了,事儿要怎么办?”

第三十八章 喜从天降!(感谢盟主“新世代的白风” 特加更)

    从会议室出来,周嵩和老毒物都是心事重重。

    本来今天这个会,周嵩都没心情来,是袁月苓坚持要求他出席,他才来的。

    对于学生会的这些破事,周嵩本人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当初参加学生会,也不过是为了多接近袁月苓而已。

    两个人确定关系以后,周嵩本想退出,却被袁月苓阻止了。

    “我身边得有自己人。”袁月苓如是说。

    当时周嵩没有多想,只是听到“自己人”三个字还甜滋滋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对这些政变的小阴谋,也并非毫无觉察吧。

    周嵩不理解,袁月苓为什么把学生会的事情看得这么重。

    在他看来,在学生会搞什么政治斗争,争权夺利本身就很可笑,简直是社会上那一套在过家家。

    但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既然学生会的职位是袁月苓在意的东西,周嵩就必须拼尽全力去守护。

    “这是我答应她的。”周嵩想。

    昨夜还信誓旦旦拍着她的肚皮说“凡事有我”,今天回去就告诉她“你被杯酒释兵权”了,这还怎么做男人。

    “周嵩,”老毒物闷闷不乐地说:“本来今天王聪明跟我说,他篡位成功以后,之后的接班人还是我,叫我不要说话,结果老子还是站出来挺你了……你可不能装了逼就跑啊。”

    “知道了知道了,有数。”周嵩勾住老毒物的肩膀,拍了两下。

    最近各种事情发生得也太多了,真就是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周嵩停下脚步,用双手使劲地搓了搓脸,希望能多多少少恢复一些精神。

    “小心!”老毒物从身后扑了上来,一把将周嵩推倒在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周嵩就听到重物落地摔碎的声音,以及老毒物的鬼哭狼嚎。

    一个女生发出高分贝的尖叫,路人纷纷围了上来。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摔得粉碎的花盆,老毒物正捂着自己的胳膊在地上抽抽。

    周嵩抬头朝上望去,此时他们正位于10幢宿舍楼下,应该是从哪个阳台上落下来的。

    周嵩架着老毒物到了医务室,医务室老师却有事出去了。

    老毒物脱下上衣,露出胳膊上的伤来。

    “好像只是擦破了皮。”周嵩端详着老毒物的伤口:“谢天谢地。”

    老毒物嘴里骂骂咧咧:“辣块妈妈,就一个部长的位置,他王聪明居然要杀人?我要报警!”

    “不至于不至于。”

    “王聪明就住10幢楼,刚才又没有风,花盆会自己掉下来?”

    说话间,唐小洁一阵风地冲进医务室:“周公子,你没事儿吧?我听人家说了……”

    “唐部长,他没事儿,我有事儿。”老毒物哼哼唧唧地说。

    “哦!那没事了,送六院吧。”唐小洁看了一眼老毒物的伤。

    老毒物:????

    “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周嵩走到柜子前,拿出了纱布、红药水和镊子,开始为老毒物清洗伤口。

    “周公子,小洁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技能?”唐小洁轻轻拍着手。

    “这不是我的技能,是月苓的。”周嵩随口回答道。

    “月苓的技能,你怎么会?”唐小洁说。

    周嵩一怔,意识到自己失言:“所以月苓就教我了呀。老毒,下面要上药,你忍着点。”

    “大丈夫だよ。”老毒物点了点头。

    “今天如果不是你,我就已经躺在太平间了。”周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好像在陈述一件别人的事情:“从现在开始,秦江尧,你就是我过命的兄弟。”

    “嘛,你这说得老子都不好意思了。”老毒物嘿嘿一笑。

    “好啊,小洁又有新的CP可以磕了。”唐小洁大笑着拍手。

    老毒物和周嵩一起朝她投去一个犀利的眼神。

    周嵩给老毒物包扎的时候,老毒物给唐小洁讲了刚才生活部的“陈桥兵变”。

    “社会真复杂……”唐小洁很吃惊,在屋里踱起步:“……副秘书长这个坏东西,小洁早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这种事其实跟好人坏人没啥关系。”周嵩说。

    “大丈夫だよ大丈夫だよ。”唐小洁托着下巴:“小洁能搞定他。”

    “棒棒。”老毒物说:“全能的唐部长。”

    “但是,空调的事情,你既然许了下来,就得办到。”唐小洁继续分析道:“现在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你。”

    “我知道。”周嵩苦笑道。

    “按理来说,这笔钱应该是学校出的,如果要拉赞助,那也是我们外联部的工作,哪有让生活部搞钱的道理?”唐小洁说。

    “外联部部长就在这呢。”老毒物眼前一亮。

    “切,你们惹的麻烦,小洁干嘛替你们擦?”唐小洁撇了撇嘴。

    “小洁……”周嵩深情款款地投去一瞥。

    “知道了知道了,我想想办法吧。”唐小洁叹了一口气:“我先去打听一下这个事到底怎么个来龙去脉,有结果给你打电话。”

    “好。”周嵩为老毒物缠好绷带,站起身来:“我先送老毒去六院。”

    “代我向袁部长问好。”唐小洁背着手,歪斜着身子喊道:“小洁最近太忙了,有空再去看她啊。”

    她才不会去呢。

    周嵩把老毒物送到医院,老毒物不去挂号,倒先拉着周嵩往袁月苓的病房跑。

    “哎呀妈呀秦少爷,您这是怎么了?”一进门,何思蓉就瞪大双眼站起身来。

    老毒物望着何思蓉肉嘟嘟的脸蛋,心跳漏了一拍,脸变得比他的大头菜还红。

    何思蓉今天穿了一条碎花长裙,肤色短袜配单鞋,看老毒物的眼神也有些不自在。

    “老毒物救了我一命。”周嵩简单地说明了下午发生的事。

    袁月苓与何思蓉对望了一眼,慢慢爬起身来,跪在床上:“秦大侠,您是我家狗子的救命恩人……”

    “哎呀大嫂使不得!使不得啊!”老毒物大惊失色,上前去扶,却被何思蓉挡了下来。

    触到何思蓉肉乎的小手,老毒物不禁心里一热,何思蓉却赶紧放开了他,把袁月苓扶了起来:“都是同学,别这么夸张。”

    “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袁月苓把何思蓉往前推了一步:“勇敢的少年啊,你掉的是这个金思蓉,还是这个银思蓉?”

    “我掉的是这个铁思蓉。”老毒物反应奇快。

    何思蓉面目一拧:“他救你男人,你把我赔出去,原来这就是闺蜜吗?”

    嘴上这么说着,看老毒物的脸也更英气了一些。

    “老毒物还没挂号呢,我有事跟月苓说,何思蓉你照顾他一下。”周嵩嬉皮笑脸地把这俩人推出病房,关好了门。

    “我们分手吧。”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

    周嵩大惊失色,跑到袁月苓的床边,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看周嵩这副样子,袁月苓赶紧解释道:“暂时的。”

    “?”周嵩反应了过来:“那个花盆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忽然断掉的栏杆,还有从天而降的灾祸……巧合吗?还是有备无患。”袁月苓拨弄着自己的手指甲:“你现在的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我还不想和你一起殉情。”

    “魔鬼这么好糊弄的?”周嵩道:“名义上分个手,就能解决问题了?”

    “当然不是。”袁月苓说:“你最近都别碰我,离我越远越好——对,站在门那边就行。赶紧退!”

    “至于嘛……”

    “从现在开始,你过马路必须看清楚红绿灯还有车,不要从高楼下面经过,没有必要尽量减少外出。”袁月苓思索着。

    “不行,我有学生会的事情要处理。”周嵩脱口而出。

    “学生会出什么事情了?”袁月苓眯起眼睛。

    “没什么事情,就是一些琐碎的日常工作。”周嵩不敢看她的眼睛。

    袁月苓叹了一口气,拿起了电话。

第三十九章 萝莉的棒棒糖

    正当何思蓉陪着老毒物挂号的同时,胖哥正在前往郁盼望家的路上。

    身为周嵩这两年来最好的朋友,胖哥只知道周嵩有媳妇了,却对周嵩身边发生的种种非正常事态一无所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兄弟有了媳妇忘了哥,这都是大自然的规律,应该以平常心面对——这是胖哥的哲学。

    对于盼望那姑娘,自从那天出于好奇,去参加了那完全不符合客观规律的所谓面试后,胖哥就对她失去了盼望。

    这种失望情绪强烈到,当他意外地收到复试邀请函的时候,第一反应是“F@@koff.”

    不过,复试待遇比初试好得多——郁盼望的父母邀请他共进晚餐,而且连同邀请函一起来的还有接他的车,胖哥一向都不习惯当面拒绝别人,何况对方如此周到。

    加长的黑色奔驰V舒适而平稳,帘子拉着,氛围灯照得很柔和,又没有人陪他说话,胖哥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梦见自己和郁盼望乘着一条小船漂泊在海面上。

    海面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头顶繁星璀璨,四周目之所及看不到陆地,海天交际的尽头连成一片......

    明亮的蓝色?

    开始的时候,胖哥以为不过是星空的倒影,接着他就意识到,这是海萤夜光——海面上的一种奇景。

    “蓝眼泪啊,我在书上读到过。”胖哥说:“之前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时候也见过。”

    郁盼望背对着他,笔直的黑发好像铅笔一样。她鸭子坐着,划动着双桨,身上穿着JK针织衫、格子短裙,小皮鞋配黑色的短袜。

    梦中的郁盼望放下了双桨,转过身子,朱唇轻启:“胖哥。”

    “嗯。”

    “我只是个15岁的少年儿童,你真的忍心对我下手吗?”

    呃……

    坚叔打断了胖哥的绮梦,中止了这场灵魂拷问:“范先生,我们到了。”

    坚叔下了车,毕恭毕敬地为胖哥拉开了车门。

    胖哥点头向坚叔致谢,一只穿黑色皮鞋的大脚落在地面上。

    那些费脑子的事不想也罢,船到桥头自然直,胖哥想。

    ——分割线——

    在华夏,存在着一种悖论:越是经济富裕教育发达的地区,学校的放学时间就越早,市七女中自然更不例外。

    但今天,李老师跟盼望的妈妈打好了招呼,留下盼望进行专门的化学竞赛强化训练。

    对于好学生郁盼望之前的逃学行为,李老师本是愤慨的,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使功不如使过”的窍门,今天郁盼望对准备化学竞赛的热情令人欣慰,进度也十分喜人。

    郁盼望走出校门的时候,虽然暮色渐沉,但还是比跟妈妈约定来接的时间早了不少。

    今天司机坚叔似乎还有别的事,并没有提前很久来学校等。

    所以,今天,被无良教师留堂的小女孩,得自己一个人走着回家了。

    嘤嘤嘤。

    先别急着心疼,这一切都是小盼望故意而为。

    在别人看来,郁盼望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公举,应该什么都不需要,因为她拥有的实在太多了。

    可是在郁盼望自己看来,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到处都是传送点的虚拟世界,从家到学校,或者教堂医院商场游乐场等等等等,都是点对点传送,人对人交接。

    而这些场所以外的世界,就好像隔着空气墙,看得见摸不着。

    那些世界神秘而诱人,但又被描述为充满了危险。

    盼望并不害怕危险,她厌倦了昏昏欲睡的传送和保证安全的游乐,郁盼望渴望真正的冒险,并为此时刻准备着。

    今天早上,她听坚叔说下午要去接人,小算盘就啪啪啪地打了起来。

    首先,她找李老师要求补习化学竞赛的题目,借李老师从妈妈那里获取延迟3小时放学的许可。

    平常学校4点放学,坚叔3点前就会在校门外等,但是今天他5点半要去接人,李老师又跟妈妈约定的放学时间是7点。

    今天郁盼望以非常热情积极的学习态度,把预计3小时的实验压缩到2小时,李老师一定会很高兴地放自己回家。

    如此这般,就卡出了1小时的,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自由冒险时间。

    只要在7点半左右到家,就天下太平,不会像上次逃课那样弄出一堆麻烦。

    我容易吗我?

    郁大小姐的大冒险,第一步,当然是采购冒险途中必须的物资。

    “老板,所有口味的棒棒糖,一样来一个。”

    郁大小姐的气势仿佛在说“这片鱼塘我为你承包了。”

    没错,购买棒棒糖这种事情也要占用宝贵的冒险时间,因为郁母以非常严厉的态度禁止盼望食用棒棒糖。

    花花绿绿的包装被拆开,糖的棒棒被牙齿轻轻咬住,糖球在舌尖唾液的润滑下缠绕、翻滚、融化,散溢出的香甜气息充满了口腔。

    郁盼望选择了一条陌生并且会绕远的路回家。

    “小~盼~望~”一个故作流里流气的男声传入她的耳畔。

    “哧溜。”几乎是本能的,郁盼望把棒棒糖连糖带棒全吸进嘴里,试图瞒天过海。

    来了来了,潜在的随机触发冒险事件之——恶少的性骚扰!

    她的心狂跳起来。

    “小盼望!”那男声又叫了一声。

    郁盼望站定,转过头去,然后用舌头把糖棒从嘴角顶了出来。

    一个岁数与她相仿的男生,就这样,站在那里。

    他的个子很高,比郁盼望还高了几公分,身穿职高的校服。

    “徐捷,你又来干什么?”郁盼望叹了一口气。

    名为徐捷的男生有着许多女生都会羡慕的大眼睛(当然,不包括郁盼望),水灵灵的,长长密密的睫毛微微上卷,覆盖在一双明亮而又深邃的眼眸上。

    如果不是那挑染成黄色的头发,晒得黝黑的皮肤和鼻梁上的浅浅疤痕,他本该是个英俊的少年的。

    “我来送你回家,听说这一带最近挺不安全的。”徐捷大喇喇推着自行车走上前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郁盼望扶额,拿出手机看了看:“是因为有你和你的小伙伴,所以才不安全的吧?”

    “啧,别报警呀,我对你没恶意,你知道的。”徐捷摊开了自己的双手。

    郁盼望翻了翻白眼,叹了一口气,也没有看徐捷,双手勾着自己的书包肩带,径直朝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这位就是之前在T大食堂,袁月苓所说“有没有那么一个两个,不那么绅士”中的一位了。

    被这样的家伙盯上,可是够麻烦的。

    如果按照自己的本心,其实是不太想搭理他的,但是母亲一直教育自己“对你释放善意的人,你要回馈以善意”……

    虽然这种家伙的行为算不算善意,还要打个疑问号。

    “福音书教导我们爱自己的仇敌,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母亲总是这么说:“所以,先定个小目标,从爱那些爱自己的人开始吧。人如果连爱那些爱自己的人都做不到,还谈什么爱仇敌呢?”

    这里说的爱当然不是指爱情,而是某些更广义的东西。

    “盼望,上车吧,我载你。”徐捷骑着自行车追了上来。

    “不用,谢谢。”郁盼望摇摇头。

    “我给你寄的信,你收到了吗?”徐捷一边展现着他高超的骑慢车技术,一边问道。

    “收到了。”郁盼望说:“下次给别人写情书,文笔先不说,请至少保持错字率在万分之四以内。”

    “嗝——”徐捷被噎住了。

    郁盼望心中暗暗好笑。

    虽然受到了嘲弄,徐捷还是拉开了自己的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枝玫瑰,递到郁盼望跟前:“给,哥亲自摘的,差点划破老子的手。”

    应该不是特意给我摘的,他又不能算准我今天走路回家,盼望想。

    见郁盼望没有接,徐捷又自说自话拉开盼望身后的书包拉链,把花插了进去。

    “你别动我书包行么?”

    “小盼望,你书包怎么这么沉,放我车篓里吧。”

    夜风吹动着郁盼望的长发飞舞,她又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老徐,商量个事儿呗。”

    “咱俩还商量啥,小盼望要什么,哥都给你。”

    “你能不能放过我啊?我事儿已经很多了。”郁盼望苦笑道:“咱俩不合适,我不喜欢你这种混社会的,非要我说得那么直白吗?”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当面明白地拒绝他了。

    “只要你说一句话,我的灵魂就会痊愈。”徐捷念着一句听来的弥撒经文。

    郁盼望一怔:“啥呀?”

    “只要你说一句话,哥立刻就金盆洗手。”徐捷解释道。

    “你先不做了再说吧,再让我听到你坳别人的分,就别怪我拉黑你。”郁盼望耸耸肩。

    “那,你是答应了?成交。”少年的眸子一亮。

    “成交,定金是这九个棒棒糖,事成之后,十倍。”郁盼望把刚买的棒棒糖全塞进了他的手里。

    对你狠一点吧,我妈又要说我没有爱。对你好一点吧,我们同学说我吊着你,是绿茶,做女人怎么这么难呢?

    徐捷有些恼了:“你就给我一次机会,能怎么样嘛。”

    “……”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徐捷愤愤不平地想着。

    可是越努力,对方好像就越讨厌自己一样。

    因为她不喜欢,所以自己把长发剪短了,因为她不喜欢,自己把耳钉摘了,因为她,自己追到教堂里,陪着听神父无聊的讲道……

    徐捷过去也追过别人,也谈过女朋友,但那都是走肾。走心?这还属实是头一遭。

    “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徐捷有些激动,一把抓住郁盼望的肩膀。

    这句话一出,自己都觉得很蠢。

    “你再动手动脚,后果自负!”郁盼望一甩肩膀,冷冷道:“你弄痛我了。”

    一不做二不休,徐捷跳下车,把车一扔,将郁盼望壁咚在墙上。

    她能感受到带着少年荷尔蒙的气息。

    害怕、心悸、性奋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那是危险的气息。

    这种危险感带来的刺激,本质上和无保护攀岩、翼装飞行等等是一样的。

    这是一条很偏僻的路,四周并没有什么人。

    如果叫起来的话,未必会有什么良好的效果,只会激怒对方。

    防狼喷雾在书包里,而书包在徐捷倒掉的自行车篓里。

    这个位置,抬脚是不能踢档了,只能用膝盖顶,就算隔着自己和对方的裤子,仍然有种吃亏的感觉。

    如果对方用强的话,自己又不会任何武术……

    郁盼望,你这次别真的把自己给玩脱了。

    “徐捷。”郁盼望看着他的眼睛,不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丝毫惧色:“你想清楚你要干什么了吗?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不和你说话,也没有不接你电话,你跟着我到堂里,我也从来没让人把你赶出去……”

    徐捷面露犹豫之色。

    这时,郁盼望的手机响了起来。

    徐捷有些紧张,但并未伸手来夺。

    她看了一眼,一边推开徐捷的胳膊,一边接起:“月苓姐姐。”

    “……”

    “不好意思,下午在学校,没看到你的电话。”

    “……”

    “我好像关照过你,”郁盼望有点不高兴了:“不要找这种封建迷信的……”

    “……”

    “行了,知道了。这种江湖术士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以后看到他们离得远一点。”

    “……”

    “栏杆和花盆,应该只是巧合吧,不过你们还没有结婚,保持一定距离是对的,一起睡觉什么的太过了。”

    徐捷推着自行车走在她旁边,听到“一起睡觉”,忍不住又朝郁盼望瞅了一眼。

    “什么什么,红色眼睛的大黑牛?你再给我说得仔细一点?”

    “……”

    “……我知道了,为你们祈祷。”郁盼望挂断电话,随手点开了INS。

    ……可恶,梯子忽然挂了啊。

    此时已经到了大马路上,郁盼望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徐捷,手机有梯子吗?”郁盼望转头问他。

    “啊?有,有!”徐捷拿出手机,一通操作,点开INS递给她:“等会加个INS呗?”

    郁盼望没理他,注销登陆了自己的账号。

    “Doesanyoneknowwhichdevilwillcurseawoman'shusbandaftersheispossessed?”

    刷新了5分钟,有一个头像是东正教大胡子的家伙回复了她。

    “Didn'tyoureadtheBible?”

    一路和那大胡子交流,徐捷倒也没有再吵她,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家了。

    那栋三层别墅坐落在小山坡上,郁盼望抬头看见自己的母亲和一个巨人走了出来。

    “阿姨,不用送了。”胖哥说。

    “下次让盼望带你再回来玩。”郁母对着胖哥露出……姨母笑。

    完了,看来她对他是相当的满意啊。

    徐捷把郁盼望的书包从车篮里拿出来,递给了她:“那,小盼望,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下次再见。”

    “等会。”郁盼望伸手拉住了徐捷的车把,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不是怪我不给你机会吗?我今天就给你一个机会。”

第四十章 逼婚!?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我不去!”徐捷挣扎道。

    “为什么不去?”郁盼望用力拽着他:“你不是爱我吗?不是要娶我吗?连我家门都不敢登,是想我和你私奔吗?”

    “没有,没有!”徐捷一甩自己的袖子:“你不得让我换身衣服,洗个澡,把头发染回来,再……”

    “择日不如撞日,那些都不重要。”郁盼望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凛冽的微笑。

    拉扯间,胖哥已经走近了,见她和一个同龄男生拉拉扯扯,自是一怔。

    “郁,郁盼望小姐。”胖哥有些紧张。

    “范熙学长。”郁盼望放开了徐捷的袖子,露出淑女的微笑,对着胖哥90度鞠躬。

    一头铅笔般的黑色直发就这么垂了下来。

    “当不起当不起。”胖哥下意识地鞠躬回礼,紧绷的韧带却让他只能弯下30度。

    “小姐,您回来了。”坚叔西装笔挺,戴上他的墨镜,为胖哥拉开了车门:“范先生,请上车吧。”

    目送着奔驰V离开自己的视野,郁盼望若有所思。

    “小盼望?”徐捷拉拉她的袖子。

    “看到刚才那个胖子没有?”郁盼望指着车子开走的方向:“我妈想招他做女婿。”

    “啊?”徐捷大惊。

    “能不能改变他们的想法,就看你的了,徐捷。”

    进门的时候,梅姨为她的“同学”拿来了待客用的拖鞋。

    同学?小姐上的不是女子中学吗?

    “初中的同学。”郁盼望一边解释,一边坐下换鞋。

    她没有像一般人一样,站着用脚蹬掉鞋,而是把右腿翘在左膝上,白嫩纤细的手指轻盈地解开鞋带,翘起的脚从校服运动长裤中露出踝部的白色花边短丝袜来。

    徐捷还从没见过哪个女孩脱鞋的姿势有这么好看,有这样优雅,他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在她取下三叶草运动鞋的一瞬,他看清了她穿着白丝袜的纤足,那电光火石的一瞬使他犹如中了化骨绵掌,精神和毅力都无影无踪。

    她轻轻活动着优美的脚踝,粉色HelloKitty拖鞋在她的足下一荡一荡……

    “你在看什么?”郁盼望心平气和地问道。

    “我……”

    “算了,我不想听你回答。”郁盼望站起身来,蹬蹬蹬地向客厅走去:“爸,妈,我带了一个同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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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盼望,你不至于吧,”老许皱着眉头,抱着胸:“这也太不挑了。”

    “还能有我妈不挑吗?”郁盼望不服气。

    “跟谁学的那么没大没小的?”老许有些不高兴:“你想挡掉小范,我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咱们堂区那么多干干净净的同龄男孩子,你就真的一个也看不上?”

    徐捷在沙发上正襟危坐,面对着郁母,眼观鼻,鼻观口,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老许和郁盼望站在远处的楼梯口,听不清他们在窃窃私语什么。

    面前的郁母穿着一身休闲打扮,怎么看都更像郁盼望的姐姐。

    此时,她刚洗完一遍杯子,为徐捷斟上一杯茶。

    “阿姨阿姨,我自己来。”徐捷慌张地说。

    “这茶道啊,可是一门技艺,还是让我来吧。本来也想教教盼望,不过这孩子性格与我不同,静不下来,不适合……”郁母笑盈盈地解释道。

    徐捷喝着茶,眼睛又瞥向了客厅中的另一个男人:这人看起来和郁盼望的父母年纪相仿,身穿神职人员的黑色罗玛常服,颈项上的白色项圈表明他是一位神父。

    没错,因为好几次硬跟着郁盼望去教堂,所以他认得出来这些。

    这位神父的头发微微偏亚麻色,虽已到中年,却长着一双清澈明亮,透着些许孩子气的眼睛,鼻梁挺直,皮肤光滑,五官精致绝美。

    唯有那唏嘘的胡子渣诉说着一丝忧郁和岁月的痕迹。

    此时他正手端一杯葡萄酒,依着小阳台的扶杆站着,眯着眼睛看向这边,一脸饶有兴味的神情。

    “这可是好茶啊。”郁母继续自说自话地介绍道:“新鲜的洞庭碧螺春,我们堂的一个教友昨天刚给我捎过来的。干茶条索紧结、色泽银绿、披满白毫、卷曲如螺状,有独特浓郁的天然花香、果香。”

    “确实香。”徐捷说,心想还没可口可乐好喝。

    “冲泡也有讲究,要先注入水,再投茶。因为碧螺春成卷曲状,会在水中下沉,冲泡后,滋味鲜醇,回味甘甜厚重。”

    “厉害。”徐捷越发紧张了,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边厢,郁盼望和她的父亲似乎已经交流完毕。

    只见郁盼望走向阳台,又开始与那神父窃窃私语起来,郁父则走到郁母身边,重重地坐了下来。

    “你就是那个三天两头缠着我们家女儿的臭小子?”老许故意粗声大气,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来。通常,他负责唱黑脸。

    “叔叔,我不是臭小子。”徐捷挺了挺自己的脊梁:“我是认真地喜欢盼望,想要和她交往。”

    “你拿什么喜欢她?”老许故意说:“你只是一个职专生,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能养得了她吗?盼望将来要出国去常青藤,你能考出去陪她吗?”

    “老公。”郁母笑眯眯地拍了老许一下,示意他安静:“徐捷,是叫这个名字吧?”

    “是的,阿姨。”

    “今年多大了?”

    “15岁。”

    “你爱郁盼望吗?”

    徐捷望向了站在阳台上的郁盼望,后者已经没有在说话,而是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是的,我爱她。”徐捷说。

    “女儿,她说的是实话吗?”

    “看不出来。”郁盼望拒绝作答。

    “徐捷,你觉得,什么是爱?”郁母换了一个坐姿,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徐捷背书一样地说道。

    说道“凡事盼望”的时候,徐捷停了下来,又看了郁盼望一眼。

    郁母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你是誓反教徒?”

    “啥?”徐捷愣住了,这是什么问题?

    “我,我啥教徒也不是,就是自己会去网上看一些圣经,想更多了解盼望一些。”

    “盼望,你过来。”

    少女乖乖地走到母亲身边。

    “盼望,你喜欢徐捷吗?”

    “不怎么喜欢。”郁盼望承认道。

    “不喜欢你还带回家?”郁母眯着眼睛道:“以后,你就负责教他学教理吧,免得他找个圣经都找到别家的翻译版本。”

    “……哦。”

    “你今年15岁,花半年学教理然后领洗,再花半年做婚姻辅导,明年你们俩就可以完婚了。”郁母亲切地转向徐捷。

    “啊?!”徐捷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是什么超展开?

    “你不想和她结婚吗?”郁母惊讶道。

    “也不能说是不想……”徐捷咽了一口水:“可是,我们俩还小。”

    “没关系,赵神父,教会法的法定婚龄是多少?”郁母望向了站在阳台上的神父。

    “男性最低不低于16周岁,女性最低不低于14周岁。”赵神父答道,并且故意省略了后半句“并结合当地国家和地区法律为准。”

    “刚刚好。”郁母把双臂放在沙发背上:“到时候让赵神父给你们主持婚配,再把酒水办了,等到了年龄再补证。”

    “啊这……这……这……”徐捷觉得汗水已经流进自己的眼睛里了。

    “明天,或者看什么时候方便,把你的父母请来,我们两家大人总得见个面吧。”

    “阿姨,您……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郁母眯起了眼睛:“但是你也要让我们看到你的决心,和你有这个资格。”

    “什……什么……决心?”

    “你所在的职高二中在HK区的学校中,校纪并不是很严格,而即使这样,你仍然因为多次违反校规校纪以及学习成绩问题,处于退学察看的边缘。”郁母的表情不善了起来:“另外,根据我们的了解,你从初中开始就与多位校外的不良女生有染。”

    “阿姨,我……”

    “没关系,圣经里“浪子回头”的故事没准你也读过。”郁母的语气又缓和了一些:“你要拿出你的人生规划,并且实现给我们看。我们家不会问你要彩礼,但是你也不想我家盼望倒贴对吧?

    “在这一年里,盼望不会和你在无人的地方单独见面,你也不许在外面沾花惹草。最重要的是,你必须要让我们看到你的行动和决心,看到你有能力给她过上一个好的,稳定的生活。”

    “阿姨,我可能很难达到你们现在这个水平。”

    “不需要。”郁母摇摇头说:“你有多少底子和能力,我们看得到,你只需要让我们看到你的决心和责任心,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徐捷离开后,郁盼望噘着嘴坐到了沙发背上:“妈,你每次都用这招劝退,就没点新鲜的嘛?”

    “没有。”郁母品着她新泡的茶,砸了咂嘴。

    “你刚才和那个姓范的胖哥哥也是来这一套?”

    “无可奉告。”

    “那徐捷如果刚刚没跑,而是答应了呢?”

    “一样列入观察名单。”

    “那现在接下来,我就只能和范熙胖哥哥约会了?”

    “恐怕是的。”

    “赵神父!!!”

    “我可劝不动你妈。”赵神父微笑着走过来:“小盼望,快下来吧,坐在沙发背上可不像个淑女。”

    “哼!”郁盼望从沙发上一跃而下,拖鞋也不穿,光脚穿着袜子就噔噔蹬蹬地上楼了。

    “小羊,小许,我去看看。”赵神父冲郁父郁母点点头,也跟着上了楼。

    他来到郁盼望的卧室门前,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进来,把门带上。”房间里传出少女清脆的声音。

    赵神父小心翼翼地推门,进了郁盼望的房间,只是把门虚掩着。

    “赵叔叔,把门关好。”

    “不可以的,小小羊。”赵神父微笑道:“你是大孩子了,神父和女性独处在一个房间是不允许关门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板一眼了?”郁盼望撅起嘴:“我要和你说的是很私密的事儿。”

    “我也不能给你的朋友做驱魔仪式。”赵神父拉过郁盼望的真皮电脑椅坐下:“你知道的,现在的教会,对驱魔这种事情是慎之又慎,尤其是在华夏……教会要融入现代文明,就要摆脱这种迷信的刻板印象……”

    “这就是你见死不救的理由?我看错你了,赵叔叔。”郁盼望躺在床上,两腿踢着柔软的床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这件事情是不符合程序的。”赵神父耐心解释道:“首先,你的朋友不是教友……”

    “难道天主只爱那些信祂的人吗?”郁盼望坐起身来。

    赵神父没理她,继续说道:“其次,驱魔仪式的执行必须得到教区主教的批准。在申请执行驱魔仪式以前,患者必须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临床观察,在医学上排除所有精神类疾病的可能性……”

    “你说的这些,难道我不知道吗?吴主教怎么可能批准?那个现代派老头儿……”郁盼望急道。

    “你也知道啊。”赵神父笑道:“吴主教已经看我很不爽了,你想我被停职吗?”

    “我都给你想好了,这件事情,以你个人的身份执行,不在堂里面做。我也保证不让他们说出去。”

    “你呀就会给我挖坑。”赵神父苦笑道:“要不是你妈和我是发小,我早就拉黑你了。”

    “哎呀,赵叔叔……”听到赵神父的口气松动,郁盼望高兴地一跃下床,抱住了他的胳膊。

    赵神父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胳膊:“小小羊,你是个大姑娘了……”

    盼望嘟起了嘴:“那我去和她约时间啦。”

    “马上圣诞了,我是真的特别忙,你问问他们23号晚上有没有时间吧。”赵神父拿出手机,查看自己的日程表。

    “好嘞。”

    “既然你要做这件事,你就得帮我找一些东西来。”赵神父说:“我要是有时间,我会自己想办法,但是现在只能让你去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针对性的道具吗?”郁盼望的眼睛一亮:“赵叔叔,你已经有眉目了?”

    “只是一种猜测。”赵神父沉吟道:“毕竟这种事情……”

    “我明天就去。”郁盼望一拍小手:“我妈那边,你可得替我摆平啊。”

    “唉……”赵神父站起身来:“一定要注意安全啊,不然你妈不得杀了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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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嵩追了两年多的女神,一觉醒来居然与他共生了!曾经对他不理不睬,如今却每天追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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