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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温白水     篡宋灭元txt下载     篡宋灭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三十章 寡妇赵妙惠(一)

    堂中掌声如雷,程越也不由对云萝的成就大加赞赏。为了程越的大业和博得他的欢心,云萝确实下了许多工夫,对程越帮助很大。

    喜宴不宜久留,二更时分,群臣纷纷告退。程越带着两位娇妻亲自在府前礼送群臣,尽欢而散。

    回到后堂,完泽笑道:“相公,今天晚上只与囊加真和忽土伦共寝么?”

    程越点了点头,道:“当然,今天也是她们的大日子,不召别人。”

    叶倩儿等侍妾幽怨不已,却也只好退下,等明天再来纠缠。管道升却把程越悄悄拉到一旁,好奇地问道:“相公,听姐姐说你得了两件宝贝,谁都没见过,到底是什么?”

    程越神秘地一笑,道:“过几天让你看看,先别急。”

    丁香见有机可乘,急忙抱住程越,吹气如兰地在他耳边道:“官人,妾身有好东西给官人看,官人明天不要忘了召妾身服侍。”

    程越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正在心猿意马,叶倩儿也赶紧过来搂住程越撒娇道:“官人,还有妾身,明天一定要召妾身侍寝啊。”

    程越对她们牵挂日久,想起两位爱妾如玉的肌肤和玲珑有致的胴体,也是心痒难忍,马上点头道:“好,好,我记住了。”

    程越这一点头可好,众多侍妾蜂拥而上,连一向谦让不争的苏蓉、胡秀秀也都抢了上来,非要程越答应明天也召她们服侍。程越疲于应付,无法脱身,终于尝到了老婆太多的苦头。

    忽土伦急着再入洞房,岂能让她们打扰到?几步挤进众妾之中,抱起程越就往外走,众妾才不敢再追。

    一夜恩爱,程越搂着两位娇妻刚刚起身,定娘四姐妹便来请安。程越早已想煞了她们,索性将她们拉上床,尽情缠绵,早饭也晚了快一个时辰。

    用过早饭,程越便钻进新布置好的书房,将他密令定娘亲自监工的秘室整理了出来,里面的机器设备急需充电和维护,这些都要由程越自己动手。书房里的奏折也堆积如山,衙门虽然还没有正式合并,但前期的工作已经不可胜数,全要由程越拿主意。

    程越在书房忙碌了整整一天,先后调来了二十几名妾室与八位夫人一起辅佐,直到傍晚才大致把那些奏折应付了过去。晚饭后,程越再次进了书房,但这次他不许别人进来打扰,因为他要等一个人。

    果然,程越一道茶还未喝完,一个窈窕的身影便悄悄地在罗夫人的带领下进到书房,罗夫人把人带来后,立即告退。

    赵妙惠!

    只有赵妙惠,能让程越如此牵挂,刚回到临安就特地空出时间等着她。

    赵妙惠素衣未除,人也清瘦了些,却显得更加楚楚可怜,清丽动人,走到程越面前的时候,程越的呼吸都几乎要停下来!

    赵妙惠也在看着程越,她如今已是未亡之身,最多守满孝期后,随时可以嫁人,但她能嫁给大都督程越么?她是程越手下大臣的妻子,外面的人会因此说程越什么?会不会干扰到他的大计?程越对她的深情厚意,她心知肚明,然而此时她与程越虽近在咫尺,却感觉从未离得这么遥远过。

    程越一双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似乎要用目光把她吞噬掉。他与赵妙惠有约定,当他征战回来时,可以亲吻她。不过她的丈夫刚去世,这样做好么?而如果他不亲的话,两人的关系会不会又从此疏远?

    赵妙惠微微一福,轻声道:“妾身拜见大都督。”

    程越上前要拉赵妙惠的手,赵妙惠飞快地闪开。程越再抄,赵妙惠索性将手背到身后,就是不许程越碰。

    程越没有勉强她,指着面前的椅子道:“快坐吧。”

    赵妙惠看着程越的手,缓缓坐下。

    程越问道:“家事都办好了么?”

    赵妙惠神色一黯,点头道:“是,多谢大都督襄助,圣人还特地下旨追封。只是……”

    程越道:“只是什么?”

    赵妙惠道:“先夫遗言中有一句,任凭妾身改嫁,故此圣人并未给妾身诰命,在料理先夫后事的时候,就有了许多流言。这些日子以来,妾身的寡妇门前,也多了不少是非。”

    程越一怔,道:“哦?有哪个不开眼的要娶你么?”

    赵妙惠道:“妾身忝掌《中华日报》,算是大都督的亲信,淳儿又是大都督的义子,还与官家有同学之谊,有些人想借此攀附并不奇怪。”

    程越皱眉道:“有些人?很多么?”

    赵妙惠瞄了一眼程越的脸色,小心地道:“算是有几个,不太多的。”

    程越追问道:“几个?我都认识么?”

    赵妙惠迟疑了一下,道:“已经表明心迹的有十三个,常献殷勤的大概还有三十几个。至于是哪些人,大都督就不要问了。”

    程越闻言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惊讶地道:“这么多?”

    赵妙惠叹息道:“正是,妾身已经婉言谢绝,可他们依然锲而不舍,彼此之间还会争风吃醋,几次险些生出事端来。有的每日登门送些吃喝,有的要教淳儿读书或要带他出去游玩,还有的频繁花钱在报纸上登广告,就是想找借口来见妾身,一来就不愿离开。妾身不堪其扰,又不好与他们争吵,只好等他们自己死心罢了。”

    程越笑了笑,道:“你不要小看了他们,如果里面有人真想娶你,纠缠几年轻而易举。”

    赵妙惠微微瞪了他一眼,道:“大都督也是这样的人么?”

    程越马上诚恳地点头道:“是,我要是想娶一个女人,拼了命都不会放弃的。”

    赵妙惠被程越一番脸皮奇厚无比的话气得啼笑皆非,道:“大都督不是普通的百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程越摇头道:“人就这么一辈子,只要对得起良心,那个女子也愿意嫁给我,有什么不行?”

    赵妙惠马上接道:“大都督想过没有,如果那名女子不愿意嫁呢?”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寡妇赵妙惠(二)

    程越斩钉截铁地道:“谁说她不愿嫁?她只是怕嫁给我对我不好或者时机不到,我跟你打赌,她一定会嫁给我,不管用多长时间,我也非把她娶回来不可!”

    赵妙惠听了程越这番话,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连忙转移话题,道:“大都督的身体好些了么?”

    程越眼睛一亮,道:“对了,我身体不好,说不定随时都会撒手人寰,为免后悔……”

    赵妙惠听得一阵心痛,急忙伸出手捂住程越的嘴,嗔道:“大都督莫要乱说,大宋刚有些起色,大都督就要弃之不顾么?”

    程越顺势捉住赵妙惠的柔荑,笑道:“你要是不想我放弃,就不许离开我,哪怕一时不能嫁给我,也要待在我的身边,好么?”

    赵妙惠略微用了用力,手却抽不回来,只得任由程越牵着,幽怨地道:“你总会占我的便宜,让我对不起先夫。”

    程越叹道:“逝者已矣,孟之缙临终之言,就是希望你能活得幸福,不想让你守寡。而我这一生中,最想娶的女人就是你,正是两相得宜。”

    赵妙惠摇头道:“为什么是我?那定娘呢?柔娘呢?道升呢?大都督想娶的女子应该是她们才对吧?”

    程越不由哈哈一笑,道:“你倒吃起醋来了。确实,她们我也想娶,而且都娶到了。但在我心里,你与她们都不相同,没人可以替代,你明白的,不是么?”说着缓缓将赵妙惠的手放进自己怀中,紧紧地贴在胸膛上,两眼凝视赵妙惠,瞬也不瞬。

    赵妙惠慌忙避开了程越的目光,但手还是让程越握着,轻声道:“妾身……怕没这个福分

    程越淡淡一笑,道:“你只要有这分心意,福分的事交给我。”

    赵妙惠内心挣扎至极,柔弱地道:“先夫尸骨未寒……”

    程越道:“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勉强你。我们两人的事,都取决于你,你想什么时候嫁给我,我就什么时候娶你。在这所后宅里,包括三位公主在内,没有人可以高居于你之上,我会视你如正妻一般,加倍宠爱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你相信我么?“

    赵妙惠只觉心中一阵悸动,默默地落下珠泪,被程越握住的手已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程越的手!她心中一直想要的,就是程越这番承诺!

    程越道:“那些围着你打转的男人,我来替你解决。”

    赵妙惠连忙摆手,道:“不必,还是妾身把他们打发走好一些。”

    程越无奈地摇头笑道:“你怕我对他们太不客气么?这点心胸我还是有的。”

    赵妙惠嫣然一笑,道:“我知道,可如果你知道了他们的姓名,难保不会影响他们的仕途,我不信你会无动于衷。”

    程越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喃喃地道:“这倒是,我再怎么公平,看到这些敢跟我抢老婆的人也难免生气。”

    赵妙惠的双眸亮如星辰,坚定地道:“大都督既然对妾身许了诺言,妾身自然也不会辜负大都督,这些琐碎的事情,妾身自会了结,大都督相信妾身么?”

    程越兴奋得险些用力把赵妙惠拉进怀里,好不容易才忍住,凝视赵妙惠道:“只要我还活着,我就绝对相信你。”

    赵妙惠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程越越看越爱,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抚摸赵妙惠的香腮,却又被避开。

    程越故意板着脸,道:“刚说到这儿,你马上就背诺了。”

    赵妙惠一怔,马上明白了程越的意思,不禁左右为难。程越趁机飞快地抱住赵妙惠,在她的樱唇上轻轻一吻,立即又松开手,笑嘻嘻地看着她。

    赵妙惠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回行了么?”

    程越抚掌笑道:“行了,我们一言为定。”

    赵妙惠不禁莞尔,正色道:“大都督,妾身还有许多事要跟大都督讲呢。”

    程越连忙坐直身体,道:“说吧,我听着。”

    赵妙惠道:“是。大都督写的《四大名捕》已经登了一半,年前的时候刊到宰相是奸臣,引得满城风雨,若非这部小说出于大都督uu小说,报纸早就被封了。不过朝中上下也因此猜测,大都督回来后,很可能对留梦炎和陈宜中下重手惩治。此二人从那时起便惶惶不可终日,现在全临安的人都在等着看大都督会如何处置二位丞相。”

    程越问道:“有人向你打听么?”

    赵妙惠答道:“很多人,除两位丞相外,另有一个人托妾身不同的亲友,向妾身问了几次,还给妾身送了几回礼,大都督未必能猜得出这个人是谁。”

    程越略一思忖,笑道:“贾似道的儿子贾易?”

    赵妙惠不禁拍手笑道:“大都督果然厉害。”

    程越道:“贾易本想离开临安避祸,但又怕因此激怒我,所以这些天如热锅上的蚂蚁,请了许多人向我身边的人或打听或求情,仅云萝那里,他就使了过万两银子捧场。倩儿的玻璃店,他也是最大的主顾之一。这次南征,他又捐银八十万两,可谓不遗余力。”

    赵妙惠微微一笑,道:“可他还是小看了大都督。”

    程越冷笑道:“贾似道为官数十载,穷奢极欲,巧取豪夺,真正属于他的家产能有多少?不把这些交出来,只拿出一百多万两银子就想把我打发了,他以为我只想从他身上弄点钱么?”

    赵妙惠道:“大都督当初派马福去贾府时,马福曾经当着贾易的面说贾似道是忠良,这样一来,大都督要用张淑芳和叶依依的事情斗垮贾府么?”

    程越点了点头,道:“是。而且我另外还得到了一些女子,与贾府有关。”

    赵妙惠一怔,低头一边思索,一边自言自语地道:“一些女子?与贾府有关?莫非……”说到这里忽然抬头,惊讶地道:“大都督莫非找到贾似道的侍妾了么?”

    程越笑道:“正是。贾似道被发配时带在分边最得宠的几十名侍妾,都在我的府中。”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寡妇赵妙惠(三)

    赵妙惠又惊又喜,却又隐隐泛起一阵醋意。贾似道的侍妾皆一时之选,艳名冠于当代,如今一齐落入程越的手中,还能有什么说的?当然会倍受宠爱。

    程越笑道:“我最近还新收了一名妾室,你大概也想不到是谁。”

    赵妙惠忽然想起一个名字,愕然道:“唐安安?真的是那位唐安安么?不是同名同姓?”

    程越含笑点头道:“是,就是那位唐安安。”

    赵妙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错愕地道:“前几天苏州放榜,临安也得到了榜单,唐安安这个名字格外惹眼,不过大家都以为必定是同名同姓的女子,那位唐安安销声匿迹二十载,怎么会突然来考什么科举?还有许多人想等着这个也叫唐安安的女子去观政时亲眼看一看,什么样的女子也敢叫这个名字,没想到……竟然是本尊?”

    程越笑道:“的确是本人,她身边的十六个内侍一个也不少,始终跟随左右。”

    赵妙惠叹道:“这些内侍,倒也忠心。”忽然又盯住程越,道:“大都督为何要收留她?她如今的容貌还可以颠倒众生么?”

    程越点点头,道:“美貌不减当年。”

    赵妙惠强忍不悦,道:“大都督以为女子只有美貌便可以么?”

    程越赞赏地笑了笑,轻轻拍着赵妙惠的柔荑,道:“当然不是。唐安安跟从前已经大不相同,你可以安心。”

    赵妙惠反问道:“如何不同?一个挥金如土的女子,真的值得大都督冒险么?”

    程越哈哈一笑:“说得好。不过有件事情你大概还不知道,这次南征,我半年内各项开销的缺口大概在一千两百万两到一千五百万两之间,前几天苏州的商人共贡献了四百余万两,其他的都由唐安安的嫁妆补齐,而她也没要什么名分,连贾似道的侍妾都是她当年救下的。”

    赵妙惠大吃一惊,脱口道:“什么?竟有此事?”

    程越笑道:“我骗过你么?若非此事不足为外人道,我定要大肆地宣扬一番,她可算是一名奇女子。”

    赵妙惠不由连连惊叹,道:“妾身真想见见这位唐安安了,身为一名女子,能有这番作为,令人万万想不到。”

    程越重新又牵起赵妙惠的手,笑嘻嘻地道:“你放心,我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好色,但还不至于收留会败坏我家风的女人,不管她长得有多美。”

    赵妙惠歉意地握了握他的手,柔声道:“是妾身不对,不该不分青红皂白。”

    程越笑道:“可我刚才看你听说贾似道的侍妾被我收进房时,好像在吃醋?”

    赵妙惠嗔道:“听说你这次东征,一口气又收了一百多名美女,尤以日本最多,你总要保重身体。”

    程越微微一笑,道:“那你觉得,我该不该收呢?”

    赵妙惠顿了一顿,幽幽一叹,道:“应该收的。”

    程越拍手笑道:“这就对了,我可没有胡作非为。”

    赵妙惠忽然认真地道:“只有一件事,妾身刚听说的时候有些莫名其妙。”

    程越笑道:“哪件事?说来听听。”

    赵妙惠道:“大都督强抢王绣的事。”

    程越两眼极难察觉地闪过一丝火花,笑道:“哦?是么?我之所以抢王绣,只不过为了激怒忻都,有什么好莫名其妙的?”

    赵妙惠摇头道:“不对,大都督想激怒忻都,有的是办法,为何却从他儿子琪未过门的妻子下手?高丽的美女想必也不在少数,大都督又为何非她不可?当时忻都的反意未露,大都督夺人妻女,就不怕被天下人谴责么?妾身以为,此事定有古怪,绝不如大都督说得那般简单。”

    程越欣慰地抚摸着赵妙惠的手,笑道:“天下间能看透此事的,最多不过三、五个人罢了,你果然就是其中之一。”

    赵妙惠眼睛一亮,笑道:“妾身猜对了么?”

    程越笑道:“你还没猜呢,只是说其中有古怪,我在等你的答案。”

    赵妙惠沉思道:“妾身以为,能值得大都督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只有两个可能。或者王绣有可与柔娘、顾夫人媲美的倾国之貌……”

    程越插口笑道:“为什么不说是你?换作你的话,我也一样什么代价都愿意付的。不过王绣虽美丽非凡,却还是不如柔娘或顾夫人。”

    赵妙惠嫣然一笑,接着一字一顿地道:“如若不然,那大都督所图的,必定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高丽!”

    程越赞许地连连点头,道:“好,一语中的!”

    赵妙惠见程越对她无所隐瞒,心里十分温暖,笑道:“妾身能猜一猜大都督为何要觊觎高丽么?”

    程越鼓励地道:“尽管说。”

    赵妙惠沉吟道:“高丽与日本隔海相望,离大都又不远,一旦大都督掌控了高丽,则进可攻,退可守,他日若与蒙古开战,必定会使蒙古南北难以兼顾。”

    程越笑道:“当然,这很容易看得出,还有么?”

    赵妙惠道:“关外的膏腴之地,是大都督亲自带兵打下来的,而且还设立行省,用心经营,大都督必定不肯割舍。如果能再控制关外,则日本、高丽和关外就可连成一片。战事起时,大都督从南方进攻,关外从北方突袭,忽必烈与西道诸王一向不睦,倘若再得到西道诸王的协助,忽必烈定插翅难逃,大都督甚至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赵妙惠说着做了一个合龙的动作,双手再用力攥紧!

    程越哈哈大笑,道:“说得容易,要如何掌控高丽呢?”

    赵妙惠道:“大都督为强抢王绣,借此拉拢王璥,不惜逼反忻都父子,手段委实狠辣。在高丽的朝廷之上,又对高丽文武和百姓恩威并施。回到大都后,王爷再出手刻意贬抑高丽王王昛,不使他获得声望和地位。无论怎样看,都是大都督高瞻远瞩的布局。至于最后要如何成事,妾身一介妇人耳,委实难以预料。”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寡妇赵妙惠(四)

    程越不禁微微一笑,道:“你能想到这里,已经很不简单了。高丽的确是我日后要特别着力的地方,我也有了几种策略,就要看高丽的情形,再决定用哪一种最好。王璥这个人,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此人工于心计,否则怎么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忻都的儿子琪?有了忻都当靠山,王璥完全可以不必理会王昛。”

    赵妙惠微笑道:“不过忻都在大都督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大都督才断定王璥可用,更可以借此激怒忻都,迫反他们父子,对么?”

    程越点头笑道:“的确如此。从我离开高丽以后,王璥给我送了不少有用的消息,他的根基之深,势力之大,我看王昛也未必了解。王璥对我确有大用。”

    赵妙惠道:“可高丽王王昛,是忽必烈的驸马,忽都鲁坚迷失公主日后也会返回高丽,忽必烈连一座耽罗岛都不愿让给大都督,何况高丽。大都督对高丽出手之日,是否就是要与忽必烈反目之时?”

    程越神秘地一笑,道:“那也未必。”

    赵妙惠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于是关切地道:“定娘不是给大都督找了许多名医么?大都督要什么时候看病?”

    程越苦笑道:“刚回来,事情太多,今天忙了一天,明天还要带着蒙古人游西湖,大概清醒的时候是没办法了。算起来明天晚上我就该昏睡过去,等那时再说吧。”

    赵妙惠谨慎地道:“大都督有没有想过,蒙古人派了十一万重兵随大都督南下,也许另有所图?”

    程越淡淡一笑,道:“当然,我就想看看,他们要如何发动,想在我这里捣乱,他们真小瞧了我。”

    赵妙惠郑重地道:“但大都督的病确是一大隐忧。”

    赵妙惠把话挑明,程越也不禁眉头紧蹙,叹息道:“的确如此,不过我不信这病能要我的命,老天既然让我来到这里,就不会随随便便又杀了我。”

    赵妙惠一怔,道:“老天让大都督来到这里?此话怎讲?”

    程越笑了笑,伸出右手,温柔地轻抚赵妙惠的脸颊,道:“你想知道的话,等你嫁给我的那天,我全都告诉你。”

    赵妙惠定定地道:“大都督的秘密还告诉过谁?”

    程越摇头道:“谁也没有,就算是定娘和柔娘,也只知道一点点,最重要的秘密,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

    赵妙惠讶异地道:“大都督为什么不告诉她们?”

    程越摇头道:“她们的年纪还是小了一些,等她们到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许会跟她们讲。”

    赵妙惠一双美目又起了一层雾气,忽然站了起来,道:“大都督今晚要和各位小夫人一叙别情吧?妾身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

    程越看到挠头笑了笑,道:“跟你说着话,真把这件事忘记了,我送你吧。”

    赵妙惠摆手道:“大都督的新居离寒舍已经远了,来回总要半个时辰,春宵苦短,大都督留步。”

    程越轻轻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是啊,这里什么都好,就是离你远了些,旁边又没有房子卖。”说着牵起赵妙惠的手,道:“我新收了十六名原来宫中的内侍,老成持重,忠心耿耿,让他们送你吧,我也好放心。”

    赵妙惠不忍拒绝他,点头道:“是,妾身听凭安排。”

    程越亲自去叫了老杜来,让他带人送赵妙惠回家。老杜年近半百,世情通达,一见便知大都督与赵妙惠有些牵扯不清却又不想让别人察觉,明白程越这是在重用他,心中暗喜,带着几个人将赵妙惠送出了府。

    程越望着赵妙惠的背影消失,才往自己的卧室而去。今天晚上,苏蓉、叶倩儿、云萝、胡秀秀、丁香、媚儿、雪儿、紫烟、诗芸、锦儿、玉儿和王氏都在等着他,一场肉搏在所难免。

    翌日清晨,奋战了大半夜的程越搂着苏蓉和叶倩儿睡得正香,卧室的门却被推开了。南必急着出发去西湖,非要完泽去叫醒程越,完泽只好由着她,过来叫程越起床。

    程越迷迷糊糊地被完泽推醒,得知是南必让他早起,气得直咬牙,道:“这个臭丫头,我昨晚这么辛苦,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么?”

    完泽哭笑不得地道:“相公这个理由,我是说不出来的。”

    程越无奈,在众妾的侍奉下漱洗更衣,到花厅去和南必等人一起吃早饭。

    眼下花厅主桌坐的人几乎都换成了蒙古贵人,包括程越在内,南必、塔剌海、奴罕、伯要兀真、阔阔伦、八八罕、撒不忽、完泽、囊加真、忽都鲁坚迷失、忽土伦,就占了十二个座位,原本南必是不许再有其他人到主桌来,但在程越的坚持下,定娘、柔娘、张淑芳和管道升硬生生挤了进来,由此也可见她们的份量。

    定娘、柔娘和张淑芳倒也罢了,她们受程越宠爱,天下皆闻,惟独一个娇娇怯怯的管道升,南必等嫔妃听都没听过,更看不出来她有什么特异的地方,而且她还未被程越收房!

    副桌上,尚有许多独当一面的贵妾没办法坐到主桌来,比如执掌工商银行的苏蓉,用玻璃替程越积累了大量财富的叶倩儿,容貌和心计皆为上上之选的丁香,更不要提程越一天都离不开的顾夫人或嫁妆丰厚到可怕的唐安安。就连其他的侍妾,比管道升美貌的也比比皆是,这个看起来并无甚出众之处的管道升又凭的是什么?南必对管道升的兴趣越来越大。

    用过早饭,真金、脱欢等人也陆续来到了大都督府,脱欢还可以算是半个主人翁,程越先带他们去了别墅那里。

    程越在香山建的别墅依山而为,雄浑厚重,极有气势。而临安的别墅则是明朗清新,柔和鲜艳,更显温馨。走在白石铺成的小路和绿油油的草皮上,众嫔妃兴奋得孩子一般,最后索性全都脱了靴子,赤脚而行,到处飞奔。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塔剌海

    塔剌海拉着忽土伦在草坪上快乐地踩来踩去,这里的天地让她想起了小时候放牧的牧场,总是那样鲜亮、美丽。两人正走得开心,塔剌海忽然轻呼一声:“唉哟!什么东西?”接着马上把右脚抬了起来。

    忽土伦蹲下身子一看,马上看到塔剌海秀美的脚上扎了一个木刺,伤口不深,但极易感染。

    忽土伦急忙站起身子,刚要回头向程越求援,就看到程越手里已提了一个军用的医药箱,快步走了过来。

    塔剌海吃了一惊,笑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程越笑道:“你们这么多人光着脚走路,总会有人踩到尖锐的东西受一点伤,我早就回车里拿出医药箱等着,结果你就是第一个。”

    塔剌海不由为之感动,直接坐到地上,将右腿架到左腿上,把脚亮给程越,笑道:“我不会包,能请你代劳么?”

    程越笑道:“没打算让你动手,来吧。”

    程越放下药箱,拿出酒精、白药和绷带,细心地为塔剌海除掉木刺,清洁伤口,再涂上药,不松不紧地包扎起来。动作如行云流水,温柔体贴,塔剌海从头到尾几乎没有感到疼痛,脚心感受到程越双手的温度,脸却在不觉间红了起来。

    程越包好后,回头对忽土伦道:“忽土伦,你抱塔剌海皇后回车上休息吧,再伤到就不好了。”

    塔剌海急忙摆手道:“不要,我穿上靴子就行。这里太美了,我想多看看。”

    程越笑了笑,道:“也好,那我帮你穿靴子吧。”低下头又为塔剌海小心地穿上了皮靴。

    塔剌海本想自己来,但看到程越已经动手,便不再言语,默默地享受着程越的照顾。

    穿好靴子,程越又亲自扶塔剌海站了起来,由她足尖点地,缓缓在四周散步。草坪里、路边和围墙上,到处都种满了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风一吹,即芬芳扑鼻,眼前的美景更加令人陶醉。

    塔剌海轻叹一声,道:“程越,在大都的时候就听说你将南宋治理得花团锦簇,繁荣昌盛,如今观之,名不虚传。我们虽然来了没多久,也都觉得南宋远比大元好得多。”

    程越笑道:“并不全是这样,大宋其实有许多比不上大元的地方,比如一些繁文缛节,比如民间崇文而不尚武,我一直在尽力扭转,总算见到了一点成效。”

    塔剌海忽然沉默下来,向前默默地走了一段路,转头认真地对程越道:“程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程越一怔,道:“什么事?”

    塔剌海郑重地道:“日后当你称雄天下之时,能不能和我们蒙古依然如今日这般,结盟互好,永不为敌?”

    程越心中大震,随即展颜一笑,道:“此话从何而来?大汗对我恩宠有加,我与两位公主也琴瑟合鸣,两朝大臣都是我的同僚,文武皆亲如一家,宋元两国为何要再起战端?”

    塔剌海心思单纯,见程越似乎言出由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道:“我不担心你,我只怕有人从中挑拨,毕竟大元占据了大宋不少地方,都是近在眼前的事情,心怀怨怼也不奇怪。”

    程越笑了笑,正待说话,塔剌海又眼睛一亮,道:“对了,假如可以的话,未来西征之时,我可以劝大汗将打下来的土地送给你当作补偿,湖广、陕西和四川加在一起有多大,回头你计算一下,最多让大汗补给你两倍大的土地,你可以留给子孙。”

    程越被塔剌海天真的想法弄得啼笑皆非,心中也因此对她起了很大的好感,笑道:“这件事可以跟大汗提一提,看他准不准。如果大汗能答应下来,我也正好对朝廷有所交待。”

    塔剌海欢喜地拍手笑道:“好啊,我到时候一定要试一下。”

    此时就见季子、忽答迭迷失和南阿不剌一起欢笑着跑过来,在她们身后,世仁、熙仁和惟康也在努力奔跑,但并不像在追赶她们。

    世仁、熙仁和惟康接受的都是最严谨的皇族教育,要求众人面前不得随意奔跑,因为若是摔伤了,服侍他们的人就要杀头。因此,他们从小就会克制自己,缓步而行。不过程越却鼓励他们释放天性,要有赳赳之气,还让他们做知客,他们也慢慢习惯了快走甚至是小跑,但像今天这样在众目睽睽下狂奔,身边也没有服侍的人,恐怕还是生平头一次!

    程越十分惊奇,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季子跑到程越面前,拉住程越的手,兴高采烈地道:“我们在捉迷藏,铁蔑赤要来捉我们。”

    程越哑然失笑,道:“铁蔑赤才几岁,你们需要跑成这样么?”

    南阿不剌笑嘻嘻地道:“铁蔑赤有人帮忙呢,南必皇后和撒不忽皇妃要和铁蔑赤一起来抓我们。”

    程越不由好笑,脱口道:“那你们快跑吧,注意脚下。”

    忽答迭迷失期待地道:“大都督来不来?”

    程越连忙摆手道:“我还要照顾塔剌海皇后,你们玩吧。”

    六个孩子欢笑着跑开,不一会儿,果然看到南必和撒不忽陪着铁蔑赤兴奋地追过来。塔剌海手一指,笑道:“那边。”

    铁蔑赤欢呼一声,三人一起追了下去,玩得不亦乐乎。

    程越本来只想在别墅区的外围待一小会儿,然后就领他们去自己的别墅去,没想到第一个落脚地大家就很喜欢。这里风光如画,又没有外面的人骚扰,也难怪大家都很开心。

    脱欢也像到了家一般,领着真金、脱脱、察八儿、恒仁、久仁等人到处游玩,尤其是他所住的高楼,令真金等人大开眼界,天下竟有这般壮观的楼宇!

    察八儿羡慕地道:“脱欢,难怪你总想回来,住在这样神仙一样的地方,换作是我,也不想走啊。”

    脱欢大笑道:“这一层楼我一直占着不走,姐夫也拿我没办法。我自己觉得,可比在姐夫的大宅子里有趣。”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预备上朝

    真金扶栏远眺,长舒一口气,赞道:“真是好风光啊!为何不在大都也建一座?”

    脱欢摇头道:“我也曾经问过姐夫,姐夫说他担心要是在大都建上一座,很多的贵族就会争先恐后地越建越高,大都的百姓根本负担不起。反之在临安的话,姐夫可以随时掌控,这就是两地的区别。”

    真金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镇南王说得对。自从父汗的别墅建成后,已经有许多显贵想在别的地方建类似的别墅,幸好镇南王早已令南宋的工匠全数返回,图纸也不许留下,否则大都周遭一定处处大兴土木,想拦也拦不住。”

    真金等人聊得正欢,恒仁和久仁两对夫妇则是面对着名闻遐迩的西湖美景欣喜若狂,甚至感动地落下泪来!

    恒仁喃喃地道:“这就是西湖啊!果然美不胜收,无愧于诸多名篇诗句。”

    久仁当即吟诵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苏东坡的这句诗,只有在这里,才能直正地有所体会啊。”

    日本的贵族崇尚汉学,对于唐宋的诗词皆如数家珍,有关西湖的诗句他们不知听过多少,如今真的到了西湖,心情能不激动么?

    佶子满脸憧憬地问道:“我们过一会儿可以乘船游湖么?看看那些诗词里的景色。”

    恒仁笑道:“当然可以,否则大都督怎么会带我们来这里呢?”

    愔子痴痴地道:“如果能够终老在这里,不也很好么?”

    久仁一指远处掩映在翠绿之间的寺院,道:“那里也不知是什么寺院,西湖多名寺,对佛学的修为而言,可是再好也不过的地方。”

    恒仁不由笑道:“临安真的很好,日本再过一百年也远远不及,一到这里就不想离开了。”

    此时只听旁边的察八儿嚷道:“脱欢,我如果为大都督立下大功,大都督能不能也赏给我一层楼?我不跟你抢,十一楼就行!”

    脱脱跃跃欲试地道:“那我要十楼!咱们住得近一些,也方便走动!”

    楼下传来嬉笑声,六个孩子从远处奔进楼里,飞快地往上跑。很快,南必等人也追了过来,跟着爬上了楼。其他的嫔妃和程越等人也陆续走了过来,该是中午用饭的时候了。

    塔剌海脚有些疼,就由忽土伦背着她一口气直上十二楼。大家坐定之后,从雅乐居订的饭菜也准时送到。边观赏无际景致,边享用天下一绝的美食,每个人都十分快活。

    用过午饭,程越再带他们去自己的五栋别墅游玩。两位圣人眼下都住在宫中,别墅静谧典雅,南必一见就喜欢,拉着阔阔伦和八八罕到她们之前住的地方又转了一圈。

    别墅的码头停着游船,程越再请大家上船游湖,直到入夜,船才缓缓靠岸,众人意犹未尽地各自回到居处。程越昏睡的时辰已至,在马车里便沉沉睡去。

    程越这一睡可不要紧,连全玖都亲自来探望,留梦炎与陈宜中都亲自送来药材和补品,如果不是完泽不许,上门探病的大臣能挤破大都督的府的大门!

    定娘已为程越选定了三百多名医生,从程越昏睡回府的那一刻起,这些医生就连夜赶到,一个接一个地为程越看病,结果就是全数狼狈而归。有些名医不甘心,死马当活马医地开出了许多药方,希望能侥幸起到一点作用,完泽见他们病理都讲不出来,下令一概不许用。

    临安的百姓听说大都督病倒,无不忧心忡忡,街头巷尾,处处可见百姓为程越立的香案,临安四周的寺院、道观也都挤满了人,香火大盛。

    一觉睡了三十多个时辰,程越醒来时,天色已放亮,卧室之中仍有许多妾室彻夜陪伴。定娘坐在床头,见程越睁开了眼睛,喜不自禁,一把抓住程越的手,刚一张口,已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其他的妾室也一脸惊喜地围上来,她们没经过这样的事情,当然不如完泽等妻妾镇定。

    程越含笑道:“我这不是没事么?早上了吧?快给我弄早饭吃。”

    柳娘擦着眼泪答应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众妾则是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关切,程越应付得口干舌燥,王氏还抱着他哭了一回。

    谢道清每天都派邓惟善过来探望,刚好看到程越苏醒,回去向谢道清报喜,谢道清十分高兴,她的身体已好了大半,于是又令邓惟善回去,请程越休息一天后上朝。

    程越一醒,朝中重臣便接踵而至,第一个到的就是杨霆。程越与他辟室密谈,良久方歇。随后,文天祥、张钰等人也与程越说了很久的话。程越不停地召见大臣,直至入夜。

    翌日,程越由完泽、囊加真和定娘亲自服侍,穿上全套的官服,要去宫中上朝。

    完泽打量着程越一身的打扮,笑道:“相公大概是最后一次要穿这身衣服,等上朝回来,定是要换成王爷的官服了。”

    程越摇头道:“即便封王,我其他的官职也不能随便卸下,得一并兼着。”

    囊加真不以为然地道:“仅一个郡王,大宋也真拿得出手!相公是太皇太后的义子,就不能直接封一个亲王么?亲王不行,嗣王也可以啊!”

    程越笑道:“荣王和秀王乃皇亲国戚,尊贵无比,也只封了个嗣王,我不过立了几样微功,难道就要做亲王么?成何体统?大宋开国数百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年轻就要封郡王,没什么可抱怨的。再说,我娶了三位公主,为蒙古立下了许多功劳,在大元不也只是宗王,并非亲王么?”

    囊加真急着辩解道:“那可不一样。大元的亲王只能是大汗的皇子,而且是有封国、独掌一方的皇子才可封亲王,除此之外,最多只能封宗王。父汗直接把相公封为宗王,又将相公立为诸王之首,位于太子燕王之上,已经是前所未见的隆恩。”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朝拜(一)

    程越见囊加真急着为忽必烈辩解,微微笑了笑,道:“所以说,无论什么事,都得照规矩来,不要随便挑剔。何况,封亲王还是嗣王、郡王有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个名号罢了。”

    囊加真这才听出程越是不满她挑拨他与两位圣人的关系,连忙解释道:“相公,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大宋的规矩严了些,但也很有好处。”

    程越知道囊加真素来没有心眼,于是点了点头,道:“对,你想明白就好,用过饭就走吧。”

    程越此次上朝,可谓声势浩大。程越麾下的文武百官已经人数众多,大元的五位皇后、两位皇妃、四位公主、两位郡主,以及太子、皇子、王子、大臣等显贵均要跟随,还要加上大元十二位参与过南征大宋的大将和高丽军民总管洪茶丘!

    此外,日本的废皇室、镰仓幕府的遗孀、前大将军及投降的日军大将和高丽来的王宫主等人同样要入宫参拜,大宋自建国伊始,从未有过此等盛况,而且就在大元侵宋的区区两年多之后!

    午门前,各式马车一眼望不到边,冠盖云集,群贤毕至,文臣如潮,猛将如云,护卫、侍从不计其数,各族衣冠争奇斗艳,各种语言来往交织,看得门外的御林军目瞪口呆。

    这才只是开始而已,以后来自各国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大都督好大的气魄!

    谢道清与全玖已和临安群臣在大殿等待,程越走下马车,一转身,刚要叫完泽过来,右手的位置却是由南必抢了先,完泽不好跟她争,只得站到程越的身后。

    程越有些意外地看着南必,没有说什么。南必毕竟身份非凡,在他面前可以降尊纡贵,但到了大宋朝廷,她就不能随便低头了,否则回去没办法交待,这也是必要的坚持。而按照正常的礼节,程越其实没有资格与南必并肩而行,应该落到很后面才对,南必也顾全了程越的面子。

    南必既然站到了程越的右手边,真金便自然地站占据了程越的左手边。真金身为大元太子,未来的大汗,怎么也不能在上朝时屈居程越之后,程越也无话可说。

    两人将程越夹在中间,已经算是破格的礼遇,分明在临安依然当他是大元的诸王之首镇南王!

    程越微微点了点头,笑道:“请吧。”算是默认了他们的位置。于是乎,宫门外出现了一幕罕见的场景,一位大宋的大臣在中间,蒙古的太子和皇后在两边,三人并排向宫中走去!他们身后,尚有大批蒙古贵族、文臣武将亦步亦趋地跟随,望之简直如同在大都上朝一般!

    蒙古贵族一个个衣着华贵,挺胸抬头,其盛气足以凌人。程越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神态沉着,龙行虎步,不怒自威,望之分明有帝王之气。张彦站在宫门前在心中感叹,惟有大都督,才压得住这许多蒙古人!

    大庆殿上,谢道清与全玖穿着全套的朝服,庄重肃穆,不住向殿外远眺。很快,她们与群臣便看到程越和他所率领的大批显贵重臣迈上了殿外的台阶,似一座移动的山峰,向大庆殿涌来。

    谢道清与全列虽然摆出了全副仪仗,可谓冠冕堂皇,但华贵有余而威势不足,加之宫殿狭小低矮,秀则秀矣,却令蒙古贵族都似有隔世之感。南必冷眼扫了一圈,心中暗自冷笑——这样的朝廷,岂是蒙古的对手?若不是程越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大元南下一统绝非难事!

    谢道清与全玖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蒙古贵族,更不要提蒙古的皇后和太子,而且,他们身后还跟着曾经南侵大宋的诸多蒙古大将,全是当年她们在奏折里一看到名字就心惊肉跳的人物,此时竟然全数出现在面前!她们只是女人家,岂会一点不害怕?

    全玖不由紧张地握住了手,谢道清心中也在打鼓,如果不是程越隔在中间,她们可不敢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汉。

    程越迈过大庆殿的门槛,来到赵显面前。赵显身后,一道珠帘细细疏疏地垂下,两位圣人端坐于后,恰好可以掩饰她们的忐忑。

    众人站定,大庆殿顿时显得十分拥挤,两侧的大臣被迫尽数后退,好让他们有施礼的地方。

    程越行礼道:“臣程越,率军东征,凯旋而返,特回朝向两位圣人和陛下缴令,并带日本废皇室、征夷大将军与镰仓幕府遗孀前来朝拜,望圣人怜悯。臣此次南归前,已与大元囊加真公主、忽土伦公主共结秦晋,忽必烈大汗按蒙古风俗,特派真金太子、南必皇后、塔剌海皇后、奴罕皇后、伯要兀真皇后、阔阔伦皇后、八八罕皇妃、撒不忽皇妃、忽都鲁坚迷失公主、察八儿王子、脱脱王子、忽答迭迷失郡主、南阿不剌郡主南下送亲,随臣一并拜见两位圣人和陛下。此外,臣已与忽必烈大汗达成盟约,忽必烈大汗并遣十二位大将率十一万重兵助臣南征,缴获之利另行分配。忽必烈大汗再派三十二名文官南下,到大宋学习变法之事,臣已令其随臣上殿参拜,谨上。圣人、陛下圣安。”

    程越恭恭敬敬地向上行礼,然后让到一旁,点头示意,南必、真金等人便各按身份跟着行礼,真金、南必仅一揖或一福而已。

    全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些险些令她身死国亡的蒙古贵族,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只清楚一点,若是没有程越的出现,她此刻已成为他们脚下的奴隶,任他们宰割了吧?

    虽然名为朝拜,但谢道清可不敢托大,赵显等他们行礼后,便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郑重回礼。谢道清和全玖也在帘后欠身为礼。

    谢道清缓声道:“各位贵人免礼,宋元两国,曾为盟邦,共击暴金。如今两国重修旧好,从此当同心协力,南征必就全功。”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朝拜(二)

    真金见大宋的皇室没有端出从前那种让人讨厌的架子,心里也颇受触动,猜不出是不是程越提前打过招呼,笑道:“圣人所言甚是,当初大宋的奸臣对我蒙古屡次背盟暗算,致使两国反复开启战端,百姓流离,生灵涂炭,每每思之,殊为不忍。如今大都督已是我蒙古的天赐驸马,贵为诸王之首,言必行,行必果,盟约既成,两国自可遵约而行,决不相悖!”

    谢道清点了点头,心中对真金这番话颇为感激。

    话说从头,当年蒙古与南宋相约共同灭金,平分领土,为兄弟之邦,南宋按对金的条约纳贡。窝阔台确实遵守了承诺,灭掉金国后,将应该分给南宋的土地交给南宋的官员,便撤兵准备西征。但南宋不把盟约当回事儿,土地照拿,贡赋却一文钱也不给。

    第二年,窝阔台见南宋没有依约纳贡,便遣使责问,理宗两手一摊,战乱初平,何来钱财?明摆着要赖账。这还不算,使者回途中被南宋人打伤,官员也不闻不问。即使这样,窝阔台也没追究,认为南宋大概确有难处,使者被打也不是朝廷指使,只发文斥责一通了事。窝阔台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西征上,根本没有要进攻南宋的心思。

    没曾想,南宋君臣急于收复全部旧土,竟然主动进攻蒙古。窝阔台当时忙于西征,无暇它顾,于是只下令各地的驻军专守防御。南宋军队于是趁机横行,竟直接打到了黄河边!

    原金国的中原百姓久经战乱,好不容易勉强安定下来,南宋军队却出尔反尔地北上征伐。这也不打紧,问题是南宋军队的军纪比蒙古人还差,后方的粮草又常常周济不到,结果北宋故地的汉人被南宋军队反复劫掠,彻底激怒了北地汉人。加之金国之所以灭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被南宋暗算所致,原金国百姓都对南宋心怀怨怼。两相纠结下,北地汉人奋起反抗,杀死了南宋派来的官员,打出为金哀宗报仇的旗号,要求蒙古向南宋宣战。

    当地的蒙古军队不过是些散兵游勇而已,真正的蒙古骑兵非常少。但情势所逼,蒙古军队只好硬着头皮与南宋开战。没想到,南宋的大军居然被连偏师都算不上的少量蒙古军队打得大败,一溃千里,最后竟连窝阔台分给南宋的领土也全部丢失!

    转过年,窝阔台再派使者到南宋,谴责南宋背盟,要求南宋把答应的纳贡兑现,这本是南宋与蒙古息战复盟的好机会,事实已经证明,南宋的军队不是蒙古人的对手,又是背盟在先,只要将纳贡兑现也就罢了。结果一提纳贡,南宋居然把蒙古使者暴打一顿,然后轰了出去,大骂蒙古人不过蛮夷而已,岂能让堂堂大宋对它称臣纳贡?

    蒙古使团被打得抱头鼠窜,这还不算,一路又被南宋好事的人追杀,大部分都没能活着逃回蒙古。窝阔台得知使团的悲惨遭遇,勃然大怒,立即召集军队。窝阔台下令大掠宋境十年给予惩罚,于是蒙古军队从各处突破边境,反复侵入南宋境内,四处劫掠了七年,才因窝阔台病重,各路人马要回去争夺汗位而相继撤走。

    期间南宋各地被蒙军到处攻击,除了几个城没被夺取外,蒙军如入无人之境。南宋很多地方的官员为避免所在城池遭到攻击,纷纷与城外蒙军洽谈纳贡,承诺只要蒙军不攻城,日后一定送上黄金美女丝绸若干云云。蒙古大将们以为南宋这回必定接受了教训,于是便收下了他们的契约。各路蒙军撤回时,带回的这类契约足有几大箱子。

    这次长达七年的劫掠,由于蒙古主力西征,根本没有多少兵力,也没有确定的攻击线路,四川、湖广、陕西乱打一气,完全就是为了用劫掠报复南宋的毁诺。

    窝阔台病重后,各路人马忙于汗位的争夺和急于自保,于是尽数撤退。各地方官员无不大喜,临安捷报频传,蒙古的主动撤军被这些人吹嘘成了连串的大捷。

    这期间各地南宋军队施展了各种无耻的伎俩,蒙军四处劫掠时他们不敢迎战,而是纷纷洽谈纳贡,签署纳贡契约,蒙军一离去就去谎报大捷,要求朝廷封赏,朝臣也没人愿意明白地指出来,可谓上下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窝阔台忽然去世,西征被迫中止,远征到欧洲的蒙古各皇子、大将纷纷返回,参与蒙古汗位的争夺。

    蒙古汗位反复争夺之时,蒙古人没人想再去理会南宋,但其时各皇子都需要大量财物或收买人心,或扩充军队,于是很多人就想起了从南宋带回的一大堆契约,料想南宋这次不敢再违约,便纷纷遣使南宋各地索要当年承诺的财物。不料使节去了一批又一批,非但什么也没要到,反而大多被当地南宋官员杀了灭口,免得他们的把戏被拆穿。各皇子得知后,对南宋再一次的背信弃义无不咬牙切齿,更加痛恨南宋人反复无常,实在是无耻的宵小。

    蒙古汗位的争夺终于分出胜负,蒙哥于1251年夺取汗位后,立即着手对南宋展开报复,于1253年出兵讨伐南宋,专门攻打那些赖账的城池,结果除了钓鱼台之外竟无像样的战斗,各地南宋军跑的跑死的死,蒙军主力由忽必烈带领还经四川西部攻入了大理国,在大理国,蒙古人才遭到了十分激烈的抵抗。

    忽必烈率军打了整整七年才攻克大理,随后忽必烈返回向蒙哥缴令,云南蒙军则在其他大将的带领下,北上一路进攻川南,一路攻击湖南,试图与北方的蒙军会师。

    忽必烈回去后又带另外一支军队回转攻击湖南,而蒙哥见大理被灭也亲自督军川北,准备攻下钓鱼城、重庆、万县,然后出三峡,入湖南与忽必烈汇合,再视情形决定做北上回师还是东进扫荡。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朝拜(三)

    钓鱼城自古皆为天下奇险,居高临下,易守难攻,蒙军攻击钓鱼城找不出合适的方法,而钓鱼城守军也拒不投降,因此拖了几个月也没打不下来。期间蒙军中还爆发了瘟疫,有蒙军将领建议绕过钓鱼城,直取重庆与万县,却被愤怒的蒙哥拒绝。后来蒙哥负伤染病(有攻城负伤和在军中染病两种说法),竟死在围困钓鱼城的蒙军中,于是各路蒙军只得再次纷纷撤回,又开始争夺汗位。除了攻击钓鱼城外,蒙军几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蒙哥身死的消息传到忽必烈军中时,忽必烈已经渡过长江攻击鄂州,闻讯既惊且喜,在大臣的劝说下,决定回师北归,争夺汗位。而此时南宋援救鄂州各路大军在贾似道的统领下,非但不敢乘机攻击,自作聪明的贾似道还送上一份密约,约定以割江为界,每年纳贡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万匹为条件请忽必烈撤军。

    忽必烈急于争夺汗位,于是收下契约就匆匆撤退,贾似道立即回朝报喜,声称蒙军被他率军击败,后来居然凭此平步青云!而这时从云南北上进攻的蒙军也杀到了湖南潭州,忽必烈派了几千人接应一起渡长江北上。正当此时,宋军在蒙军主力渡江后,竟在渡口截杀了殿后渡江的一百七十个蒙军,谎称鄂州大捷,忽必烈由此对南宋极为愤恨,为日后再次南下攻宋埋下了祸根。

    此战后蒙古又陷入长期的汗位争夺,忽必烈与漠北诸王连番恶战,烽火四起,粮饷一直是很大的问题。此时忽必烈以为南宋应该不至于再次重蹈覆辙,于是又派使臣去向贾似道讨要贡赋。

    贾似道以谎报军功得以升官掌权,自然不愿让自己与蒙古的密约被人所知,于是忽必烈的使者不是被扣就是被杀,南宋承诺的纳贡还是一文钱也没有兑现!

    忽必烈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下决心必须要灭亡南宋。在取得汗位后,很快就挥军再次南征。南宋军队在蒙古人的连续攻击下一败涂地,降将如云,天险钓鱼台也在投石机的面前无力支撑而投降。

    南宋见大事不妙,急忙遣使者拜见忽必烈,承诺绝对按时纳贡,忽必烈命人抬出几大箱子契约让南宋使者看。伯颜告诉使者,自联合攻金以来,南宋与蒙古所签定的全部契约均在此,只要从中挑出任何一份,南宋曾经兑现过一次,蒙古大军立即全部撤回,永远不犯南宋。使者翻看契约,无言以对,只得掩面饮泣而回。

    所幸南宋将亡之前,程越突然横空出现,力挽狂澜,将元军逼退。应当说,仅以屡次背诺、毫无诚信而言,南宋也活该灭亡!

    真金之所以特地强调程越言出必行,实际上就是在当面提醒谢道清,元宋之所以开战,其原因不在蒙古,而在南宋。不过,真金也算顾及到了谢道清的颜面,只说奸臣不守盟约,而未提南宋历代帝王背信之举,故此谢道清才颇为感激。而真金也说得明白,蒙古不愿再相信南宋朝廷,只有程越的承诺,大元才会持守。

    谢道清温言道:“不知忽必烈大汗龙体可安康?”

    真金笑道:“父汗这几年将外面的征战都交给镇南王,自己安居大都,只专心临朝理政。吃穿住用,都由镇南王安排,过得十分惬意,想必两位圣人也是如此。”

    谢道清哑然失笑,道:“不瞒太子,哀家连朝政也尽数委托大都督,不想再过分操劳。”

    真金话中有深意,谢道清如何听不出来?马上便给了不软不硬的回击。

    谢道清又问道:“察必大皇后的凤体如何?”

    真金笑道:“母后的凤体先前略有微恙,后经镇南王调理,已经大有好转。父汗常说,这是镇南王立下最大的功劳。”

    谢道清呵呵一笑,道:“如此甚好,哀家几次不适,也是大都督施以金石之术治好的,可惜这次察必大皇后没有来大宋,缘悭一面。”

    真金道:“母后对两位圣人也很挂念,晚辈临行之时,母后曾对晚辈耳提面命,令晚辈多多向两位圣人问候。”

    谢道清笑道:“太子此次驾临,不妨在大宋多住些时日,让哀家尽些地主之谊,我们两国也该多亲近。”

    真金施礼道:“多谢圣人美意,但父汗不许晚辈在外面逗留太久,朝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置,最多半个月,晚辈就要回去了。”

    谢道清挽留了几句,真金诚恳谢过。谢道清惋惜地道:“是么?那就请太子尽情游玩,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向大都督说。”

    真金笑道:“谢圣人关怀,大都督安排得很周到,这几天一直有人陪着晚辈在临安赏玩,令晚辈大开眼界。”

    谢道清笑道:“理所应当,何必言谢?”用手一指真金身后的两位小郡主,道:“这两位就是太子的郡主吧?”

    真金回身把两位小郡主拉到身前,笑道:“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晚辈特地将她们带在身边,让她们见见世面。”

    谢道清见两位小郡主长得活泼可爱,十分喜爱,道:“过会儿哀家可要好好疼一疼,真是两个好孩子。”殿上讲的都要是国家大事,不方便唠家常,故此谢道清只点到为止,这正是她该有的分寸。

    全玖与南必年龄相仿,两人隔帘对视,彼此都十分好奇。蒙古是没有垂帘之说的,察必大皇后上朝,就是坦坦荡荡地出现在群臣面前,而且与忽必烈并排而坐。像大宋这种在皇帝背后垂帘听政的,南必还是第一次见。

    全玖极少在朝中见到女子,倘若有贵妇进宫,都是直接到后宫见面,程越的妻妾之前也是循了此例的。像今天这样,一大群蒙古后宫嫔妃和公主直接登殿拜见的,她想都没想过!

    南必越想越是好奇,微笑道:“请问太后,隔着一道珠帘,看得清我的样子么?”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朝拜(四)

    全玖一怔,从来没有一个女子敢对她这样讲话,但她并未觉得南必唐突,反而喜欢南必的坦率,遂柔声笑道:“南必皇后说得对,哀家是有些看不大清楚。所以过一会儿请各位贵人到后宫一叙,也好彼此相识。”

    南必听着全玖柔和安详的声音,十分喜欢,对全玖颇为好奇。

    谢道清笑道:“殿中哀家已备妥了些椅子,有请各位贵人坐下说话。”

    陈保合马上带着几名内侍将椅子从角落里搬了过来,蒙古所有的皇族都有了一个座位,完泽等三位公主也不例外。

    谢道清又道:“大都督远征凯旋,劳苦功高,赐座。”

    陈保合亲自搬过一把软椅,备极殷勤,请程越落座。坐着上朝,是罕见的殊荣,一来程越的功劳着实太大,二来蒙古人都坐下,怎么可以单独让程越站着?要知道,他的三位公主妻妾可都有座位。

    程越也明白自己必须坐,于是没有推辞,谢恩之后坐到了前头。

    蒙古贵族坐到旁边,后面便露出了程越手下的文武大臣,以尹榖、李庭芝等人为首,一齐上前拜见。

    这些重臣不管过去还是未来,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谢道清眼见贤能的臣子充斥朝中,心中大喜,每人都勉励了几句,对程越提拔上来的赵孟頫、昝万寿等人更是多有关怀。惟独杨林这个人不在,谢道清是清楚原因的,问也不问。

    各部尚书、侍郎等高官,除程党之外,心里无不五味杂陈。过些日子之后,他们的官位极可能就会被面前这些人替换掉,否则要他们回来做什么?唉,听天由命吧。

    程越呈上一份封赏的清单,无论是官职还是财物,程越都已经替朝廷兑现了,谢道清只需在上面加盖玉玺确认即可。至于苏州的官员升职一事,不方便马上定,要回去再起一封奏折专奏。

    大宋文武退到一旁,后面立即涌上十三名大将——十三太保中的十位、也烈拔都儿父子和洪茶丘。其中只有洪茶丘没有参与过对大宋的南征,其余十二人,皆是令南宋闻风丧胆的猛将,被他们歼灭的南宋军队数以十万计!

    十三名大将以也烈拔都儿为首,一齐向两位圣人和赵显行礼,再一一报上姓名。谢道清与全玖只觉得心中阵阵恐慌,陡然想起无数奏折中的战报,而这些杀人不眨眼、动辄屠城的大将,就在自己面前!如果不是程越坐在眼皮底下,她们两个弱女子,真的没有足够的勇气和他们说话!

    谢道清深吸一口气,好在有珠帘挡在面前,真金等人看不到她的不安,勉强一笑,道:“各位将军南下辛苦了,此次随大都督南征,定能旗开得胜,横扫南方诸国。”

    张弘范恭声道:“臣等一切听从大都督的军令,谢圣人赐福。”

    谢道清见张弘范颇有儒将之风,持礼也周正,心中暗赞:蒙元能有今日,果非侥幸。

    谢道清又与其他大将说了几句话,人人对答如流,毫无骄横之色,不愧为名将。而一头栗色头发,眼睛近乎蓝色的也烈拔都儿、玉哇失父子,则让谢道清格外多看了几眼。

    全玖见游显在里面显得比较老迈,关切地问道:“游老将军今年贵庚?”

    游显大声道:“末将再有三年,即为古稀。”

    全玖吃了一惊,道:“游老将军,南征路途遥远,艰苦异常,游老将军何必还要再去呢?”

    游显摇头道:“多谢圣人关怀,但末将深受大都督器重,这次东征回来,末将的两名犬子也多蒙大都督提携,知遇之恩,将以残躯报之!”

    谢道清问程越道:“大都督,游老将军的两位公子现在何处?任何官职?”

    程越笑着指了指十三名大将背后的众多元朝官员,道:“就在其中,臣都给带来了。”

    程越一挥手,十三名大将退到一旁,三十二名年轻的元朝官员在不忽木的带领下,上前行礼。

    谢道清一看便知三十二人皆属博学干练之辈,心中不由感叹,忽必烈武功之余,并没有忽略文治啊!朝中能找出这许多年轻的才俊,即为明证。

    谢道清问道:“不知哪位是不忽木?”

    不忽木站在最前方,闻言上前一步,道:“臣在。”

    谢道清上下打量了几眼,见不忽木年轻沉稳,斯文之中,虎虎而有生气,颇有程越的风范,不禁赞道:“大都督常常在哀家面前提起你,说你是大元后进之中的佼佼者,文武皆能,明理通达,在大宋也是出类拔萃的。此番到临安来,学习之余,如能对政事有所补益,当尽力而为。”

    不忽木心中一阵感动,长施一礼,道:“臣必竭尽忠诚。”

    谢道清喜欢文官,这三十二人又是整个大元挑选出来的精英,说起话来都能对答如流,很得谢道清赞赏。三十二人中,不仅有游显的两个儿子,还有张弘范等人之子,忽必烈想得也很周全。

    谢道清高兴之余,每人赠了一部官藏《诗经》,算作见面礼,三十二人一齐拜谢,心里都大感兴奋,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得到这种赏赐,南宋果然是书香之所。忽必烈用儒生但并不重视儒学,自然不会赏赐这种经典给他们。

    宋元的大臣们都退到旁边后,殿中宽敞了少许。恒仁、久仁、世仁、熙仁、惟康等日本皇族及日本降将上前朝拜。他们与宋元的大臣不同,首次朝拜必须行大礼,于是全部匍匐在地,男女皆同,已被程越收房的讃岐局、乡子等也属降人,概莫能外。

    看到被征服的日本皇族大臣跪满大庆殿,大宋满朝上下,此时的心情畅快至极!大宋立国几百年,除了太祖时灭掉几个国家实现了南北一统,后来便每下愈况,再也没有值得称道的灭国之功了,更不要提将一个远悬海外的大国并入领土。也就是说,眼前这番景象,太祖后几百年来是头一次!

第一千零四十章 朝拜(五)

    谢道清见日本皇族大臣皆举止端庄,衣着华美,面无奸猾之色,言无谄媚之语,丝毫没有该亡国的样子,不禁在心中啧啧称奇。这样的国家,看起来就不会弱,居然硬是被程越灭掉了,只能说国运不昌,无可奈何!

    全玖也非常惊讶,她本以为日本人都是些不起眼的蛮夷,没想到眼前的这些日本废皇族男子们凝重守礼,女子们端庄柔美,众多武将身上也隐隐透着杀气,进退有据,丝毫没有王朝末世的颓废无能之色。看来,程越这趟东征很不简单,换作其他人,恐怕极难成功!

    谢道清对世仁尤其感兴趣,世仁与赵显一样,也是在很小的年纪就当上了皇帝,不同的是世仁的父亲恒仁还在,而赵显的父亲度宗已经去世。更有趣的是,熙仁作为皇太子,居然比世仁大,而赵显也有比他大的兄长广王赵昰,身后也都站着一位权倾朝野的大臣,两人的身世极其相似。

    谢道清慈爱地道:“诸卿一路而来,渡海南下,水陆相继,十分辛苦吧?”

    恒仁恭敬地道:“回禀圣人,大都督对臣等照顾有加,并不辛苦,反而长了许多见识。”

    谢道清笑道:“大都督待人向来一视同仁,诸卿既已归附,当戮力同心,朝廷必不负诸卿。”

    众人一齐称是。

    谢道清看着眼前的日本女子实在美貌,忍不住问道:“大都督,这里面谁是你新收的侧室?”

    程越一怔,只好挨个点名道:“真子、和子、雅子、讃岐局、凉子和乡子,暂时就这么多。”

    谢道清见程越没有点到几位有儿子的美女身上,略一思忖,已明其意,心中暗自称道,向程越点了点头。

    程越笑了笑,只作不知,道:“圣人,日本有三件传世的国宝,象征日本的皇权,臣这次也带了回来,圣人要看一看么?”

    谢道清不愿当着日本降人的面观赏让他们尴尬,于是道:“以后再说吧,先放在大都督府中。”

    程越对谢道清的体贴十分赞赏,拱手领命,恒仁等人也很感激。

    谢道清道:“日本既已成为大宋的行省,京都的名字就要改,哀家听大都督说,京都以前的地名叫丹波,是么?”

    恒仁在心中长叹一声,拱手道:“圣人博闻强记,臣佩服之至。”

    谢道清道:“那从此之后,京都便恢复旧名丹波,世仁封为丹波郡王,久仁进爵为国公,熙仁、惟康为郡公,封号待圣旨再定。”

    四人忙上前领旨谢恩。

    谢道清感念日本不该灭亡,因此对日本降人格外优待,各赐了一所宅子给恒仁、久仁和惟康。宅子都不算大,但好在离皇宫和西湖都不远,精巧雅致,价值极高。

    宰子和惟康谢恩收下了宅子,但宰子当面提起程越答应她的事情,请求住到大都督府的外宅,让惟康为大都督效力。

    谢道清吃了一惊,问过程越后便一口答应下来。世仁与熙仁也有意常去大都督府请益,程越索性请求让他们与赵显等人一起上课,谢道清想了想也拟旨同意,恒仁、久仁等大喜过望,连连拜谢谢道清与程越!

    日本降人之后,只剩下高丽的王宫主和王绣两名女子上前拜谒。其实她们本可以直接到后宫等待,但两人担心自己会因此被排斥,还是决定跟着众人一起拜谒,不过是排到了最后。

    王宫主年过四旬,依然姿容秀美,而王绣更是美貌绝伦,谢道清和全玖同样是第一次见到高丽美女,顿觉眼前一亮。王绣娴静中透出一分倔强,甚得谢道清的眼缘。谢道清见王绣的头发梳得与王宫主不同,指着王绣对程越道:“这位高丽的国公之女,你可曾收房?”

    程越一怔,道:“臣……还没有。”

    谢道清大为惊奇,道:“为何没有?难道她做了什么错事么?”

    王绣幽怨地低下头,程越尴尬不已,道:“这个么……不瞒圣人,王绣是退亲后跟着臣的,随后她从前的夫家就因叛逆而被灭族。臣以为……还是等一等的好,免得她心里难过。”

    谢道清不明其意,问清之后,才知来龙去脉,点头赞道:“此事你做得稳妥,的确不急于一时。”

    王绣这才知道自己为何迟迟没有被招去侍寝,心中暗暗感激,但也不由埋怨程越想得未免太多。她与琪没什么私下的男女之情,琪被程越处死后,她心里确实会有一点难过,但也只是那么几天。况且琪是典型的登徒子,最喜美色,看到柔娘之后,马上就将自己抛诸脑后,她对琪又有什么可留恋的?

    谢道清一时好奇,问过又觉得后悔,这种儿女私事,也是该在殿上讨论的么?连忙补上一句,道:“哀家多了句嘴,大都督莫要心烦。”

    程越笑道:“圣人是臣的义母,什么都可以问的。”王宫主与王绣立即退下。

    谢道清歉意地笑了笑,留梦炎见机不可失,连忙抢上一步,正要请求为程越封王,就听南必开口道:“两位圣人,大都督为大宋立有存亡绝续之功,立新法,安朝政,和大元,征日本,这些功劳加在一起,若是放在大元,早已封为宗王,不知大宋要如何封赏?”

    留梦炎气得险些抓耳挠腮,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被一个蒙古皇后抢了先!话说回来,关她什么事?!

    谢道清也觉意外,程越更是吃了一惊,隐隐感到其中似有蹊跷,于是道:“南必皇后,此乃大宋国事,与大元无关。”

    程越一发话,群臣才认定南必并非与程越唱双簧,想来也是,程越封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何用南必多此一举?但南必不是小孩子,之所以有这样的举动,绝不会是无的放矢,蒙古人究竟意欲何为?

    南必马上反驳道:“如何无关?大都督是蒙古的驸马,几样功劳至少有一半都与大元有关,我为大都督请功,理所应当。”

一千零四十一章 朝拜(六)

    南必的话倒也颇有几分道理,仅就程越娶了三位蒙古公主来说,蒙古也不能对程越的事情袖手旁观,为程越讨一个王位下来,确实算得上本分。只是南必此时突然开口,究竟是画蛇添足、是抢功,还是另有他意?

    程越也注意到留梦炎已经站了出来,默默地看着南必,思忖了一下就没有再说话。

    谢道清老于世故,殿上微妙的氛围她比谁都清楚,立即下定决心,道:“南必皇后所言甚是,哀家早已拟了旨意。”说到这里,清了清喉咙,沉声道:“集贤殿大学士、水陆大都督程越,内固朝政,厉行新法,大宋国力日强。外抗强敌,开疆扩土,四夷尽皆慑服。故特旨晋太尉,加封……开封郡王,食邑三千户,实封一千两百户,户部支取!”

    殿上宋臣听到谢道清的旨意,无不在心中拍案叫绝!而真金、南必等人却被气得哭笑不得!

    谢道清说的外抗强敌,当然指的是蒙古,所谓四夷臣服,虽未明指,却也把蒙古包括在内。虽说这是古已有之的旧文章,也确实该有这么一句,但当着真金等蒙古贵族的面就这么大剌剌地讲,还是让他们有些尴尬。至于谢道清封的王就更妙了——开封郡王!

    开封现在哪里?当然是在大元境内,但它又是大宋在北方时的首都,大宋当然不会明言放弃。封国里面北方诸郡都在,开封实际上是封给亲王的封国,谢道清专门拿出来给程越当封国,一来显示出格外的恩宠,弥补一下程越不能封亲王的遗憾,二来也用这个封国对抗大元封的镇南王!你让程越镇南,我就让程越扫北!程越如果真想要这个封国,只管自己去拿回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

    好一个外柔内刚的谢道清!

    程越暗暗叹了口气,起身大礼道:“臣谢圣人恩典。”

    谢道清见真金等人满脸无奈,心中畅意,笑道:“开封郡王自此当尽忠报国,不负天恩。”

    程越再施大礼。此时,陈保合便将准备好的冠带、蟒袍、金印和圣旨送上,由赵显亲自用印加盖圣旨,秀王、荣王为程越穿好蟒袍,自此,大宋再度诞生了一位生前即封王的重臣,而他只有二十二岁!与此同时,太尉为武臣之首,程越的水陆大都督之位谢道清也没说解除,程越可谓名正言顺地集文武大权于一身,除两位圣人外,再无可制约者!

    程越封王,程党尽皆欣喜,朝中大臣贺声一片。待他们恭喜过后,却听到真金沉声道:“敢问两位圣人,开封郡王的名讳也是可以称呼的么?”

    真金一开口,殿中顿时安静下来。是啊,程越至今没有字,当了王爷,更是再不能让别人直接称呼他程越了,确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古代男子的名讳,只供长辈和自己称呼,其他人只能称呼他的字或者号,有官职的就直称官职,而表字则一般要由他的男性长辈来确定,偶尔也可以由如谢道清这类地位崇高的女子确定,但这种特殊的状况极少。

    程越如今贵为宗王和郡王,而又没有父执辈,按道理说,他的字最好由他的正妻,也就是完泽的父亲——忽必烈来定,其他的长辈比如文天祥等人,算起来只是他小妾的父亲,都不太合适。所以当真金提出此事的时候,没有人会觉得他失礼或多此一举,忽必烈不在场,真金就是最有资格的!

    程越也想到了此处,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定下表字,是因为后世的习惯,他总想保留一点与后世的连结,似乎定下表字后,自己就再也回不去了。即使他明白自己恐怕真的只能留在这个世上,但还是不愿承认。但如今可不同,他在蒙古可以随便一些,在注重礼仪的大宋就再也糊弄不过去了,必须定下一个表字不可。

    程越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就请各位帮我想一个表字吧,我总不能自己定一个,那也太过狂妄了。”

    全玖一惊,脱口道:“王爷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满了二十岁,难道王爷的父执辈中,没有留下什么合适的备选么?”

    程越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还没来得及呢。这件事就照规矩来吧。”

    殿上众人面面相觑,心思都活络起来。每个人都想给程越送上一个好的表字,这是多大的殊荣?但谁也不敢开口——他们哪来的资格?除非程越点到他们,他们才敢讲!

    谢道清素有才学,一瞬间已经想好了几个表字,但她是女子,不好直接越俎代庖,于是将这几个表字暂且咽了下去,问真金道:“太子,忽必烈大汗对此事有考虑么?”

    真金微微一笑,道:“不瞒圣人,父汗确实想过,也找了几个以才学著称的大儒多次询问,才得到了一个很好的表字,与王爷十分契合。”

    什么?!

    程越悚然一惊,突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忽必烈居然想好了给他的字!而真金就这么巧,陪他到了临安来,还特地提到了这件事!

    不好!真金不是被大宋的花花世界吸引才来临安,而是奉了忽必烈的密令而来!为的就是在朝中当众给自己套上忽必烈想好的字!

    忽必烈究竟想了个什么不得了的字?

    程越目光灼灼地盯着真金,真金转头歉意地向程越一笑,还微微欠了欠身,以示赔罪。

    程越立时在心中哀叹,果然如此!

    谢道清留意到了真金和程越的神态,心中也暗生警惕,问道:“请问太子,忽必烈大汗为王爷起的表字是什么?”

    真金轻咳一声,缓缓先环视了一圈,才转过头朗声道:“父汗认定,程越,字昭德!”

    什么——?!

    这还了得——?!

    满殿君臣,皆饱学之士,《五经四书》,人人倒背如流,陡然从真金口中听到“昭德”这两个字,无不大惊失色!

    昭德——!

    这两个字,也是人臣可以随便用得的么?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朝拜(七)

    忽必烈分明是包藏祸心,有意挑拨大宋内斗!好一个心狠手辣的蒙古大汗,竟特地派了自己的太子来到临安,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使出了这种卑鄙的手段,来硬逼大宋就范!

    那么,昭德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为何群臣大惊失色?

    “昭德”二字,语出《国语?郑语》:“唯荆实有昭德,若周衰,其必兴矣。”汉,刘向《说苑?善说》:“天有昭德,宝鼎自至。”

    这两句出处都很明白,“昭德”这两个字虽然看起来很美好,但如果不是朝廷用来做年号而是被个人当表字,就可以解释为隐含改朝换代之意!

    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历史上不是没有人字昭德的,虽然少得可怜。但程越权倾朝野,素称雄才大略,忽必烈此时再给他定下一个昭德的字,不是分明在怂恿他当皇帝么?!

    其心可诛——!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程越也面色铁青,强压怒气。他自穿越以来,对《五经四书》颇下过一番苦功,自是清楚忽必烈定这两个字暗含的用心。

    有趣的是,忽必烈的居心谁都明白,偏偏谁都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只能人人装聋作哑,交给谢道清去伤脑筋。

    谢道清不由得怒容满面,若不是有道珠帘挡着,她的愤怒就全让人看在眼里了!但她与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同样不能揭穿忽必烈的用意,实际上,她才是最不能这样做的人,否则她与程越就几乎相当于公然决裂——如果她不同意这个表字的话,她就必须要说出一番理由,毕竟忽必烈是给程越赐字的第一人选,这两个字看起来又是正大光明。不过,难道要让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质疑程越有篡位之心么?忽必烈的歹毒就在于此!

    明白地说,忽必烈就是要用这两个字,在谢道清与程越之间种下不和与猜忌的种子。只要程越感到谢道清对他有疑虑,那么无论他是否有反意,哪怕是为了自保,迟早都要篡位夺权!

    也就是说,不管谢道清有没有反对这个表字,忽必烈都是赢家!

    仅仅用了两个字,忽必烈好高明的手段,好毒辣的居心,简直欺人太甚!

    全玖分明看到谢道清头上的冷汗滚滚而下,而谢道清因为太专注于思考,竟毫无所觉。此刻,正是大宋生死攸关之时!

    谢道清只觉自己的思索从未如此之快,刹那间已经想明白了多方的利弊得失。如果要反对忽必烈的赐字,她根本想不出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而无论她用什么理由,都会让程越认定受到了猜忌,自己以后再说什么,程越就很难听得进去,彼此间的明争暗斗就此必将正式开始!

    若是她不反对,程越反而会感激她的信任,但会不会因此助长程越麾下文武大臣的僭越之心?又或者,会有些怪力乱神的人借机在民间大肆宣扬?这不就等于自己默认了程越的正统么?

    一时间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谢道清不由心乱如麻,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

    道理并不难明白,难的是对应。全玖见谢道清陷入沉思,心中暗急。谢道清如果想得太久,那就跟反对没什么不同,分明也是猜忌所致。

    全玖想到这里,悄悄伸手拉了一下谢道清的衣袖,低声道:“圣人宜速下决定。”

    谢道清蓦然领悟过来,双眼直视全玖。

    全玖微微点了点头,谢道清见此,缓缓舒了一口气,身体也直了起来。

    真金在下面紧盯着两位圣人的举动,却不敢面对程越。他奉忽必烈的密令到临安捣乱,确实有愧于程越,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从他南下的见闻来看,大宋实际上就靠程越一个人在撑着,说程越是南宋真正的国主并不为过。既然如此,元朝帮程越登上帝位又有什么不好?程越真的登基称帝的话,岂会不感激大元?

    完泽一直在担心地看着程越,忽必烈这次派真金到临安给了程越一次突袭,会不会因此激怒他?程越对自己要做的事情都有计划,忽必烈会不会是在给程越添麻烦?若是程越从此对忽必烈失去了信任,宋元两国的关系该怎么办?她们三位公主又会不会被迁怒?而或许,忽必烈是否也算是帮了程越一个忙?就算程越一时间会不高兴,但未来真的坐上皇位后,反而会感谢忽必烈的支持吧?

    殿中群臣也各怀心思,杨霆则在悄悄地观察着众人的神态,将他们的反应一一记在心里。文天祥作为程党之首,头却比任何人都低,完全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纹丝不动。

    不只杨霆,撒不忽、刘岊和日本降臣也在默默地留意着周围人的举动。撒不忽自从与程越有了私情后,弄了许多汉人的书来看,惟恐程越嫌弃她没有学识,故此在蒙古众嫔妃之中,她是少数几个明白事情来龙去脉的人,而且她还格外关心小皇帝赵显的反应。不过赵显年纪太小,还没学到《国语》,所以对殿上诡异的氛围毫无所觉,倒让撒不忽有点失望。

    南必不清楚“昭德”这两个字为什么让殿上的人都噤若寒蝉,但她聪明伶俐,猜也猜出了几分,与其他蒙古嫔妃兴致勃勃地等着谢道清发话,想看这出戏要如何演下去。

    忽都鲁坚迷失见众人神色不对,十分好奇,憋了半天之后,实在忍不住,转头向身后站的不忽木低声问道:“不忽木,昭德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不得了的出处么?”

    不忽木岂会这里对她明言?于是只好含混地道:“昭德就是彰显德行的意思,大汗认为王爷德厚流光,高情远致,足堪为当世表率,于是便定下了这个表字。”

    忽都鲁坚迷失见他讲得头头是道,但明显有未尽之言,应该是不方便讲的,更觉好奇,暂且按下,想着下了朝之后再好好问个明白。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朝拜(八)

    谢道清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忽必烈大汗定下的表字,哀家也以为极好,不如……就这样决定吧。从今天起,开封郡王程越,字昭德!”

    群臣闻言,无不大惊!太皇太后将程越封到大宋旧都开封,忽必烈又赐字昭德,莫非这些都是天意么?!

    大宋的社稷,难道就要移转了?!

    真金微微一笑,不再言语,程党众臣也松了一口气。

    程越轻叹一声,起身向谢道清与真金各行了一礼,道:“谢忽必烈大汗与圣人赐字。”

    谢道清要过圣旨,亲笔在圣旨上添上程越的表字,以昭告天下。至此,忽必烈的意图已完全实现,谢道清被迫亲手将程越送上了正位!

    诸事完毕,此时已近中午,谢道清不愿再给真金等人机会,于是宣布道:“今日事毕,退朝!请各位贵人女眷到慈宁宫休息用饭,大殿的赐宴就交给开封郡王主持。”

    陈保合连忙率人操持起来,程越向真金使了个眼色,待谢道清和全玖离开后,两人便走了出去。南必与完泽本该跟着谢道清一起到后宫,见程越和真金出殿,怕他们争执不下,只好一道跟了出来。

    程越带着真金向西侧的垂拱殿而去,南必与完泽紧紧跟在后面,生怕两人突然大打出手。

    一进垂拱殿的殿门,程越便指着殿内值守的内侍道:“你们都先出去。”

    程越的做法不太符合规矩,但内侍们十分听话,马上就全避出殿外,还将门随手关上,留他们四人在殿中商量。

    程越也没客套,大马金刀地往殿中的椅子上一坐,随手示意真金等人也坐下。三人刚坐定,程越便劈头盖脸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真金苦笑一声,拱手连连作揖,道:“王爷不要生气,我也是没办法。”

    程越追问道:“是大汗的主意?”

    真金不敢对程越隐瞒,点头道:“是,父汗临行前吩咐我的,我只能照办。”

    程越还是盯着真金,道:“这个主意是谁想的?大汗对《五经四书》和《汉书》可没那么熟悉。”

    真金皱眉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父汗也不会对我说,兴许是父汗有了这个想法,再找人问来的吧?我不相信有人敢向父汗进言,非要给王爷套上这么一个表字。”

    南必听到这里,越发困惑,插口道:“昭德这两个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为何如此为难?”

    程越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指完泽,道:“完泽,你解释给她听。”

    完泽对汉学相当精通,于是便轻声讲解了一遍,南必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又格格地娇笑起来。

    程越一瞪眼,道:“有什么好笑的?”

    南必笑道:“我道是什么,不就是有篡位的意思么?篡位就篡位,大宋这两位圣人,根本管不了大宋的事情,皇帝还是个孩子,上下都是由你做主的,索性就当了皇帝又如何?我看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波。”

    程越气得一拍桌子,喝斥道:“把你的嘴闭上!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程越的态度已是大不敬,完全不把南必当皇后看待,但不会有人怪他。在大宋的皇宫怂恿程越篡位称帝,南必已是犯了天大的忌讳,胆子委实不小!

    南必也不以为意,笑着摇了摇头,以手掩口,示意自己听话。

    真金尴尬地劝慰道:“王爷,皇后随口说说而已,王爷不必介意。”

    程越冷哼一声,低头沉思起来。

    过了半晌,完泽观察程越的脸色似有缓和,方才大着胆子道:“王爷,父汗的做法虽然仓促了些,但未必对王爷没有好处。”

    真金接口道:“是啊,父汗其实是为了王爷好。王爷在大宋大权独揽,不管有没有其他的心思,都会遭人猜忌。父汗这么做,一来是故意点破,让两位圣人有所顾忌,二来是令群臣向王爷归心,此事过后,还向王爷表忠的,定然就是王爷今后可以倚重的大臣。”

    程越瞄了真金一眼,默不做声。

    真金见程越没有发怒,心中大喜,接着道:“最后,父汗也是要表明大元支持王爷。如果王爷未来要举事的话,满朝文武都明白大元会与王爷联手。父汗在大宋只相信王爷一人,对其他人是不大信任的。”

    程越冷冷地道:“大宋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不劳大汗费心。”

    真金连忙道:“是,是,父汗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帮助王爷而已。”

    程越又盯住真金的眼睛,道:“大汗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真金摇头道:“没有了,仅只这一件事,父汗再没吩咐别的。”

    程越不放心,又把目光对准南必,道:“你那里呢?”

    南必委屈地道:“真的没有。刚才在殿上我为你争功,一来确实是替你不值,二来是看到那个叫留梦炎的人出来,记得你很讨厌他,所以才抢先一步,不给他拍你马屁的机会。你不谢我也就罢了,骂我可不行!”

    程越被南必说得险些失笑,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大汗有什么事情,为何不提前对我说?他以为在帮我,但未必是好事。”

    完泽连忙道:“可也未必是坏事啊?父汗不会害王爷的,王爷还担心父汗么?”

    程越叹道:“事到如今,只能如此,没有别的办法。”抬头往慈宁宫的方向望了一眼,道:“你们快去慈宁宫吧,莫要让人猜疑。”

    南必与完泽马上站了起来向外走去,程越与真金留在殿内又密谈了些时候才回到大殿。

    大宋的风俗与蒙古不同,朝中赐宴,男女极少同席吃饭,赵显幼小,于是令程越主持外朝。可这样一来,简直如同程越已经做了皇帝一般,各国臣属都由他安排。

    邓惟善给程越在阶下单独放了一个座位,是给亲王所坐的八龙椅,荣王、秀王身为嗣王也没有资格坐,算是破格的礼遇,在此时也不会有人挑他的毛病,更是邓惟善刻意讨好的私心。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朝拜(九)

    程越首次在殿上坐北朝南,坐八龙椅,着蟒服,戴金冠,不仔细看,几乎就以为是皇帝在坐朝。加之程越丰神俊朗,器宇轩昂,向以文韬武略,纵横捭阖闻名天下,两侧文臣武将众星捧月,众心所向,更显得气吞山河,舍我其谁,分明是君临天下的王者!

    如果之前还有人心存疑虑的话,此时看清了程越在殿上的气势和雄厚的实力,再也不会怀疑,这位新晋的开封郡王,将来必定登极大宝!

    大宋群臣,无不在暗中互递眼色,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只要程越的身体能够恢复健康,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大宋的剧变,近在眼前!

    程越自己对这些浑不在意,不时与众人含笑攀谈。邓惟善亲自执壶在程越身后服侍,备极恭谨。这位在宫中执牛耳的内侍,已然公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此时在慈宁宫,众多女子正聊得热火朝天,南必与全玖明明是两种性格的人,却偏偏一见如故,相处得格外融洽,谈天论地之余,孩子经也可以大聊一番。

    阔阔伦与八八罕与两位圣人早有交情,此刻重逢,谈话间也是眉飞色舞,分外亲热。

    塔剌海、奴罕、伯要兀真和撒不忽都不是难缠的人,谢道清也很喜欢她们。惟独忽都鲁坚迷失,对两位圣人不冷不热,却也是她一贯的性格使然。

    谢道清和全玖其实根本没时间注意忽都鲁坚迷失,尤其是谢道清,她身为程越的义母,又是大宋的太皇太后,得到了日本和高丽女子的百般讨好。谢道清在殿上都可以催促程越将王绣收房,如果能得到她的欢心,在程越面前多说几句,岂不是就可以在众妾之中抢占先机了么?

    王绣感恩谢道清为自己说话,更想引谢道清为后盾,于是竭尽全力地在席间服侍谢道清,令谢道清对她更加心疼。

    此次柔娘等侍妾没有进宫,王宫主一直跟在忽都鲁坚迷失身边侍候,在大家用饭的时候,王宫主也要忍饥挨饿,全玖见之大为不忍。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全玖便把王宫主招到眼前,以询问高丽之事为名,让她能一起用饭。王宫主心中明白,对全玖极为感激,忽都鲁坚迷失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乎,出现了一副罕见的画面,南宋两位圣人旁边,坐着高丽的两位贵族在尽心服侍,这也是她们头一次有这样的机会。

    全玖忽然问完泽道:“哀家刚刚听说,王爷在苏州的时候纳了几十房侍妾,有这回事么?”

    程越纳唐安安等侍妾的事并没有声张,身边知情的亲近大臣也不会到处去宣扬,进府的时候,杨淑妃等嫔妃也认不出唐安安来。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从苏州还是传来了这个消息,不过语焉不详,只说大都督又得到了几十名美女,还是自己送上门的,其他的事情就不太清楚。

    全玖昨天才得到消息,越想越是奇怪。照理说程越根本不缺女人,送上门的女子有什么好要的?此例一开,他的王府还能装得下么?由此看来,程越收下的女子定然不是普通人,但程越又未对她提过,这又是何故?

    听到全玖问起,完泽并未想隐瞒,略作沉吟,道:“王爷的确纳了几十房侍妾,其中一位,圣人应该是知道的。”

    谢道清和全玖听到这里,颇感意外,谢道清问道:“哀家也知道么?是哪位女子?”

    完泽顿了一顿,道:“圣人,是唐安安。”

    谢道清与全玖大吃一惊,杨淑妃等嫔妃也久闻唐安安的大名,没想到程越竟然纳了她为妾,惊讶得筷子险些掉到桌子上!

    全玖惊呼道:“唐安安?!她怎么会到了苏州?”

    完泽将唐安安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谢道清与全玖才恍然大悟,不禁对唐安安又惊又佩!谢道清身为理宗的皇后,对唐安安确实有些不屑,但听到唐安安的遭遇,也不由感叹。二十多年了,她也没有心情再降罪唐安安。

    毫无疑问,唐安安堪称一代奇女子!

    谢道清问道:“程越如何安置她的?”

    完泽道:“王爷将她纳入贴身的八位夫人之中,极受宠爱。”

    谢道清脸上不觉露出苦笑,唐安安昔日倍受她的夫君理宗的宠溺,如今却给她的义子做了妾,这其中的关系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全玖和其他度宗的嫔妃只闻唐安安的大名,而未见过其人,心中对她都十分好奇,毕竟在大宋的历史上,只有唐安安曾以歌姬的身份,在皇宫侍奉皇帝,并掀起过君臣间连番的谏争。由于她不是嫔妃,因此程越就算将她纳了房,也没人能说程越的不是,最多只能讲他胆子不小,而程越确实是以胆大包天闻名的!

    全玖忍不住问道:“哀家听闻唐安安以美貌冠绝天下,如今依然如当年一样么?”

    完泽早料到会有人问起,笑道:“确实名不虚传,唐安安比顾夫人大了几岁,容貌却毫不逊色。遥想当年,只怕可与柔娘相提并论。”

    谢道清闻言叹道:“是啊,当年的唐安安,可谓一颦一笑,倾国倾城,临安不知有多少男子为之疯狂,想来以她的姿色,即使到了五、六十岁,仍然还算徐娘半老吧?”

    全玖试探地问道:“比柔娘如何?”

    谢道清仔细地回忆了一番,肯定地道:“难分轩轾!”

    全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一阵气恼——程越这家伙,又是天大的艳福!

    朱夫人问道:“公主,请问除唐安安之外的侍妾,又是些何许人也?难道也大有来头么?”

    完泽淡淡一笑,道:“好教太妃得知,其他的侍妾都是贾似道当年发配途中所带的妾室。”

    完泽此言一出,顿时惊呆了谢道清等人!

    贾似道的姬妾也落到了程越手中!

    如果算上张淑芳和叶依依,贾似道当年最宠爱的侍妾竟然全都进了开封郡王府,重新团聚,成了程越的侍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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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在大型反恐行动看守武器物资的特种兵,莫名奇妙地穿越到了南宋末年元军即将攻破临安前。别无选择,他拿起了武器,以一己之力开始阻止这一历史进程。但困难也很大,武器是有限的,南宋的奸臣,元朝的精兵悍将,尽失的士气。他坚韧不拔,乐观开朗。威震独松关,奇袭潭州,打出一场又一场精典之战,逼得元朝只能谈和。忽必烈的公主,文天祥的女儿,南宋的太后,战俘的小妾,他风流倜傥。他将如何挽狂澜于既倒?扬汉人威武于天下?请收藏篡宋灭元,一幕幕历史大剧为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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