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章 阿尔默色也来讨好
船行两日,已入山东地面,明显看出山东缺乏善治,百姓贫困,大片的田野荒芜无人耕种。真金望之,连声喟叹。
再前行三百里,远处烟尘蔽日,山东招讨使阿尔默色率山东行省两道官员随从两千余人,前来迎候。
阿尔默色在山东,眼睁睁地看着程越一路跃升,如今已为诸王之首。这次又携着太子真金、八思八国师与后宫诸皇后、皇妃和公主南下,并统率着二十几万的精兵强将,心中的嫉恨可想而知。但他又能怎么办?如今的他,在程越面前,直如一条丧家之犬,只要程越愿意,随时都能罢了他的官,再狠一点,甚至能罗织罪名要了他的命!
在人檐下过,不得不低头,阿尔默色也不是笨蛋,此次程越南返大宋,他还不借机巴结,更待何时?
阿尔默色带领一百余名山东行省的官员上御舟拜见时,正好也是晚饭的时候。程越在御舟上照例摆家宴,与真金等人坐在一起用晚饭。
阿尔默色等人登楼一看,只见程越高踞其上,真金、脱欢、八思八、日本旧皇室等人在左,南必皇后等嫔妃与四位公主在右,讃岐局、凉子两名前日本执权的妻妾在身后服侍,为程越添饭倒酒,除了忽必烈大汗,谁有这样的架式?!
阿尔默色等人不由惊骇难当,相顾失色。阿尔默色一不留意,绊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索性顺势跪倒,以近乎膝行的方式,挪动到桌子前,跪拜道:“山东招讨使阿尔默色,率行省两道文武特来迎候镇南王殿下、八思八国师、南必皇后、塔剌海皇后、奴罕皇后、伯要兀真皇后、阔阔伦皇后、真金皇太子殿下、脱欢皇子、铁蔑赤皇子、八八罕皇妃、撒不忽皇妃、完泽公主、囊加真公主、忽都鲁坚迷失公主、忽土伦公主、察八儿王子、脱脱王子、忽答迭迷失郡主、南阿不剌郡主、高丽王世子。”
这一大串名头说出来,连阿尔默色自己都心惊肉跳!不要忘了,程越手下还有众多谋臣良将,高官显贵,自己一个区区的山东招讨使,哪里在镇南王面前排得上号?
程越根本不在乎他,淡淡地道:“你们起来吧,一路辛苦。”
众官吏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仍旧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南必皇后竟然也要坐在镇南王下手!镇南王真可谓权势熏天!
程越懒得理他们,于是给南必和真金各递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先后对山东行省的官吏讲了些勉励的话,阿尔默色也趁机献上自己精挑细选的各种肉食和瓜果蔬菜,由张淑芳代为收下。
程越正想打发走他,忽然阿尔默色小心地上前一步,道:“王爷,臣听说王爷贵体欠安,于是特地在山东找到了一些异人,其中说不定能有人知晓王爷的病,就算治不好,最少也可以帮助王爷强身健体,益寿延年,王爷要见一见他们么?”
程越很不耐烦,正想拒绝,南必却高兴地道:“阿尔默色,这才是你最该做的,王爷的病要是能就此治好,我保你一个参知政事!”
阿尔默色大喜!参知政事啊!别看镇南王随口就保举了一个不忽木做参知政事,看起来轻轻松松,但对于绝大多数在宦海中挣扎的人而言,参知政事可真正是鱼跃龙门!
阿尔默色正要谢恩,只见程越对南必皱起眉头,不悦地道:“不行!朝廷的官职,可以这样许诺出去么?参知政事是治病的官还是找人的官?”
桌上的人与山东行省众官吏全都当场惊呆!
南必是何等身份?!大汗也不会当众这样训斥南必皇后,镇南王竟然丝毫不给南必皇后留情面!况且,南必皇后可是在为镇南王着想啊!南必皇后一向刚烈严厉,怎么可能忍耐得住?!
众人都以为南必皇后定会又与镇南王冲突起来,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南必被程越训斥以后,半点要反驳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满脸幽怨地嘟囔道:“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气哼哼地喝起鱼汤来,居然就此忍气吞声!
这哪里还是南必皇后?!
真金瞠目结舌地看着南必,他身为太子,如何不知平日里南必的性子?一旦生起气来,忽必烈都要让她三分,除了在忽必烈和察必面前,南必何曾这般委曲求全过?
程越也不理会她,冷冷地对阿尔默色道:“你跟我说,你找人怎么找的?都是心甘情愿跟你过来的吗?”
阿尔默色一听程越的问题,登时感到头皮发麻!
所谓异人,除了些医术高明的名医外,大多都是修道之人或方外高人,这些人或精研神鬼之说,或悠闲于山水之间,大多数根本不通医理,而镇南王程越可是天下名医,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过来在镇南王面前丢丑?一个不小心,被镇南王视为欺诈之徒,不怕丢了性命么?
阿尔默色心里也很明白,但他急于讨好程越,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听说的所谓异人全都想方设法地弄了过来,其中难免对有些人用了些强硬的手段。程越问他,他又不敢说谎,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塔剌海心肠软,见阿尔默色明明是为程越着想,反而被程越的几句话逼得张口结舌,于是柔声劝道:“镇南王,阿尔默色也是一番好意,毕竟有些人脾气大,不太好请,情急之下,也是情有可原。”
程越见塔剌海为阿尔默色求情,冷哼一声,道:“不要以我的名义去作恶!你们把人强行抓来,百姓会如何看我?如何看朝廷?这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
在场的山东行省官吏被训斥得不敢抬头,阿尔默色也尴尬万分,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他哪里想得到?他在山东横行霸道惯了,从来不觉得自己哪里有做错,程越教训他,他只会暗气于心,暗骂程越不识好歹!
第一千零一章 张君实
真金也对阿尔默色十分不满,冷冷地道:“阿尔默色,听到镇南王说的话了么?你之所以考评中下,不是没有道理的!你现在就去把抓来的人都给礼送回去,如果有自愿来给王爷看病的,我给你做主,治好了算你的大功!”
阿尔默色这才松了口气,对程越和真金行礼道:“是,臣立刻就去,不敢耽搁贵人们用饭,臣等告退。”旋即带领山东行省的官员灰溜溜地下了御舟。
程越看着阿尔默色的背影,厌恶地摇了摇头。
真金也叹了口气,道:“大元的行省府道官员,这种人为数不少,实在是百姓的祸害!”
程越叹道:“是啊,相比而言,大都还能好一点。”
伯要兀真听得佩服,赞叹道:“镇南王不以自身的利害为判断,无怪乎能得到百姓和属下的拥戴。”
南必也意识到自己险些犯下错误,歉意地向程越使了个眼色,笑了一笑。
程越刚用过饭,阿尔默色找来的“异人”也都上了船,本来是有三百余人的,但其中只有二十几个人确有精湛的医术,其他人听说镇南王在船上发了火,主动跟来的也不敢再上船,因此敢于面见程越的少得可怜,阿尔默色也没敢再陪着上来。
这二十几个人并不全是医生,古代医儒不分家,大概有一半是儒生,许多出家人也懂医术,所以还有几个僧人和道士,甚至有女尼和女道各一名。
程越扫了一眼,实在也看不出这些人的深浅,总算他们都是主动前来给自己看病的,又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拱手道:“有劳诸位为我诊治,看不出病因也无妨,本王自当送盘缠供各位回乡。”
二十几个人连忙谦逊几句,很快按年龄大小排成一列,最年轻的在前,一个接一个地来为程越诊治。
不出程越所料,一连几人,连程越的脉象都按不懂,只觉得根本没有异状,偏偏镇南王确实有病在身,羞愧难当,皆掩面而退。
第五个人是一名体态敦实,长面阔耳的儒生,面色淡然,内敛神华,望之隐隐有道家风范,与李居寿颇为相似。
程越向他一点头。此人对程越拱身一礼,道:“在下张全一,曾修金石之术,故不揣冒昧,试为王爷诊治。”
程越客气地笑了笑,伸出手腕,张全一立即搭了上去。
张全一按了半天,手劲也是不小,几度都按疼了程越,但程越一声不吭,面色也始终未变。
张全一数度试探,反复推敲,然终究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起身羞愧地道:“在下无能,不敢要王爷的盘缠,张全一就此告退。”说完也不待程越发话,扭头就走。
就在此时,程越的脑中突然如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一个人名,急忙招呼道:“且慢,你先回来。”
张全一听到程越的召唤,茫然地回身道:“是,王爷有何吩咐?”
程越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道:“全一是你的字吧?”
张全一道:“是,小字全一。”
程越微笑道:“那你的名字是不是君实?”
张全一大吃一惊,问道:“王爷如何得知在下的姓名?未免有辱清听。”
程越不禁哈哈大笑,道:“张君实,张全一,好,好得很!”
一旁的脱欢听得莫名其妙,道:“姐夫,这个张全一是不是犯过什么事?要不要拿下他?”
程越手一挥,笑道:“不是这样,只不过我听说过他。”
张全一更加错愕,道:“请王爷指教。”
程越上下打量了几眼张全一,笑道:“你如今是不是在崂山修道?我听大都的道士提过你。”
张全一点头,赞叹道:“是,但因在下修道不得其门而入,是以未必拜师。王爷的消息实在灵通得很。”
程越笑道:“你今日能来见我,也是缘分所致,这样吧,你随我回大宋,我倒可以帮你探访到一位名师,不过要花一番工夫,也算是我顺手做一件好事。”
张全一大喜,自是不疑有它,拜谢道:“多谢王爷美意,全一感激不尽。”
程越微笑点头,往河中的一条船一指,道:“那艘船上,有两位道行深厚的老和尚,你就与他们一船吧,随我回去再说。”
张全一感激得无以复加,镇南王都承认的名师,必定为世外高人!于是对程越深施一礼,道:“是,王爷若有吩咐,全一随时听候差遣。”说着又连拜三次,方才退下。
奴罕对程越刚才说的话大感兴趣,问道:“镇南王,你说的那位名师是谁?和尚还是道士?”
程越笑道:“是一名道士,法号我现在不能说,等找到他时,自然知晓。”
撒不忽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来,问道:“这位道士在大宋么?你凭什么说他是名师?”
程越一下子被撒不忽问得语塞,不禁两手一摊,大笑道:“你问得好,这位道士不在大宋,至于他有什么能耐,我还真不知道,只能等到时候再看了,我也有点儿好奇,哈哈。”
众人料程越听到的也只是些传说而已,心中都在暗笑。程越一向讨厌怪力乱神,自己却还听信什么名师,不也怪乎?
排在张全一后面的人也一个个全都上来号了脉,但谁也说不出什么有来历的话,南必不由大失所望,斥道:“都是些无用之徒,白白地浪费时间!”二十几个人被南必骂得狼狈不堪,人人遮面。
程越连忙劝慰道:“各位能有报效之心,本王足感盛情,且请下去领些盘缠,再吃一顿酒席,本王就不奉陪了,多谢。”
众人不禁深受感动,向程越大礼谢恩,急忙退下。
南必是真心为程越的身体担忧,程越自然不会责备她。南必道:“程越,临安那边为你寻找良医了么?”
程越点头道:“是,定娘已下令为我寻医,这段日子云集到临安的所谓名医越来越多,总数已经过千人,我一回去,就要吃苦头了。”
第一千零二章 富庶的苏州
南必道:“何必要那么多人?先从中筛选一下,若有真才实学,就让他们先治一治别的病试试身手,总不能像今天这样不分高下地全来给你看病,一千多个人看下来,没病也治出病了,你说是不是?”
南必在忽必烈身旁就常常参与朝政,后宫的大事也要经手,一番话说得切中要害,程越不由拍手叫好,笑道:“好主意!这样一来,一千多人最多只能剩下两三百,也免得我受罪。”当下便修书一封,令人火速送往临安。
程越的船队沿大运河一路南下,七天后,前方便是元宋的边界。阿尔默色不能再送,上船辞行。
阿尔默色走后,南必兴奋地问道:“程越,你凯旋而归,大宋会派谁来徐州迎接你?”
程越摇头笑道:“脱温不花的驻地就是徐州,至于其他的官员么,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忙得很,为什么要来迎接我?”
众嫔妃大感意外,奴罕惊讶地道:“你是大宋的执政大学士,任凭哪一省的官员都要仰你的鼻息,还都是由你任命的,为何敢如此怠慢你?”
程越摇头道:“不是怠慢,这才是正常的。试问他们来迎接我做什么?不过是讲些奉承话,让我面子上看起来好看而已,一无用处。如今正是农时,对百姓更是劳民伤财。自我主政以来,早已下令免除了这些迎来送往的无聊事务,所有官吏的考核,皆以政绩为先。有功则赏,有过必罚,倘若非要放下公事到异地来迎接我,非但无功,反而有过,所以进徐州时,除了当地的官吏,不会见到别人。”
众嫔妃皆为之赞叹,对程越更加佩服。
程越接着道:“另外还有,大宋不习惯跪拜,即使你们身份贵重,恐怕也没几个人会给你们下跪,你们反而要习惯起来。若是你们因此对人发脾气,我可不会为你们说话。”
阔阔伦和八八罕自然知晓,南必等人却听得苦笑连连。她们从小就看惯了各族的人给她们磕头,许多汉人甚至要连滚带爬地凑到她们面前,何曾想过普通的汉人有一天可以在她们面前挺胸抬头的?但这就是南宋的规矩,她们不愿意也不行。
再过一个时辰,船队驶过边界,终于抵达徐州地界!船上和岸边的宋军发出阵阵欢呼,处处一片欢声笑语。
所有没到过大宋的人全都涌上甲板,冲上船头,兴奋地四面张望——这里就是全天下最富庶、最强盛、最优美的国度!
大宋——!
沿着运河两岸,阡陌纵横,处处一片翠绿,远山如织,令人心旷神怡!
程越的御舟一现身,在农田里耕作的农人全都欢呼着蜂拥而来,有的向御舟跪拜,有的则向水中抛洒鲜花,自发地用最隆重的礼仪迎接程越。
程越也走上船头,向他们挥手致意。
农人们更加高兴,一齐放声高呼道:“大都督威震天下,大宋万民平安!”
一路行来,即便以南必、真金、八思八等人之尊,也没有百姓自发地像这样迎接一回,众人见程越在南宋如此深得民心,不禁都为之感慨赞叹。
很快,前面便看到一彪人马纵马而来,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奉程越之命先遣的脱温不花!
脱温不花已先一步回到徐州,得知程越进入大宋后,立即率众前来。
程越命他上船,脱温不花一登上甲板,便乐呵呵地道:“大都督,徐州已经安排好,请大都督带各位贵人到徐州暂歇。”
程越摇头道:“不了,直接到苏州,中途一刻也不停。”
脱温不花一怔,道:“大都督,用得着这么急么?”
程越道:“我们这么多人,徐州经历战乱不久,莫要打扰百姓,穿城而过最好,你去传令吧。”脱温不花只得从命。
一旁的伯要兀真悄悄对塔剌海道:“程越为何如此得民众拥戴,可见一斑。”
塔剌海连连点头,想起蒙古人对百姓的盘剥,十分惭愧。
程越对脱温不花道:“你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么?”
脱温不花道:“是,属下已安排妥当。”
程越道:“那就好,你们这些将领,各带亲军随我去临安,我们要商量一下南征的事。”
脱温不花大喜,笑道:“大都督,这次南征也有我的份么?”
程越笑道:“当然,除非你不想去。没有南征,就没有西征,你们不去打一仗行么?就算不是第一批出兵,你也得明白我的计划,回来积极备战,所有人都得到临安。”
脱温不花哈哈大笑,道:“好得很!我们这些人又可以并肩作战了,到时候一定要喝个痛快!”
程越道:“去吧,点齐一千亲军,跟上我的船。”
脱温不花敬礼领命,立即下船回去点兵。果然是回到了大宋,从头至尾,没有向任何一个人跪拜。
程越的命令传了出去,不久后,装载喇嘛的几艘船上有了骚动。原因是喇嘛十分不习惯久居船上,他们坐的又是远不如御舟的小船,很多人吐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南宋,非要下船活动一下。
程越当即传令,下船的喇嘛一律集中起来送回大都,这才制止了喇嘛们。其实他们怕的是,这位南宋的大都督,对喇嘛恨之入骨,会不会在半路上把他们全沉进水里?
船队再前行五日,苏州已遥遥在望!
江面大阔,大大小小的船队穿梭不断,全都满载着各种货物。渔歌嘹唱,穿着雅致的船娘俏立船头。风景秀丽,处处欣欣向荣,好一派富庶的模样!
南必等嫔妃站在观景台上,痴痴地望着江上的景物,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大宋富甲天下,果然名不虚传,的确远胜大都!
程越走到南必和塔剌海中间,指着远处的苏州城,道:“苏州城内外,现在有人口近四百万,其中大宋及各国客商五万余人,男女工匠达百万以上,大宋财富的五分之一,尽在此处!”
第一千零三章 女状元
南必吃惊地道:“居然有这么多人?这么多的财富?”
忽都鲁坚迷失马上追问道:“姐夫,你在元宋两朝为官,定是知晓内情的,苏州的财富相当于整个大元的几成?”
程越在心中算了一下,道:“至少八成!”
忽都鲁坚迷失大吃一惊,众嫔妃听得心驰神往,恨不得立即就下船到苏州大肆吃喝玩乐。
此时忽听得奴罕惊呼道:“岸边好多的人!”
众人寻声望去,隐隐看到远处的码头上,层层叠叠,黑压压地漫天漫地,也不知有多少人,全都聚集起来迎接程越!
塔剌海骇然道:“我的天哪!怕是有上万人吧?”
忽土伦久居战阵,看人最准,眼睛也看得远,眺望了一会儿,肯定地道:“至少两万五千人!”
撒不忽笑道:“汉人说的万人空巷,不过如此了。”
再向前行,江上的雾气散去,巨大而富庶的苏州城已近在眼前!程越从现代穿越回去,看惯了巨型的都市,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可对于没见过繁华景象的南必等女来说,哪里见过如此人口稠密、无边无际的大城市?人人看得心花怒放,顿时觉得此行不虚。
而在其他的船上,真金、八思八、恒仁、久仁等人和元朝的文武也被面前的盛景惊呆了。真金连连摇头感叹,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恒仁等人则是激动得全身发抖,他们终于到达了苏州!
苏州的码头上,李芾、提前回来的刘顺、尹榖、谢枋得、李庭芝、高斯得、陈文龙、赵孟頫、昝万寿等文臣武将,已等候多时。
程越的御舟缓缓靠岸,程越一露面,码头上的民众立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恭迎大都督——!”
“大都督百战百胜——!”
“大都督一路劳苦——!”
还有许多百姓索性高呼:“草民恭迎镇南王——!”
“镇南王千岁千千岁——!”
程越听到后面的高呼声,不禁眉头一皱,十分头疼,但也没有办法。
登岸的踏板放了下去,程越只身一人,快步走下御舟,百姓们又是一片惊天动地的欢呼,程越连忙向百姓拱手施礼答谢。
尹榖等人迎了上来,一齐行礼道:“臣等恭迎大都督!”
程越笑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多谢你们操持,做得很好。”
尹榖笑道:“臣等的一点微末之功,如何能与大都督相提并论?大都督莫要折煞了我等。”
程越笑道:“这里人太多,不方便说话,我们先回苏州府衙吧。”说着回身招了招手。
南必、塔剌海等嫔妃早就等得不耐烦,一见程越招呼她们,立刻兴高采烈地按序走下御舟。
围观的百姓立时发出阵阵赞叹,蒙古后宫嫔妃,不仅美艳动人,行事也是落落大方,绝无忸怩之态,实在令人激赏!
苏州的重臣们一一上前拜见,刚见过礼,真金的船也靠了岸。真金一马当先,八思八、恒仁等人紧随在后,又是一波彼此见礼。
苏州的百姓哪里见过蒙古的大汗?未来的大汗也是大汗啊!还有蒙古的国师、日本的废皇室,看得眼花缭乱,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震耳欲聋,只觉得大宋从未有如此的荣耀!
史有明书,过去何曾有过北方的太子、皇后什么人如此谦卑地来到大宋?北宋时的契丹、后来的金国,都是对大宋颐指气使,最后的蒙古也只与大宋维持了十几年的和睦,很快就兵锋相向,如果不是大都督,大宋已成蒙古人的牧场。眼前的这群人,早就是大宋百姓的主子了!哪里还会像现在一样跟在大都督的身后?
大宋开国以来,前所未见!
更何况,还有日本被俘的皇室也一并前来大宋参拜,对于大宋而言,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海疆千里之外用兵,中间还隔着大元和高丽两个国家,居然为大宋扩地千里而返,此等壮举,亦是闻所未闻!
人群的情绪越发亢奋,不停地向前涌来。刘顺布置的海军只有三千人,应付得十分艰难。
程越很担心会失控,马上招呼道:“我们快上车吧,这里人太多了。”
尹榖连忙唤过一长排的马车,程越与三位公主登上第一辆,其他的人也各自上车,浩浩荡荡地向苏州府衙而去。
尹榖为接待程越此行不计其数的文武官员和随从,命人腾空了苏州所有的行馆,还同时包租了五十间大的客栈,这才勉强把人安顿好,苏州府上下着实忙得鸡飞狗跳。
苏州府衙自然也让了出来给程越暂住,至于真金等人,则是安排到苏州府衙旁边的同文馆,方便照顾。
这次来的人委实太多,行李也多到离奇,程越在府衙里用过午饭,又搂着管道杲和孙氏好好地睡了一个午觉,外面的一千余名宫女和仆妇还没收拾完。
程越也不去管她们,书房里早已准备了满屋的文书奏折等着他审阅,这次他到苏州来有重任在身,要处事的事情多如牛毛,一定得多住几天才能返回临安。
众多的奏折中,摆在最上面的就是谢枋得的折子。程越命他负责此次科举,自然是所有事情里的重中之重。谢枋得十分尽责,其他的大臣也与他同心协力,为尽快选拔人才为程越所用,考试刚刚结束。程越面前的折子,就是考试的概况和男女前一百名的名单。
程越有言在先,不必放榜定状元,只须公布高中名单即可。但谢枋得与各位大臣商议过后,还是列出了前一百名的名单给程越,不为公布,只为让程越心中有数。更何况,其中有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程越也很重视这些科举,刚坐下就打开了谢枋得的折子,细细地看了一遍。前面男子的中榜名单里,有一大半是程越在临安教授的学生,程越对他们都很熟悉,心里十分高兴,这样一来,自己就有了一批名正言顺的心腹进入官场。但当程越读到女子的部分时,不由吃了一惊!
第一千零四章 唐安安
今年来参加考试的女子共有一千余名,不算多也不算少,并未出乎程越的意料,只是女子第一名的名字吓了程越一大跳!
唐安安——!
宋朝的皇帝偶有狎妓之举,北宋有徽宗与李师师,南宋就是理宗与唐安安了!
理宗晚年好女色,三宫六院几千名娇滴滴的美人尤嫌不足,总觉得没有称心如意的。
理宗身边有一名叫董宋臣的内侍,此人从名字就看得出,精于察颜观色,善于奉迎。他见理宗似乎有些郁郁寡欢,马上就看出了症结所在,于是到处寻找美女,伺机献给理宗。
恰好,此时在临安城中,一名美姬声名鹊起,风头一时无两,临安豪强趋之若鹜,夜夜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这位美姬就是唐安安。唐安安彼时方十四岁,美貌绝伦,能歌善舞,据说连汗都是香的,临安男子无不为之疯狂,腰缠万贯者想为她赎身的大有人在。老鸨窃喜,待价而沽,没想到却等来了董宋臣。
董宋臣久在宫中,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但当他慕名而来,看到唐安安时,也不禁为之惊艳!
董宋臣大喜,向老鸨说明了理宗的心事,老鸨乐得险些晕过去,哪还有不愿意的?于是,董宋臣带唐安安进宫,为理宗献上歌舞。
唐安安不愧歌舞双绝,加之明眸善睐,活泼甜美,理宗对唐安安一见钟情,当即将她留在宫中,宠幸异常。以歌妓的身份,可以留在皇宫侍奉皇帝的,唯唐安安一人而已!
理宗由此对唐安安大加赏赐,唐安安家中的用具——上到妆盒酒具,下到水盆火箱,都是用金银制成的;帐幔茵褥,也全是绫罗锦绣;珍奇宝玩,更是不计其数。
起居郎牟子才上书劝谏,理宗自知理亏,但万万不肯放唐安安离开,只告诉牟子才,不许他声张。姚勉以唐明皇之事再谏,理宗宁可厚颜推搪,也拒不赶走唐安安。
董宋臣也因此事,愈发得到理宗宠信,后勾结丞相丁大全,恃宠弄权,不可一世,人称“董阎罗”。时人称“一时声焰,真足动摇山岳,回天而驻日也。”
文天祥之所以远离朝廷,也与董宋臣有关,去时不远,程越对这段故事清楚得很。
理宗去世之后,唐安安以歌妓的身份无法再居于皇宫,度宗又不好公然留她,于是她离开临安,不知所踪。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出现,令所有人都深感意外!
谢枋得是谦谦君子,其他的大臣也都是正直之臣,想必单以考试的成绩论,唐安安的成绩极佳,以至于群臣无法压制她,所以干脆将她的名字列上,让程越自己拿主意。可这样一来,程越也犯了难。
唐安安的身份十分尴尬,朝中的大臣鲜有愿意提及的,还有些大臣算起来与她也有些恩怨,这样一个女人,到底该怎么处置?
程越眉头深锁,身旁的六位夫人见了,不由暗暗吃惊——大都督向来处事明快,看到科举的结果更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却是一派踌躇的样子?
顾夫人凑过来,柔声道:“官人,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么?”
程越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奏折递给顾夫人,道:“来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很麻烦。”
顾夫人接过奏折,各几位夫人一起看了一遍,笑道:“官人,这有何难?反正又不排名,官人给她打发到某个衙门去就是。”
程越摇头道:“那样不公平,唐安安以前只是个服侍理宗的歌姬,除了生活奢侈,并无为恶之举。我公开招考,就是为了选拔人才,只因为她以前的身份,非要刻意打压她,我担心有些人会不安。唐安安得到第一名的消息,迟早会泄露出去的。”
六位夫人连连点头,讃岐局和凉子并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唐安安,但程越话中的意思她们是明白的。
罗夫人不解地道:“这位唐安安,为何此时突然冒了出来?意欲何为?”
程越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奇怪,她受人指使也不大可能,我才不信她是为了给朝廷效力才出现的。”
宋夫人道:“官人不妨私下里见她一面,听听她的说辞,她如果有什么诡计,官人一见便知。”
程越嗯了一声,道:“明天再说吧。”说完将奏折放到一边,专心看起其他折子来。
黄昏时分,苏州府衙已是灯火通明,府衙的内堂上,珍馐罗列,高朋满座,宋、元、日本和高丽的众多文臣武将俱已坐定,只等着程越等人到来。
不一会儿,真金、脱欢等人与八思八驾到,群臣立即起身迎接。真金还没有与群臣一一见过礼,程越已率领南必等嫔妃公主进了内堂。
以真金为首,群臣一齐行礼迎接,从旁边看,程越分明是南宋国主的架式!
与在元朝不同,程越在南宋最高的官职不过是排名第三的丞相,至于武职,大到天也不能与丞相的职位相比,最拿得出手的身份仅为太皇太后的义子、皇帝的老师,而真金是大元的太子、燕王,领中书令。脱欢为皇子,八思八则是忽必烈的帝师,忽必烈与察必对他要行弟子礼。无论是身份还是职位,程越在大宋都在真金、脱欢与八思八之下,名义上讲,恒仁的顺义王都比程越为高。至于程越身后的南必等诸皇后皇妃就更不必言,身份之尊贵,均远在程越之上。
真金等人全都主动向程越行礼,相当于默认程越为南宋之主,一切的礼仪与皇帝等同!跟随真金行礼的众多南宋大臣不禁有些心惊肉跳,眼前的景象若是让两位圣人看到,会不会由此掀起滔天巨浪?
程越对此半点也没在乎,还礼后笑道:“太子,南方的饮食与北方不同,脱欢刚到大宋来的时候也不太习惯,我已经命人照太子的口味重新调整了,太子一路辛苦,不妨多用一些。”
第一千零五章 军饷不足
真金笑道:“大宋的繁华果真名不虚传,一路走来,美不胜收,我可以多住一段时日么?”
程越一点也不意外,笑道:“我正要请太子与我一起到临安去,太子有空闲么?到寒舍吃几杯水酒再回去也来得及。”
真金大喜,他看到苏州后,对临安更添了几分好奇,有程越在,他什么也不用担心,甚至不怕回去后忽必烈训斥他,当即笑道:“那我们一言为定,叨扰了。”
完泽喜道:“这可真好,等到了临安,我们再好好招待王兄。”
程越笑着双手一按,道:“各位请坐。”群臣纷纷落座。
眼见程越还是大马金刀地坐了首席,李芾等大臣更是担惊受怕,惟恐南必皇后等贵人不满,那样一来,大宋失礼之名,可是千真万确,极难收场。但马上他们就看到南必十分自然地坐到了程越下首,塔剌海等诸嫔妃也随之而坐,人人心平气和,满脸笑容,没有丝毫要争执的意思,不禁在心中又惊又喜——大都督在元朝的威望,的确如日中天!
饭菜极为丰盛,许多南方才有的菜式吃得真金等人眉开眼笑。云萝已经把雅乐居的分店开到了苏州,当地的几位歌姬也来献艺,她们都由云萝亲自挑选训练出来,每一名歌姬皆眉目如画,能歌善舞,立时博得满堂喝彩。
唆都等人都是第一次到苏州来,听得江南美女用吴侬软语唱的温柔小调,不禁被迷得晕头转向,心神俱醉,但他们还知道分寸,不敢放肆。
洪茶丘则不然,他在高丽待得太久,何曾见过这般柔情似水的歌姬?也许此生再也见不到了。一时心痒,愈发不舍,待歌姬退下时,忍不住偷偷地起身,拉了一把最后一名歌姬手中的洞箫。
这名歌姬见有一位北方来的大将要轻薄她,吓得花容失色,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抽出洞箫,用力往洪茶丘的肩膀敲了一下。
洪茶丘吃疼,气得眼冒金星,刚要发火,就见上首的程越眼神瞄了过来,冲着他冷笑一声。
洪茶丘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身旁坐着程越起兵时的老部下任清,赶紧双臂一抱,将他按倒在座位上,低声道:“快赔罪!”
洪茶丘哪敢倔强,连忙远远地向程越深施一礼,程越瞪了他一眼,目光才移开。
洪茶丘虽然赔了礼,心中也有不甘,对任清嘟囔道:“不过是个歌姬,大都督也恁地严厉了些。”
任清见他不明白,笑道:“刚才说的雅乐居,你可知道是哪里么?”
洪茶丘摇头道:“大小不过是个青楼,我怎么会知晓?”
任清哈哈笑道:“你这个莽汉,就该让你吃点苦头才好。”
洪茶丘怔道:“此话怎讲?”
任清道:“雅乐居是大都督亲自设立的地方,大都督的八姬,八位小夫人,就是在临安的雅乐居表演。而掌管这处地方的,正是大都督最宠爱的小夫人之一——云萝小夫人。”
洪茶丘大大吃了一惊,八姬他都得罪不起,何况是还在八姬之上的云萝小夫人?马上追问道:“如此说来,刚才那几位歌姬,都是云萝小夫人的手下?”
任清笑道:“非但如此,云萝小夫人所挑选的每一位歌姬,都大有可能日后入府服侍大都督为妾室,大都督的妾室,也是你动得了的么?”
洪茶丘吓得一缩脖子,尴尬地拱手道:“不知者不罪,请老兄多为我讲几句好话。”
任清哈哈笑道:“大都督心胸宽广,你初来乍到,又没犯下大错,不会惩罚你。但你以后要更加克制些,若是真惹恼了大都督,我们说什么也没用。”
洪茶丘还不死心,问道:“像这样美丽的女子,到哪里还能找得到?我有空的时候自己去玩耍。”
任清大笑道:“那要看你的造化,我是不晓得的。”
洪茶丘见任清不说,只得作罢,心中对临安的雅乐居更加好奇。
吃过接风宴,程越亲自送真金等人回居所,与他们约好后天出去游玩,这才回府安歇。
程越刻意将奴罕等几位嫔妃安排在一起住,而且离他的妾室很近,翻过墙就可以进到院子里。奴罕等嫔妃自然明白他的心意,以炎热通风为由,将身边的宫女打发到旁边的跨院居住。
半夜时分,程越便翻过了那堵墙,钻进奴罕的房中,好好慰藉了她一回,接着又从窗户进了阔阔伦、八八罕和撒不忽的屋子,唯有南必因身边有个铁蔑赤,陪侍的宫女比较多,只得放过了她。
次日清晨,程越过去装模作样地请了安,让众嫔妃在府衙的后花园玩耍,自己回到内堂,苏州的重臣们已聚集起来。
程越一进内堂,群臣立即起身行礼,倍加恭谨。昨日没有公开露面的崔斌也出现在程越面前。程越拱手笑道:“各位请坐,这段时间辛苦了。”
群臣道:“不敢,大都督辛苦。”各自落座。
海军司令刘顺没有坐下,直接禀报道:“大都督,广东水军已重整完毕,裁撤老弱怯懦者一万有余,新造修复大小船只三百余艘,臣已命广州和广西水军探测南方诸国的沿岸以及内河水路。此外,从琉球与琼州集结的兵力已抵达雷州,琉球发兵已达八千人,琼州送来五千人,都是身手矫健的蛮族汉子,在丛林中应付自如。琼州的兵还要从头训练,琉球的已经有些模样了,假以时日,必成精兵!海军陆战队扩军三万,人人争先,已全部送往雷州练兵,各军副军长以下,悉数前往督军。”
程越点点头,道:“以后不要再称呼什么蛮族,军费还够么?”
刘顺先应了一声,然后苦笑道:“臣从未想过居然要花这么多钱,迄今为止,已三次向朝中奏报增加军费。大都督有言在先,倒是没人敢压着不办,但文学士已捎来口信,要臣对军费多加核实。日本昼夜不停开采出来的金银全都进了海军依然不够,臣也是没有办法。”
第一千零六章 高明的策论
程越大笑,道:“海军最是耗资巨大,尤其正在扩军的时候,真正是花钱如流水,再加上海军陆战队练兵也需要很多钱,这可与从前不一样,我心中有数。文学士出于职责,当然要提醒你,不然这么多钱花出去,他连问都不问一句也说不过去,你不要怪他。”
刘顺笑道:“臣省得,换作臣也要如此。”
崔斌担忧地道:“大都督,日本开采的金银眼下已不敷所需,朝廷只得连续追加军费,如今又有十一万元军随大都督南下,军饷不知安出?”
程越点头笑道:“你说的好,暂时朝中还撑得住,时间一长就不行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刚刚得到日本的奏折,王明一直在不断加派人手,从我离开日本之后,又开出了十几条矿道,半年之内,开采的金银可以多出五倍至十倍,仅银子一项,全年最少可以达到两千万两以上,金则是五十万两以上,明年还会更多,军费确定是够的,只需要度过眼前的难关即可,大不了我再向工商银行贷款周转一下。”
群臣听得矫舌难下,我的老天爷!
从日本每年最少可以得到银两千万两,金五十万两,这些用作军费的话,和蒙古开战也绰绰有余!难怪大都督铁了心非要拿下日本不可!
程越想了想,对崔斌道:“这次南征,我想让你随军掌管钱粮。打下来的地方,你也要一并将财政管起来,可以么?”
崔斌马上起身领命道:“大都督有吩咐,臣定当全力以赴!”
程越哈哈笑道:“好,不过你也要想清楚,南征一去,旷日持久,一时恐怕是回不来的,说不定还要直接再跟我接着西征,可不比苏州安逸。”
崔斌笑道:“臣为大都督效力,从未想过要安逸度日。”
程越赞叹道:“好!我们就一起干一番大业出来!”
尹榖等人接着将苏州各衙门与临安合并的准备一一向程越奏报,这是程越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能出一点问题。
两地衙门合并,相当繁琐复杂,直商量到下午,方才整理出了具体的条文,由赵孟頫和六位夫人分工抄写下来,足足有近万字之多!
谢枋得待大事确定,才上前一步,道:“大都督,不知科举的折子,大都督看过没有?”
程越点点头,道:“看过了,是有点麻烦。”
谢枋得叹道:“此事委实出乎意料,臣也是批阅完所有的试卷,排出名次后,才打开看到唐安安的名字。臣本以为是重名,结果派人打听得知,确是唐安安本人。臣再审试卷,又请诸位同僚一起判卷,还是以唐安安为第一名,臣不敢专擅,惟有请大都督定夺。”言罢,从袖中取出几份试卷,双手呈上。
程越接过试卷,细细审阅。群臣都是看过的,一时间鸦雀无声,都在等着程越下结论。
试卷共有四份,一份数学,一份天文地理,一份医学,最后一份,就是最重的对策。
唐安安的试卷,数学、天文地理和医学全是满分,以最严苛的标准,也没有可以扣分的地方。不仅如此,还字迹挺拔娟秀,从头到尾一字未改,就算程越自己答都没办法比她好!
程越摇了摇头,叹道:“真是下了不少工夫啊。”
群臣连连点头,也不禁赞叹。
最后一份对策是重中之重,占所有成绩的一半。今年的题目是——试论如何经营南方诸国。
南征是接下来的大事,程越之所以要紧急征求大批人才,其目的就在于此,所以题目很容易猜得到。但问题是,猜得到也不好写!
首先,南方诸国的详情,有多少人知晓的?若是泛泛而论,显然只是空谈。其次,所谓知己知彼,大宋的对策,又该如何布置?除了程越,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胡言乱语,更得不到高分。再次,大宋该如何用兵,又是一大难题。没有相当的见识,必然沦为笑谈。最后,攻取易,治理难,更是考验实务的时候。那些动辄拿所谓“以德抚远”来夸夸其谈的,全部会被淘汰。
唐安安这道策论,资料详实,步步为营,深入浅出,颇具文韬武略,看到精彩处,令程越也不禁拍案叫绝!
程越读完,掩卷长叹,道:“没想到女子之中,有人能对南征理解得这般透彻。”
谢枋得苦笑道:“正是,这篇策论,虽不及大都督的高瞻远瞩,但其中的见识,已远非一般的学子能够达到,即使放在男子的试卷里,也是出类拔萃的。臣无法违心地将它降等,故此只得请大都督裁示。”
程越沉默良久,问道:“明日张榜公面名单吧,还是按笔顺排列。中榜的人全部跟我们到临安,马上进入各衙门观政。你们观察过后,挑选出合适的人才,令他们学习南方诸国的语言,随大军南征。”
群臣领命。程越接着道:“另外,明天派人去找唐安安,让她后天到这里,我要见见她。她的去向,由我亲自确定。”
谢枋得巴不得甩掉这个负担,道:“是,此事由臣来办。”
李庭芝道:“大都督,前些日子临安传来消息,有几位大人向两位圣人为大都督请功,欲为大都督争一个王位,听闻两位圣人已经默许,杨镇又让出了驸马府,可谓双喜临门。啊,不对,大都督还新娶了两位公主,可谓四喜临门!”
程越笑道:“封不封王我并不在乎,房子大小也是一样住,至于老婆么,反正迟早是我的,我也不着急。我高兴的是,你们能够回朝任职,大宋的变法真正可以开始,其他的只是些点缀而已。”
群臣听得大受感动,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不外如是!
中午程越已经请他们吃了一顿,眼看天色已晚,程越索性又请他们吃了晚饭,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新鲜的菜式,群臣更加高兴,一番热闹后,尽欢而散。
第一千零七章 八思八的用意(上)
苏州附近,多有湖泊,其中以太湖最为著名,离得也不远。真金等人既然来到苏州,程越当然要尽一尽地主之谊,请他们到太湖游览一番。
次日,程越早早起身,穿上便服,完泽等妻妾也是一身随意的打扮,名贵的首饰器物一律不带,以朴素轻便为先。过了一会儿,南必领着众嫔妃从屋里出来,同样也是人人换了身合适的汉装,看起来别有一番美态。
程越越看越是喜欢,笑道:“不错,像我们汉人的样子,不注意仔细看的话,大致上可以蒙骗过去了。”
南必一噘嘴,笑道:“要是有人再误会我们是你的妻妾,你也要承认么?”
阔阔伦和八八罕脸上一红,程越哈哈大笑,道:“那是我的福气啊,为什么不认?反正认了也不吃亏,认了再说。”
奴罕等人听得脸红心跳,不觉妩媚地看了程越一眼。
塔剌海、伯要兀真与忽都鲁坚迷失听着程越与南必调笑,心里都十分惶恐,一来怕程越胆子太大,说出些犯忌太甚的话,二来担心南必着恼。好在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谁也没介意。
罗夫人进来禀报,真金等人已等在中堂,程越马上带着一大群女人和铁蔑赤、王璋两个孩子出发。
程越没有在马车上竖起金龙旗,身边的护军也少到只有一百人,而且皆着便装,却要护卫如此之多的显贵。
离开拥挤的街道,出了苏州城门,马鞭连催,鞭响轻脆,一长串的马车直驶太湖边,在那里,有租来的大游船三艘,同样未挂赤底金龙旗,完全掩盖了他们的身分。
当先一艘大船,可载百人以上,程越领着诸多贵人全上了此船,因为程越妻妾众多,除了几名宫女外,内侍都无法上船,所以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程越也不管,直接下令开船。
船上的东西十分齐备,程越招呼所有人自己照顾自己,众人都觉新鲜,各自拿了椅子和各种吃喝,三三两两地坐到随便一个什么地方,欣赏着太湖的湖光山色。程越等人也凭栏远眺,加之清风送爽,令人不觉心情大佳。
真金望着四周秀丽的山水,由衷地赞叹道:“我以往听说南方山川秀丽,人杰地灵,物产丰饶,尚不明其意,今日来到苏州,方知名不虚传,果然人间天堂。”
程越笑道:“太子喜欢的话,不妨以后常来小住几日。算起来大都离临安也并不远,我可以随时去大都,太子当然也可以时不时地来临安走走。”
真金大笑道:“这个主意好得很,可惜我不能像你一样随意啊。”
程越摇头笑道:“其实只是一念之间,把那些规矩都放掉,活得也舒服些。”
真金听到此处,沉默下来,心中对程越更是羡慕。
八思八终于觅得和程越与真金并肩交谈的难得,心知机不可失,于是靠过来道:“王爷,我有一件事,想请王爷帮我参谋一二。”
程越在大都时,就从八思八对自己百般讨好和他下定决要要尽快回乌斯藏这两件事上面,猜出八思八必定有求于自己,早已在等着八思八这句话,于是笑道:“国师何须客套?我若是能帮得上国师,必定义不容辞!”
八思八大喜,不管程越是不是真心的,只要有他这句话,程越也难袖手旁观!
八思八沉吟道:“王爷,先问一句,不知王爷对我这次回乌斯藏有何见解?”
程越沉吟道:“乌斯藏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一些,的确有些不稳,国师回藏,正当其时。”
八思八马上追问道:“那王爷觉得,我这次回去有没有危险呢?”
程越毫不迟疑地反问道:“国师如果认为没有危险,何须问我?”
八思八哈哈一笑,道:“王爷一言中的!”接着脸色就沉郁下来,叹息道:“王爷,实不相瞒,我这次回去,自觉如羊入虎口,步步惊心,是否能安定乌斯藏,甚至能否安然无恙,都实在并无把握。”
真金大吃一惊,道:“国师何出此言?难道乌斯藏现在危机四伏么?”
八思八点了点头,道:“是,本钦释迦桑波在乌斯藏经营已久,势力庞大,乌斯藏的十三个万户都在他掌握之中,我恐怕命令不了他们。而且本钦释迦桑波野心勃勃,常以天神转世自居,乌斯藏受他的蒙蔽久矣,我回藏也未必制得住他,说不定反而还要依靠他来治藏,久而久之,未知吉凶如何。”
真金刚要接话,程越伸手拦住了他,道:“国师想让我做什么呢?”
八思八叹道:“有一件事,还请王爷务必帮忙。”
程越道:“国师请讲。”
八思八恳切地道:“能不能请王爷卖给我一百支枪?我不敢多要,只要一百支即可……”
八思八还没说完,程越已经大摇其头,道:“此事无从商量,国师且住。”
八思八闻言大为沮丧,叹息道:“果然不行么?”
真金不忍,道:“王爷,如果不能卖,或者可以由王爷派出一百人持枪充当国师的护卫,算是国师雇佣的也好。”
程越摇头道:“太子,不是我不帮忙,而是一百人毫无用处。若真有变故发生,区区一百人,能挡得住千军万马么?派一千人过去也未必有用。何况,我如果真的派兵随国师入藏,那个本钦释迦桑波岂有不先下手为强之理?大战立即就会爆发!”
真金也是知兵的,何尝不知程越说的都是实话?当下便叹了口气,闭口不言。
八思八也不由点头叹道:“王爷说得有理。”
程越道:“要想确保国师的安全,必须要由大汗派重兵五万以上,攻进乌斯藏,将十三名万户尽数铲除,再杀掉本钦释迦桑波,重整乌斯藏才可以,国师要试试么?”
八思八不禁摇头苦笑,道:“本钦释迦桑波也是大汗的臣子,又没有公然反叛的举动,大汗岂有妄开战端之理?”
第一千零八章 八思八的用意(下)
程越道:“国师说得是,所以国师这次回去,单纯依靠武力是行不通的,只能以大元为后盾,与本钦释迦桑波斗智斗勇。”
真金又插口道:“王爷威震天下,乌斯藏的喇嘛也知道王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知能否对国师施以援手?”
程越想了想,道:“好,不瞒国师,那个本钦释迦桑波我早就看他不顺眼,国师这次回去,如果能将他的不法之举收集好证据,我就会上书大汗,一举将他解决,大汗必定答应。至于国师此次回去的安危,我毕竟是外臣,直接插手显然是逾越本分。这样吧,我送国师一面赤底金龙旗,国师将它带在身边。倘或本钦释迦桑波真有一天兴兵作乱,侵犯国师,国师就将旗披到身上。他只要敢动上一动,我即兴兵讨伐。此外,我会派多讷尔率一百精锐送国师回萨迦,将我的意思告知本钦释迦桑波,国师不仅有大汗的保护,更有我的支持。天下人皆知,我向来一诺千金,绝不食言,如何?”
八思八大喜,自己的百般隐忍,不断讨好,至此终于得到了回报!
程越善战之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不过几个日本刺客得罪了他,程越就率军灭亡了日本!如今他能派出心腹护军将领多讷尔护送自己回乌斯藏,正是惊天动地的一着妙棋!不要看人不多,也不驻留,但在此之前,每个人都知道,程越与他颇有嫌隙,他在大都屡受打击,却无法报复,连累他在乌斯藏的威望也因此受挫极深,乌斯藏各宗派对他的尊敬已大不如前,他回去后想重振声望,正是难上加难。而在此时,程越突然派出心腹护送他回去,乌斯藏各宗派,尤其是本钦释迦桑波,能不为之忌惮么?他的声望立即就会恢复如初!
程越送了他一份大礼!
八思八连忙深深地向程越施了一礼,道:“王爷大恩,我没齿难忘!”
真金也大喜过望,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能亲眼目睹程越与八思八的和解!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么?!
程越笑道:“国师帮过我的忙,我欠国师的人情,总是要还的。”
八思八忙道:“我不过尽了些本分,何谈人情之说?王爷能施以援手,才是对我雪中送炭,是我亏欠王爷的才对。”
程越微微一笑,道:“那么,我就祝国师一帆风顺,这几天国师就在苏州痛快地玩几天。”
张淑芳走了过来,问道:“王爷,可以准备午饭了么?”
程越回头道:“可以,我已经定好了一个小岛,船夫知道地方,你们准备把东西搬到岸上吧。上岛后同样没人服侍我们,全要自己动手,每个人都要帮忙。”
张淑芳笑道:“是,妾身这就去。”
真金大笑道:“你真是非常喜欢自己照顾自己啊,还要逼我们与你一样。”
程越笑道:“你不懂,自己做的饭,总是格外地香。”
真金一怔,马上明白程越意有所指,笑了笑,道:“那我们一定要亲自动手了。”
程越笑道:“那当然,太子、国师,能上岛的男人不多,咱们得多出点儿力气。”
真金挽起袖子笑道:“有什么要干的,你尽管吩咐。”
船向再前行了几里路,前方出现了一个郁郁葱葱的小岛,地势平坦,鸟语花香,已经被提前布置好了桌椅和帐篷,周围还有几艘摘下旗帜的水军小船在值守。远远看到程越一行的游船,也不声张,默默地分散到小岛周围警戒。
游船缓缓靠岸,船板一放下来,察八儿和脱脱就迫不及待地提着一大堆东西登上小岛,兴奋得哇哇大叫。
脱欢、恒仁等人也陆续登岛,每个人手里都是满满的各种食物和用具,恒仁等人生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提着东西干活,但因为大家都要工作,没觉得有什么丢人,反而很高兴。
人多势众自然是有好处的,连南必在领着铁蔑赤下船的同时,手里也不忘提着十斤羊肉,其他的人还会少拿么?
只有忽都鲁坚迷失抱着王璋不方便,谁都没有让她劳累,到岛上后就钻进了帐篷,把孩子照顾好即可。
程越很快升起火来,十几个炉子同时开始烤肉和各种鱼。季子带着忽答迭迷失和南阿不剌到湖边玩耍,她们年龄相仿,很能玩到一起。乡子不放心,求佶子和愔子陪她一起过去,真金却不在乎,在他看来,她们都已经不小了,用不着每天紧跟着。
今天好在有一群男子在,程越要每个男子负责一个烤炉,惟康、世仁、熙仁年纪小也要工作,最多由旁边的女子帮忙。八思八身为国师,又不吃荤腥,却要烤肉给所有人吃,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都不会相信。
南必等嫔妃从来没有上过真正的岛屿,更是乐不可支,趁着烤肉的空当,一大群蒙古女子在岛上四处撒欢,看什么都新鲜,一朵野花也喜欢,对程越今天的安排,她们都满意得不得了。
很快,一个个烤炉飘出了肉香,岛上也出现了罕见的一幕——男子负责烤肉,女子只管吃!无论是大元和南宋,谁都不曾见过这番景象!
女子们欢呼雀跃,每人分到十几串烤肉,坐到岸边,一边欣赏湖光山色,一边畅谈一路来的见闻,人生惬意,何甚于此?
真金站在程越身边,熏得满脸黑灰,却是兴高采烈,大声笑道:“程越,早知道出来这么好玩,在大都的时起就该一起出去。”
程越笑道:“这就是我拉着你到大宋的原因,在大都总有些顾忌,不如在这里随意。”
恒仁又递出一大把肉串,擦了擦头上的汗珠,苦笑道:“大都督,臣自出生到现在,都是由人服侍着,从来没有做过食物给别人吃,更不要提给女子吃,而且,臣自己还在饿着呢。不过,刚才臣吃了一串自己烤出来的肉,真是香啊!”
第一千零九章 真金的主意
众人大笑,久仁也忍不住偷偷吃了一串自己烤出来的肉,然后马上就装作若无其事。这种新鲜的体验,他虽然不习惯,却从心里喜欢。
直到最后,几个男子才聚到一起,围着自己烤出来的肉和鱼,大快朵颐,胡吃海塞,无比地快活。世仁和熙仁自告奋勇,在旁边忙个不停,穿梭着为其他人送吃送喝,恒仁和久仁却不觉得他们受了委屈,生平第一次为他们能照顾别人而骄傲。
久仁喝了一口香甜的果汁,赞叹道:“如今方知,被人服侍实也无趣得很,像今天这样,做完了事情再一起吃吃美食,聊聊风月,才是人生一大享受!”
程越笑道:“所以说,生于深宫之内,长于妇人之手,有什么意思?不自己劳作,岂知百姓的疾苦?不亲自渔耕,岂知收获的快乐?你们在日本的时候,臣子无数,仆役如云,但每天活得忧心忡忡,勾心斗角,却又常常一无所获,只会伤害彼此,那又何必呢?”
程越一番话说完,恒仁等人怔怔地发呆,一时间陷入沉思。
察八儿舒舒服服地躺倒在躺椅里,叹道:“今天虽然做了半天的活儿,可真是痛快啊!要是能每天如此,那就太好了。大都督,难怪脱欢不愿意回大都,还是在这里过得惬意。”
脱欢听他把这些私底下的话都说了出来,气得瞪了他一眼,道:“我可没这么说,你别信口雌黄!”
真金大笑,道:“脱欢,你就是说了又怎么样?我也是这样觉得。要不是大都还有事情,要我在这里待上三年五载,我也是心甘情愿啊。”
众人又是大笑,程越笑眯眯地道:“不急,大家在临安还能住一段时间,等到了秋天,我才会发动南征。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只顾享受,忘了建功立业。”
一提到南征,察八儿和脱脱都来了精神,脱脱问道:“大都督,南征的时候,我们也能去么?”
程越笑道:“那要看你们的能耐,如果我觉得你们够资格,就可以派你们去。”
两人大喜,察八儿道急忙道:“大都督要怎么验证?要不然,我们就率军先打几场小仗,大都督如果觉得行,再派我们远征。”
程越的面色严肃下来,道:“南方打仗与北方不同,你们如果想去,也不是不行,但有一点,必须要在我手下经过严格的训练,适应了南方的水土和气候,我才能让你们出发。倘若你们自以为现在的手段就足以应付我的南征,那你们根本连带兵的资格都没有,听明白了么?”
这个道理察八儿和脱脱自然明白,闻言连连点头道:“大都督教训得是,我们一切听从吩咐。”
程越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才像个能带兵的人。”
察八儿和脱脱分别是海都和忙哥帖木儿的长子,未来他们想继承汗位,都需要大元的册封,如果汗位陷入争夺,则需要大元派兵助他们回汗国继位。而眼前的镇南王程越,正是大元一手遮天的权臣和威震天下的统帅。无论是在窝阔台汗国还是钦察汗国,凭程越的威望和他麾下强大的军队都足以影响汗位的归属,察八儿和脱脱之所以要争先恐后地为程越效力,其原因就在于此。
真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王爷手下不是有海军陆战队么?不如让他们到那里训练,通过了再委以重任。”
程越眼睛一亮,笑道:“太子这个主意好。”一转头,对察八儿和脱脱道:“你们两个,等到达临安后,马上进海军陆战队训练,到秋天时,我会对你们进行考验,要是不行,立即给我回大都,临安也不许你们留。”
真金是想借此探知程越精锐的战力,而程越却另有打算。
察八儿和脱脱只知程越手下最精锐的兵力就是海军陆战队,但对如何训练一无所知,当下便不服气地道:“大都督不要看不起人,我们自小在草原上摸爬滚打,受苦挨累的事一件也没少做,连个士卒都当不了么?”
脱欢听到此处,马上插口道:“姐夫,我也去!”
程越一怔,笑道:“你要想进去受折磨么?我可要提前跟你们说清楚,那里的训练之严酷,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我第一批的兵力训练了一年多也只完成了一半而已。而且,进去之后,不管你们是谁,一视同仁,犯错了就要受罚,挨鞭子、打板子是常事,偶尔还会有丢掉性命的,你们敢不敢?”
真金吃惊地道:“他们怎么可以与普通的士兵等同?”
程越嘿嘿笑道:“做不到就不要去,别说他们,就是囊加真、忽土伦去了,也一样从小兵做起,没有丝毫优待,要是受不了罪半途而废,或者找我想通融一下,抱歉,我可不养无用之人!”
三人被激起性子,脱欢脖子一硬,道:“姐夫已经有了两万海军陆战队,我们难道比这两万人都差么?尽管放马过来!”
程越大笑,拍手道:“好!你们三个不要后悔!”马上又重重地一巴掌拍到脱欢的肩膀上,郑重地道:“你们记住,想取得多大的成就,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们努力吧。”
三人一齐道:“是。”
恒仁等人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堂堂皇子和两位要继承汗位的王子居然被遣到军中当兵,与他们相比,世仁和熙仁做知客可算是大大的优待了!
吃过午饭,又是所有人一起动手收拾。程越还特地强调,不许留一点残渣在岛上,一切都要恢复成原样。南必和塔剌海等嫔妃也要擦桌子、摆椅子,大家干得却都兴高采烈!
黄昏时分,游船靠岸,众人尽兴而归,一路上欢声笑语,比起让人服侍来,这样的游玩实在新鲜有趣,人人意犹未尽,频频回首。
回到府中用过饭,程越以有事商量为由,与南必、奴罕等五位皇后、皇妃辟室“秘谈”,夜深方返。
第一千零一十章 不该出现的女人们(一)
程越带人在太湖游玩了一天,苏州城中也因放榜兴奋了一天!
苏州城内外,但凡是个能喝酒庆贺的地方,全被蜂拥而来的学子塞得满满当当,到处一片狂欢!
不同于过去的科举有名额的限制,此次苏州大考,一共录取了男子两千七百余人,女子六百余人,占有资格到苏州赴考学子的过半数!更令人高兴的是,即使没考中,也不用灰心,马上就有在临安的招考,大都督命名为公务员考试,通过的也可以进各衙门办差,虽说官位小一些,但大都督马上就要南征,调去日本的官吏空出来的官位也要弥补,只要能好好做事,得到提拔的机会至少是过去的十倍,众学子能不为之雀跃么?!
在虎丘附近一间尼痷中,借住于此的唐安安与得到和她同来的一群美人,同样也围坐在一起饮酒庆祝,正喝得微醺。
唐安安今年已三十八岁,但她的绝世姿容,并未减损多少,反而平添了几分成熟的妩媚,依然艳光四射,夺人心魄!
唐安安身旁坐了两名绝代佳人,一名沈氏,一名王氏,都只有二十出头,正是女子最精华的年龄,沈氏风流蕴藉,王氏清雅绝伦,竟然不输唐安安!
其他的美女,也都燕瘦环肥,各逞姿色,难怪她们不能投宿于普通的客栈之中,只有在这尼姑庵里,这些罕见的美女才能远离登徒子的骚扰。
沈氏笑道:“明天姐姐一进府衙,担保大都督对姐姐一见钟情,像姐姐这样的美人儿,谁不喜欢?”
唐安安娇嗔地白了她一眼,心里却是很受用。
王氏笑道:“姐姐的美色自不必提,大都督最喜爱的还是姐姐的才华。那篇策论,除了姐姐,有几个人写得出来?若是姐姐没有高中,大都督岂会指名招见?”
唐安安娇滴滴地道:“咱们的胜败都在此一举,今晚都早些休息,养好精神,明天一起去拜见大都督。只要有一个姐妹入了大都督的眼,咱们就想办法一起留下。咱们这群女人,没个依靠总归是不行的。”
另一名美女徐氏掩口笑道:“大都督也真是有趣,偏偏喜欢成熟的女子,听说现在身边已经有六位夫人,个个是绝色的妇人,还能差我们姐姐一位么?”
唐安安叹了口气,道:“我是什么人,天下谁人不知?大都督若是不肯收留,我只能就此隐姓埋名,随便找个人终老,销声匿迹。”
王氏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拉住唐安安的手,泣道:“姐姐莫要担心,明日若能见到大都督,就算用求的,我们也要求大都督收留姐姐。”
唐安安幽幽一叹,道:“一失足成千古笑,再回头是百年人,今晚就吃到这里,各自安歇了吧,明天早些起身,都精心地打扮好,别让大都督嫌弃我们。”
众女点头应下,飞快地将桌上的酒菜撤了下去。
翌日清早,众女刚刚打扮完毕,唐安安正要派人叫车,就看到尼姑庵的住持满脸兴奋地快步走了进来,一看到唐安安的盛装,立时忍不住啧啧称赞道:“娘子真不愧是当年临安的花魁!这样的美貌,怕是连大都督身边的顾夫人都要自惭形秽呢。”
唐安安笑道:“师太见过顾夫人么?听说她可是不逊柔娘小夫人的美人呢!”
师太笑道:“那还用得着见么?再美也美不过娘子。”
王氏问道:“师太适才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师太反应过来,重重地一拍手,眉开眼笑地道:“是啊,刚要给娘子报喜,天大的好事!大都督派了心腹护军石松石将军来迎接各位娘子,马车来了一长串,都在门口停着呢。嗬嗬,每辆车上各有一面大都督的赤底金龙旗,这样的气派,贫尼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唐安安大吃一惊,道:“什么?大都督派人来接我们?”
师太笑道:“半点不假,唐娘子,各位娘子,今后还请多多照拂!石将军让贫尼进来敦请,说是不好让大都督久等,请诸位娘子尽快动身。”
唐安安喜出望外,连忙从怀里取出一粒金豆,塞进师太手中,笑道:“如有喜事,当不忘师太。”
师太乐得频频行礼,笑道:“那怎么敢当,诸位娘子现在就走么?”
唐安安点点头,道:“正要出行。”随即向远处的几间屋子高呼道:“老杜!我们要出发了!”
唐安安话音刚落,就听到屋子里传出一声呼喊:“是,娘娘!”随着这声回答,其中一间屋门打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此人望之近五十岁,面白无须,却孔武有力,下盘极稳,说他是个军汉也不会有人怀疑。
老杜身后,又从各个屋子里奔出十几名侍从,皆如老杜一样,身强体壮,颌下大致上都没有胡须,不过他们要年轻一些,全是四十出头的样子。
老杜等人奔到唐安安面前,沉声道:“娘娘,武器都藏好了,可以随时出发。”
唐安安不由哑然失笑,笑道:“老杜,这又何必?大都督府上,还能用得着武器么?咱们又不是去打家劫舍!”
老杜用力摇了摇头,郑重地道:“娘娘,老奴以为不可不防,一旦那们大都督处事随意,非要将娘娘和各位娘子赏赐给他手下的将领,或者押解回临安,老奴就和大都督拼了!誓死也不会让他得逞!”
唐安安心中感动,叹息道:“老杜,你这么想可以,真要拿兵器进苏州府衙,我怕你们会有性命之忧,千万不可妄动干戈。”
师太见势不妙,急忙道:“是啊,凡是去见大都督的人,怎么可能不检查身上有没有武器?一旦被查出来,听说会当场格杀,还得连累各位娘子,殊为不智!”
老杜脖子一挺,强硬地道:“师太且请住口,娘娘是何等身份?怎可与其他的庸脂俗粉相提并论?”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不该出现的女人们(二)
唐安安笑道:“老杜,你也不要乱说,我从来就不是娘娘,在别人面前,更不要这样称呼我。”
老杜还是不肯,据理力争,非要拿武器保护唐安安,大呼即使被大都督的护军打死也在所不惜,众人谁都劝不住他。不过也幸亏有老杜这样忠心耿耿的侍从,唐安安才能平安地活到今天,故此众人也不好太过责备。
纷纷扰扰了许久,唐安安正有些担心外面的人不耐烦,果然看到从寺外奔进来一队护军。当先一人,浓眉大眼,魁梧雄壮,身着笔挺的军装,袖口处绣有特殊的金线,正是大都督护军的标志。
师太一见来人,吓了一跳,惊呼道:“石将军!你怎么进来了?”
石松来到近前,看到唐安安、沈氏和王氏等美女的花容月貌,不禁也吃了一惊,心道哪来的这许多美女?放到大都督的后宅也是出类拔萃的,必有隐情!不过眼下急切得很,他也不方便问,于是收敛心神,拱手道:“各位娘子,在下职责所在,王爷给的时间不多,各位娘子必须马上出发!”
唐安安一着急,以目示意老杜,老杜硬着头皮,执拗地摇了摇头。
石松向老杜等人身上一打量,怒喝道:“尔等何人,竟敢暗藏凶器!莫非想对大都督不利么?”说话间,右手已握住腰间的马刀,“唰”地一声拔了出来!
石松身后的护军也紧跟着亮出马刀,将老杜等人围在当中!
马刀雪亮,刀刃寒光闪闪,显见锋利至极,哪里是老杜等人的短兵刃可以抵御的?石松隔着衣服就能看出来老杜等人身上藏了兵器,足以证明大都督护军之精锐强干,老杜也暗自震惊。
唐安安吓得脸色苍白,众女尖叫着缩成一团,本来高高兴兴地要去见大都督的,为何落到这般田地?
老杜索性将衣服一解,露出暗藏的匕首,对石松厉声喝道:“我等奴才,定要保娘娘平安!有何不妥?”
石松一怔,道:“你是宫里的内侍?”
老杜冷哼一声,道:“是又如何?老奴保护了娘娘二十几年,去哪里都是如此,凭什以见大都督就要例外?!”
石松的目光在老杜等人的身上来回地扫了一圈,面色渐渐转为敬佩,拱手道:“各位都是内侍出身么?”
十几个人一齐挺直胸膛,大声道:“正是!奴才誓死保护娘娘!”
石松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手一挥,道:“收刀!”护军立即把刀收了起来。
石松笑了笑,道:“各位且莫担心,大都督为人,光明磊落,既然请了各位过府,自然不会为难。若非如此,还有人敢赴大都督的约么?”
王氏吞吞吐吐地道:“大都督恐怕还未知晓妾身等的身份……”
石松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是与不是,请各位娘子到府自知,总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老杜沉声道:“那我们的武器也要带着。”
石松哈哈笑道:“各位如要觉得有用的话,尽管带着吧,我自会向大都督禀报,就当你们提前告诉过我。”
众人闻言全都松了一口气,跟着石松快步向门外走去。
寺外果然停着一长串的马车,庄重鲜艳的赤底金龙旗迎风招展,唐安安看得心旌神摇,恨不得一步就跨到苏州府衙!
石松没让她失望,车流滚滚,一路疾驰,却又十分平稳。不过半个时辰,马车已悄然驶入府衙。唐安安刚下车,石松便走到唐安安面前,行礼道:“请各位娘子稍候,我去向大都督禀报。”
唐安安点点头,道:“石将军辛苦。”
石松笑道:“在下也不是将军。”转身而去。
唐安安与众娘子静静地站在外宅等着。在她当年显赫之时,大宋谁敢让她等候?朝中宰执尚要用心地巴结她,更不要提武将。世事的演化,直如白云苍狗,瞬息万变。唐安安想到此处,幽幽一叹。
此时忽听得远远传来几名女子的脚步声和笑声,很快,张淑芳、叶依依、管道杲、王绣和乡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出去办什么事情。
两帮女子一照面,沈氏和王氏等娘子立时认出张淑芳与叶依依,不禁又惊又喜,连忙深深一礼,齐声道:“妾身给两位姐姐请安,两位姐姐别来无恙?”
张淑芳与叶依依也认出了沈氏、王氏等人,更是惊讶得连连后退,惊呼道:“沈妹妹、王妹妹,各位妹妹,怎么会是你们?”
除了唐安安以外,众女子听到这两句话,再也忍不住久抑的情绪,登时掩面痛哭。
张淑芳与叶依依被她们哭得肝肠寸断,也不禁过去与她们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管道杲等人看得莫名其妙,但都能感觉到一阵阵的鼻酸。
唐安安连忙上前向管道杲等人施礼道:“妾身唐安安,不知各位妹妹芳名,如何称呼才好?”
管道杲听到唐安安自报家门,才忽然反应过来,吃了一惊,上下端详了唐安安几眼,急忙回礼道:“妾身管道杲,这两位是大都督尚未纳房的日本小夫人季子的母亲乡子和高丽国公之女王绣,久闻唐娘子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乡子与王绣也跟着恭敬地回礼。
唐安安见管道杲等三女谦恭有礼,十分欣慰,笑道:“今日相见,即是有缘,姐姐这里有……”
管道杲一听便知唐安安要送礼,马上拉过唐安安的手,笑道:“大都督大概等得心急了,妾身陪姐姐们进去如何?”
管道杲说完,张淑芳和叶依依也赶紧擦干眼泪,哽咽道:“妹妹说得对,大都督这些天格外地忙,得尽快进去拜见。”
话音刚落,石松也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道:“各位娘子,请随我来,大都督在书房相候。”
老杜急道:“且等一等,石将军,那我们呢?”
石松笑道:“大都督听说你们之后,很是夸奖了几句,请你们一并进去,请吧。”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不该出现的女人们(三)
唐安安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地道:“石将军,带着武器去见大都督,真的不要紧么?”
石松哈哈一笑,道:“这次大都督实在是大大地破了一回例,不过,我也不怕说一句实话,就算你们拿了长枪大刀、弓弩暗器,在大都督面前也不会有施展的机会。你们从外地远道而来,大概还不知晓大都督的厉害!”
唐安安听得矫舌难下,老杜却对石松的话将信将疑。大都督的武器犀利他们是知道的,但究竟强到了什么程度,他们从未目睹,自然并不清楚。
一行人往里走了几步路,石松见张淑芳等侍妾也跟了进来,索性一拱手,道:“各位小夫人,有劳带领,属下就不进去了。”
张淑芳挥手道:“你去吧,有我们在。”
石松躬身领命,转身离开,张淑芳遂带着唐安安等人往后宅走。
苏州府的书房远没有程越两处宅第的大,但因为尹榖平日里手不释卷,藏书甚丰,所以也不算小。更可喜的是,尹榖在书房隔壁布置了一座很大的空厅,平时用来练剑,正好被程越拿来会客。
程越从早上起来开始,就一直在忙碌个不停。苏州各衙门要搬迁,第一次科举的一些试卷要审阅,临安送来的折子要回复,陆续到达的大军要安置……全是重要的事情,都需要他一一定案。
直到石松进来禀报后,程越才有机会歇口气,顾夫人连忙递上一杯清茶。凉子也赶忙绕到程越身后,轻轻地敲打着他的肩膀和手臂。
程越笑道:“看来唐安安很不简单,她身边的女子和男子都有一番来历啊。”
金夫人道:“可见唐安安是处心积虑地要接近大都督。”
程越点点头,道:“她一个被逐出临安的女子,身份又如此与众不同,怕是很难找到归宿,大概是想拿我当靠山吧?”
讃岐局眼睛亮亮地道:“大都督要收留她们么?”
程越沉吟道:“要看她们怎么说,我不能给自己留后患。”
六位夫人默默点头,正在此时,外面已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然后听到张淑芳轻声呼道:“官人,唐娘子率众娘子和侍从求见。”
程越听到张淑芳声音中似有哽咽,怔了一怔,大声道:“淑芳,你们也一起进来吧。”
书房的门马上就被推开,张淑芳等侍妾带着唐安安一行四十余人走了进来,将外面的厅堂站满了大半,再一齐向程越行礼拜见。
程越凝神一看,只见当先的唐安安身材窈窕玲珑,面如美玉,秀目琼鼻,朱唇一点,堪称国色天香,望之只如三十许人,身穿素雅的宫装,纤腰轻摆,弱风扶柳,足以令所有的男人为之疯狂!
唐安安身边还有两名绝世美女,一名眼睛美如弯月,梨涡浅笑,如出尘仙子。另一名的眼睛却如星落凡尘,美目流盼间,程越几乎要被她把魂都勾了去!
顾夫人不禁大吃一惊,唐安安的风姿,竟与她各擅胜场。而她身边的两位美女,也不逊于叶依依等几名贵妾,只比不上柔娘罢了!
这些都是哪来的绝代佳人,她们一个个盛装打扮,究竟意欲何为?
唐安安等人也在打量着传说中的程越,这位名震天下的大都督、大学士、镇南王,早已在百姓心中变得神乎其神,到底是何等人物?
程越不知看过了多少美女,绝无半分失态,对着唐安安等人笑了笑,指着椅子道:“你们都坐吧,站着不好说话。”
众人纷纷落座,唐安安一双漆黑的眼睛,还是定定地看着程越。
程越见张淑芳和叶依依的脸上都有泪痕,连忙从怀里掏出两条随身的手帕,亲自走上前去为她们擦拭眼泪,心疼地问道:“你们哭什么?有什么委屈跟我讲。”
张淑芳和叶依依眼中的热泪又涌了出来,而程越温柔的举动则让唐安安等人又惊又喜,大都督果然不凡,对小妾的照顾都这般体贴!
张淑芳哽咽地道:“官人,实不相瞒,唐娘子这次带来的各位娘子,全是从前贾似道带着流放的各位妹妹!”
张淑芳此言一出,程越和几位夫人全都大吃一惊!
程越的目光马上落到那些女子身上,一群女子当即哭成一团,跪到地上向程越拜,沈氏痛哭道:“罪奴等幸得唐娘子搭救,今日得见大都督,求大都督恕罪!”
程越长叹一声,道:“都起来说话,贾似道已死,他的罪过与你们无关。”
张淑芳等妾室也连忙上前搀扶,众娘子才梨花带雨地站到了程越面前。
程越用手指一点沈氏,道:“你先来讲讲,你们的遭遇是怎么回事?”说着回身坐回座位。
沈氏急忙擦干眼泪,跟着程越走到近前,道:“大都督,奴婢沈氏,敢问贾相公是如何被杀死的,大都督想必早已知晓了吧?”
程越点了点头,道:“那是当然,被郑虎臣椎杀于木棉庵,天下皆知。”
沈氏道:“贾相公被贬往广东之时,从府中带了宠爱的妾室几十人,就是奴婢这些人。”
程越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我还在想,唐安安从哪里找来的这许多美女,岂是简单的事情?嗯,接着说吧。”
沈氏道:“是。奴婢并非要为贾相公喊冤,贾相公之前虽有微功,但后来隐瞒军情,卖国求荣,玩弄权术,陷害忠良,遭天下人唾弃,自有取死之道。但奴婢等只是任其摆布的女子,又做错了什么呢?奴婢等是在建宁府贾相公还未死之前,被郑虎臣强行夺去随身的财物,赶出居所之外的。当时我们一众女子,身无长物,走投无路,惟有哭泣着在府门外徘徊,眼见天色渐暗,很快被许多无赖盯上,欲一逞**……”
程越听到这里,喟然长叹一声,道:“郑虎臣做事确实过于操切,他与贾似道有仇,便把对贾似道的恨意牵连到了你们身上,我也因此不用他。”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不该出现的女人们(四)
沈氏感激地含泪道:“郑虎臣见奴婢等不愿离开,十分愤怒,于是派人拿棍棒驱赶,奴婢被赶出三里地开外时,再也无人理睬,马上就有当地的无赖上来调戏,奴婢陷入绝境,只待被抢走糟蹋,之后或死或卖入风尘罢了。”
程越眉头紧蹙,无奈地摇了摇头。乱世之中,再美的女子也只能如飘萍一般,随波逐流,丝毫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虽说她们不免软弱,但自己无法责怪她们。
沈氏接着道:“正当奴婢要认命时,一群好汉及时赶到,将那群无赖驱散,才解救了我们。”
程越立即抬头看向老杜等人,赞赏地道:“是不是你们救的?”
老杜连忙站了起来,施礼道:“启禀大都督,当时奴才等是奉了娘娘之命,将各位娘子救下带回。”
程越听到“娘娘”两个字,莞尔一笑,唐安安急忙起身道:“妾身不敢当娘娘的称呼,早已嘱咐过多次,绝非有意为之,请大都督恕罪。”
程越笑道一挥手,道:“无妨,小事而已。”又道:“你既然站出来了,就由你把前后的事讲一讲吧。”
唐安安恭声道:“是,大都督。妾身当年离开临安时,宫中特旨,准许妾身带几个人在身边侍候,顺便也可保护妾身不受他人打扰。老杜他们十六个人,都是妾身在宫中的心腹,蒙先帝恩典,一直服侍妾身。于是妾身就与他们商量,看谁愿意与妾身走。没想到,他们十六人都愿意跟随妾身,妾身便向宫中请旨,带着他们离开了临安。”
程越点头叹道:“你不能在宫中容身,他们是你的心腹,在宫中更没有前程,更会遭人打压,还不如跟着你离开,好歹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另外,我看他们也是忠勇之人,你这件事做得很好。”
唐安安感激地道:“多谢大都督夸奖。妾身离开临安后,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与老杜商量后,就先到了苏州住下。苏州繁华,商贾云集,妾身拿了些本钱,给老杜做些生意,倒也维持得下去。妾身也想过要找个依靠,但妾身不敢让别人知道身份,怕引祸上身,因此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轻易不见外人。”
程越赞许地笑道:“你们倒也聪明。”又对老杜道:“老杜,我对你刮目相看!”老杜又是骄傲又是感激,用力地挺起胸膛。
唐安安确实聪明得很,如果她还像从前那样抛头露面,很快就会被居心叵测的人盯上,她身边的这十几号人马,岂有自保之力?绝世的美女,庞大的财富,在群狼环伺之下,唐安安不落个人财两空决不算完!
唐安安明媚地一笑,接着道:“后来贾似道掌权与蒙古连年大战,元兵不断南侵,大宋连遭失利,贾似道也被贬斥。妾身又与大家商量,认定元兵不久必将南下攻破临安,须要避开战乱。于是妾身一路南下,进入福建,四处寻觅好的藏身之地。不知是不是缘分,当时妾身在建宁,恰好听说贾似道被押解到建宁。妾身有意避开,但不久又听说押解贾似道的郑虎臣驱散了贾似道的侍妾,还夺走她们的财物分给百姓。”
程越摇头道:“恨之太过。”
唐安安眼睛一亮,道:“是啊,郑虎臣未免太狠心了些。妾身听到消息,又惊又怕,担心她们就此流落风尘,便马上请老杜率人过去解救,幸好总算来得及。”
程越点头赞叹道:“你真是做了一件好事,不然的话……唉。”
唐安安得到程越的称赞,更加高兴,道:“多谢大都督谬赞,妾身只是不忍心罢了。”
程越笑了笑,道:“你从临安走的时候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而已,能在乱世之中撑到现在,还能救下这么多条人命,委实不易。看来,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歌姬了。”
唐安安俏脸一红,行礼道:“妾身小时候就进了宫,从来没人教过妾身该如何为人处事,倒是出宫后许多事才明白了过来,幸好妾身从未作恶,家中的一切都是官家赏的,最多戴一个奢侈的罪名,也是在幼稚的时候得意忘形,决非妾身有意为之。”
程越笑了笑,道:“那你的学问又是从何而来的?”
唐安安精神一振,道:“妾身因不好随便与人结交,便以读书为乐。这些年来,也不知读过多少书,只要能搜集到的,妾身无所不读。试卷中提到南方诸国的事情,大致由此而来。再加上老杜他们为了给妾身解闷,也常常讲些外面的新鲜事给妾身听,妾身才知道了些消息。”
程越笑道:“原来是这样,多读书果然有好处。”
唐安安嫣然一笑,道:“大都督的书妾身也全都读过,不然妾身怎么敢来考试?”
程越笑道:“看得出来,你很是下了一番工夫。但我想不通的是,你明明过得很好,为何要突然出来参加女子科举?莫非你想做官了?”
唐安安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大都督问得正好,妾身也想说这件事。”
程越微微一笑,道:“哦?”眼中似有电光一闪。
唐安安沉吟道:“妾身这次参加科举,其实并非为了妾身自己,。而是为了各位妹妹。”
程越笑道:“此话怎讲?”
唐安安幽幽一叹,轻声道:“妾身一生飘零,大概是妾身的命数,但妾身的各位妹妹都是花样的年华,又没有什么过错,为何要与妾身一样孤独终老?可偏偏她们也不是普通女子,贾似道的罪过无从辩驳,她们身为贾似道的侍妾,无论嫁给谁,一辈子都要背负骂名,难以抬头,夫家若是遭了事端,必定又会赖到她们的头上,躲都躲不开,可这些难道是她们的罪过么?妾身想来想去,世上惟有大都督,可以让她们有个像样的依靠,不管为奴为婢,也总好过流落四方,受尽折磨。”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不该出现的女人们(五)
唐安安一席话说完,程越的面色终于严肃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唐安安说得一点错都没有,这些女子的名声已经坏掉了,普通人对她们根本不会谅解,流落在外的结局很不乐观,但她们只是贾似道的玩物而已,何错之有?
贾似道当年与众妾游湖,有一名美少年的船经过贾似道的画舫,宛如玉树临风。一位侍妾看到,随口一句美哉少年,便引得贾似道勃然大怒!贾似道认为这名侍妾嫌弃他老,立即抽出剑将她当场斩杀,尸首砍成数段,扔进湖中喂鱼,满地血腥,备极残忍。
其他的侍妾眼见她们的姐妹一句话便送了性命,无不吓得噤若寒蝉,连连叩首求饶。今天在程越面前的,就是这样一群弱女子。
程越执掌大宋,对贾似道昔年之事颇为熟悉,于是问唐安安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到临安来见我?”
唐安安苦笑道:“若是无人引荐,妾身担心根本过不了门口的几道关卡,况且妾身的声誉也不算佳,只有大都督想见妾身,妾身再来拜见大都督才是最好。”
程越想了想,不由笑道:“你说得的确有道理,贸然登门要见我,八成会被挡驾。”
唐安安深施一礼,道:“妾身如今终于见到了大都督,想说的话也都说了,恳求大都督慈悲,收留妾身的这些妹妹,妾身于愿足矣。”
程越笑了笑,道:“哦?你确定想说了话都说了么?”
唐安安一怔,道:“大都督请赐教。”
程越一指唐安安的衣服,笑道:“你这么精心打扮,如果只是为了你的这些妹妹们,那又何必呢?”
唐安安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何尝不想为自己找个依靠?守了二十几年的空房,她难道就真想孤独终老么?可恨程越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出来,这下子让她的脸往哪儿搁?
程越见唐安安发窘,安慰地笑道:“你如果真想跟着我,也没什么不对,但你如果不说,我可能真的就不放在心上,你又该怎么办?”
唐安安听到这里,哪还顾得上矜持,全身拜伏于地,红着脸道:“妾身蒲柳之姿,自惭形秽,欲服侍大都督,以报大都督收留之恩,求大都督俯允。”
程越留下她也不是没用的,抬手笑道:“快起来吧,我答应了,以后不必再下跪,我这里没有这个规矩。”
唐安安喜不自禁,连忙站了起来,红着脸再施一礼,坐回座位中不好意思抬头,却又冲着老杜使了个眼色。
程越没有令她失望,目光马上转向老杜等人,道:“你们这十六个人,忠诚果敢,我很佩服,正好我府里有缺人手,不如一起留下来为我效力吧,如何?”
老杜等人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身体瞬间动也不能动,积压了二十年的眼泪却在此时喷涌而出!
他们年纪都在四十以上,无儿无女,无亲无故,每天撑得何其辛苦,还能再坚持几年?哪怕在大都督府中做一个花匠,也比他们现在好啊!唐安安等一群女子要找依靠,他们又何尝不需要?
十几个前内侍哭着起身,一齐以宫中的大礼拜道:“奴才等从此之后,惟命是从,多谢大都督收留,奴才感激涕零!”
程越重重地点了点头,笑道:“你们不是奴才,我府中也没有奴才,你们虽然净了身,但所作所为,依然是条汉子!我以你们为傲!”程越语气真诚,脸上全是赞赏之意,说完,还竖起大拇指,向老杜等人用力晃了晃。
一群前内侍听到这番话,再也忍不住心酸,登时号啕大哭,这些年的坚持,终归没有白废!
唐安安欣喜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外流,有了程越的保护,她终于可以再次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人前!
张淑芳等妾室忙不迭地恭喜她们,六位夫人倒是有些发愁,看来,大都督的身边又要添一位夫人了,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唐安安上前道:“大都督,妾身……这些年来,颇攒了些家底,计有黄金一百四十三万八千余两,白银九百七十余万两,龙钱八百六十余万两,另外还有五大一中六个织布厂,八十七间商铺,十九处宅院,两个寺院,一个道观,三个商队和五十五艘大商船,古玩字画、车队手下不计在内,这些都是妾身的嫁妆,已列明清册,愿全部贡献给大都督,但求大都督终身不弃。”说完从怀里取出一本精致的册子,双手呈上。
唐安安报完自己的身家,除了她的心腹老杜知根知底以外,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我的天哪!只银两一项,就将近两千万!黄金还可以再折银一千余万两!这是何等庞大的资产!就连沈氏、王氏等人也是第一次得知!
这些钱财若是落到程越的敌人手中,或是用来与程越为敌,必定是极大的麻烦!仅仅冲着这些财富,程越也必须将唐安安收房!
讃岐局等几名日本女子更是听得险些晕过去,日本十年的国库收入,也不过就这么多!她们加在一起能够拿出来的嫁妆,还不及唐安安一个人的零头!大宋果然富甲天下!
程越也大出意料之外,没想到唐安安这些年竟然累积了这么多的财富,嫁妆之丰厚,三位蒙古公主合起来也比不上!如此一来,南征的军费缺口立即迎刃而解,不需要再为此头疼了,简直是一场及时雨!
唐安安在宫中之时,理宗赐给她的财宝就不计其数。只金银一项,至少就可折出五、六百万两来,还不算其他的珍宝。南宋宗室素称豪富,理宗也一向大方,出手自然不同凡响,唐安安只要不挥霍无度,富贵一生绝无困难。不过也好在她带了老杜这些内侍走,否则她一介女流,万万守不住如此惊人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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