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送灵仪式
两人都是头一次看到这套纯黑色的制服,再加上有些古怪但又非常漂亮的宽檐帽,衣服的领口、肩头、袖口还有着闪闪发光的装饰品。剪裁得体,显得人格外修长英挺。
两人这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大将都把头发剪短了,本来还以为他们在模仿程越讨他的欢心,原来不是这样,而是这套衣服决定的。
这套军装真的太漂亮了!
两人虽是文官,也不禁心跳加快。真想也有一套啊。仔细观察,回去一定要模仿着做出来!但这两个人对衣服完全是外行,也不擅丹青,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只好沮丧地放弃这个想法,只在一旁好好欣赏。
他们不知道程越在做什么,看起来似乎是祭奠什么人,灵牌有四五百个,不知是些什么人?
程越却没时间理他们,他与众将穿上这套衣服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送阵亡的四百多名士兵起棺回乡。
有人高呼:“升军旗!”一面红底金龙旗就又被升了起来。
全场肃静,每个人脸上都现出悲凄之色。
两人不禁十分诧异,这是在哀恸谁?没听说有什么大人物去世啊。难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越展开一篇祭文,这是他让杨霆写的。文词古雅,雄浑壮阔。
两人这才听明白,程越在此祭奠的不过是之前牺牲的四百多个普通士兵而已,没有一个大人物!
两人都被深深地震撼了。
特别是看到程越念到后来,眼眶眨红,连手都有些颤抖。一开始两人还觉得有些可笑,但看到程越和众人脸上郑重的表情,两人不知不觉被感染了,只觉得一股热泪几乎要喷涌而出,心底的悲伤竟是不能自己。
程越念完祭文,又带领全体将士对祭坛上的四百多个灵位三鞠躬,周围的军士全都躬下了身子。
两人显得极为突兀,只好也随着人群稍稍躹了三个躬。
程越高呼:“起灵!”
人群如海浪般闪开一条通路。程越等人都站到军营门口的两侧,保持手托军帽的姿势。普通的士卒则站在他们身后,肃立无声。
一辆辆灵车从军营深处驶来,每一具棺木上都覆盖着一面鲜红的军旗,一条本来只有皇帝才能用的五爪金龙盘踞其上,在阳光下璀璨夺目。
灵车缓缓前行,走到哪里,哪里的军士们就全都低头鞠躬,头上戴的幞头也全都被摘了下去,放在手中。
两人互望一眼,也悄悄摘下幞头。本来他们做为读书人和元朝命官,这种事情是死都不肯做的。但不知为什么,现在他们做得心甘情愿,哪怕是为了敌人。
灵车走到军官处,一名已戴上白手套的团长走上前去,扶住棺木,向前走去。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各位大将都神情庄重地扶棺前行,最后一具棺木则由程越扶着,默默地走出辕门。
天地间已尽是肃杀之气,两人呆呆地望着程越与众大将,看着此事的始作俑者昂吉尔也面色严肃地手扶棺木,低着头走在一边,不禁有些不可思议,这是什么景象?
全部走出辕门后,程越在正中,后面的众将排列起来。
程越高呼:“兄弟,好走!来生再见!”
全军也跟着高呼,一片山呼海啸之声。
两人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又不能让别人看到,赶快侧过脸低下头把它悄悄地擦掉。
程越带领众将士再次深深地鞠躬。等到灵车已去得远了,才慢慢抬起身体。
有人高呼:“敬礼!”
全体将士都整齐划一地同时敬程越所发明的军礼,保持不动,直到灵车彻底消失在远方。
两人也险些忍不住学着程越一起敬军礼,这种对军人的荣誉的重视让他们无比动容。
宋朝军人的地位是很低的,而且受文官的钳制极重。在看那个时代的小说或者戏剧时常有这样的桥段,就是发配多少里充军。所以说那时的军队就像个大杂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当兵的也被人看不起,这也是宋军战力受到影响的原因之一。
而程越是职业军人出身,对军人的荣誉感看得极重。他明白,一只不自重、不自爱的军队是不可能发挥出它最大的战力的。所以他要整编军队,要让军人学习文化,要做新的军装,要树立军人的荣誉感。
经过这段时间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军人终于有了新的气象,尤其是这两场迎灵和送灵的仪式,收服了全军的人心,包括新归附的元军刚才也都有许多落泪痛哭的。
明天程越的新兵就要到了,他要在这里再进行混编,这样军队的作风就能够再度提升。
送灵仪式结束,各军都排列整齐地回到自己的营区,一点嘈杂的声音都没有。几万人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他们面前,两人心中又是一惊,对程越都不禁更加敬畏。
崔斌悄悄地对柴椿道:“柴大人,大都督带兵的确与众不同,照他的方法做,很容易带出天下强兵啊。”
柴椿道:“想学没那么简单,这种做法也只有大都督可以做,其他人做只怕就有非议了。”
崔斌暗自感叹,他当然明白柴椿所言不虚。
两人随程越回到中军帐,由军士进去通报,程越马上就让他们进去。
双方见了礼,柴椿羡慕地道:“大都督这套衣服真是英挺绝伦!依本官看,不如大都督就做一套这个衣服送给大汗和蒙古诸王公,一定是皆大欢喜啊。”
程越笑道:“这是我军的制服,大汗真的愿意穿,我当然不会吝啬。这样吧,我带些裁缝去,给大汗和诸王公做一套改良式的便装好了,军服就免了。如果大汗喜欢,功劳就是柴大人和崔大人的。”
两人听了,欣喜非常,连忙谢过。
程越道:“两位大人此来必有指教,请讲吧。”
柴椿知道程越不喜欢饶弯子,于是直接地道:“大都督,伯颜丞相说,吕师夔等是从饶州攻上岸的,饶州距郴州不远,可以一并送给大都督。不知大都督可愿给伯颜丞相一个面子?”
程越眉毛轻轻一抖,道:“哦?饶州这样的要地也要给我,江西你们就没有落脚之处了,伯颜丞相的诚意真是十足啊。”
柴椿道:“两国罢兵,本该如此。江西整个都给了,还差一个饶州吗?伯颜丞相对大都督极为敬重,想必大都督也看得出来了。”这番话已经很明白地点出了伯颜在用饶州向程越赔罪,程越哪里听不出来?
程越沉吟半晌,道:“常州被屠城,所有民户的财物已被抢掠一空,我大军入城,无财无粮,怎么供养收拢百姓?伯颜丞相要给我想一点办法。”
柴椿与崔斌心中又是一紧。他们与伯颜讲程越昨天的要求时已经有些为难,现在程越又提出了新的要求,不知道伯颜听到了会不会勃然大怒?伯颜昨天的让步对他而言已是难得之极,如果伯颜真的生气了,此事会不会生变?
程越当然看到了他们脸上为难的表情,也不管他们,只是淡淡地道:“这只是个建议,不是条件,也不是要求,你们回去只管对伯颜说就是了。我再说一遍,不管此事成与不成,和议的事情都不受任何影响,你们不用担心。”
两人听了,都是禁不住地苦笑。崔斌小心地道:“不知大都督这个建议是最后一个还是还有别的?”
程越道:“暂时就这些,再有什么我想起来再告诉你们。两国谈和,总要多替对方着想嘛,我说的对吧?”
柴椿只好道:“此事我们自会回去禀报丞相,不管结果如何,还请大都督多多体谅。这些财物都已经在个人手中了,丞相要怎么让他们交出来?况且当时两国敌对,如果这一次交了,下次还有谁拼命作战?丞相也有丞相的难处。大都督缺军粮,既然两国罢战,我们倒可以劝丞相助大都督一臂之力,其他的还请大都督饶了我们吧。”
柴椿身为礼部尚书,除了在大汗面前,还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讨过饶。从来都是义正辞地说来道去。此次他真的是很想马上达成协议,不想再在里面节外生枝了,两面他都惹不起,再扯下去,他的功劳可就越抵越少了。他有种预感,程越所图甚大,被程越扯进这个局里,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最好是马上抽身,回大都把令一交,功德圆满,多好。
程越莫测高深地看着他,沉吟良久,才展颜笑道:“既然大人都这样说了,我总得卖大人一个面子,粮草的事情就交给大人,此事到此为止吧。”
柴椿和崔斌闻言,都不由“呼——”地松了一口气,身上顿时轻松不少。彼此互看一眼,都有欣然之色。大事已定,总算可以交差。
他们这趟差事再办下去,总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终于可以不用再烦恼下去。至于粮草的事情,说服伯颜应该不会太难。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气氛自然好了不少。
第七十六章 政治改革启动
柴椿装作不在意地提起了吕师孟的事情,道:“大都督,吕氏宗亲,现已尽归大元,只有吕师孟还在南宋。夏贵算是他们的同乡之谊,听说也归顺大都督了。伯颜丞相答应帮大都督说服大汗放回孟之经、孟之缙,大汗也答应了。所以伯颜丞相也想请大都督帮一个忙,让吕氏一族在大都团聚如何?”
程越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道:“柴大人好生没道理,孟之经、孟之缙两个人对元朝根本无用,不过是两个碌碌无为的降官,放了也就放了。就连我要他们也没什么用处,只是对过世的孟珙将军有所交待罢了。但吕师孟是什么人?是南宋的兵部侍郎!整个南宋的兵事,他还有不知道的吗?怎么可能放他到元朝去?这是谁的主意?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柴椿不动声色地道:“大都督所言也有道理,既然如此,还请大都督多多关照吕师孟,不要让一些心浮气燥之辈误伤了他。大汗对吕家有过承诺,大都督很快就是大汗的附马了,总不至于让大汗背信吧?”
程越呵呵一笑,道:“这个自然,伯颜丞相也算帮了我的忙,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吕氏一族虽然大部分投靠了元朝,不过我大宋还是对吕师孟信任有加,他这个兵部侍郎很受重用。大人回去不妨对吕文焕和吕师夔说,就说我程越保证吕师孟的安全,只要他不是自己要寻死,出了什么事情唯我是问便是。”
柴椿得到程越的承诺,这次的任务也完成了,顿时觉得身体一轻,又与程越聊了一会儿闲话,就与崔斌告辞出去,回到了常州。
回到常州后的事情并未出乎他们的意料。伯颜听说程越又要粮草的时候怒容满面,但听到这是程越的最后一个“建议”后,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至此两国和议的交涉终于结束,剩下的就等程越把玉玺盖上去,拿过来,双方就可以交接了。
程越则迎来了他训练了两个多月的两万新兵。
新兵一到,马上安营扎寨。程越不许老兵帮他们,而是在一旁默默观察他们训练的成果。
这些新兵虽还不甚熟练,但经过程越操典中一板一眼的训练,步骤分工都清清楚楚,干起来也不慢,让不少老兵都吃惊了。
没用上半天,两万人已安置完成。
王邦杰和王矩之跑过来请程越检查。
程越进营,一边与欢呼雀跃的新兵们聊天,一边细细地检查起来。的确完成得不错,值得夸奖。更让人意外的是,新兵营中居然有不少新兵主动把头剪了,反正新军装来了也要剪,干脆现在就剪了,也方便些。只是剪的水平实在太差,让程越一路都忍俊不禁,想起了清朝刚剪辫子时候的形象。有心帮他们修剪一下,但自己并没有带理发剪,只能以后再说了。
第二天,整编开始。各军、师、团、营、连、排、班全部重编,照理说应该是一片大乱,但杨霆真是个天才,在他的指挥下,各军营乱而有序,有条不紊地一一就位,仅用了大半天时间,重编已全部完成。
程越自认是没这个本事的,他在跟从苏州回来的尹榖和谢枋得在商讨事情。李芾到海边操办精盐,没那么快到。
“大都督想让我知苏州府兼理农业司,当然没什么问题,但为什么要改称市长?”尹榖问道。
程越道:“现在知府的职权太乱、太杂,几乎什么都要管。这样怎么可能把工作做得好而且细?很多事情只好不管了,况且你还要兼着我的农业司,仅这一件事情,就够你忙的了。所以我要对这个进行改革。在市长下设各局,比如公安局,工商局、税务局等等。你说,你们科举出身的进士举人,让你们去断刑名之事,能断得好的有几个?让你们去管小商小贩,你们管得了吗?这中间就出现了巨大的漏洞,让很多人有了上下其手的机会,所以,这种改革必须进行,受雇于国家的统称公务员,职责明确、统一管理、有错必罚。更要专业化、年轻化、流动化,哦,就是不准一个人在一个岗位上时间太长,防止形成利益团伙。”
两人都听得呆了,但仔细一想,程越说的确实有道理。只是……
谢枋得道:“大都督,您的这些想法当然好,但这样一来,您说的公务员岂不是太多了吗?官府养那么多人,百姓的负担可是又重了。”
程越道:“公务员的聘任有严格的规定,每半年检讨一次,如果有人员过多,就必须裁撤,否则多出来的人员薪酬就由那个部门的长官支付,他做的事后果也由长官承担。”
谢枋得又问道:“那如何认定谁该被裁撤呢?”
程越道:“每个人的工作成绩和受到的处罚都公开贴在墙上,还有来办事的人也可以对他们的服务进行评价,态度生硬、吃拿卡要的只管开除,否则他的上级就要负责任。”
尹榖道:“可是如果有污告的呢?”
程越道:“法不容情,按照他污告给别人带来的损失五倍进行赔偿,办案的费用也要由他来五倍承担。当然可以上诉。”
“上诉?”
“对,成立单独的法院对公安局进行监督,法院各州一个,对民众的冤曲进行调查。”
尹榖道:“可是这样也有漏洞啊。”
程越道:“漏洞永远都会有,不能因为有漏洞该做的事情就不去做。我们还要建立一个高等法院,对各州的法院进行监督。高等法院的法官由我亲自任命,但不必对我负责,而是独立行使司法权,以法制国这个观念必须树立起来。有了公安局和法院,我们就不必把宝贵的精力浪费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我听说有民众因为三个鸡蛋到底是谁的打了半年的官司,谁也不肯低头。你说县官怎么办?这种事情不允许再发生,他们愿意打官司,就去与经过训练的法官和公安局去打,不能耽误了各级官员办正事的时间,否则我的五年计划如何完成?”
尹榖听他说起五年计划,忙道:“大都督送来的种子有些已经下种了,另一些也培养出了幼苗。我为官这么多年,头一次知道这种田竟然有这么多学问。大家都盼着收成的时候尝尝这些从来没吃过的稀罕物。我听说大都督给大家炒过一些菜,不知道我们几个有没有机会尝到啊?”
程越笑道:“行啊,我现在天天吃炒菜,不过都是小妾做的。两人大人若不嫌弃,今晚就与我们一起用饭。等李大人到了,我再亲自下厨,炒几个都没吃过的菜给大家,免得你们说我厚此薄彼。”
两人一听,要与程越的小妾一起吃饭,都婉言谢绝。
程越道:“没关系,我那几个小妾,每天都在外面跑,给我办各种事情,见过她们的人越来越多。我不喜欢把女人关在家里,这样真就成了头发长见识短了。以后若是有了孩子,怎么教育孩子?千万不要相信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屁话,但也不必刻意追求找满腹经纶的女子,顺其自然就可以了。再说,女子有文化,有见识,才能跟男子有共通的话题。否则,除了吃饭睡觉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岂不是行尸走肉一般?”
两人又被程越讲得哑口无言,为什么这位大都督总有这么多希奇古怪的想法,却又让人无法反驳?
程越拿出一份计划,正是他和杨霆商议之后定下来的政府改良方案,道:“此事我已交给杨霆,两位大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他。”
尹榖笑道:“杨霆在大都督手下才真是如鱼得水,鱼跃龙门啊。”
程越笑道:“我得到杨霆和三位大人相助,才终于能走上正轨,运气好的是我才对。好了,今天晚上谁也不准走,我们一起吃饭,两位大人既然早一步到,就早一步吃得到。等李大人来了,我再多做几个给他,不会亏待了他。”
两人这才含笑应了,听说程越的四个小妾一个个天姿国色,他们也有些好奇。
当天晚上的饭菜吃得两人极为满意,程越帐中独有的非常放松的家庭氛围也令他们很喜欢。
他们都是家中规矩很大的人,夫人子女就是吃饭时也不敢坐全椅子的,两人一向也以家中规矩甚严自诩。但现在看了程越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分明也很好,甚至更好。都暗下决心,回家也要放松一点,不用那么紧绷着,也不用这么累。
程越的小妾果然美艳惊人,李世修送来的醇酒两人也喝了些,因为战事没有最后落定,程越从来不许众将饮酒。但两人属文官,现在和议也差不多已经确定,程越就开了一坛请他们尝鲜。临走还一人送了一坛。
醇酒、佳人、美食,虽然佳人与他们无关,但两人何曾吃过这样的美食,酒足饭饱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告辞。
第七十七章 青史留名
程越早上起身的时候,已听到了外面各营的操练声。这是他的命令,由新兵教老兵程越写的教程和认字,由老兵教新兵战斗的经验。两相结合,再加上严格的军纪,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提高各自的战力。
程越翻身下床穿上衣服。因为喝了一点酒,所以早上起得晚了些,虽说没人会说他什么,但他一向是以身作则的。
床上四个佳人昨晚被他折腾得不轻,再加上也喝了一点酒,都脸红红的睡得正香。
程越在她们每个人的脸上、唇上亲了亲,走出帐外。肖震正在带着五百护军打拳,一见程越出来了,马上敬礼,退到一边,由程越亲自带领。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军中对敬军礼这件事已经渐渐习以为常,而且按规定,下级先向上级敬礼后,上级必须回礼,也让军士感到一种难得的平等。
程越对众护军歉意地笑了笑,领着他们打起了刚刚教给他们的太极拳。
程越是不知道这个太极拳是不是张三丰发明的,也不知道张三丰现在在哪儿。他只知道,他会的太极拳是经过明清和现代数不清的太极大师不断完善的成果,一定是比最原始的太极拳要好。
打完拳,程越去看了一下各军操练的情况,陪着将士们摸爬滚打。看得一帮老油条也眼眶泛泪,只有认真地操练起来,再也不敢偷懒。
下午程越教各军擒拿术,这是军中特种兵必备的技能,程越更是个中高手。程越慢慢讲解了各种要领,再以实战接连空手夺白刃三十七人,轰动全军,各军才明白程越的武功之高,并不是只有武器厉害。
正打得火热,有护军来报,李芾终于也到了。
程越在众军的欢呼声中回到中军帐,尹榖和谢枋得也陪着李芾等在里面。
程越握住李芾的手,用力握了握。他给李芾的工作最重,也是因为他知道李芾不管是能力还是精力都异常过人。虽然如此,他还是有些抱歉。
李芾从程越的手中体会到了程越的心情,不禁深深地感动。他一路风尘仆仆从海边赶了回来,本有些劳累。一劳累就容易心生抱怨,但程越充满感动的一握,让他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念。李芾在朝中并未得到大的重用,而程越一见面就对他许以重任,给了他这么多机会,担负起如此多的工作,虽然每天忙得他连吃饭都要抽时间,但看到自己的工作成果,再加上程越由衷的感谢,一切都是值得的。
程越请李芾坐下,问他的情况。
李芾道:“大都督要我做的红砖和水泥已经做出来了,盖房子的图纸还得大都督给我。我正在试铺一条连结码头和城内的路,如果成功,就大范围地铺路。炭笔已经制出了几千支,工匠越来越稳定熟练了,这次我带了几十支。只是大都督说有东西可以擦掉,不知什么时候可以给我配方?”
程越苦笑道:“不是我吝惜这个配方,而是现在只能用一种粮食加工的东西叫面包的来擦,这个东西我没有办法在这里做,是打算到临安再做的。不过那可是用小麦面粉制成的,我怕是能用也要被人骂。所以这事情只能暂缓,等富足了些再说。现在的话就不要擦了,用笔划掉就是。”
李芾本来还以为程越故意留了一手,现在方知自己错怪了他,不禁有些讪讪。
程越向他笑笑,道:“精盐的事情怎么样了?”
李芾马上精神一振,喜道:“盐场已按照大都督之法晒出了大量粗盐,这可比之前熬煮的方便许多,产量又大,盐场中人都对大都督敬佩得无以复加,所以精盐之法一经采用,很快就炼出了不少精盐,原来竟如此简单。我们卖了一些,被抢购一空,真可怜我们之前吃了那么多年粗盐。这次我也带了几百斤,已经送入厨房了。从明天起,附近各州县就可以大量开卖精盐,各地的盐贩已经疯了,大都督此次是要发大财了啊。”
程越笑了笑,道:“盐场和市场都派人保护了吗?”
李芾道:“大都督放心,我已下严令,如有人敢破坏大都督的精盐善政,就是杀头灭族的大罪。杨霆的人已经到了,正秘密监控市场上的风吹草动,再加上站在我们一边的几个大盐商,不会出大的问题。”
程越道:“辛苦了。还记得我以前说的吗?你的工作最多,以后肯定要分出一些给别人做,不会让你这么累。不过现在我只能靠你,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多派些工作给别人,自己要多休息。”
李芾感动得一时说不出话,他一生做事认真,克己服礼,却乏人欣赏,只有程越,如此信重和关心他。
李芾稍稍舒缓了一下心情,才道:“大都督前些日子送来的书我没办法马上印出来,因为要刻简体字的字模,没那么快。不过繁体字的倒是印出来了。因为是繁体字的,没敢多带,带来了三百本,不知有用吗?”
程越道:“有用,当然有用。明天就发到各营去,让他们组织学习。各营都有识文断字的,等简体字的出来再送多一些过去就是了。”
李芾道:“大都督说的真对,自从用了铅锡刻活字,又用了新的油墨后,印出来了书又快又清晰成本又低。果然有很多佛寺找来要印佛经,因为大都督有言在先,他们不肯接受十倍的价钱。不过印完大都督的书要印什么?”
程越道:“印报纸、印文集、印包装,活儿有的是。这件事情我已经策划了许久,你找人与我一起到临安起一个新的印坊,还要开发彩色印刷的技术,否则我们很快被人追上。油墨的配方只怕是保密不了太久。有很多工作要做。谢大人是大儒,有许多文章想要集结发表吧?找李大人。钱由我来出,算是我感谢谢大人对我的支持。李大人尹大人的作品我也读了一些,很不错,不妨也结集出版,钱我都出了,也是给后人留下一段佳话。”
三人顿时激动起来,只觉得坐都坐不住了,恨不得马上就回家把自己写过的东西都找出来,马上加工润色。能有一本自己的著作问世,三人之前连做梦的时候都没想过。特别是李芾,虽说他主持了印刷的工作,也从来没想过要印出自己的作品。
这是要流芳百世啊!
那年头,哪个人能拿出一本自己家中人写过的书出来,可真是威风凛凛,让人肃然起敬的事情。
程越微笑道:“现在明白为什么我说活儿有的是了吧?用最新型的活字和油墨后,印书的成本和时间都大大缩短,这就使得之前很昂贵的事情变得比较简单了,只要再加上我马上就要推出的新型印刷用的纸张,大量的各种书籍就会如雨后春笋一样地冒出来。农业的进步会使人们摆脱饥饿,从而更加追求艺术和工业的发展。医学的突破性发展会大大提高人们的寿命和生活质量,三者这样结合起来,就会促使文化进入空前的繁荣,社会进入空前的活跃。而一手使这一切变成可能的,推动我们大宋乃至世界,使之开辟了一个新的时代的就是你们三位大人!你们将名-垂-青-史。”
“咣珰。”李芾的茶碗掉到了地上,三人全都咧开嘴傻住了。但眼中兴奋的光芒却是亮得吓人。
不一会儿,三人的身体都无法自制地抖动起来,谢枋得眼中热泪滚滚而下。李芾想站起来,但身体又是颤抖又是僵硬,根本站不起来。尹榖则始终张大嘴巴看着程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只不过听程越的吩咐做了几件事情,居然就名垂青史了?可是照程越的说法,一点错也没有啊。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做成了这么伟大的事情,而自己竟然没这么觉得。原来历史上伟大的人物是这么成就的啊。
程越笑嘻嘻地道:“以后的历史书上就得写,三位大人合力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我估计得给三位大人一个称号,比如奠基三贤什么的。那时候再把三位大人的文章拿出来读,你们说是什么样的佳话?光耀千古啊。”
三人本来还稍平静了些,听他再一讲,又哆嗦了起来。
好半天三人才恢复了平静,谢枋得也擦干了眼泪,带着一丝哭腔感慨道:“谢某有幸蒙大都督相救,即使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如果做了一些能传之后世的事情,也是拜大都督所赐,谢某多谢大都督。”说着就要下跪。
另两人也是一同的心思,也要一起跪下来谢恩。
程越早就防着他们这着了,上前拦住他们道:“三位大人不要妄自菲薄,主意是我出的,但工作可是三位大人实打实做出来的,没有三位大人,不可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哦,应该说开始取得成就。今后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可以做出更大的成就。能否改变这个世界,就取决于我们能否做好手中的工作。我们共勉。”
三人感慨万端,一起抱住彼此的手臂共勉,心中都庆幸之前自己做出的选择,跟着程越,居然就这么载入史册了。
当晚,程越炒了几个新菜,把文武官员都召来,一起吃了个饭。众将有许多是第一次与三人见面,想想之前还是敌人,不觉一笑泯恩仇。
第七十八章 秘密基地
天色既明,程越干脆把三个刚回来的文官和杨霆都拉了过来,一起来练太极拳。身体好了,工作才能更好啊。
谢枋得练完拳,一头就钻进了医务室,他回来时就去了一趟,听到了这些之前还只知道望闻切问的中医又跟程越学了新医。这种医术可是让谢枋得大开了眼界。雪白的环境,消毒用的高浓度酒精,各种新的工具和器械,还是他们口中听不懂的各种新鲜的词汇。
医务室内总是很忙,不是因为有什么战事,而是不管什么伤病他们都要学着用新的方法处理。
练兵就会有人受伤,以前有一点小伤只能看看跌打医生,自己用草药敷上,如果出现并发症,只能认命了。但现在不一样,受了伤的都要到医务室接受处理。经过充分的消毒和包扎,再用新熬制的中药敷上,很快就痊愈了,没有因为一点小伤就死掉的。士兵们无后顾之忧,所以练起来也更有效果。
谢枋得只送来了一百多人,但程越自己也召募了一些人,再加上军中本来就有的军医,实际上却是培养了五百多人,而且还在增加。
谢枋得正在手术室看着几个新来的医生在解剖一只兔子。他本来很是害怕,但自己是主管这方面的人,不懂的话会被人看不起,而且受到程越昨天那番话的激励,狠下心一直待在手术室看这些新医生拿着李芾仿制的手术器械在认真地了解着内脏、肌肉和血管。
李芾送来的手术器械并不算好,主要是钢不算好,但在他们看来已经是精制的了。新医生解剖动物不可能用真正的手术器械的。
程越不能现场指导,他得到刘顺的消息,炼钢和炼焦炭的高炉已经建成。焦炭已经炼成功了,但不知符不符合程越的标准,程越要去看一看。焦炭如果合格,炼钢的事情就可以走上正轨。
程越连一分钟都没停顿,留下肖震守营,直接带着其他的文官众将奔向他秘密的钢铁基地。
快到刘顺的军营的时候,已经看到王士元在恭候。
王士元穿着新的军装,喜滋滋地等在路边,见程越等人到了,却没有穿新军装,不禁有些意外。
脱脱跟他解释了,他才明白。但现在已是不能换衣服,也不去操心这种事,引着众将直奔码头。
船行近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一座大岛,岛的周边战船云集,不停地来回巡逻。穿过这些战船,就出现了一座码头,码头上刘顺含笑而立,一大群工匠则在用最新生产出来的水泥和红砖在砌一个新码头。
刘顺等程越下船,连忙过来见礼。程越扶住他道:“刘顺,你虽然是我的水军司令,但实际上却是我的左膀右臂。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给你记上一功!”
刘顺眼角瞬时有些湿润。他身为水军司令,到现在却没什么战功。手下一大批如狼似虎的大将,让他备受压力。好在程越让他自己任命水军第四军的军长和副军长。他内举不避亲,军长就给了王士元。
既然战功不多,他就只好在别的地方想办法好好表现。刘整之前是名将孟珙的部将,刘顺是刘整的外侄,所以南宋最精锐的水军都在刘顺的手中,这也正是程越敢于对元朝叫板的一大依仗。军中人才众多,被刘顺派往琉球的徐盛就是其中之一,因为表现得好,已经得到程越重用。如果徐盛真的成了琉球省长,就是封疆大吏了。刘顺做为他的老上司,自然也会有一份功劳。
再一件事就是这两座高炉。程越多次跟他强调过这两座炉子的重要性,他当然要好好表现,否则程越随时可能把事情交给别人做,比如说这次跟着来的这个工业司的李芾。
刘顺三天两头地就来到工厂,一边监督,一边学习,程越给他的那本小册子他倒背如流,这些天下来也几乎成了一个炼钢的专家了。
前天,当第一炉合格的焦炭终于炼出来后,刘顺仔细地根据程越书上的要求进行了检查,看起来完全符合标准。炼焦的工匠也是惊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焦炭,让他更添了几分信心。这才敢跟程越报信,请他来看看,如果合格了,就可以正式炼钢。
刘顺是水军司令,又被程越当场讲他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众将尤其是水军将领纷纷上前见礼,好在现在也简单,军礼就可以。
刘顺也与众将几番应答。水军将领这次陪着过来后,都要留下,杨霆马上就到水军大营进行整编。
程越在刘顺的带领下,进入一条山径。山径已经被加宽了许多,铺上了青石,非常平整。两侧山势较高,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有什么的。
转过一个山坳,前面豁然开朗,一片巨大的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空地中已经有一块被围了起来,可以清楚地看到两座高耸几乎入云的高炉在中间矗立着。山上有一条急流顺势而下,急流旁竖起了几座大型的水车,连着好多机关和几座大的厂房。周围有大批士兵严密把守,里面则有许多工匠在川流不息地工作。
刘顺把当初程越设计的图纸递过来,程越一边走一边对照,再听刘顺细细的讲解。
等刘顺讲完,程越一把揽住刘顺的肩膀,夸道:“干得好!几乎完全照我的图纸,这么短的时间做出这么大的工程,好样的!”
众将也是瞪大了眼睛,好好地看着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厂房。
程越笑道:“这里的钢铁高炉只是个试验的基地,大规模的工厂还另有所在的地方。不过我军最重要的枪支和弹药是要在这里生产的。如果高炉合格,这里就要开始进行军用钢的研发和生产,尤其是枪炮用钢,更是重中之重。”
众将一听枪支弹药都眼前一亮。
程越解释道:“要生产你们手中的枪支弹药在现有的技术水平下是不可能的,只能对现在的火铳进行改进和升级,炼钢就是第一步。但这一步也不简单哪。要生产出足够好的枪管和零件,需要解决许多问题。刘顺,你找的火铳工匠都把我那本小册子看完了吧?”
刘顺笑道:“听说是大都督要他们学的,那些人都拼了,这些天也不知给我弄出了多少废品出来,记下来的东西倒是越来越多,燧发枪的模型已经做出来了,点火装置也接近完成,就等着大都督来带着他们弄出真东西来安上去试试,要不然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程越道:“好。这次来我还有一样东西要你来造,叫做火柴,这种东西只要一摩擦就可以生火,非常方便。制造的过程容易有危险,不看过你的厂房我是不敢让你来造的。这是配方和原理说明,你收好,万万不能给任何人看。可以随便卖,但不能让别人知道配方。”
刘顺还是没听懂火柴是什么,但听程越说得这么慎重,马上把程越递过来的几张纸收好。他明白,程越交给他的东西,每一样都价值连城,都是日后会有无数人梦寐以求得到的至宝,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程越笑道:“等到造出来,你就知道它的好处。一定会轰动天下。你想想看,只要擦一下就可以点火,多方便。再也不用为如何留着火种费心还不安全。”
刘顺才反应过来,一想,真是好东西啊。
众将也想明白了,全都又惊又喜。刘琛道:“这火柴若是造出来,于我军大为便利,大都督为何不禁止贩售,以防元军买了去?”
程越道:“火柴一旦造出来,肯定会大批量地生产,这样元军无论是偷是买,总会得到的。还不如我们主动卖,一方面可以赚钱,另一方面也确实方便了百姓。每年因为留火种死伤的百姓不知有多少,这种事情不能再让它发生。”
李庭道:“照大都督的意思,这火柴是不是不算太贵?否则百姓买不起的。”
程越道:“确实不贵,其实原理说穿了也很简单,我写了一本化学书,你们如何能看懂的话,自己也能发明出来。所以我要尽早推出,才能多占领市场,降低成本。”
张孝忠愣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让那本书面市?”
程越道:“社会要发展,就需要知识的推动。比如我们的祖先最早是住在山洞里的。后来有人发明了盖房子,于是人类的活动和生存范围就大大地增加了。我们的祖先最早是赤身裸体的,后来就学会了做衣服,于是我们就能活得更久了。这就是知识的力量。要想推动我们这个小小的国家向前发展,光复被元朝占领的地方,拿回我们祖先的土地,都必须在科技上取得突破和普及。我一个人再强,也没办法达到这个目的。必须得有一批能听得懂我说的话的人一起来努力才办得到。这就是我要推广知识的初衷。我们动作要快,要在元朝人弄懂这些东西之前就要完成大业。元朝也有许多能人啊。比如郭守敬,这些书越晚落到他手里越好。这些书印完后,其中的《物理》和《化学》会有相对的保密措施来防范,而等我们统一了全国,反而就要大力普及,全民受教育。这是需要过程的,请各位与我一起努力吧。”
众将齐声答是。
刘顺前头带路,众人一路狂奔,进入了这座程越最机密的基地。
第七十九章 炼钢
程越来到炼焦炉前,拿起一个焦炭仔细观察起来,又掰开看看中间有没有问题。正如刘顺所说,已经按照他规定的标准仔细确认过了才敢告知程越。
程越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炼了几炉才成功的?”
刘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第七炉方才成功。”
程越并没有责备他,反而道:“这已经很难得了。不要自责。来吧,就拿它来炼钢,让我看看第一炉钢是什么样的。”
听说大都督来了,本来就在远处兴奋地围观的工匠一听到程越的吩咐,马上都围了上来,按照书中的要求把焦炭加进了炼钢的高炉。这一下更热闹了,几乎所有的工匠全都围在四周,极度兴奋地等着第一炉精钢的诞生。
炼钢高炉一旦点着了,马上就窜起熊熊烈火,众人不能抵抗这种高温,不断地往后靠。而一些铁匠则兴奋地睁大了眼睛,不断地向前走,希望能再靠近一点看看这高温的火苗。
程越示意众人向后移动,把前面的位置让给炼钢的工匠。
一个一直盯着火焰的工匠喜极而泣地高声呼喊道:“炉火纯青!炉火纯青!这炉钢成了!成了!”
一大群工匠都兴奋得振臂欢呼起来,程越和众将也都喜笑颜开。
一个离程越较近的工匠忍不住跑到程越身边,脱脱刚想给拦下来,被程越制止了。
那工匠满眼泪花地扑到程越脚下,哭道:“大都督,小的炼铁炼了十几年,从来没见过这么猛的火啊,这炉一定是罕见的精钢,小的恭喜大都督!”
程越把他搀扶起来道:“这是你们做到的,与我何干?是我要恭喜你们才是。这一炉钢,我特许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成本都算在我头上。从下一炉钢开始才正式生产!各位师傅可还满意吗?”
一众工匠都大喜过望。要知道那个时代铁不缺,但好钢难得。许多比较次要的工具,比如农具、剪刀之类的,质量都不好,如果能用好钢打一把好的,别说自己用得舒心,就是卖掉,也能有个好价钱。
众工匠都哄然叫好,摩拳擦掌找好打铁的工具和模具,想着要做什么出来。
解汝楫悄悄地在程越耳边道:“大都督,好钢要防范为元军所得啊。”
程越笑道:“真正的武器技术他们是得不到的。而且武器级的钢还没开始炼呢,这只是民用的。李大人,这个技术以后就归你管,这里只炼军用钢。”
李芾满脸喜色,众将却都讶然失色。就算不懂的从铁匠们欣喜若狂的表情中也可以看出这高炉能炼出最好的钢,但这种好钢居然只是民用的!那武器级的要多好啊。
程越道:“我会在这里住几天,一面给大家讲课,一面与大家一起研究一下武器制造,你们也可以在这里待几天,让我给你们打几口好刀。比如张孝忠,你那两口刀我会给你最好的,保证让你跟枪一样喜欢。等一会儿你去给工匠留下尺寸和要求”
刘顺提醒程越道:“临安很快会来消息吧?”
程越道:“有可能快,也有可能慢,我们不等他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边的事情,比临安的圣旨重要多了。反正我们不找蒙古人,蒙古人也不会办交接。以我来看,临安那里,总要扯几天皮,毕竟是失去了不少领土,谁都不能不说话就通过啊,总要吵几天,骂几天,再商量几天,闹几天的。”
脱脱担心地道:“会不会有人栽赃公子是卖国贼?我们这些人会不会连累了公子?”
程越毫不在乎地道:“肯定会有,但大部分人不会。就算被骂卖国贼,他们也得依靠我们,不用去管它。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众将闻言都忍不住大声叫好,降将们尤其感激安心。
尹榖道:“大都督,您刚才所说的民用包括农具吗?”
程越道:“当然。最主要的就是农具。我还发明了一些农具,回头打出来你可以看一看。再加上好钢的加持,农业的生产效率可以成倍提升,所以这次我才一定要你来。”
尹榖也兴奋了,他当然知道好的农具能带来多大的改变,尤其是镰刀之开类的刀具,采用了比现在的军刀还好的钢来做,收割的效率可以提高至少三倍,这样更少的人就可以种更多的田,他这个农业司的司长就能更好的出成绩。
李芾道:“除了剪刀和菜刀之类,用钢的地方似乎不多。”
程越道:“这就是我带李大人来的原因了。用钢最多的地方就是钢筋。”
李芾奇道:“钢筋?那是什么?”
程越道:“李大人的水泥已经造出来了,如果在水泥里加入钢筋呢?”
李芾深思起来,突然恍然大悟道:“这样就可以建造很高大的建筑?”
程越拍手道:“没错!水泥中加入钢筋,将可以大大提升材料的抗压性和延展性,使大空间和高层建筑成为可能。但要注意的是,钢筋与水泥有不一样的膨胀比,钢筋的粗细和水泥的比例等等,都要李大人组织人手进行研究。建筑是百年工程,不可轻易上马。还有,李大人,我记得答应过李大人可以知建康,但那时我还没有淮阴。所以如果我现在说希望李大人去淮阴做淮阴市长并且兼工业司司长,李大人可同意?”
李芾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可以。”
见李芾答应得这么痛快,倒让程越有些意外,道:“李大人要不要听听原因?”
李芾笑道:“一定是那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生产什么比较方便,我说的可对?”
程越笑道:“李大人真是一点就透。我有几件大事要交给李大人办。一件就是染料,淮阴有卤水,我已经画出了大致的地方。你去找到后打井取出来,再按我写的办法一步步试制纯碱和染料。这染料制出来,染出来的东西就不褪色了,那时候做出来的衣服就可以有各种颜色,再也不用这么怕洗。还有一点就是可以制成化肥,这个就复杂了,我会给李大人培训一批人去做。化肥如果制成,将可大大提高土地的肥力,对促进粮食生产有巨大的推动作用。淮阴还有一种东西,几乎是更为重要,那就是石油。”
李芾愣道:“石油?石油又是什么东西?”
程越笑道:“就是守城时用的火油,淮阴有。这个东西的用途更广,我们要一点一点地多加利用,先用来照明吧,用蒸馏法把它提炼出煤油,照明的亮度和方便度都可以几倍地提高,各位大人晚上也可以不用在那么暗的蜡光下看书了。还有润滑油,为下一步生产机械做准备。石蜡可做蜡烛,最后剩下的沥青还可以铺路。李大人,这个我得找一批最顶尖的人专门学习,非常复杂而且安全要求很高。这些东西一旦做出来,我们这个世界将会经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芾道:“不知多长时间能做出来?”
程越道:“简单的提炼很快,煤油只要再配合我让倩儿做出来的玻璃,再加上刘顺制出来的燧发装置,哦不行,这个不能马上民用,那就用火柴点吧,就可以做成煤油灯,亮度几乎可以比得上我的手电筒。各位觉得如何?”
众人都大喜过望。程越的手电筒,他们可是一直惦记着呢。
李芾虽没看过,但见众将大喜的样子,心中也是痒得难受,恨不得马上就生产出来,好好看一看这种东西。
程越道:“油井不着急打,必须也要先学习。李大人先去制碱和染料,这两件事已经很重要了,而且不简单啊。李大人,我给你让你印的那本化学书你看完了没有?”
李芾道:“当然看完了,真是大开眼界啊。我还亲手做了几个试验,结果真如书中所写一样,否则我必定以为这是天书。说到这个,正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程越被他逮到,只好耐心地一条条回答他的问题。而众将也都围过来听程越讲那个叫什么化学的东西。
众将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呼:“什么?水竟是由气形成的?”
“我们呼吸是吸氧气,呼二氧化碳?”
“原来冬天的炭毒毒死人是因为木炭燃烧不充分?”
“人的身体里大部分是水?”
众将都像听天书一样听着程越讲述一个个化学常识,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另外的世界。太有趣了,这就是化学吗?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多时辰,有工匠跑过来兴奋地道:“大都督,快要出炉了。”
程越这才从众将的包围中挣脱出来,带着他们去看出炉。
工匠们都面色激动地等着程越他们,看他们来了,领头的工匠一个手势。只见一个工匠转动扭杆,炙热的钢水闪着耀眼的光芒,慢慢地被倒了出来,沿着沟槽汩汩地流过来。
“啊!钢水!发炉了!发炉了!”众多欣喜若狂的铁匠一拥而上,把钢水倒入各种模具,一会儿的工夫只听得不停地发生浇水的“嗤嗤”声,紧接着众工匠就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叮叮当当敲打起来。
众将在军中待的时间也都不短了,当然见过锻刀的过程,知道能把钢水炼出来是多么不易,但只要炼出来,必定能打出一把好刀。看到程越真的炼出大量的钢水,震惊之余,都对之后的军用钢刀充满期待。
第八十章 保密的重要性
刘顺和负责钢炉的几位工匠一起走了过来,都万分钦佩地给程越施礼。
一位工匠道:“大都督,有了这高炉,我们就可以生产出无数的好钢,大都督的大业可期。”
程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话就说这么一次,不要再讲了。”
那工匠吃了一惊,知道自己失言,急忙低下头退到一边,不敢再讲话。
程越拿出一张配方递给刘顺道:“这是军用钢的配方,是我们最核心的机密。不仅有枪用钢、炮用钢、还有车用钢和船用钢等等。你再找一个地方专门做民用钢,也要看守好。等别处大批的高炉建成之后,这里就不再做民用钢了。高炉的图纸和炼钢的方法,决不允许泄漏出去,否则你就提头来见吧。”
程越的语气空前的严厉,刘顺、王士元等人也是战战兢兢,小心地接过这几张纸,也不敢在这里看,马上就收入怀中,躬身应命。
程越道:“用民用钢做各种工具卖掉赚钱,再用赚来的钱来做枪炮,这才能形成良性的循环。具体的方法,我会在上课的时候讲给你们听,别着急,这可是武器,质量是最优先的考虑。中途必定会有失败,你们要把每次失败详细地记录下来,这都是宝贵的数据,失败为成功之母,别害怕失败。”
郑宝德忍不住问道:“大都督,这军用钢不知什么时候能生产出来?”
程越道:“快了,有了这次的经验,再加上我给他们讲课,一个月内,就可以看到初级的军用钢,可以制刀,是一种最新型的马刀。张大人,我要给你一张图纸,这是四轮马车的图纸,钢材和轴承等由这里提供,其它的你来造。有了这**车,不但出行更加方便,载重量也可以大大提高,必然对运输产生极大的推动,对我军的意义也非常巨大,此事很是要紧,交给你了。”
李芾接过图纸,细细看了起来,只见车子大方美观,连赶车的人都有一个遮雨篷,还有小铃铛可以勾通内外,不禁赞叹道:“大都督,您那里还有多少宝贝,都拿出来吧,这马车真是好东西啊。”
程越笑道:“得一步步来,不能急,没有好钢,就造不了好的马车。张大人你放心,好东西我有的是,你的工作做不完的。”
说着就有一名工匠拿着刚打好的一把菜刀走了过来,想献给程越。脱脱急忙拦住,从他手里接过菜刀,递到程越手里。
程越一看,不禁佩服万分。
宋朝工匠的手艺真是精湛,这么一小会儿工夫,这把菜刀已经被打得相当精巧了。锋利异常,比自己做菜的那把刀强太多了。于是笑道:“不错,好手艺,我收下了。多谢这位师傅。”说完向他抱拳施礼。
那工匠见程越向他施礼,激动得眼泪滚滚而落,急忙跪下来回礼,却被程越给搀了起来。
程越道:“你给我这份大礼,我无以为报,这样吧,你有没有儿子?不嫌弃的话就送到我军中来,给我做一个亲兵,如何?”
那工匠大喜,道:“大都督,我没有儿子,倒是有一个女儿,可惜长得一般,只希望能给大都督做一个侍女。”
程越道:“好,我过些日子就要去临安,正好宅里也要用人,就让她去做侍女吧,工钱不会少了你的,你可放心?”
工匠点头如捣蒜,道:“都说大都督为人正派,小人有什么不放心的?要是大都督能看中小女,也是她的福气啊。其实小人也有私心,不敢隐瞒大都督。”
程越倒有了兴趣,问道:“说说看,你的私心是什么?”
那工匠陪笑道:“小人听说大都督的家中菜做得特别好,很想让闺女学学,将来嫁人后,婆家必定喜欢。手中有一门手艺,以后也是个营生。”
程越不禁大笑道:“所以你做了一把菜刀给我?真是好手段!好心机啊。”
那工匠一听程越这么讲,吓得“扑通”又跪下了,急道:“小人在大都督面前可万万不敢耍弄心机,小人是不敢欺瞒大都督啊。”
程越只好又把他扶起来道:“别被我说怕了。你这点心思动得倒也好,你不瞒我也是对的。我这是夸你,不是骂你。好了,就让你女儿日后到我厨房帮忙就是。父母为孩子打算,又没损人利己,哪里错了?不过我想问你一句,我家中做菜好吃,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工匠有些紧张地看了王士元一眼,道:“回大都督,小的有一次听王军长在吃饭时嘟哝过一句,说是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吃到大都督家的饭菜,那才是人间美味。”
“哦?”程越陡然面色一沉,众将脸色也变了。王士元一见,脸色刷白地跪到地上,不敢抬头地道:“属下知罪,请大都督责罚。”
刘顺也急忙跪地请罪。
那工匠没想到此事竟如此严重,一时间竟然吓呆了,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众将也不敢说话。要知此事可大可小,全看程越对此事如何看了。
程越走到王士元面前,王士元看到程越的鞋尖,顿时冷汗流了一身,全身都抑制不住地有些颤抖。
程越叹了口气,把王士元和刘顺都扶了起来,道:“此事并无大碍,两位不必如此自责。”
又对王士元道:“这件事我没打算隐瞒,所以你说了也就说了。但这是一个教训,如果你不慎说出了什么有关机密的事情,我也保不住你。你是军长,我和刘顺都对你寄予厚望,你要小心办差,不要让我们失望。这个人你不要怪他,如果不是他,等你以后出了大事,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王士元心中大石才总算放下,连声答是,深为懊悔。
程越又对众将道:“此事我希望大家都引以为戒,元朝在我军周围布置了许多奸细,甚至我军内部都有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人。稍一不慎,不经意间就有可能把机密的事情给泄漏了。一个机密的泄漏,就可以让我们无数人的努力付之东流,甚至可能逆转战争的胜负。我对你们推心置腹,从来不瞒你们,你们也要打起精神。与元军的和议达成,并不是就和平了,而是新的战争的开始。这场战争不见刀光剑影,却反而更为凶险。各位请谨慎。”
众将全都肃然领命,再也没有放松的想法了。
程越这才拍拍王士元道:“你想吃就说呗,晚上我炒几个菜,给你们也尝尝,我离得远,委屈你们了。”
王士元又是惭愧又是感动又是惊喜,忙道:“大都督只要不嫌属下误事就是天大的恩典,不敢麻烦大都督。”
程越耸耸肩道:“不吃就算了,我很喜欢做么?”
刘顺瞪了王士元一眼,道:“大都督,这小子不是这个意思,大都督您难得来一趟,我们可是等得望眼欲穿了。不瞒您说,大都督做厨具的地方我也去做了一套一样的,想着琢磨一下怎么炒,但始终不得要领,还请大都督教我。”
程越闻言指着刘顺笑道:“一群吃货啊。”
众人都大笑起来。
程越因为这次要在这里住几天,所以也带了些味精过来,正好用得到。
既然天色也已渐渐黑了,程越索性就进了厨房,炒了几个菜出来,与众将一起聚餐。刘顺王士元等人终于吃到了传说中的大都督私家菜,果然风味极佳,从来没尝过。兴奋得直拍解汝楫等人道:“难怪你们不肯离开大营,是我也不肯啊。”
众将大笑,尽欢而散。
第二天程越就开始给众将和精选出来的工匠讲课,这就涉及到了物理和化学中比较多的知识,因为大多数人都没有基础,而且还要一面学习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讲得就慢了些。程越也不着急,弄懂最重要。好在这些精选出来的工匠都是粗通文墨,人也都精明强干,总算让程越不那么累。
一连几天,程越几乎把这里当成了学堂,一众文武也似乎回到了童年时每天上课的日子,一起随着程越学习着那些令他们无限惊奇的新知识。之前他们在生活中有很多疑惑的事情,也得到了解答。这就使得大家的劲头更足,全都全身心地投入学习当中,快乐得像一群孩子一样。昂吉尔、程鹏飞、马福等人更是格外用功,生怕自己被甩得太远。
李芾等人的求知欲被激发出来,几乎是废寝忘食,每天除了听课,就是在纸上写写画画,看到程越就提各种问题,也让程越见识了古代读书人的用功和刻苦。
如果之前让他们学这些,他们一定会提出很多质疑,但现在看到程越轻而易举地炼出精钢,又听程越跟他们描述了许多令他们向往的东西,都认真地学习起来,不然东西造出来,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也太丢人了。
第八十一章 集 中培训
岛上吃得好,住得也舒服,湖光山色,还可以无牵无挂地专心学习,众人待得乐不思蜀,都盼着南宋不要太快下圣旨才好。
程越还对刘顺秘密召来的一些火药工匠枪炮工匠进行了培训,这个培训只有杨霆和刘顺在场,其余人一律不许听。他要做的可不是**,而是威力更大的黄火药和**或棉花火药,这些东西相对比较简单,而且现在有了原料的来源,终于可以动手制造了。
枪炮工匠更为麻烦,因为制造的工艺要求甚高,涉及到的工艺流程多达几百道,还要在枪炮管内刻上膛线,程越并不期望他们马上能造出来,所以给了他们一年的时间。至于开花弹,难度也很大,引信的制造和弹壳的设计都是难题,程越懂得现代的炮弹制造,但总要大量的机床才行,对工艺要求更高,不可能马上造得出来,只能因陋就简,造出比明清两代再好一些的枪炮再说。
既使程越大大降低了要求,这些工匠们仍然诚惶诚恐。他们只造过火铳,也造过小的火炮,程越的要求远远超过他们的本领,小的炮只有一种迫击炮看起来好造一些,而其它的都是大家伙,要先造军用钢和无缝钢管,一些大都督所说的机床,还有一些金属热处理的制程,都是他们不曾听过的,一个个听得格外用心,生怕出了事情掉了脑袋。因为程大都督有言在先,听了这个课,自己的命就交到程大都督手里了,中途退出是不可能的,只有死了才能出去。但只要造出来,荣华富贵不用担半点心。
经过半个多月的恶补,众将对物理化学火柴军用钢等等都有了初步的认识。程越也抓紧时间把自己知道的相关知识都写了下来,其它的就是看他们的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程越等住到了第十八天,肖震派人来送信,朝廷的圣旨已下,请大都督回营。
众将陪着程越出来的时候,都有一种近乎脱胎换骨的感觉。
尹榖感慨地道:“尹某坐井观天,岂知天下之大,万物皆有其理。之前所学,谬误甚多,现在方知自己如此无知。现在想来,多亏当时在潭州的时候跟随大都督离开了,否则现在已身首异处,哪里能知道这样的天下至理?大都督,咱们回去坐船还有些时间,不如请大都督接着给我等上课,以后也方便我等为大都督效力。”
程越见他们如此好学,岂有不应之理。于是在回去的船上,众人又聚到一起,接着上课,直到上岸跨上马方才罢休。
众将回营,肖震迎上前来,道:“大都督,张贵张大人已在帐中等待。此外,还来了几个人,大都督也许有兴趣见一见。”说完,趴在程越的耳边说了几句。
程越点点头道:“待会儿我跟张贵谈完,就让他们过来吧。”
肖震领命而去。
程越进入中军帐,张贵马上迎了过来,道:“公子,圣旨已经全下来了,不过朝中人已经对大都督起了提防之心,大都督去临安一定要多带人马才好。”
程越道:“不急,说说看。”
张贵道:“我到了临安后,果然如大都督所料,朝臣对大都督的和议书廷辩了好几次,有几个御史大骂大都督卖国,倒是朝中的重臣没有说这种混话的。留梦炎和陈宜中倒还一心赞赏,他们果然是十分怕死,尤其那个留梦炎。文相公虽然不情愿,但他也知道这是大都督竭尽全力争取得来的,所以也支持。再加上张世杰、陆秀夫和其他一干朝臣,太皇太后才终于下了决心。但是陈宜中又上奏,说是四川的兵马回来后,劳苦功高,要放在临安四周让他们得以休息,明显是要防范大都督。如果大都督进了临安,必然面临重重包围。他们还要自己派人去宣旨,有几个内侍跟我一起回来的,明天与船队一起北上。公子,我的意思是,您最少带一个军去,不然有些人怕是不会老实。”
程越冷笑道:“陈宜中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太皇太后对你如何?”
张贵笑道:“那还用说吗,自然是极力的笼络,赏了我不少东西,我拣了几样小东西留着,其它的都上交了。还要封我三品武官,让我好好为朝廷效力。我说大都督已任命我为副军长,这才作罢。不过他们倒是着力地打听公子的事情,一心希望公子是善财童子转世,我告诉他们不是,他们还有点不死心。太后向我打听公子什么时候去临安,我推说公子身兼数职,正值两军和议后续,每天都忙到深夜才睡,没那么快进临安。还有,公子提起过的江西制置使黄万石,也跑到了临安。他在江西对元军望风而逃,后来因为怕被宋都木达杀了,跑到福建躲了起来,这次听说公子把江西给要了回来,就又跑到临安,想再回去当他们江西制置使(相当于江西省长),前些日子给公子送礼的就有他,而且还是重礼。见公子没什么反应,就又跑来找我,又是送礼,又是拍马,想要投靠公子,还回江西做官。这家伙是留梦炎的心腹,他跟我说话的时候也提起了留梦炎这个老贼,我只敷衍了他几句,要等公子进临安再说。”
程越点头道:“你做得很好,我那宅子如何了?”
张贵道:“太皇太后亲自关照,都已经布置好了,众大臣的礼物只等公子入临安就马上送到。按公子的吩咐,旁边的几处宅子也都买了下来。临安郊外的农庄已经买下来,小叶夫人派去的工匠已在修造造玻璃的炉子,四周已有杨霆的人在保护,谁也不敢接近。云萝夫人要物色的饭庄已经找到了十几个地方,地角都还不错,就是之前被吓跑的商人贱卖的,被我全部买了下来,这样小苏夫人要开银行也有地方了。不过小胡夫人要的布庄和纸庄没找到太合适的地方,我想不如就在农庄内找一个地方,反正农庄大得很,附近几个大庄子都是之前逃跑的官员所有,被我一股脑全给围了起来,谅他们也不敢回来要。公子,您现在可是大地主了。”
程越无奈地看了看张贵,道:“你倒真下得去手,这些人逃跑了也得厚着脸皮回来,就算他们不敢登门跟我要,总也能想到别的办法来折腾我。不过你说的也有理,我要用的地确实要大,占了也就不还了,你让杨霆去查查这些人有没有贪污,再酌量给他们补偿就是,没有白占的道理。”
张贵道:“是。此次还有不少官员递了名刺,与我说话时都想办法攀关系,看来是要投效到公子门下。名单我已经整理出来了,请公子过目。”
程越接过来,放入怀中,道:“我知道了,此事以后再说,你辛苦了。过几日我再定多少兵力去临安,你先去休息。哦,我记得令尊的寿辰快到了吧?”
张贵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地道:“难为公子还记得这个小事,还有七天就到了。”
程越道:“你父母就如我父母一样。我在这世上没有家人,一直把你们看成我的家人。这样吧,如果来得及,我就亲自去道贺,如果来不及,我也送件礼物过去,你不要怪我就行。”
张贵咧开嘴笑道:“公子大事那么多,能记着此事就是天大的面子了,更何况有了巧克力,家父一定很高兴,公子不用介怀,别耽误了正事。”
程越点了点头,道:“行了,你去休息吧,我还有些人要见。此事回头再说。”
张贵出去,肖震马上就带进了一个人,正是回扬州找李庭芝探口风的姜才。
姜才进来,先深施一礼,程越扶住他道:“几天不见怎么又多礼了?咱们两个用不着这种礼数。”
姜才道:“大都督,姜才幸不辱命,特来回报。”
程越打量了他几眼,道:“说说看,如何幸不辱命了?”
姜才道:“属下此次回扬州,与李庭芝大人多次深谈。起初李大人对属下冷嘲热讽,但听属下讲了大都督的为人处事,又听说连昂吉尔也投降了大都督,这才平静了不少。这几天李大人听说了大都督与元军达成的和议,难得地夸了大都督一句明智,又说大都督年纪虽轻,却不贪功冒进,必成大器。属下就打铁趁热,把大都督日后的构想讲了,李大人很感兴趣,还问了属下一些事情。最后李大人就问属下要如何配合大都督成事,属下这才把大都督之前对属下讲的话合盘托出。李大人听后沉默了许久,直到前天才跟属下说,他愿支持大都督,但有一个条件。”
程越道:“说吧,不太为难的话我可以答应。”
姜才看了看程越的脸色,道:“是。李大人请大都督答应,如果宋廷没有对不起大都督,大都督就不可以对付宋廷。”
程越连一点犹豫都没有,道:“不行。我说过,我做事情,都以国家利益为先。如果南宋的朝廷阻碍了国家的发展,我势必铲除它。你回去跟李庭芝讲,叫他等着我攻城吧。还要告诉全扬州的士兵百姓,谁敢抵抗,以叛乱论处,杀无赦!”
第八十二章 兵发扬州
姜才见程越不但根本就不答应这一条件,反而要攻击扬州,不禁急道:“大都督,此事虽然有些为难,但何必以兵戎待扬州?”
程越冷冷地道:“我不答应任何让我束手束脚的条件!李庭芝还没搞清楚,我的命令他必须服从,无条件的服从。我让你回去说服他,是给他这个知枢密院事面子,不是要征求他的同意。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了,大军马上发兵,你留下,就是我的人,你回去,就战场上见吧。”
姜才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他做梦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恶化到了这种程度,他没想过可以很顺利地说服程越,但更没想到程越竟然一反之前笑容可掬的模样,拿出了他对付元军的狠辣。结果现在他却面临了一个两难的局面,究竟该如何是好?
程越却不管他,他下令让脱脱、昂吉尔、张荣实、刘国杰马上前来。
不一会儿,四人全都冲进帐中,昂吉尔甚至连鞋都没穿好。
程越看着四员大将,道:“任务很简单,昂吉尔为首,两万人马,七日内拿下扬州,不伤百姓,反抗者视为叛乱,杀无赦。脱脱,记得我教给你的炸药的用法吗?如果他们敢反抗,用炸药炸开城门,李庭芝尽量要活捉,就这样。”
四人齐声应命,脱脱终于可以领兵出战,更是格外兴奋。
姜才跪到地上,一把抱住程越的腿哭道:“请大都督三思,姜才愿星夜回扬州,定会说服李大人,扬州百姓方得安定,大都督还请怜惜百姓啊。”
程越冷冷地道:“我已经给了李庭芝两次机会了,眼下马上就要执行和议,我没时间等他。我知道你为难,但你要明白天下大势,不要与我为敌。”
转头对四人道:“等什么?还不出发?”
四人马上转身出帐,去召集人马,征发粮草。
姜才一骨碌爬起来,道:“大都督,属下不敢在这里耽搁,马上回去劝降李大人,不管结果如何,必定回来为大都督效力。”说完,施了一礼,忙不迭地冲出帐外,上马急奔扬州而去。
姜才刚走,谢枋得、李芾、尹榖已齐齐来到。
谢枋得一见到程越,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一把抓住程越的手道:“大都督,李庭芝是国之栋梁,万万杀不得,杀不得啊。”
李芾也道:“大都督,下官与李庭芝素有来往,不如由下官往扬州一行,劝服他就是了。大都督虽说要尽量活捉,但他性格刚烈,决不肯束手就擒,此人若是被杀,对大都督的名声恐有很大的阻碍。大都督要三思啊。”
尹榖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程越道:“三位大人说的有理,我又何尝不知道?但朝中圣旨已下,和议明天就要交给元军开始执行了,各地还有诸多城池要我们去一一接收,如果人人都像他李庭芝一样,我要怎么安心进临安?要怎么进行下一步的改革?很多地方的守将肯定也如李庭芝一般,首鼠两端,不肯轻易服从我的命令,估计也没几个人会相信我会真的动手。所以,我才要动手。我要让他们都知道,不服从命令的下场是什么。如果再有像李庭芝这样的,一律如此处理。只有我们的后方稳定了,我才可以心无旁骛地与朝中的奸臣斗法,否则三边将领天天有人生事,我什么事情都不要做了。我知道李庭芝是好人好官,如果不是,他早就死了。你们放心,我下的命令是尽量留他性命,脱脱是个忠厚的人,不会做出格的事情。更何况,扬州刚刚才吃了几顿饱饭,我还是水陆大都督,其人马已无战意,我料想此去扬州城一鼓可下,军民投降的会远远多于还要再战的。李庭芝那几个部将,除了姜才,没一个成器的,姜才已效忠于我,其他人不投降还等什么?三位大人不必担心,七日后,李庭芝就会被缚于我帐前。”
三人听程越这么一说,而且也丝毫看不到他有什么杀气,这才放下心来。尹榖道:“大都督,如果真把李庭芝抓来了,要如何处置?”
程越道:“那就要看三位大人的了,逼着他,也得让他为我做事,不能放过了他。”
三人得到程越的保证,彼此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只好先回去。
三人刚走,肖震又送来了第二拨人。
前些日子程越派去攻打昂吉尔,后来留下接收昂吉尔地盘的黄万全和曾和回来复命,吴继明带着章如旦和刘孝忠继续镇守当地,两人还带回了两千多投降的特殊人马。
黄万全和曾和拉着一名彪形大汉一进帐门,立刻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程越笑着回了礼,过来拍了拍他们道:“辛苦了,快坐,给我说说情况。”
黄万全道:“大都督,这位就是李大时,待会儿由他向大都督陈述。”
李大时不敢向程越敬军礼,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程越扶起他来道:“行了,我军中不兴跪礼,你刚归顺,我就受了,以后就不必。”
李大时感激地答应一声,躲到一边去,先要让黄万全和曾和复命。
黄万全道:“大都督,昂吉尔的地盘我们已全部接收下来,直接与其他元军接了壤,但他们不敢动我们。哈,真是痛快。本来他们可以趁我们还示来得及接收,再占回一些地方的,但他们就是不敢动。大都督,属下真是心里高兴啊。”说着,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赶紧忍住,接着道:“大都督提到的那个黄万石以前的家奴洪福,确实如大都督所言,是个好汉,跟黄万石完全不是一种人。洪福本不愿归顺大都督,但听到大都督要反攻大都,就马上要为大都督效命,把军权也交了出来,现在听话得很。这样一来,两淮已尽为大都督所有。吴副军长奉命留守,特命我们回来缴命。”
程越满意地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你们去休息吧,先不用回去,回头与脱温不花一起回去。”
“是!”两人敬了一礼,转身出帐。
程越对李大进招了招手道:“你过来,给我说说。”
李大时非常恭谨地走到眼前,道:“罪臣李大时先请大都督责罚罪臣投元之罪。”
程越道:“你们的事情我知道,不能都怪你们,说说你现在如何吧。”
原来这李大时本是南宋殿前都指挥使韩震的部将。
贾似道活着的时候,上了一道奏章,请太皇太后迁都以避元军,太皇太后没有答应。后来韩震见形势紧急,也上了一道奏章要求迁都。当时任左丞相的陈宜中本是靠依附贾似道才得以飞黄腾达的。但后来贾似道被黜落后,他反而要拼命摆脱贾似道的影子。一看到这道奏章,居然起了杀意,埋伏人把韩震椎杀。
李大时等极为愤怒,率兵攻打嘉会门,火箭射入禁宫内,朝廷紧急发兵,李大时等护送着韩震的一家老小这才投了元军。
这次他们跟随昂吉尔在和州,昂吉尔进攻夏贵,他们负责守城,不料昂吉尔全军覆没,他们只有逃跑。在路途中两千多名原来的南宋禁军意见不一,被黄万全和曾和追上投降,黄万全和曾和商量后觉得,说不定他们对程越有用,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程越听完李大时陈述了前后的过程,微笑道:“这两个家伙,倒是机灵。”
李大时又跪下大哭道:“请大都督为韩指挥使报仇,李大时和全军上下两千多条人命都愿为大都督效死!我是朝廷的钦犯,只要大都督愿为韩指挥使报仇,这颗脑袋随便拿去,不让大都督为难。”
程越笑道:“起来吧,我是怕事的人吗?韩震死得冤,我是知道的,陈宜中那个老贼我已经答应要对付他,也不只是为了你们。至于你头上这顶钦犯反贼的帽子,不过是件小事,你不用担心。不过我现在要立个规矩,你们之前投降过元军,虽说是被逼的,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每人三十军棍,你可受得了?”
李大时听到程越要对付陈宜中,激动得连连磕头,道:“属下等受得了,多谢大都督。只要不将属下等打死,属下等一辈子为大都督卖命。”
程越道:“起来吧,你们自己去领军棍,我也不监督,别出人命就好。我的护卫也该扩大了,你们就权充我的护卫军吧。与我一起进临安。这次你们不用怕任何人,敢去吗?”
李大时大喜,道:“属下粉身碎骨,也要护得大都督周全。”
程越摆摆手道:“好了,去吧。打军棍时别让人看了笑话,你们是我的护军,别给我丢脸。”
李大时也学着敬了一个军礼,道:“是。”领命而出。
第八十三章 主动投靠
程越等了一小会儿,肖震又带来了今天的最后两个人。
一个是瘦小枯干的四十几岁中年人,一个是五十几岁的儒生。
两人进帐,连忙行礼。
程越双手虚托,道:“二位免礼,久闻大名,恨未识荆啊。”
两人连道不敢。
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叫汪麟,是前兵部尚书汪立信之子。
汪立信,曾提出过著名的防元二策,可惜贾似道不肯采纳,致有后来之败。贾似道也后悔不迭,曾抚着汪立信的后背痛哭,但已无力回天。汪立信后来被起用为端明殿学士、沿江制置汉淮招讨使,到建康募兵增授江上诸郡。他抛妻别子赶至建康,见守兵悉溃,遂率部转至高邮,又闻贾似道兵败芜湖,且江汉守臣皆望风降遁,方知大势无法挽回,乃慷慨悲歌,恸曰:“吾今日得死于宋土”。遂扼喉而卒。追赠光禄大夫,加太傅。
伯颜占领建康后,听人说了汪立信的防元二策,大为感慨,道:“宋朝有这样的人才,这样的良策啊,如果宋朝真能任用此人,我又怎么能到得了这里啊。”给予汪立信的家人很优厚的待遇。
汪麟是汪立信的独子,历史上他不肯为元朝效力,自己跋涉到了福建,死于途中。而现在则因为程越的加入,历史发生了转折。汪麟听说程越拿回了建康,一心要为程越效力,就从建康找来了。
而另一个老书生就近一些了。此人叫宋应龙,在军中三十几年,以儒士而知兵。本来他在泰州辅佐孙良臣,但发觉此人怯懦不堪,若是元兵打来,马上就得投降(历史上的确如此,他还杀了李庭芝与姜才向蒙古人献媚)。此人也有些骨气,打听到程越的为人后,就带着老妻到常州投靠程越(历史上泰州投降后,两人自杀)。
程越看着这两个流星般从历史长河中陨落的人,心中的欣喜难以言表,这倒并不是说这两人有多了不起的才能,而是因为他对历史的影响,这两个本来已经死去的人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而且还来为他效命了!他也正好缺一些文官,马上就收下他们,安抚了几句,已有了主意。
程越对汪麟道:“汪先生,令尊去世的时候,只怕不知道建康还可以收回来吧。不知汪先生愿不愿意为我治理建康?”
汪麟一听此言,感激得无以复加,给程越重重磕了个,道:“大都督恩德,属下领命。家父如果能活到现在,看到大都督少年英发,一定会深感欣慰。”
程越道:“建康既是重镇,又是我军与元军接壤之处,你万事要小心。我会派谢汝楫去镇守,你要与他同心协力,不要辜负了我的信任。”
汪麟没想到程越直接给了他这么重要的一个职位,除了点头称是,什么都不会做了。
程越又对宋应龙道:“宋先生知道我去攻打扬州了吗?”
宋应龙道:“大都督容禀,扬州军民,不堪再战,也不愿对抗救活他们的大都督,所以就算之前愿意舍生冒死与李大人共守扬州,此次大都督攻打扬州他们也不可能再战了。所以,小老儿现在就可断言,大都督此战必轻松取胜,说不定李大人的部将就把李大人绑来送给大都督了。”
程越哈哈一笑,道:“宋先生好眼力啊。我打下扬州后正愁无人治理,宋先生可愿辛苦一次?”
宋应龙大喜,忙施礼道:“固所愿也,未敢请尔。”
程越道:“你们到建康和扬州后,就任的职务叫做市长,具体的事情杨霆会跟你们解释。宋先生知兵,扬州我不打算驻军太多。宋先生可自己募兵两千人,平日里维持公安,战时可为军伍,我叫它民兵。至于泰州的孙良臣,就任宋先生处置。如果恶迹不显,也不能随便伤了他的性命,宋先生可明白我的用意?”
宋应龙心领神会,应声点头。
程越高兴地道:“两位先生此来,我的把握又多了几分,请两位去找杨霆,马上弄明白我们的打算,学习一些必要的知识,过几天就要上任,时间紧迫啊。”
两人一听,不敢再客套,马上躬身而出,找杨霆恶补知识去了。
接见完这些人,天色也黑了。程越心情愉快地回到寝帐。几个望眼欲穿的美人正等着他呢。
程越一边吃饭,一边听她们汇报工作,进展都颇为顺利,只等着到临安了。晚上一番大战,四个美人几乎都昏了过去,程越才搂着叶倩儿和苏蓉呼呼大睡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刘顺准备的接应四川宋军南下的五千艘船再加上这些天征发的民船和自发性组织起来的各种船还有五千余艘共一万多艘已经沿江北上。江上到处帆影点点,极为壮观。负责领兵五千保护的王士元和刘顺任命的副军长顾昌德来到程越的帐中听令。
程越叫过肖震,命他带枪手与掷弹兵一起北上,以防生变。这次可是一万多艘船,程越的水军力量和江南可用的大船可谓倾巢而出,如果被元军毁了,程越的大计会受到很大影响。
程越对三人秘密地交待了一些事情,三人领命,带着几个传旨的内侍,兼程入川。剩下的护军则由马福统领。
程越带着马福去李大时等降军的住处。
程越叫过张贵,问了他们被打军棍的情形。
张贵伸出大拇指道:“真是好样的,三十军棍,两千多人,没有一个人喊痛。那李大时还要再用点力气,说自己是带头的,要为手下多分担点儿。打到后来有人打得轻了,他也不许,说是罪有应得,大都督吩咐过,不许手下留情。不过我还是没让他们打得太狠,不然只怕得打死几百人。恭喜大都督又得了两千多精锐啊。”
程越笑了笑,带着张贵一起走进了李大时等人的营盘。
李大时与两千多降军全都被打得皮开肉绽趴在各自的帐篷里,咬牙忍着痛,但脸上的表情都开朗了许多。知道自己安全了而且还有了新的前程,虽然被打得很惨,但大家知道,这是应该的,反而都很高兴。
李大时见程越等人进来,又惊又喜,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被程越按了下去。程越看他的伤处已包扎得很好,也放也心来。鼓励了他几句,又到别的帐篷兜了一圈,才回帐休息。
杨霆早上奉程越之命去伯颜处送盖了玉玺的和议,双方的和议才算最终达成。这时也回来了。
杨霆一见程越,道:“大都督,下午就要交换俘虏,七日后就要换防了,不知军队是否要出发?广东广西那边元兵撤出去的地方,要不要派人去占领?”
程越道:“广东广西那边先不要过去,由朝廷去收回吧。但那边你要派人过去,传达我的命令。我总领三边人马,不能让他们自己做主。每个州都必须有我们的人负责监督当地,如果当地有人阳奉阴违,你就告诉我,我亲自处理。派去的人就叫大都督府参议官,不受朝廷节制,只服从我的命令。若我的命令与朝廷命令相左,以我的命令为先。”
杨霆有些担心地道:“这样一来,各地恐怕不稳,还是过些日子再这样执行为好。那边有些官员,也好借此机会调开。现在就与朝廷全面对抗,还是不妥当。”
程越笑道:“你说的对,不用马上派,这些事情你做主,人员也要先培训一下。你的情报司也要扩编,把手伸过去。云贵、西藏和周围的藩国,慢慢都要有人进去,那些地方我都要。”
杨霆道:“大都督,征伐那些藩国,耗资巨大,真的值得吗?”
程越道:“不但是值得,而且太值得了。这些地方,资源都非常丰富,地理位置更是重要。如果为别的国家占领,会极大地威胁我国,所以必须由我们占领才行。这是百年大计,不能因为现在没有太大的利益就不去做。这些事情纷乱复杂,大概只有你能做得周全,我也不行,你要多操心,基础奠定了,子孙后代都会感激我们。”
杨霆不太懂这些后世地理大战略的问题,但他知道这正是程越的所长,自己听程越的就是。
程越望着杨霆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愧疚。他给杨霆的工作太多了,如果杨霆不是罕见的天才,普通人早就不堪重负地病倒。
下午要换俘,那就意味着阿术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从阿术被俘以来,程越一次也没见过他,更没试着招降他,现在他也没这种想法,因为根本不可能,大家还是相敬如冰的好。
程越对阿术非常敬佩。如果没有现代的武器与战术思想的帮忙,自己是否还能赢阿术?程越一点把握都没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忽必烈用了那么大的代价把他换回去非常值得。
换俘不用程越管,有张贵和杨霆一手操办。他只要在帐中等就可以。
程越的两个独立师已经组建起来,但没有师长,他在等着元军送给他的两个师长。如果所料不差,这两个人下午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第八十四章 交换战俘
吃完午饭程越把众将召集起来上课,因为众将已得了上课的瘾,都要求程越一有空闲就给他们上课,程越也答应了。
下午程越正在上课时,张贵来报,阿术和阿里海牙不愿投降的部下正要被送走,问程越要不要见他们,程越道:“你对阿术说,我请他保重,就不送他了。他日再见,应该是在大都,到时再把酒言欢吧。”
又过了一个时辰,张贵带着一队被俘的宋朝文武在外求见。
程越令众将两边站好,让他们进来。
帐门一开,张贵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十几个面带愧色有些萎靡的宋军被俘将领。
张贵闪到一边,这些将领没了遮挡,只好面对程越,刚要下跪请罪,程越大声道:“来,我们一起欢迎各位将军回家!”说着站起身来鼓掌,众将也马上一起鼓起掌来。
众将都是被俘虏的,此番被程越换回来,虽说也知道不会被杀,但总觉得必要的惩罚肯定是逃不过的。但万万没想到,程越居然在为他们鼓掌,众多大将也鼓着掌,而且每个人都带着温暖的笔意在看着他们。
程越走下来,微笑地对着他们道:“欢迎回家,我是程越。”
十几名被俘的宋将再也忍不住,全都跪下大哭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坚持和忍耐在这一刹那都得到了补偿和理解,此刻就算死了,也再没有遗憾。
程越一个个将他们搀扶起来,拍着肩膀安慰几句,就让他们哭个痛快。
等到他们止住哭声,程越问站在前面的一个将军,道:“你是谁?你们的家人也回来了吧?”
那名将军赶紧答道:“回大都督,末将米立,我们的家人都回来了,等在帐外,大都督如有召见,马上可以进来。”
程越很惊喜,这就是他要找的其中一个人。笑道:“只怕不是等在帐外想我接见,是怕我杀了你们好冲进来求情吧?”
众将大笑,米立也不好意思起来,嘿嘿笑了几下。
米立,出身行伍世家,三代为将,之前是黄万石的手下,跟随陈奕守卫黄州。陈奕投降,但米立冲出重围不降,与元军战于江坊时被俘,坚不肯降。历史上黄万石投降后,又去劝米立投降,被米立拒绝,从容就义。现在则因为程越的出现,黄万石没有投降,而米立也没有被杀。
程越又道:“谁是密佑?”
站在米立旁边的一名大汉马上站出来答道:“末将在。”
密佑,其祖先为密州人,后渡淮居庐州;他为人刚毅质直,先后担任庐州驻札、御前游击中军统领、江西路副总管等军职。
历史上元兵攻打江西抚州,密佑率众迎敌,元兵呼道:“要投降还是要打?”密佑道:“打。”指挥人马突进,至龙马坪,被元军重重包围,矢下如雨。密佑身中四矢、三枪,仍然挥舞双刀,率死士数十人突围南走,渡河时,桥断被擒。
元将想招降密佑,可他始终不屈,痛骂江西制置使黄万石为卖国小人,使自己的志向不得伸张。元将赠他金符,以高官相诱,密佑不受。又令他的儿子前来劝说:“父亲死了,孩儿怎么办?”密佑怒斥道:“密都统的儿子,即使街头行乞要饭,又有谁不怜惜关照呢?”于是,他慨然解衣,慷慨赴死,元兵也为之动容。这样一个人,现在也被程越网罗来了。
程越兴奋异常,仰天大笑,连喊了三声“好!”他想要的两员大将都落入囊中,其他的将领也都不是易与之辈,自己帐中的将领总算够用了。
程越道:“你们为国尽忠,我很欣赏也很敬佩。所以听说你们被俘,我们想尽办法也要将你们救回来,不然是我程越对不起你们,更是国家对不起你们。朝中有奸臣,使你们受了委屈,更有许多无辜的将士因此惨死。这些我都记着,一定会为死去的将士报仇。你们都留下,我早就给你们安排好了职位,但你们要先进行培训,明天就开始。马福,此事由你负责,带领他们跟随我的护军进行新式训练。我给大家上课时,你们也要跟着听课,不懂的就问,最好今天晚上就开始自己私下里请教,否则怕你们跟不上进程。”
十几个宋将都感到一丝屈辱,他们都是久经行伍的将领,为什么还要经过培训?是不相信他们吗?
程越看出了他们的心思,笑道:“别以为是为难你们,而是我这里与别的地方有些不一样。将领必须学习许多的新知识和新战法才能领兵打仗,否则我的命令你们可能都听不懂。比如说,我要你们沿一百三十度方向前进,伪装潜伏,扇形进攻,交叉掩护。你们能了解我的意思吗?”
十几个人立即语塞,他们几乎完全听不懂程越在讲什么,但他们感觉得到,程越在讲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围,不禁都好奇起来。于是心里也不难受了,齐齐躬身领命,站到了一旁。
张贵道:“孟之经、孟之缙兄弟和他们的家人也到了,大都督要见吗?”
程越心中狂喜:终于来了!面上却一切如常,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张贵出帐,紧接着又再进来,带回了两个中年人和他们的家人。
两个中年人低着头,不敢看众将。倒是其中一人的夫人让众将眼前一亮,心中狂跳:好一个美艳的女人!
这妇人看样子只有二十五六岁,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童,眉目之间,风情万种,肌肤雪白,身材苗条,眼神温柔中带着一丝忧愁,更添几分秀色。
程越心中也惊叹于她的美丽,如果程越没记错,她就是孟之缙的夫人赵妙惠。
历史上南宋灭亡后,孟之缙很快就死了。他的侄子也就是孟之经的儿子孟澄想谋夺财产,赵妙惠和儿子孟淳孤儿**,无力抵抗,赵妙惠就带着儿子到大都告状。结果元朝的宦官发现了这样的美女,一时惊为天人,于是怂恿她告御状,这样就可以将她借机献给忽必烈。赵妙惠不知是计,真的告到御前。被带到忽必烈的寝宫时,才明白大事不妙。正当忽必烈想要强暴她时,赵妙惠请忽必烈等一下,她要进帘后整理一下再告状。等到赵妙惠出来时,她的脸已被自己亲手割成一条一条的。忽必烈震惊于她的贞烈,放她回去,帮她追回了家产。后来赵妙惠与儿子相依为命,老死于故乡。
程越之所以想把孟氏兄弟要回来,也想看看赵妙惠是个什么样的美女,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赵妙惠比之他最漂亮的小妾叶倩儿也毫不逊色,而那种成熟的韵味现在的叶倩儿还没有呢。
程越马上将目光从赵妙惠身上移开,他不能让别人看出他内心的小秘密,否则等孟之缙死了,别人一定会疑心是他杀的。
程越看着眼前的孟氏两兄弟,心中感叹。孟珙一世英雄,打得蒙古三个大汗不能南渡,以至于忽必烈只凭着孟之缙是他的儿子就想封他做兵部尚书,结果儿子孙子一代不如一代,想来真令人感慨。
程越道:“你们两个,报上名来。”
孟氏兄弟本来是觉得南宋已无望,这才投降了。想着可以保住官职家产,也总好过战死沙场。谁料突然冒出了一个程越,仅凭着一己之力,打得元军闻风丧胆,两人就尴尬起来。这次听说南宋想让他们这两个功臣之后回去,因为不愿放弃丰厚的家产,没考虑多久就同意了。毕竟南宋既然放出这种风来,不可能就这样杀了他们,朝中投降和逃跑的大臣如过江之鲫,谁会把他们怎么样?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到了这里才知道,真正让他们回来的其实是程越。其实他们更没想到的是,程越只是因为赵妙惠这个女人才把他们换回来的。
此时听到程越问话,只好略微抬起头,硬着头皮回答道:“罪臣孟之经、孟之缙听从大都督吩咐。”
孟之经大概四十岁,满面风尘,身形矫健,倒是个干练的样子。孟之缙三十出头,相貌堂堂,还带着一股儒雅之风,举止也从容不迫,让人一看顿生好感,难怪忽必烈想让他做兵部尚书。
程越暗暗点了点头,心道孟珙一世英雄,儿子也真还像样,只可惜没他们老爸那种能耐和气节。于是淡淡地道:“我这里有个规矩,凡是以前投降过元军的,都要打三十军棍。令尊深为我等敬重,所以要格外加重,以示重罚。拖下去,一人重打四十军棍!”
两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四十军棍,这要是打完了,不死也半条命!
两人的夫人儿子更是吓坏了,没想到程越一见面根本不讲半点情面,直接就开打。“噗通”一声跪了一地,一齐哭道:“大都督饶命,看在先尊的面子上,手下留情,饶一些吧。”
程越见那赵妙惠哭起来梨花带泪,格外令人心醉,险些忍不住要把她搂在怀里好好疼惜一番。但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地道:“璞玉公(孟珙的别名)何等英雄,若是现在还活着,怕是要把他们两个直接杖毙了吧?你们两个妇人说说看,我为什么要饶了他们?”
孟之经的夫人只知道哭着磕头,倒是赵妙惠想了想,抬起头道:“大都督,先前您说是朝廷要我夫君和大伯回来,结果却是大都督的手段,但风声已经放了出去。如果大都督把他们打杀了,岂不是给朝廷一个不守信诺的名声?再者,他们二人虽说降了元朝,但那时确实看不出有保住城池的希望,投降了也可保一城百姓,否则必被元军屠杀。而且我夫君拒绝忽必烈的高官厚禄,气节上比起那些无耻之徒,总是要强上不少。大都督把他们要回来,不至于要就此打杀了吧?”
第八十五章 赵妙惠
今天太忙,才找到时间更新,对不起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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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越把眼睛闭上,回避了赵妙惠的美目,他知道现在大家都在看他,不能让人看出他对这个女人的兴趣。
程越装着长考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三十军棍,就不加了,拖下去。”
四名护军应声而出,把两人拖了出去。赵妙惠还想再讲,但看到程越面色有异,只好把话又憋了回去。
程越知道她担心什么,向她投去一个宽慰的眼神,就不再看她。
很快外面就传出军棍挥舞的风声,打在屁股上的重击声和两人的惨叫声。
程越扫了一眼孟之经的儿子孟澄,这个黑了心肝,想谋夺叔叔财产的家伙。
那是一个近二十岁的年轻人,可能是因为从小锦衣玉食,祖父又位高权重,他身为长子长孙,明显是被惯坏了,就算现在被吓得老老实实跪在地下,也总有些轻浮的模样掩盖不住。
孟澄察觉到程越在观察他,更为害怕,也不知程越是不是还想把他打一顿?急忙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赵妙惠也在观察程越。
她在建康已经听说了太多关于这个年轻人神奇的故事。有人说他是善财童子转世,有人说是哪咤投胎。他在全天下人都已经绝望的情形下,居然硬是凭着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奇迹般地保住了南宋。这些本来是她想在自己丈夫身上看到的,但她的丈夫也只能无力地投降。
当初她之所以嫁给孟之缙,某种程度上也是出于对英雄的崇拜,不料孟之缙却让她深感失望。虽说如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也无怨无悔。
但在程越身上,她又一次看到了以前只有在她的公公孟珙身上才能看到的霸气,甚至还要更胜一筹。这个年轻人,坚定而无所畏惧,就算面对的是在军中威信极高的孟珙的两个儿子,也毫不犹豫地该打就打。
一旁站立的诸多宋将她虽然没见过,但她知道他们之前很多都是孟珙的部将。她本来还寄希望于他们能有人站出来为孟氏兄弟求求情,却发现他们全无不满之色,有的只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淡然。
这些人哪个是好惹的!就算是孟珙在世的时候,为震慑住这些大将也费了不少的心思。但程越这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却把这些桀骜不驯的大将管得服服帖帖。
这个程大都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妙惠发觉程越突然看了一眼她的侄子孟澄,不知为什么,眼中有一丝厌恶的颜色一闪而过。
赵妙惠不禁有些惊奇。
她的这个侄子人品不佳她是知道的,但程越作为一个外人,又从哪里晓得?程越一看他就显露出了厌恶,是他看人真的如此之准还是能未卜先知?那这个年轻人可真是太可怕了。
赵妙惠又想起他那首《临江仙》,写得实在是令人拍案叫绝。现在已经在江南到处传唱,连自己的丈夫也感叹不如甚多。他制的烈酒,已成建康酒肆的新宠,供不应求。他发明的手套,她已经买了十副,自己还做了几副,越发觉得程越的聪明难得一见。
这还不算,这几天从苏州运来了一些香皂和肥皂,建康已是全城疯抢,她也想办法买了几块,特别好用。卖香皂的还说,苏州已制成了香水,更是千金难求。而这些东西,据说都是程越发明的。这个剪着短发头的英俊年轻人为什么这么厉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纵奇才?如果自己的相公和大伯能投到程越的旗下,一定能有一番作为的吧?
赵妙惠正胡思乱想,孟之经和孟之缙已被打完军棍抬了进来。
三十军棍打得两人屁股皮开肉绽,骨头都要散了。被军士像两团稀泥一样扔到地上,痛得马上惨呼起来。
两家人看着两人的惨状,都痛哭起来,又慌了手脚,急忙上去想多少包扎一下,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门外已进来两名医生,快步到两人眼前,手脚麻利地帮他们处理伤患,很快就包扎完又退出去了出去。
两人咬着牙忍着巨痛,道:“罪臣多谢大都督不杀之恩,听候大都督发落。”
程越叹了口气道:“让你们回来,一方面是不忍璞玉公的清名受损,二来是因为你们也算有些才能,可以为我所用。但规矩就是规矩,你们既已付出了代价,我也饶了你们,从此以后,要小心办差。不管是你们,还是你们的家人,如果敢为非作歹,我必严惩。若是再敢背叛我,谁都救不了你们。这是给你们的最后一个机会,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两家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连忙都磕头谢恩。程越又命人抬着两人回去养伤。
帐内众将等他们一出去,马上又把课堂布置了起来,程越本想休息,看他们一个个认真的脸,只好再接着讲。
米立、密佑等人第一次听程越讲课,都是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才明白为什么程越让他们接受培训,而且建议他们从今晚就开始。
讲完课回到寝帐,程越不由想起赵妙惠那张迷人的脸和楚楚动人的身姿,那种成熟的**。唉,身边真的缺这样一个人啊。
当天晚上,叶倩儿受到了格外的**,整个人几乎被程越弄得散了架。
第二天正当程越给众将上课的时候,第二批军装已经送到。这次数量就大得多了,足足有一万套。
各营的军士都红了眼,没有将领压着,几乎都要动手用抢的。
程越留下三千多套给自己的护军,其他的平均分配给各军,按职位下发。普通的军士这次恐怕只有很少的一些人能拿到,要看剩下什么尺寸的了。
程越已命令军装的生产暂停,等到生产出合格的染料再说。新开发的织布机他已经把设计图和实物送给了苏州的布庄,胡秀秀已开始做呢绒面料的研发。等染料生产出来后,也会优先供应苏州,代价就是十万套军装。这些军装则是为了进临安而准备的。
程越的军队第一次亮相,必须要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新式的军装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这次的军装的颜色是深灰色,不同于高级将领的黑色,帽徽也是锡制的,而不是将领的铜制。质量还不错,没有偷工减料,程越很重视这方面。
米立、密佑等将领则几乎通宵未睡,他们发现自己已被拉得太远,为了不被人看不起,他们找到了杨霆,摘抄他的笔记,足足学习了一个晚上。
程越上课时看到他们这副模样,也放慢了讲课的节奏,让他们可以多赶上来一些。
因为几天后众将就要分散各地,控制相当于后世四省之地,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再在一起上课,所以众将都很珍惜这难得的机会。
两天后,李芾送来了程越前些日子要他印刷的各类教材各一千本,而且是采用了最新的左右格式,带新式标点符号的简体字版。
程越把书发下去,心中有些激动。他知道,这些书,将成为中国乃至世界的启蒙教材,必将载入史册,也不枉他每天都写得那么辛苦。
有了这些书,就算自己没时间给他们讲课,知识的传播也会无限制地继续下去,这个世界将从这一刻开始,真正地转变了。
刘顺也传来消息,精钢的农具和菜刀、剪刀等已大量上市,还没等销到别处,只在苏州就已脱销。他已在苏州找了一个地方再筑新高炉,而且一次就是几十个,准备大批制造。
云萝负责的松花蛋,终于开始全面销售。程越本以为不会马上好卖,但他很显然低估了中国人的吃货精神。只要有一个人吃了觉得好吃,上万个蛋就被一抢而空。宋朝经济发达,尤其是南宋,即使是农家,也不乏穿绸带缎的,只要有好的东西,并不愁卖。
云萝已经用船运来的海带做出了一些味精,但产量太少,程越也不满意,正尝试着用粮食发酵的方法制,如果成功,就不必依赖海带了。
这几天,云萝喜得整个人时时都红光满面,赚了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有用了,而不只是男人的依附。她爱程越是一方面,能为程越赚钱就感觉更好。
苏州的三家大钱庄已送来了一百万贯,还联系了临安的五大钱庄,等到程越进临安,会再送来两百万贯。人员的培训也很顺利,苏蓉忙得几乎没时间回来吃饭,只是因为不敢让程越不高兴才每天坚持准时回家。
胡秀秀已经把手纸造了出来,当比较符合现代标准的手纸送到程越手里的时候,程越真的松了一口气。他马上就要把所有的手纸都要用光了,再没有好的手纸,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屁股是不是真的受得了。
手纸大受欢迎,工厂也设在苏州,苏州已成新工业重镇。工厂内的工人大约三百多人,每天不停地生产手纸也供不应求。被胡秀秀强令三十名搞研发的工匠不许生产手纸才得以将程越要他们研发其它纸张的工作持续下去。
鹅毛笔和钢笔尖的工作还没完成,主要是质量不稳定,成本太高。新炼出来的精钢已经送了过去,但钢笔尖没那么好加工,程越有炭笔用,也不太着急。
胡秀秀本人则带着一群织布的高手在研究怎么才能纺出程越所说的呢绒,其实把羊毛纺出来并不难,难的是要达到程越对于面料的要求,以及羊毛的加工技术。
最难的其实是叶倩儿,因为她接触的是一个全新的技术。程越虽然知道怎么做玻璃,但一些具体的工序他就不清楚了。比如说如何把玻璃压平,如何加工出放大镜和镜子。叶倩儿自从第一眼看到程越用的镜子的时候就疯了,所以她格外地想把镜子造出来。这些事情都是机密,叶倩儿只能与一些瓷器和琉璃师傅一起研究商量,程越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吩咐各地从商人手中秘密地收集金钢石,越多越好。
忙忙碌碌的几天过去,程越把张贵找来,很抱歉地拿出一包云萝刚制成的味精道:“令尊的大寿我是去不了了,这个送给你,不成敬意,有了它,饭菜会好吃很多,希望令尊会高兴。”
张贵先把味精一把夺过来,放入怀中,才笑道:“家父说了,他这六十大寿就等着公子,公子什么时候过去,他什么时候办。”
程越愣了一下,笑道:“这也行啊?那更好,等我们进临安就去给令尊拜寿。”
两人正谈笑间,有军士来报:昂吉尔等已经取胜回军,马上就要进营。
第八十六章 李庭芝
程越让张贵去迎接,自己在帐中等待。
过了一会儿,昂吉尔、脱脱、张荣实和刘国杰已鱼贯而入,后面还押着一个身穿华贵官服,一脸不屈表情的官员。不用说,一定是李庭芝了。
程越与他们一一敬礼,欢迎他们取胜回师。
姜才则带着十几个宋军将领恭恭敬敬地跟着走了进来。一进来立刻向程越施礼。
程越微笑着回礼,向他们慰问了几句。
还未等众将站定,谢枋得、李芾、尹榖、和杨霆、汪麟、宋应龙闻讯也赶到。
谢枋得等人与李庭芝都是旧相识,一见李庭芝被绑得结结实实,不禁心中难过,连忙上去就要松绑。
昂吉尔眼睛一瞪,刚要阻止,却被脱脱拉到了一边。
谢枋得把李庭芝解开,又想给他把衣服稍稍整理一下,却被李庭芝甩到了一边。
李庭芝不冷不热地道:“在下不过一个阶下囚而已,不敢劳动谢大人。
谢枋得也不生气,微微叹了一口气退到旁边,让程越好跟他说话。
程越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庭芝,一点要说话的意思也没有。
程越不说话,众将自然也都保持沉默,众文官更是无语。
帐中静悄悄地,虽然有二十几个人,却没有半点声音。
李庭芝一开始还对程越怒目而视,只等着程越一开口说话就要开始骂他。没想到程越却一言不发,要自己主动去骂他似乎也不妥,只好就这么站着。不一会儿的工夫,气势也弱了。
程越过了好半晌才对昂吉尔道:“来,先跟我说说拿下扬州的过程。”
昂吉尔振作一下精神,道:“回大都督,末将等奉大都督令率两万人直扑扬州。没想到刚到扬州城下,姜才已率扬州各军投降,李庭芝也是他们绑了出来的,末将等实无半分功劳。”
程越笑了笑道:“难怪你们提前回来了,脱脱,没打一仗不甘心吧?”
脱脱摸了摸下巴,道:“大都督,目的达到就行了,打不打仗有什么关系?”
程越向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对姜才道:“来吧,你给我说说。”
姜才上前道:“大都督,姜才有一事相求,请大都督答应。”
程越道:“是不是不让我伤了李庭芝?你放心,你不负我,我必不负你。再说,李大人是好人,也是好官,只是梗直了一点,你见我随便杀过人吗?”
姜才终于放心下来,深施一礼。
程越道:“你带来的都是扬州的将领吗?”
姜才马上道:“回大都督,这些都是扬州和泰州的将领,这次听说大都督要请李大人前来,都想顺便一起来拜见大都督。”
姜才说到这里,那十几名宋将一齐上前,施礼拜见。
程越一一问过他们的姓名,温言勉励了几句,十几名宋将无不雀跃。他们本来前途黯淡,没想到峰回路转,跟着姜才把李庭芝绑了,竟然有机会来拜见程大都督。而程大都督看起来很和蔼,军容又壮盛,此刻投入门下,正当其时。
程越最后才又转向李庭芝道:“李大人,你不要怪姜才,他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国家好。他并没有背叛你,而是不让你错下去。”
李庭芝正气凛然地道:“程越,你不要再信口雌黄!你的反意已露,当你的真面目大白于天下之时,必将留下千古骂名,天下共讨之。”
程越早就料到这样的忠臣能说出什么话来,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旁边的刘国杰却是恼了。
刘国杰大声道:“大都督天纵英才,就算得了天下,也是理所当然,顺天而为。你们太祖的天下是如何得来的?比大都督如何?伯颜说宋的天下自小儿手中得之,纵是现在再从小儿手中失之,不过是应有之义,你个老儿懂什么?”
帐中众人面色都是一变,却全不吭声。李庭芝气得大叫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大宋立国三百余年,可有亏待了天下士子?可有荒淫暴虐之君?三百余年的太平可是白享了?你们竟然敢欺我君主年幼么?”
张荣实也忍不住道:“照你的说法,宋朝享天下三百余年,为何保不住天下?为何几名大将去世后就一溃千里?保不住国家还谈何恩德?”
李庭芝忿忿道:“分明是你们元朝儿狼子野心,存心想吞并天下,我大宋有何罪过?”
昂吉尔不耐烦地道:“保不住国家就是罪过!你们宋朝重文轻武,武官不管立下多大的功劳,地位永远在文官之下。一群连马都不会骑的文官却指挥武官怎么打仗,考上进士比开疆扩土都要威风。这样的国家不亡,谁亡?若不是大都督力挽狂澜,现在我们已经把宫女财宝分一分回家了。你这老儿,看你还跟谁谈罪不罪过的?”
李庭芝被昂吉尔的几句话呛到哑口无言。宋朝为了政权稳定,确实采取了扬文抑武的措施,而且不管被打到多惨,也拒绝改进。所以宋朝虽有许多名将,但因整个国家的风气,始终是积弱不振,只会不停地用岁币来保一时的平安。归根到底,这重文抑武做得确实有些过份。
程越这才道:“李大人,你想保宋室传承,我当然知道。不过如果宋室无能,难道还要我和这么多精兵强将陪它一起死吗?有什么意义?贾似道之后,宋室不思振作,居然又倚重留梦炎和陈宜中这两个奸滑无能之辈。我如果也像你一样,现在宋室早已束手成擒了。而那群奸臣呢?不过是换个主子,继续当官,这样的例子你读得还少吗?”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了看李庭芝的表情,又接着道:“如果你是那两个奸臣这样的人物,我根本不会对你说半句废话,直接以不服军令之名砍了你便是。但你不是,你是李庭芝,不要说你那几位就在帐中怕你受了委屈的老朋友。就算是我的部将,也有好多人过来打探,生怕我一怒之下把你杀了。姜才是担心你的安危,才把你给绑来了。因为他知道,我不是个滥杀的人。虽然如此,如果我真把你杀了,姜才只怕也得自杀来向你谢罪。”
姜才听到这里,眼眶一下子红了。低下头挡住眼睛,也不说话,只感激地看了一眼程越。
程越感慨地道:“我那几个小妾,从来不敢干涉我的公事。昨天居然有人跟我求情,要我无论如何不能伤害了你。这可是犯我忌讳的事情。我瞪起眼睛要把她赶走,她也只是跪地求情,一点也不顾自己的安危。我其实心中有数,只是不喜欢女人干政而已,你应该明白。就算没有这么多人为你求情,我其实也不会杀你。因为我觉得你很有用,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关键就是你要把对赵家的忠心转到对国家的忠心上。怎么做对国家才是最有利?而不要以一家一姓的利益凌驾于众人之上。这叫做愚忠,或者干脆就是另一种的自私。为了一己之私,置国家、百姓利益于不顾。这样谁能得到好处呢?没有人。如果不是我解了扬州之围,会死多少百姓?多少人妻离子散?而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了忠于赵家?值得吗?但如果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就值得。所以你错的不是行为,而是目的。”
李庭芝忍不住反唇相讥道:“如果你得了天下,怕又是另一番说词了吧?”
程越笑道:“你不了解我。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只要求你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如果你发现我对国家和人民已经有害了,请你随时铲除我。我也决不会要求你们忠于我的子孙。他如果是个混蛋,或是个无能之辈,就比如刚去世的那位度宗,你们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他抛弃,一切以国家为先。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众人全都惊呆了。从来没听过有人会这么要求属下的,更何况是程越这种有可能称帝的人。
李庭芝面色一紧,道:“如果诚如你所言,岂不是常常要天下大乱?”
程越笑道:“为什么一定会乱?不推翻他也可以架空他,让他做个有名无实的皇帝,这叫做君主立宪,君主只是国家的象征,没有多少实际的权力。你们可以推举一位执政大臣,由他来执政。到时候众大臣开个会,推举一位合适的。不一定是我的子孙,谁能干谁来。无记名投票,也没什么后患。还可以规定任期,任期到了,再投一次,一个人只能连任有限的次数。事实上蒙古的大汗就是各部推选的,我的想法只是再进了一步而已。”
众人全都彻底地惊呆了,程越这种想法简直是耸人听闻,但仔细想想,却真的有道理。如果确能实践,最少有七八成的可能比一家一姓、一脉相传要好。只是,他是认真的吗?
李庭芝小心地问道:“大都督可是想做皇帝?”
第八十七章 批孔
程越道:“这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一遍,不过我可以再回答你一遍。就是那根本不重要。真的需要我做,我就做。如果有更好的人选,我也并不稀罕。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事情要一步步来。我说的那种君主立宪的制度,迟早是可以实现的,但不是现在,总要有个过程。我还是那句话,一切以国家为先,个人利益不重要。”
李庭芝又道:“如果以大都督所言,那么以赵氏作为君主立宪的不是也很好吗?我大宋皇帝一直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封驳圣旨,廷议而决的事情还少吗?”
程越道:“这也是一个选项,但前提是他们愿意放弃权力。如果他们不愿意,迟早又会祸乱国家。所以我说,谁当皇帝不重要,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李庭芝又道:“真如大都督所言,岂不是没有了忠诚?”
程越正色道:“你错了。这样才会有真正的忠诚。不向一家一姓效忠,而向国家效忠,向人民效忠,才有真正的忠诚可言。否则天下兴亡,与我何干?你老赵家的天下换别人来坐又怎么样了?这样的话百姓怎么可能对国家有什么真正的忠诚?记住,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有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社会,才是最稳固的,才是难以战胜的。”
李庭芝不由自主地重复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众人也都赞叹起来。
谢枋得道:“大都督,您的想法与圣人之说多有抵触,而圣人之说已行之几千年,如何能够实现?”
程越赞赏地道:“问得好。孔子出生的年代已相当久远,而且当时社会的形态很落后,国家分裂已经几百年,所以他有那些想法不足为奇。甚至在当时而言,还是有一定积极意义的。但其中的谬误也甚多。比如如果君主就是不听臣子的忠言,要怎么办?就算导致国家衰落却又不至于灭亡你要怎么办?国家仅靠道德就能治理得好吗?”
“人性是自私的,都希望自己过得比别人好。有差异就有冲突,有冲突就有矛盾和战争,这些要如何解决?一味提倡贤人治理,可是谁是贤人呢?两个人意见不同,但又都是贤人的话听谁的?找不到足以经天纬地的贤人怎么办?国家不治理了?短期利益与长期利益如何调节?君王的利益如果与人民的利益对立起来了要怎么办?简单地把人分成君子和小人真的可以吗?王莽算君子还是小人?曹操呢?宋太祖呢?秦桧和贾似道也做出了许多有贡献的事情,他们算什么?能不能用?这些都不是一句近君子远小人就可以总结的。”
“孔子如果真的那么超凡入圣,为什么却被人轻易拔除?他杀少正卯真的对吗?少正卯不同意他的意见就要被杀,那么大宋的皇帝为什么不这么做?到底谁是对的?孔子只是个普通人,提出了一些学说,他不是圣人,更犯过无数的错误。但起码他还肯承认三人行,必有我师。但我们做了什么?我们把他推到圣人的位置上,不许任何人置疑他。到底是我们蠢,还是孔子说得不对?”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只有不断自我反省,自我批评,自我检讨,才能不断更正自己的错误,才能不断前进,让自己变得更强。如果只知道死抱着几千年前的几句话不许任何人挑战,不顾世事变迁,人事皆非。甚至把他提到了宗教的地位上,那么再美好再正确的人与事也会走向反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正是我们所追求的吗?孔子有没有超越老子?如果没超越,我们是不是应该听老子的,来一个小国寡民如何?如果不敢超越先贤,我们要怎么进步?不敢质疑他,如何超越他?换句话说,我们对先贤们的态度,就决定了我们的未来。”
程越一口气讲了这么多,现场众人都听得目眩神迷,只觉得程越的见识深刻得可怕,很多他们之前连想都不敢想一直奉为圭臬的事情被程越轻轻一下就给捅破了假面具。圣人的说法被质疑,原来也不过如此。程越这番话,把他们从小建立起来的整个人生观都颠覆殆尽,却又是颠覆得无比痛快。只觉得眼界从未如此开阔,很多不理解的事情却忽然明白了。
帐中安静得出奇,谢枋得等都如痴如醉地反复想着程越刚才所说的这段话。越想就越有道理,越想越觉得回味悠长。而且程越似乎还有未尽之言,只是不方便讲出来。
李庭芝闭目想了许久,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叹道:“听君一席话,果然胜读十年书。诚哉斯言,诚哉斯言。”张开眼睛,很诚恳地深施一礼道:“本官心服口服,请大都督吩咐。”
程越走过来握住他的手笑道:“不敢言吩咐二字,能得李大人相助,我的担子也可以轻一点。你的几位老友都吩着你能帮帮他们呢。”
又对李芾道:“李大人,那套书还得给这位李大人一套。我知道你工作太多,之后还有更多的工作,现在可以找他来分担。我打算另立商业司,就请李庭芝大人来做这些事。不过暂时而言,这工业司的事情,我就交给两位李大人了。”
众人都上来恭喜,李庭芝也与姜才互作一揖,握手言和。
转眼与元军约定的七天之期已到,这天早上,张弘范与孟祺又联袂而至,柴椿与崔斌却是已经回去复命了。
程越照样把他们迎进来,含笑见过礼。张弘范道:“恭喜大都督要成为大汗的附马,必将成为一段佳话啊。”
程越笑笑道:“你也别恭喜我,我看你们的大汗没那么简单,说不定正想什么主意折腾我呢。我这个人从来都是先悲观再乐观的。”
孟祺闻言笑道:“大都督言重了。大汗这么欣赏大都督,怎么可能难为您?倒是大都督要尽快去大都,不要让两位公主望眼欲穿了才好。”
张弘范也道:“也不知多少蒙古男儿要羡慕大都督的福气了。当年的高丽世子,现在的高丽忠丽王王谌可是求了几次婚才总算得偿所愿。现在大汗居然直接赐婚,这真是难得的恩典。”
程越目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什么,然后道:“先不提这个,两位今天来有什么指教?”
张弘范道:“我大军正整装北还,伯颜丞相已以常州留下大批粮草,相信足够大都督召集民众,请贵军吃完午饭就去接收。另外,伯颜丞相想请大都督在江上见一面,双方各自乘一小船,不带任何武器,坐下来聊聊天,如何?”
程越道:“也好,伯颜有这个雅兴,我可以奉陪。但地点由我指定。你们可放心?”
张弘范道:“丞相素知大都督光明磊落,不然怎么会敢于单枪匹马地见大都督?至于地点,不如这样。伯颜丞相只管坐船前行,大都督什么时候追上来,我们就在那里会面,如何?”
程越笑道:“就属你的主意多,也好。我还有一件事要你记住。”
张弘范道:“请大都督吩咐。”
程越道:“等我要到大都的消息传到你那里的时候,你要上奏忽必烈大汗,要他召荆湘的廉希宪和云南的赛音谔德齐回大都,我要给他们看病。这两个人我一向欣赏,如果让他们就这么死于疾病,我不会开心。”其实,如果按历史正常的进程,张弘范几年后也会因为南方的瘴气而病死,程越阻止了元军南下,也救了张弘范一命。
“大都督可是当真?”张弘范闻言大喜。廉希宪的病几乎成了大汗的心病,一直也不见好转,只能半死不活地拖着。而赛音谔德齐自从去了云南,也传出身体不适。
为了让像他们这样的国之栋梁恢复健康,忽必烈想了许多办法,找了许多名医也是束手无策,地方上却又需要他们去治理。如果真能治好他们,对元朝而言,真是一件大喜事。
别人说这种大话,张弘范肯定一笑置之,不过程越如果这么说,虽然张弘范从来没听说过程越以医术闻名,但他依然升起无穷的希望。
张弘范似乎对程越抱有一种特别的信心,总觉得再麻烦的事情程越都能解决。
但这个对于程越有什么好处呢?云南离两广那么近,从背后可以威胁程越。而荆湘之地,更是天下的咽喉,如果程越要与元朝争夺天下,则必取襄樊,廉希宪若是死了,岂不对他大大有利?难道他要借机突袭两地?不可能,他要去大都,如何突袭?更何况两面作战,还要越过四川?那么,程越到底在想什么?
第八十八章 与伯颜聊天
张弘范越来越猜不透程越的心思,高兴之余,更多的反而是惴惴不安。
程越看得出他的担心,道:“这只是我对大汗赐婚的感谢,你若是担心,也可以不做的。”
张弘范和孟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猜不出程越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此事对元朝百利而无一害,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张弘范拱手道:“大都督一诺千金,下官哪里有什么可担心的?就这样一言为定。”
程越与他击掌为约。
张弘范与孟祺完成任务,告辞而去,程越却是有点舍不得。这两个人都是大才,可惜不能为他所用。
程越叫来刘师勇,命他集结人马,午饭后进入常州接收粮草和城防。因为刘师勇与伯颜有深仇,于是又叫来解汝楫,笑道:“这次要委屈你为我掌舟,你怕不怕见伯颜?”
解汝楫见程越如此信任自己,又是感动又是欣慰,看来程越并没有阿里海牙的事情对自己心存芥蒂,忙道:“大都督请放心,就算是忽必烈在我面前,只要大都督一声令下,属下也必取他性命。”
程越拍了拍他道:“行,咱们上午就追上去跟伯颜聊聊,我倒是好奇他能说什么。我可是有不少话要对他说,正愁找不到机会呢。”
吃过午饭,刘师勇领三千人马进入常州,与看守粮草的元军交接完,自去搜索全城,祭拜英灵。
程越则坐着一艘大船,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着元军走。
到了下午程越才命大船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元军见后面只有一艘战船追上来,早已得知是程越的船。按照吩咐,都放下武器,放程越通过。但因都好奇程越长什么样子,全涌到船的一边,险些造成几起翻船事件。但因程越在船舱内,什么也看不到。
程越追了一会儿,就看到一艘大船上有人在向他们摇旗,示意停下。
程越命放下小船,由解汝楫掌舵,划向元军的大船。
元军大船也放下一艘小船,船上站着一个蒙古贵族装束的人,向他们靠来。
程越固然好奇伯颜,伯颜却更好奇程越。这个年轻人带给他的震撼让他无论如何都想见他一面。但因事涉敏感,伯颜一直等到一切手尾都已交接干净才得以与程越见面。
伯颜当时不过四十岁,人长得非常精悍,气质却很沉稳内敛,虽然站在船上,也如山岳一般难以撼动。
程越打量着他,心中也是暗赞:好一条汉子,不愧为元朝中流砥柱。(伯颜后来在忽必烈死后,成为奉遗嘱三重臣之一。成宗初期之所以没出大的问题,三大重臣居功至伟。)
两船靠近,程越先拱手笑道:“见过丞相。”
伯颜也不敢怠慢,回礼道:“大都督久仰。”又对谢汝楫道:“我们也许久未见了,你还好吗?”
谢汝楫从容施礼道:“有劳丞相动问,我倒是胖了几斤。”
程越对给伯颜操舟的并不认识,问道:“这位是……?”
那人一笑,施礼道:“在下范文虎,见过大都督。”
范文虎是吕师夔的姐夫,精于水战,所以伯颜用他来操舟。这一来倒是有趣。原宋军的范文虎为元朝的丞相伯颜操舟,而原元军的解汝楫则为程越掌舵,双方都由降将跟来。
程越知道范文虎的底细,其实此人虽好称善战,尤精水战,其实却是无能至极。元朝现在还很重视他,历史上几年后还派他作为第二次远征日本的副帅。因蒙古人不懂水战,事实上都由他指挥。结果打得一塌糊涂,惨败而归。回来后又千方百计隐瞒自己的无能,编了一套话欺骗忽必烈。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被幸存回来的三名士兵告发,被忽必烈愤而处死。
程越看着长得一表人才的范文虎,笑了笑道:“范大人多礼了,吕师夔吕大人我也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多蒙他的关照,还请范大人替我向他问好。还有武大人,虽然相处时间甚短,但我对武大人却很推崇,可惜不能与他并肩作战哪。”
范文虎干笑几声,知道自己此刻不方便发声,于是也不答话。
两船此时已经靠在了一起,解汝楫和范文虎拿出绳子,把两船绑到一起,彼此看到对方,都觉有趣,两人之前也认识,稍打了个招呼,各自回到船尾,这里不是他们可以掺合进来的地方。
程越坐到船头,拿出一块牛肉干,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伯颜,道:“这是我带来的牛肉干,风味独特,与这边的味道截然不同,丞相要不要来一点?”
伯颜笑了,与程越相对而坐,接过他手中的牛肉干,一口就咬了下去。然后也从怀中拿出一壶马奶酒,先喝了一口,递给程越道:“我家中自酿的,要不要尝尝?”
程越也哈哈一笑,接过马奶酒,豪爽地喝了一大口。
伯颜看着手中的牛肉干,道:“确实好吃,大都督有口福啊。”
程越也道:“马奶酒也不错,比我之前喝的好一点。”这马奶酒的口味让程越想起了以前在边疆执行任务时喝到的,伯颜的还要略甜一些。
伯颜道:“大都督对我留下的粮草可还满意?我可是只剩口粮,其它的全都留给你了。就连诸军中在常州抢到的财物,能找到的我也全都还给了你。”
程越严肃起来,道:“这是我们的,不过是物归原主,我可不会说半个谢字。我没要你们赔偿,已经是吃了大亏。”
“赔偿?”伯颜怎么也难以理解这个词。自古作战不过胜败而已,哪里有过什么赔偿?
程越道:“对啊,你们杀了那么多人,抢了那么多东西,破坏了那么多地方,不需要赔偿吗?回头我就列一张单子,让你看看你该赔我多少钱,我这亏可是吃得太大了,现在天天晚上睡不好觉。”
伯颜一时无言以对,程越又接着说道:“不过好在我过段时间要进大都娶公主,丞相你不妨上个奏章,让忽必烈大汗多给些嫁妆,咱们心里明白就是了。还有,与我们交易的时候少收一点税,那个阿合马太贪心,我对这家伙不放心,你看他要从中捞钱的时候要想办法阻止他。借口是现成的,我要成为附马了,总不能让我看着公主就生气吧?”
不待伯颜答话,程越又道:“我还有很多好东西想卖过去,比如玻璃镜子、精盐、皮蛋、火柴、肥皂、香皂等等,也希望丞相能行个方便,让我能给公主多赚点养家糊口的钱,总不能让公主受委屈吧?再说你们也确实需要这些东西,对我们都有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精盐我还特意带了点儿,丞相,您回去尝尝,觉得好的话我就大批送过去,比起吃那些又苦又涩的盐不知要好多少。肥皂和香皂我也给您带了几块,香皂是洗身体用,肥皂洗衣服”说着,就从怀中拿出一大一小两个布袋,塞到伯颜手里。
伯颜握着手中的两个布袋真正是哭笑不得,这个程越,还没说几句话就开始要跟他做买卖了。他一个大都督,手掌重权,却是一点顾忌也没有地对自己的敌人推销各种货物,看样子不但理直气壮,而且乐在其中,他到底是军人还是做买卖的?
伯颜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突然有一种无力感。他还只有二十岁,就这么难对付。如果他能再活个三五十年,那蒙古人什么时候才能一统天下?现在十几二十岁的蒙古将领和贵族中,有谁是他的对手?只怕安童也未必应付得了他。自己要保重,多活几年才是。再以后的事,只有天知道了。
程越见伯颜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打扰他。笑嘻嘻地慢慢嚼着牛肉干,喝着马奶酒。
伯颜突然道:“现在与你在江上共饮,再想起你那首《临江仙》,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好一个浪花淘尽英雄,好一个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多谢你把这首词送给我。不敢失礼,我也可以回赠你一个礼物。我知道俗物你看不上眼,说吧,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程越赞赏地看了伯颜一眼,道:“丞相真是信人,不肯欠别人的情。我如果不要,也是矫情了。好,丞相还记得吕师夔送给丞相,而丞相不要的那两个赵氏宗女吗?我担心兵荒马乱,与这两人同样的女人们只能随波逐流,遭遇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如果丞相不怕得罪人,能不能请丞相帮忙,让她们回来,我也好对这些可怜人照顾一二。”
伯颜没想到程越竟会跟他提起这个,愣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儿道:“此事怕是有些难办,我尽力而为。如果她们回去了,你准备怎么安置?”
程越道:“我打算培训一批护士。这些宗女大都识文断字,很适合这些工作。”
伯颜奇怪地道:“护士?”
程越道:“对啊。医生的助手,帮着护理病患,也可以处理一些简单的病症。我本来想用些人老珠黄的歌妓舞妓的,不过后来一想,不能一开始就让这个职业让人看不起,这才打消了念头。刚刚看到丞相,想起了这些可怜的女人,正好用在这里,还请丞相成全。”
伯颜总算是见识到了程越的奇思妙想,虽然听起来好像有些荒唐,仔细想起来却又很有道理,甚至是理所当然。蒙古人比汉人还要开放,不禁拍手道:“好,护士这个主意好,我不想放这些女人了。我也要把她们组织起来做护士,这些女人的确有用。”
程越笑道:“我对丞相可是推心置腹啊,丞相却要陷我于不义,我不信丞相是这种人。”
伯颜若有所思地看着程越,一脸惋惜地道:“唉,你为什么不是蒙古人?几个没用的宗女,也能被你想到最合适的去处。你若肯归顺大元,我的丞相之位就让给你又有何妨?大汗最重人才,不然怎么肯用最爱的女儿来笼络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大汗曾想封你为诸王中的江南王,只要你肯归顺,江南宋朝现在的土地人口,就都是你的。再加上你又是大汗的附马,除了大汗的宗亲,没有人会在你之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第八十九章 保护大熊猫
程越倒是还好,另外两个人都惊呆了。
忽必烈竟如此重视程越!这可是元朝从成吉思汗以来从未有过的重赏!
程越嘻嘻笑道:“我这个人,没什么野心。大汗赐我一个公主,我就美得不知道怎么办了,哪里做得了诸王?只怕真要做了,一定会给大汗丢脸,如果因为这样,连附马也做不成了,岂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这事情不能做啊。嘿嘿。”
伯颜脸色黯淡下来,道:“我就知道你不肯。也罢,大汗英明,对你也不薄,你要好自为之。他日等你来大都之时,我们再见吧。”说完就命范文虎解开缆绳。
程越道:“丞相,我还有一件事情,望丞相俯允。”
伯颜道:“什么事?我欠你的情已还完了,太为难的可不行。”
程越道:“一点不为难,但很重要。四川和陕西的山里,有一种黑白色的熊,数量非常稀少,是天下间的灵兽,杀之不祥。请丞相下令保护,并禁止破坏它们的栖息地。相关的费用,我可以出。”
“啊?!”船上的三个人都愣住了,又一次被弄得哭笑不得,没想到程越的最后一个请求居然是这个。但程越为什么这么在乎这种黑白熊?这不是无聊吗?熊不就是用来杀的吗?
程越用最诚恳的态度对伯颜道:“我这个请求,绝无半点计谋,真的是想保护大熊猫。如果现在不保护,这么可爱的灵兽就灭绝了。”
“大熊猫?”
“是啊,这种黑白熊真正的名字叫做大熊猫,是上古传下来的灵兽,主要吃竹子,偶尔也吃一点肉。生性怕人,相比其它熊而言,非常温驯,若是灭绝了,必有灾祸降临。我不忍见四川和陕西的百姓受罪,所以才要丞相加以保护的。”
蒙古人还是很信这一套的,伯颜迟疑地道:“不知能降下什么罪?”
程越道:“四川经常地震,多半就是因为有大熊猫被残杀所致。如果都灭绝了,将会有大山崩和大地震,死伤不知凡几,丞相要小心啊。”
伯颜有些将信将疑,不过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道:“我暂且信你,下令保护就是。不过会不会我下令保护反而物以稀为贵,更多大熊猫被杀?”
程越笑了,不过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道:“一只熊猫十条人命,收购的与捕猎的同罪。不怕死的就只管猎杀吧。”宋元的时候,大熊猫为数尚多,程越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地就说出了这件事,也许是因为他太珍爱大熊猫吧。
伯颜见程越这么认真,倒也听进去了,道:“这是小事,就依你。我们的货物到你这里发卖,你也要多关照。还有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等着看呢。多谢你的精盐和香皂肥皂,就此告辞,大都再见。”
程越也笑着与伯颜行礼话别,解汝楫用力划桨,几下就回到了大船上。
解汝楫随程越一起进舱,关上门,才道:“大都督,如果真如忽必烈如言,似乎也不错啊。”
程越怒其不争地瞪了他一眼,道:“我们为什么要奋战到底?难道是为了个人的荣光吗?我们是为了全天下的人在战斗。蒙古人把天下人分成四等,凭什么?我们决不答应。你忘了你儿子的事情了吗?你可以摆脱了这种耻辱,别人呢?我如果当上个什么江南王,蒙古人不是又可以骑在我们汉上头上拉屎了吗?一个江南王就想把我收买,可见忽必烈根本不了解我,他的眼界还是太小啊。”
解汝楫面现愧色,道:“属下实在惭愧。”
程越笑道:“算了,你是为我着想,一个唾手可得的江南王,忽必烈的开价的确不低,换谁都要动心的。不过跟整个天下比,江南算得了什么?最后的赢家,肯定是我们。你记住,万事以我们为主,不要让别人牵着你的鼻子走。”
解汝楫暗骂自己小家子气,顿时豪气丛生。
程越道:“这次建康收回来,我要派一个人去镇守,你是我最属意的人选,建康的重要不言可喻,交给你了。”
解汝楫早听到风声,现在终于得到程越的命令,高兴得立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是!决不有负大都督。”
船行甚速,程越回到帐中,刘师勇已回帐听令。
程越见刘师勇泪痕依然清晰可见,勉励他道:“你放心,这些血海深仇我并没有忘记,也不会忘记,迟早有报。常州拿了回来,你可愿镇守?”
刘师勇道:“我愿镇守常州,请大都督下令。”
程越道:“好,就由你率水军一个师留在常州。大炮造出来之后,你还要与其他水军一起操练新的战法,出征海外,不要让我失望。”
“是。”
程越命张贵召来众将,微笑着对大家道:“现在两淮和江西等地,都空出来了不少地方,我们都要占稳了。好好经营,努力练兵,最重要的是彻底掌握住当地,有了自己的地盘,才是我们立身的最大资本。两淮我派脱温不花镇守,江西则是昂吉尔。他们两个都是名将,人也都正直坦诚,你们各归旗下,准备几年后的大战。解汝楫防守建康、镇江,刘师勇驻常州,刘顺所部分出一万人去华亭驻守,各路水军由刘顺节制。张荣实控制苏州至江阴,姜才代张贵为副军长,镇守扬州,其余各将,各回本部。李庭、刘国杰控制临安周围的水面,尽量不要引发冲突。张孝忠、脱脱、张贵与四位大人跟我进临安。米立任第一独立师师长,驻扎嘉兴,不要管别人的反对,一定要把嘉兴掌握在手中。密佑任第二独立师师长,控制浦澉、华亭。夏老将军随我进临安,我另有安排。除了与我去临安的,全部明天出发,诸君还需努力。”
众将顿时雄心万丈,一齐敬礼道:“是。”
程越每人都嘱咐了几句,就让他们分头准备。
程越则带着张孝忠、张贵和脱脱又来看望李大时等人。
李大时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正在帐中摸娑着新发下来的军装,心痒难忍地想马上穿上。见程越进来,忙站起身来敬礼。
程越回了一礼,笑道:“伤势如何了?”
李大时感激地道:“有劳大都督挂心,已经好多了。再有两三天,就可以骑马了。大都督如果现在有差遣,我们马上就可以出战。”
程越笑道:“过几天才要启程,你们要彻底养好才行。这次进临安不会平静,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李大时抑制住心中的澎湃,非常冷静地敬礼道:“是。”
程越从李大时的帐中出来,转身去了孟之经的住处。
孟之经家人见程越亲至,高兴得殷勤备至,孟之经家资也不菲,召待程越自然不遗余力,但程越心思并不在他身上,只是为了去看赵妙惠的掩护罢了。
程越故意在孟之经住处待了很长时间,问过了他的伤势,还饶有兴趣地听他讲了很多家中的历史,又与他聊了一会儿。孟澄对程越几乎有一种天然的害怕,总觉得程越似乎看穿了他,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规规矩矩地不敢惹事,倒是让孟之经在程越面前夸了他几句,程越也没说话。
快到吃饭时程越婉言谢绝孟之经的挽留,告辞而去,倒是让孟之经好一通的感慨,直觉得程越为人正派,又没有架子,是个值得效忠的人。
程越带着三名心腹来到了真正的目的地——孟之缙的住处。
刚推开帐门,门口迎接的丽人就让程越眼前一亮。
赵妙惠穿着一件很素雅的夹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耳边垂下几缕发丝,略施粉黛,又是端庄,又是俏丽。程越不敢多看,连忙跟孟之缙打招呼呼。
孟之缙被打得不轻,趴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看到程越来看他,又是感动,又是惭愧。程越只有二十岁,他做梦也没想到程越是为了他老婆才来看他的。
赵妙惠见程越亲自来了,哪里敢怠慢,连忙端茶送水,忙得不亦乐乎,儿子孟淳也在一旁帮忙。
程越故意不去理赵妙惠,只拉着孟之缙说话,偶尔逗逗孟淳,还拿出了一个铜钱,给孟淳变了个魔术。逗得孟淳兴奋得拿着程越送给他的铜钱,宝贝似地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
赵妙惠也在看着程越变魔术,她没想到程越这样尊贵的身份,居然这么平易近人,而且还非常有趣,与孩子相处得更是融洽,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暖意,昨天丈夫被打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孟之缙当然听说过程越的赫赫威名,却从来没见过他有趣的一面,只道他想拉拢自己,心中十分受用。见程越很喜欢孟淳,灵机一动,道:“大都督,淳儿从小忠厚善良,属下总是怕他长大后吃亏上当,偏偏属下身体不是太好,很怕日后没人能关照他,一直想为他找一个义父。”
程越心中简直是乐开了花,想要睡觉你就把枕头给我送来了,你到底是有多懂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