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慢炖
一处由几栋房屋墙壁包夹形成的小块空间。
这里四周散落着大量的垃圾，中间的空地略微突起一些，上面还竖着一根笔直圆滑的木棍。
这是那次“失忆事件”中，三个流浪汉的藏身处，也是他们的埋骨地。
那根木棍其实是铁锹的木柄，被当作了简单的墓碑。
瓦里纳倚靠着木柄，正睡得深沉。
他没有在东区租房，下午能想到的，最近最方便的安全地点就只有这里。
他用普通人的速度跑过来，只花了几分钟时间。
从无人的角落跳上房顶，瓦里纳快速转移到这片空间的上方，扫了一眼就确定下来，上次他离开以后，没有人发现这里。
这里毕竟只有一条勉强侧身通行的墙缝连接着它和外面的街道，确实不容易被人发现。
他当即跳了下来，第一时间摘下“底线”怀表放到地上。
紧接着，他坐了下来，靠上那根竖立的木柄，借助冥想，直接进入了深层次的睡眠状态。
……
晚上6点。
瓦里纳精神充沛地醒了过来，只是脸上还残留少许疲惫。
伸手在头上拽了几下，他发现自己的伸长的头发缩回去了一大截。只比原本略长；
他又搓揉了几下额头和太阳穴，发现头痛和耳鸣也完全消退了。
“看来我已经脱离了危险状态。”
瓦里纳放下心来，捡起旁边地上的“底线”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将它重新佩戴到内层的衬衫上。
这一次他有些勉强自己了。
不过好在结果还不错。
而且，因为几次挑起众人发泄破坏的恶欲，他感受到了扮演反馈，“教唆者”魔药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消化。
“代理”，“工头”，以及最后的“叛徒”，三次事件都给瓦里纳带来了反馈。
当然，这种程度受限的“灾祸”，带来的扮演反馈肯定也算不上强烈。
不过这至少证明了，他的想法是可行——
计划可以继续执行下去！
瓦里纳退开几步，朝着地上的木柄深深一躬，反身离开。
……
6点30分，瓦里纳来到工人联盟酒馆。
一开始，没有人认出他。
他像往常一样，坐到吧台前的高凳上，拍出一张1苏勒的纸币，先要了一杯南威尔啤酒。
吨吨吨。
哈——
一口气喝了大半杯下肚，瓦里纳总算稍稍缓解了饥渴的感觉。
“来一条香煎肉鱼，一份土豆炖牛肉，两只夹猪肉香肠的燕麦面包，嗯，另外还要一杯南威尔啤酒。”
擦拭木杯的酒保打量了一下瓦里纳身上沾了泥土的蓝色工人外套，算都没算总价，直接回道：
“这些东西可不止1苏勒。”
瓦里纳点点头，从右边裤兜里又摸出来一张1苏勒的纸币，放到桌上。
“还差3便士，”酒保收回目光，建议道：“要不换成黑麦啤酒？它只要1又二分之一便士一杯。”
瓦里纳摇头，又摸出3枚铜便士，压到两张纸币上。
“麻烦快一点，我很饿。”
这些硬币是从伯顿交给他的，没能发放的工人劳资里掏出来的。
身上只带纸币，这是瓦里纳和琦莉长期相处以后养成的坏习惯。
不过他也完全不担心等会儿会有工人找他领取劳资，因为这里可是酒馆，他身上还有十多镑的现金呢，轻松就能完成兑付。
他现在只想大吃一顿。
酒保收了钱，一边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一边摇响了桌上的铃铛，让人通知厨房。
过了十多分钟，瓦里纳开始喝第二杯酒的时候，他的晚餐才被人送来。
瓦里纳端着餐盘离开吧台，就近找了空位坐下，开始狼吞虎咽。
“嗝……”
不过十来分钟，瓦里纳就把所有的食物塞进了肚子里，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你？！”
“你是……大人！”
坐在对面的工人这才察觉到，原来这个一坐下就埋头猛吃，像饿死鬼一样的家伙，居然就是上午带领他们讨回欠薪的那位大人！
他兴奋地站起身来挥舞双手，大声喊道：
“雷克萨大人来了，就在我这！”
他的声音很大，几乎吸引了酒馆里所有人的注意。
但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一瞥之后又收回了目光。
少部分人听懂的工人里，参与讨薪行动的人和过来领取劳资的人大约各占一半，闻言后纷纷离座，向瓦里纳这边围拢过来。
不一会儿，他们就彻底破坏了酒馆的氛围，把客人往来的通道都几乎堵死了。
不管他们聚过来的原因是什么，这就是瓦里纳期望看到的景象。
但如果他还想在这个酒馆展开计划，那么就必须马上解决一个问题——
如何与酒馆里的其他人和谐共处。
“各位，我有话说。”
瓦里纳跳上桌子，把声音稳稳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大家不要挤在一起挡住通道，影响了老板的生意。”
他打量几眼，看中了吧台左侧的区域，那里相对独立，地方也不太大，很适合他展开活动。
于是他对着那边的酒客说道：
“朋友们，能劳驾换一下座位吗？我们打算借地方说几句话。”
……
一小段时间的混乱以后，酒吧里的氛围恢复了。
瓦里纳“说服”了绝大多数人，又是人多势众，更何况只是换个座位，所以即便是少数心里不忿的客人，也都选择了忍让。
就这样，酒吧粗略分成了一大一小两个相对独立的部分，两边的氛围截然不同。
小区域里。
工人们或正或反地坐在长凳上，都面向中间独占一桌，坐在桌上的瓦里纳。
他们在等瓦里纳发钱。
瓦里纳还有别的目的，当然不能马上满足他们，不然谁还听他说话？
他从怀里拿出那份名单，翻了几页做个样子，问道：
“你们知道今天能成功讨回薪资，谁的功劳最大吗？”
稀稀拉拉的回答在他们中响起，语气或是狂热，或是吹捧，或是应付……答案也不出瓦里纳所料。
“当然是雷克萨大人你了。”
“没有大人，就讨不回钱！”
……
瓦里纳一直摇头，回答声很快就消停了下来。
他这才开口，“说服”道：
“功劳最大的，是大家，是所有参与了讨薪的人！”
“是团结的力量，帮我们取得了胜利。”
“虽然我们每个人都很渺小，但只要团结起来，就能迸发出令人惧怕的强大力量。”
瓦里纳简单点了几句，又留给他们几分钟思考接受的时间。
最后在他们心思开始浮动的时候，用一句话又把他们拉了回来。
“好了，现在开始分发欠薪，没领到的人站起来。”
刷！
话音刚落，一半人迫不及待地从长凳上跳起身来。
……
在第一个人拿到钱以后，原本坐着的半数工人离开了一大半。
他们是回去通知熟人和朋友去了。
第103章：汤成
和权贵子弟争风吃醋的赌局相比，码头区工人讨薪的行动显得波澜不惊。
只有《贝克兰德早报》的新闻栏里，有几句话简短提起。
“昨日，码头区爆发一起工人讨薪运动，参与者约500人。在一番争执之后，欠薪问题和平解决，参与运动的工人也在拿到劳资后散去。事件中，三位激起众怒的代理不幸死亡，另有多人受伤。”
几乎没人知道，最近小有名气的赏金猎人雷克萨也参与了这个事件，并且还是事件的主导者。
第二天，通过报纸确认了事态以后，瓦里纳在下午再次来到工人联盟酒馆。
昨天他虽然在酒馆待到了后半夜，但该发的劳资其实没有发完。
毕竟总有人消息闭塞，或者是抽不出空，没办法第一时间赶来。
当然，这种情况也是瓦里纳所期待的。
在他的影响力还没有落实和扩大的时候，钱财还是最大的吸引力和说服力，能帮他争取听众。
既然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引起大人物们的注意和重视，那他显然就还有不少时间用来煮汤。
下午的酒馆里，客人不算太多。
瓦里纳进门以后，吧台左侧的那一小片区域里坐着的工人很快都站起身来欢呼致意。
这说明他昨晚的努力卓有成效。
基本上每个领取劳资的工人上来，瓦里纳都要和他聊上两句，顺便再说上一两句散播观念的口号。
当然，这些口号其实很温和，基本上就类似于“团结就是力量”、“工人是伟大的生产者”这种，主要以争取好感，引人思考的总结性论点为主。
瓦里纳走进昨晚在酒馆里争取到的“根据地”，走进工人中间，继续展开活动。
……
很快，一周时间过去了。
名单上的工人欠薪早就全部完成了兑付，但喝酒时，选择坐到“根据地”里的工人，人数反而还变多了。
他们认同瓦里纳的观点，听讲时有一种收获感。
反正都是喝酒消磨时间，与其浪费在无用的吹牛闲扯上，不如听点这种能让自己感到振奋的演讲。
这个时候，瓦里纳讲话的内容已经开始转向论证。
他在论证自己先前提出的口号。
至于所用的论据，大部分是从记忆力挖掘出来的，不成体系的理论要点，少部分则是他自己的感悟和思考。
这个时候，他主要还是在说，工人作为劳动生产的主力，是王国的供养者，是社会的基石。
接受了这个观点的人，很容易就能想到一个问题——
既然工人群体这么重要，贡献这么大，那为什么工人过得这么惨？
一开始，瓦里纳只说“团结”。
正是因为工人们不够团结，才会相互之间恶性竞争，被迫一直让步，直到踩上生死存亡的底线，退无可退。
等到很多人自己想到，并忍不住提出来的时候，他才认同道：“确实，我们得到的太少了，我们值得更高的工资。”
“但这需要争取！而争取讲究方法。”
认同之后紧跟着转折，瓦里纳开始更进一步的引导。
……
又是一周过去，1月也迎来尾声。
工人联盟酒馆里的情况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大小两片相对独立的区域互换了。
原本瓦里纳的“根据地”是吧台左侧的小区域，一般的酒客聚集在大区域；
但现在，瓦里纳发动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反而吧正常的酒客挤到了小区域。
这段时间，瓦里纳一边继续散播“工人是基石”的观念，一边和他们讨论争取权益的方法和目标。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是独坐一桌了。
瓦里纳根据这半个月的观察，选出了三个他认为思考最有深度，能够将他泛泛而谈的理念作出一定程度内化的先进分子。
伯顿是其中之一。
另外还有马尔克，他们都是参与过讨薪事件的年轻人；
还有一个则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是东拜朗船坞的修船师傅，很有智慧，名叫马卡罗夫·戈麦斯。
由于时代和阶层的局限性，他们设想的方法和目标都很直观。
罢工游行——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也基本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这当然不能算错，但其实效果不会太好，因为这本质上是在请求既得利益阶层出让利益。
不过在这样的超凡世界里，普通人基本上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任何思想上的力量，其实都需要相应的物质基础来支撑，否则就是空想，就是无稽之谈。
换句话说，不找个真神撑腰，没有几个天使半神加上相当数量的中序列非凡者，抗议行动稍微过火一点，那就是灭顶之灾。
瓦里纳当然不会明知故犯，主动去踩红线。
事实上，他在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在控制抗议程度的同时，还另外找了一顶足够坚实的保护伞。
提高工资——
这是所有工人都认可的共同目标，但具体到细节量化，又没人说得出具体方案；
除此之外，还有少部分人想到了降低生活成本。
直观点说，就是广大劳工阶层们断断续续一直在呼吁执行的诉求——废除《谷物法案》。
《谷物法案》的废除可以说是一件必定会发生的事情，即便顺其自然，也会在不久以后实现。
以此作为目标的话，行动的阻力就会大大降低，也不会真正触怒高层。
毕竟现在最想废除《谷物法案》的人，恐怕就是国王乔治三世了。
如果不是保守派贵族的强力反对，恐怕国王乔治三世早就下令废除《谷物法案》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毕竟这可是他成神仪式的一部分！
基于这样的原因，它其实也是瓦里纳看中的主目标。
它是大势所趋，实现的条件几乎已经全部就位，这意味着瓦里纳只需要推一把就能完成目标——这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另外，废除《谷物法案》会给社会带来巨大而深远的影响，涵盖上中下各个阶层，引发的灾祸不在少数——这符合他的扮演需要。
可以说，这是瓦里纳能想到的，在保证消化速度的前提下，最柔和的扮演方法了。
如果能完美执行，那他需要顾虑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瓦里纳只希望，事态的发展不要超出他作出的几个预测太多。
第104章：失算
瓦里纳失算了。
他本来的打算是把伯顿、马尔克和马卡罗夫培养出师以后，让他们带些优秀学员，去东区其他酒馆开辟新“根据地”的。
但他忘记考虑了一件事情——
死鳗帮和灰鼠帮的和谈。
按时间算，一个多月前两帮就有和谈的趋势。
但瓦里纳没想到，他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居然已经谈完了！
明天，也就是2月6日，两帮高层将会进行最后一次会议，确定两帮合并的相关事项。
消息是马卡罗夫这个修船师傅从灰鼠帮一位中层熟人那里得知的，保真。
最关键的是，现在已经确定，合并后的帮派头领将会是死鳗帮现任老大，灰鼠帮现老大和那位副会长哈兹则将成为副手。
从绝对理性的角度来看，这事情看上去好像不影响瓦里纳的扮演计划。
但他自己不这么想。
灰鼠帮原本有一个很好的领导者尤金，是瓦里纳接了刺杀委托，让他从贝克兰德消失；
另外，灰鼠帮和死鳗帮相比，前者明显更加温和，就算合并，瓦里纳也希望是以前者为主；
最关键的是，瓦里纳现在可以说是正在利用码头区的工人。
他口号喊得响，其实心里知道，自己没办法带领他们争取到太大的改善。
作为补偿，那就更不应该看着他们掉进更深的陷阱中去。
不用想也知道，等合并后的新帮派稳定下来，整个码头区的工人的生活肯定会再度下滑。
没有思考太久，瓦里纳就决定了——
明天带人闯进两帮的会议地点，强行扭转结局。
从马卡罗夫那里问到更细致的消息以后，瓦里纳酝酿了一下，抬声说道：
“各位，我刚刚得知了一个坏的消息。”
“很可能会影响到我们收入水平的坏消息，是马卡罗夫刚刚打听到的，确认属实。”
吸引到所有人注意以后，瓦里纳继续说道：
“明天，灰鼠帮就要并入死鳗帮了。”
“到时候，他们肯定要用‘舢舨也能运货’的说法，迫使我们降低工钱。”
这句话在人群中激起了汹涌的气愤。
最近大半个月的日子，可以说是他们这些年里感受最舒服的一段时间了。
欠薪讨回来了，工作也不再被压价，甚至酒馆里一起喝酒的也不再是“一夜朋友”，而是真的有一种异姓兄弟的感觉。
如果说这已经够让人舒心的话，那么他们正在讨论进一步改善生活水平的运动，就更能让人充满希望了。
结果运动还没展开，先迎来的却是一记闷棍？！
“我不答应！”
他们的想法变了。
换做以前，哪怕酒馆里人数比现在还多，他们也只会唉声叹气一番，喝几杯闷酒之后回去睡觉。
等到最终结果摆在面前，他们愤怒，他们痛苦……
然后，他们接受。
但现在不一样了！
哪怕瓦里纳还没开始挑唆，就已经有成片的工人站起身来，喊道：
“不能让他们合并，我们去干他丫的！”
“对，我们去阻止他们，就像上次那样！”
“没错，只要有雷克萨先生——经瓦里纳强烈要求，他们改了称呼——在，我们肯定能阻止他们！”
……
瓦里纳看到他们自发动员起来，和身边的伯顿、马尔克和马卡罗夫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露出了默契的微笑。
在瓦里纳的示意下，马卡罗夫站起身来。
他举起双手微微下压，成功让人群大体上安静下来。
虽然这他还是第一次对着这么多人讲话，但刚刚的小成功缓解了他的紧张。
马卡罗夫咳嗽一声，说道：
“我得到的消息是，他们明天的会议是在上午十点开始，地点则在通河路中段的一栋临街房屋里。”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门牌号，但我想他们肯定会派人把守，一看就知道具体是哪一栋。”
“没错，肯定是！”他得到了相当热烈的回应。
当然，也有很多人在回应他的时候，目光却停留在瓦里纳身上；没有回应他的人，看向瓦里纳的就更多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毕竟瓦里纳才是上次带领他们成功的人，马卡罗夫只是更能理解瓦里纳的演讲罢了。
他甚至都没参加上次的运动！
这一点他连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人都不如。
马卡罗夫自己也知道这些，能得到这么多的回应，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用目光扫过所有人，接着说道：
“我想，我们明天可以先在通河路的尽头，在河堤附近集合，然后像上次一样，喊着口号，一路走到那栋房屋抗议。”
这一次，回应他的人很少。
更多的人此起彼伏地喊道：“雷克萨先生，我们听您的安排，您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做！”
“对，我们听您的安排！”
“只要跟着雷克萨大人，我们就能赢！”
……
马卡罗夫露出失望的表情，放下双手坐了回去。
瓦里纳不得不站起身来，面带微笑。
“噢！”
欢呼声爆炸了，好像能把屋顶都给掀翻。
瓦里纳伸出右手，一边转移视线，一边频频点头致意，换来更响亮的欢呼声。
这里有近700人，都对他极为推崇。
而且，这还不是全部！
现在所有认同瓦里纳的工人加在一起，估计数量要翻上一倍。
当然了，那么多的人，酒馆里塞不下。
瓦里纳右手一压，场上立马安静下来，没人再说半个单词，只剩下明显压抑过，但还是因为兴奋而显得粗重的呼吸声。
“我的意思是……就照马卡罗夫说的办。”
瓦里纳开口，先给马卡罗夫背书，然后才说道：
“当然，计划不能这么笼统，我们还要商量一些细节。”
“上一次的事情太过突然和紧急，没有经过商量，所以我们虽然成功了，但收获其实很少。”
“所以，我相信，这一次我们会取得更大的胜利！”
“吼！”
响亮的欢呼声再一次响起。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先说说几个注意事项吧。”
瓦里纳止住欢呼，说道：
“我先提几点，然后大家考虑后可以补充。”
“第一，团结的基础是认同和信任。所以大家回去以后，可以通知常来酒馆的伙伴，但不要把事情外传给其他人。能做到吗？”
“第二，集体的力量需要高度的协同。所以明天集合以后，我希望大家尽可能地听从指挥，以集体利益为重。能做到吗？”
“第三，保持队伍的纯洁性。团结的力量其实相当脆弱，很容易被破坏，就像上次运动时我举在手里的那个三腿方凳一样，看似立得住，实则立不稳。”
“所以，大家要注意严防外人混入，叛徒更是不可饶恕的。能做到吗？”
三句提问，瓦里纳每问一次，都会得到一声整齐响亮的呼应。
看来，动员到位了。
第105章：闯入会谈
通河路的尽头。
宽阔的街道到此戛然而止，连接上一条沿河的蜿蜒步道。
一片疏于打理的绿地隔在步道和河岸中间，每隔几米就栽种有一颗爆竹柳，分散垂下的枝条连成一片。
上午九点，这里已经聚集了三四百人，并且人数还在肉眼可见地增加。
到场的人数虽多，却不显得嘈杂。
这都是在酒馆里长期听讲养成的习惯。
他们或是坐在街道路肩上，或是三五成群聚集在草地上，还有一些倚靠在柳树身上，玩弄着垂下的纸条……
他们在等约定的时间，也在等公认的首领。
九点四十分，瓦里纳和他预定的三位接班人一同到场。
这时候，聚集过来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八百。
人数太多，已经差不多把通河路尽头的这片空地全占满了。
人群自发分开一条道路，好让瓦里纳等四人直接走进中间用几个方凳搭起来的“高台”。
上台后，瓦里纳只简短说了几句话。
“伙伴们，该商量的事项，昨晚都已经商量好了，我就不再重复了。”
“大家一起过去，用气势压倒他们，我们就能胜利！”
“记住我们的口号，‘码头区也是工人的码头区，工人也有参与经营管理的权利’。”
“出发！”
在响亮的呼应声里，瓦里纳下了“高台”。
身后，马卡罗夫分别抓住马尔克和伯顿的左右手，高高举起，喊着口号跟上。
“码头区也是工人的码头区！”
“工人也有参与经营管理的权利！”
……
通河路中段，一栋两层的普通临街房屋外。
死鳗帮和灰鼠帮的帮众分列房屋两边，隐隐对峙又相互合作，守卫着房屋大门。
两帮高层一共十几个人，一起通过里外两层守卫，进了房屋。
谈判和妥协在先前的私下沟通中都已经完成，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的会议只是一个落实和宣布的过场。
预计十点开始，十点半就能结束。
距离十点还有一刻钟，进屋以后，他们还能休息一会。同时，这也是他们之间观察和拉扯的最后一个时间窗口。
屋外，两边帮众各有一百多人，都是挑选出来的，摒除了敌意深重的成员。
在帮派中层的约束下，两边相处得还算和谐。
十多分钟以后，他们听到远处传来的喊声。
很快，喊声由远及近，渐渐变得能够分辨。
“码头区是工人的！”
瓦里纳提的口号太过复杂，没喊几轮，人群就自发地把口号简化了。
听力优秀的人最先分辨出来，但一脸错愕，怀疑自己听错了。
很快，绝大多数人都分辨出来了。
他们相互交换着眼色，看到的都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又来？！”
“这帮工人中邪了？”
经历过上次讨薪运动的死鳗帮成员更是惊疑不定，又气又怕。
房屋里，听到动静的两帮高层也有些面面相觑。
死鳗帮的现任老大坎贝尔是一个相当英俊的棕发男人，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气质却有些阴冷。
他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而是朝身边的副手哈兹丢了个眼色。
哈兹连忙起身，和灰鼠帮的老大一起走到了窗前。
从窗户中他们看到，喊着口号的大片人群正在逼近，人数比楼下两帮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出一倍，声势煊赫。
“码头区是工人的！”
又是一声口号，哈兹脸色铁青，咬牙道：“该死的，又是他们！”
虽然他没有说明，但起居室里的所有人都已经从这句话中了解到大体情况。
毕竟上一次的讨薪事件，对他们的冲击感还是比较大的。
“怎么办？”有人问道。
……
人群停在房屋外的街道上，和对面的帮派成员对立。
因为通河路相对偏僻，这一次围观的路人不多，更多是一些居民躲在家中观望。
两帮的中层头目硬着头皮上前说话，语气还算客气。
开口的恰好是瓦里纳认识的熟人，原死鳗帮老大肯特的副手，红发的柯克。
“雷克萨先生对吧？以前多有得罪，是我不对。”
以道歉作为开场，接着他又说道：
“码头工会和河湾摆渡公司正在这里会谈，不知道先生要带人路过，我这就让兄弟们让开街道，放先生通行。”
柯克把话说了，另一个头目乐得轻松，陪在一旁连连点头。
大势在手，瓦里纳懒得陪他们玩这些语言游戏，也不关心柯克似乎在怀疑他的身份。
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们可不是路过，我们的目标就在这栋屋子里！”
这……柯克和另外一人对视一眼，脸上满是苦涩，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瓦里纳大声发问：“我问你们，你所谓的会谈，谈的是什么？”
“呃……码头区的……生意合作？”
柯克硬着头皮对答，同时伸手牵扯同伙的衣角，暗示他去屋里请上层过来。
然而同伙一动不动。
“那就对了！”
瓦里纳对他们的小动作视而不见，提声再问：
“码头区的生意合作，能少得了我们这帮工人吗？”
这……柯克承受着瓦里纳的目光重压和人群的凝望气势，感觉压力山大。
他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期期艾艾地开口：
“呃，这个……应该……少不了。”
这时候，柯克已经捏住了身边同伙的大腿肉，但对方还是一动不动。
柯克对自己主动搭话道歉的行为感到后悔，相当后悔。
他自己把自己架住了。
“那就对了！”
瓦里纳又是一声赞许，把柯克惊了一个激灵。
“既然少不了工人，那我们也来参加会谈，不是很合理的事情吗？”
瓦里纳把声音又提高一档，喝道：
“还不让开道路？！”
随着这一声喝问落下，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整齐的呼应声。
“让开！”
不用回头，瓦里纳就知道这肯定是马卡罗夫作出的配合。
柯克左右为难，脑袋空空。
这样的场面远远超出了他能处理的范围，头上一层一层地渗出汗水。
“放他们进来，5个人。”
一道略显轻佻的冷淡声音从二楼的窗边传来。
对于柯克来说，再没有比这更美妙的声音了，这就是解脱的福音！
他的腿立马就不抖了，脸上的笑容也不那么勉强了。
瓦里纳看向窗户，凭借超强的眼力，看清楚了发话的人。
那是一个气质有些阴冷的英俊男人，棕色头发，鼻梁高挺，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
“雷克萨大人，那是我们的老大。”
“您也听到了，您可以带4个人上去，我这就给您带路。”
第106章：工人联盟党
会谈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艰难，包括瓦里纳。
他本来以为，凭借“教唆者”的能力，“说服”他们改变想法，那还不是几句话就行了。
但事实超出了他的预计。
他的对手是死鳗帮的现任老大坎贝尔，那个英俊的棕发男人。
中午12点。
战火稍歇。
大家都需要通过午餐来弥补消耗。
这个时候，即便是最迟钝的人，也已经明白过来，所谓的会谈形同虚设，真正能左右局势的只有两个人。
赏金猎人雷克萨，还有公会会长坎贝尔。
他们两人的话语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怎么想都很有道理，让人忍不住想要遵从。
瓦里纳吃着从附近咖啡馆买来的午餐，面上神色如常，但内心其实想当地不平静。
会谈开始不久，他就确定了，这坎贝尔是个非凡者。
但他已经坐上了谈判桌，那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他现在如果退了，那么损失的不止有楼下的工人们，他的影响力也会如泡影般幻灭，之后的计划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但是不退，那就是和这个坎贝尔为敌了。
坎贝尔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的背景。
上午斗了两个小时，瓦里纳已经可以确定，坎贝尔影响其他人的手段很奇特，会给人一种类似于“灵魂知己”的亲切感。
不是“说服”，不是“引导”，也不是“扭曲”。
如果再考虑到英俊的外表，以及肯特家里的那件封印物镜子……
那就基本可以肯定了——
坎贝尔是极光会的成员，而且至少是个“倾听者”，也很大概率只是个“倾听者”。
这是瓦里纳通过神态作出的分析和猜测。
为了对抗坎贝尔对其他人的影响，他把“教唆者”的几个类法术轮换使用了多遍，足够坎贝尔分析出他的序列了。
瓦里纳有注意到，坎贝尔在某一刻忽然顿了一下，之后感觉他的语气收敛了不少。
如果他是“隐修士”，那就没必要忌惮一个“教唆者”。
借着午餐的时间，瓦里纳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上午的应对方式有些不妥。
他不该和坎贝尔针锋相对的。
虽然以雷霆之势，直接夺取这个会议的主导权，是他本来的计划，但既然出了坎贝尔这个意外，那应该及时作出修改，调整策略的。
瓦里纳暗暗后悔，先前把心思都用来和坎贝尔作口舌之争了，没能思虑周全。
还好，情况还不算很恶劣。
一来，在坎贝尔眼里，他也是有背景的——魔女教派。
严格算起来，后台不比极光会差。
他是自作主张，但坎贝尔肯定不清楚。
更何况，坎贝尔也不见得就是接受了上级的指示啊，他也可能是自作主张呢。
二来，也是最主要的一点，现在还胜负未分呢。
他现在已经反应过来，那等下他完全可以想办法，和坎贝尔相互妥协，作出一定程度的让步，挽回先前的错误。
他不介意在进行计划的时候顺便帮工人争取更好的待遇，但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无论坎贝尔是不是自作主张，至少他现在得罪不起极光会。
那就该认真对待。
……
另一边，坎贝尔也在考虑类似的问题。
他确实把瓦里纳的自作主张当成了魔女教派的意图，而且还想的相当深远。
最早，他们让肯特收拢整个码头区；
结果肯特死了，死的不明不白，连占卜和通灵都查不到有用的消息。
接着，他刚刚收服混乱的死鳗帮的时候；
也是这个所谓的赏金猎人雷克萨，鼓动了一场讨薪运动，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现在，他马上就能收拢码头区的时候；
还是这个“教唆者”，又鼓动了一场运动，和他正面交锋。
看来魔女教派想要插手码头区的意图很坚定。
坎贝尔觉得，这件事情自己搞不定了。
很明显，在言语交锋上，他靠着从伟大存在的耳语中领悟的“亲和”能力，就很难胜过对方；
即便他侥幸胜了，万一对方气急败坏当场出手……
他可打不过“刺客”出身的同序列非凡者！
虽然就这样空手回去可能会受到处罚，但总比丢掉小命要好。
而且，这分明是魔女教派提前算计，有心针对，他不是输在能力上，甚至可以说，输的其实不是他。
想到这里，他有了决定。
……
下午1点。
按约定，大家重新坐回到各自的沙发上。
战端再起。
当然，这是其他人的感觉。
瓦里纳就很奇怪，这坎贝尔怎么“哑火”了？能力也不用了，就靠着“普通话”应付场面？
虽然他都打算妥协了，也还是用了一个基本的“魅惑”啊……
难道是他灵性不足了？
坎贝尔当然没有灵性不足，甚至他还靠着“亲和”的能力，隐隐理解了瓦里纳想要妥协的想法。
呵，主动算计，占据上风以后想着让出一点小利就缓和矛盾？
这就想打发我们极光会？
我们能受这种委屈？
就这样，所有人都讶异地看到，坎贝尔忽然把手里的卷烟丢在地上，狠狠蹂躏了一脚以后，径直离开了会谈的起居室。
期间一句话都没说！
其他人面面相觑地交换眼神，脑袋里恐怕全是问号。
瓦里纳想要挽回的右手伸出一半，终究没能完全伸出去。
虽说原著里提过，极光会成员都是无可理喻的疯子或者潜在疯子，但他这会儿还真的多少能猜到坎贝尔的一些想法。
但很显然，他已经没有了挽回的机会。
稍微想了一会，瓦里纳把心一横，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下定决心——
就按原计划来办！
没有了坎贝尔阻挠，他三言两语就彻底“说服”了灰鼠帮的高层，接着把矛头指向死鳗帮的几人。
很快，死鳗帮剩下的几人也败下阵来。
制霸全场的瓦里纳按他的原计划宣布了他为三方会谈设计好的“共识”——
三方联合，成立“工人联盟党”。
接着，他开始进行新的人事任命。
灰鼠帮，也就是河湾摆渡公司，几乎保持不变，只增加了伯顿作为联络和监督的副手；
死鳗帮，也就是码头工人协会，则是进行了大改。
瓦里纳单独过问每一个现任高层，之后踢掉了绝大多数，只留下了能力不俗的哈兹。
协会会长的位子落到了柯克的头上。
哈兹仍是副会长，但空降了马尔克这个同级别的副会长作为制约。
协会运转的方式基本不变，唯独从分派工作中的抽成要下调至两成——这对协会运转影响很小，因为另外三成以往都是独属于会长本人的。
工人联盟党以工人为主体，首领则是马卡罗夫。
瓦里纳要求他们尽快完成大体上的整合，因为他要赶时间推动自己的计划。
最好的情况是——
他能在极光会可能的报复行动到来之前，完成计划，然后开溜。
上架感言
首先直奔主题——关于上架。
明天中午12点上架。
我上周就说了，拖延一周上架，一来攒点存稿，二来把剧情推进到晋升“女巫”前后。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第一个目的完全没能达成，我一章都没能存下；
第二个目的没能完全达成，大概比我预想的落后了“一幕”吧。
问题出在我本人。
我喜欢纠结遣词造句，并且码字速度很慢。
2k多字的一章，快得话，我也要码3.5个小时，慢的话5个小时出头。
说回上架安排本身。
最重要的当然是求首订，跪求；
可能是因为最近剧情平淡吧，追读从近300掉到现在的近200，首订显然只会更少……
再说明天的更新安排；
我争取明天12点左右发一章，白天再码2张，后天凌晨在码一章……
这就当是我的特色版“爆更”吧。
我保证做到，但这样后天应该就只有1更了。
再之后，月底前我都争取每天3更吧，这个就不保证一定能做到了。
到了下个月，那肯定是以吃全勤奖金，保证稳定每天4k字为主，月底才会看情况考虑加更。
能力有限，抱歉。
再说一下这本书最开始的创意吧。
说实话，在上一本盘龙同人磕磕绊绊地写完以后，我本来是打算写原创的。
但是原创真的好难。
我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在脑海里像镜花水月一般，怎么也抓不住。
然后就开始了拖延和摸鱼。
在这段时间里，我跳跃式地重刷了好几遍诡秘原著，玩了包括耻辱和空洞骑士在内几个游戏。
然后，我不知道怎么地，就鼓捣出了一个原创序列。
再然后，看着这个原创序列，很多我感觉很不错的情节片段就自己从脑海中往外蹦。
然后我就拟定了这本书的大纲。
最难的是真正开始写，尤其是开头。
说实话，我自认为我有三大不足，都是阻碍我写诡秘同人的痛点。
我不会设计和描写人物形象；
我不会写自然合理的人物对话；
我不会架构支线故事丰满剧情。
所以，当我挺过了开头，真正把这本书发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已经迈过了一道坎。
至少我感觉我在上述三个方面，比上本书进步了很多。
最后再说一点个人感悟之类的杂论吧。
我是喜欢幻想的，我看小说喜欢想象场景和画面。
所以很多小说哪怕已经过去了很久，剧情都记不太清了，但我还是能回忆起来一些印象深刻的画面。
比如，西昆仑梁萧在天机宫外的石壁上，人剑相御对战太乙分光剑；
比如，蚩尤盛怒之下，强行取出心中的两心知蛊虫；
比如，卓木强巴闯倒悬空寺；
比如，韩立在乱星海乘坐飞舟，第一次见到雄伟的天星城以及它周围的道道遁光；
比如，古月方源三王山炼定仙游，夺取狐仙福地；
比如，古月方源面无表情地跋涉在逆流河中；
比如，克莱恩在空想之城利维希德的诚实大厅中掉马甲社死；
比如，阿蒙经典动作，单上单片眼镜说“不要乱丢密偶……”。
总之，很多很多……
这本书也是一样，充满了我的幻想。
希望我能把它完整表达出来，更希望有人能喜欢。
以上
电羊仙森
第107章：游行
在瓦里纳的催促和帮助下，用了三天，工人联盟党十分勉强地完整建立起来。
原死鳗帮和灰鼠帮就是它相对独立的两条腿。
为了把这两条腿真正装到身上，灰鼠帮还好，死鳗帮可以说进行了大清洗。
大批原本的帮众，能改造的都被强制“说服”，不能被改造的都被私刑惩罚以后赶出帮派，另外还有大量的工人加入其中。
红发的柯克先是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工会会长，接着又看到帮会被强制改造成了另一种样子，这几天都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
瓦里纳看上的是柯克作为前任老大副手的身份，要的是那种平稳过渡的表象，以此来稳定客户。
至于他具体的能力水平，那就不怎么重要了。
论能力，哈兹比他强好几倍。
工人联盟党的主体就是常在酒馆里听瓦里纳演讲的工人。
这三天里，马卡罗夫找了几个助手帮忙，一直待在工人联盟酒馆里，和到场的工人谈话，确定他们的水平和意愿，再决定是否让他们真正加入还只有空名头的“工人联盟党”。
他被问到最多的问题就是——
“为什么领袖不是雷克萨先生？”
每一次，他都要耐心地回答和解释，“这是雷克萨先生本人的意思。”
“他说自己本质上是一个赏金猎人，不是工人，自然就不适合成为‘工人联盟党’的领袖。”
“他的意思我们只能遵从，但我想这不妨碍我们将他认为是荣誉领袖，对吧。”
直到第三天中午，他才确定好第一批党派成员的名单，真正将“工人联盟党”建立了起来。
当然，这样勉强捏合出来的组织相当脆弱。
就像一个身体已经前倾，马上就要跌倒的病汉。
瓦里纳也知道，如果有时间，他倒是愿意再帮忙，多花一些时间，让这个新的组织多磨合一段时间。
但可惜他没有。
所以他能采用的办法只能是另外一种。
逼着病汉勉强跑几步，说不定反而能重新稳住平衡呢？
这个“跑几步”，其实也就是他计划的主体——发动游行，表达诉求。
这个既是他扮演消化的关键，同时也是新组织的第一个大规模运动，是要大量成员参与的。
瓦里纳只能希望，他们可以在这个过程里，真正完成磨合。
因为游行完成，他就要跑路了。
9号，也就是三方会谈后的第三天。
晚上，工人联盟酒馆。
瓦里纳开始鼓动游行。
工人联盟党三个部分的所有中高层都被要求到场，和原本就在酒馆里的许多工人一起，听到了瓦里纳用了最多心思设计的关键演讲。
言辞很有鼓动性，现场的氛围更是狂热。
因此，就连另外两个部分，从没听过演讲的成员也感到激情迸发、心潮澎湃，对新生的组织产生了一些认同。
演讲最后，瓦里纳忽然跳上桌子，像往常一样问道：
“我们是什么？”
这个问题对于常来酒馆的人而言，哪怕没有认真听过瓦里纳讲话，大概也能回答个七七八八。
因此，问题出来以后，酒馆里的绝大多数人都立即大声回答，声音相当整齐。
“我们是工人！”
“是商品的生产者，是王国的供养者，是社会的基石！”
人群的真情呐喊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和感染力。
那些第一次来酒馆听讲的成员听的热血沸腾，只听了一遍就牢牢记住了这段对话。
瓦里纳再问：“工人要什么？”
“工人要生存！”
“要合理的工资，要应有的权利，要活得有尊严！”
瓦里纳继续鼓动：“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团结一致，我们合理诉求，我们游行示威！”
酒馆里的氛围已经被完全调动起来了，先前的两次成功也给他们带来了极强的信心。
在汹涌激烈的情绪海洋中，瓦里纳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最后，他大声问道：“我们的诉求是什么？”
“废除《谷物法桉》！”
情绪被鼓动起来之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这股情绪引导出来，固化成行动的动力。
这需要提前准备好行动计划。
瓦里纳在这方面下足了功夫。
事实上，他在萌发了这样行动的想法之后，就一直在不断完善和调整具体的行动计划；
这几天，他又和新成立的党派高层交流讨论，查漏补缺。
演讲之后，这些人就开始分散通告行动计划，务必保证足够有力的组织力量，保证游行行动整体受控。
毕竟这一次的行动可不是前两次的小打小闹，要把刺激程度控制在极为微妙的程度上，才能起到预期的效果。
保证行动受控，这是保证人身安全和诉求传达的重中之重。
……
2月10日，周六。
早上八点不到，码头工会附近的街道上就聚集了大量的人群，人数超过两千。
八点钟，瓦里纳和一干组织人员现身，带来不少横幅和标语。
简短的几句动员以后，人群按预定线路出发。
从码头区开始，接着是东区靠码头区的绿茵路，再到黑棕榈街……达拉维街，再到红砖巷……桥区的白朗姆街，再到贝克兰德桥……进入大桥南区。
人数从开始的两千多，一路激增，最多的时候，人数接近十万！
等出了东区，过了贝克兰德桥，人群还有超过五万之数。
进入大桥南区以后，人数开始缓慢减少。
当前方核心的两千人踏上直通皇后区的国王大道的时候，人数还有两万。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遇到了第一波警察的阻拦和封锁。
……
从八点到十一点，人群在东区游行的时候，除了他们路过的区域，其余地方都不受影响，很有一种无事发生的意思；
等人群走过贝克兰德桥，位于西区和皇后区交界处的警察厅总署才得到电报通知，但这也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所以，等人群在大桥南区踏足国王大道的时候，前来阻拦的警察只有近百人。
勉强够封锁住宽阔笔直的国王大道。
但是，他们面对的是——
黑压压一大片，拉着横幅，举着标语，喊着整齐口号，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潮。
他们有枪，但没人敢开火。
封锁形同虚设！
第108章：遣散
国王大道是游行路线中最核心，也是最巧妙的选择。
一方面，它直通皇后区，足够宽敞，还会经过一些足够重要的地点，比如王国博物馆、国家美术馆、首相府等；
这能释放足够的威慑。
而另一方面，它途经的区域也是城市人流相对较小的部分，远离大多数的市民的视线，不会造成重大的混乱。
这能展现克制的态度。
当然，前提是游行的人群要能受控，不会趁机捣乱，大搞打砸抢。
从码头区出发的时候，这当然可控；
但当人群进入东区，数量就翻了十倍，瓦里纳和核心群体竭力控制，也只能保证队伍前段受控；
接下来，直到踏上国王大道，队伍才重新恢复到受控的状态。
也就是说，这一路的游行，他们走过哪里，就给哪里带来了混乱。
其中尤其以东区的情况最为严重。
这方面瓦里纳也没什么办法，他也只能尽力保证，进入西区之后，队伍不会再引发混乱，在最大限度上规避来自上层的敌意。
……
越过第一道封锁，人群沿着国王大道，向西区进发。
这道封锁虽然没能发挥出现实意义上的作用，但在象征意义上却起了十分巨大的作用。
它表明了官方的态度，从心理层面上拦住了相当多的人。
当人群要再次越过塔索克河，真正进入西区的时候，数量只剩下了八千。
不到百人、形同虚设的封锁，实际上阻拦了超过万人！
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坏的地方在于人数下降了，威慑力也随之就下降了，游行诉求得到重视的可能就减少了；
好的地方在于人数下降了，组织力也就随之上升了，他们招来上层敌意的可能就减少了。
八千人，在真正进入西区的时候遇到了第二波封锁线。
这一次参与封锁的人数达到了四百人，不止有警察，还有一些从重要机构抽调过来的卫兵。
队伍在靠近由马车、桌椅等物品临时构筑的简单路障时减慢了速度。
瓦里纳和身边核心圈的少数人一起，大声喊道：
“我们是什么？”
八千人一起回应，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我们是工人！”
“是商品的生产者，是王国的供养者，是社会的基石！”
又问：“工人要什么？”
“工人要生存！”
“要合理的工资，要应有的权利，要活得有尊严！”
再问：“我们的诉求是什么？”
“废除《谷物法桉》！”
喊着整齐的口号，队伍的前排靠近了路障。
桌椅等小型杂物很快就被搬运转移到了队伍后方；紧接着，几辆横停的马车也被推到了道路两旁。
队伍推着阻拦的人群继续前进，没用太长时间就突破了第二道封锁。
前来阻拦的人，大部分都被冲散，退到了道路两边，少部分被队伍裹携，不得不跟着队伍一起前行。
一开始他们担惊受怕，但走了一段以后，他们就注意到，这帮游行的队伍除了精神过度亢奋以外，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就只是顺着道路前进，喊喊口号。
这让他们感到安心不少。
一个多小时以后，队伍抵达西维拉斯街，和第三道封锁碰面。
这一次，道路上设有专业的路障，负责阻拦的人也由警察升级为城外调来的，全副武装的军队。
但是这一次，瓦里纳也没想再让游行队伍突破封锁了。
被裹携的几个警察和卫兵就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瓦里纳将一封厚厚的请愿书交到他们手上，让他们去和军队沟通；至于游行的工人们，走了一天，这时候应该让他们坐下好好休息。
这个时候人数还有五千。
其中在码头区集合的两千多人大体都在，并且都带了干粮和清水，半途加入的另一半则基本都是空手。
瓦里纳等几个核心成员分散开来，协调资源，保障所有人基本的需求。
……
夜里十点。
封路的军人里有人喊话，说是请愿书已经送进了索德拉克宫，送到了御桉上，要求游行队伍分批解散。
这正是瓦里纳想要听到的消息。
实际上，就算没有这条消息，下半夜他也会解散队伍。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就算请愿书没送进王宫，这么大声势的游行，瓦里纳不信乔治三世看不到借题发挥的机会。
另一方面，游行过程中引动的混乱，也带给他不少扮演反馈。
他估计，自己“教唆者”魔药的消化进度至少也已经过半。
废除《谷物法桉》的政令一旦发出，他应该还能再收获一波更大的扮演反馈。
这样的话，就算不能完全消化，那估计也就只差一个关键的“扮演守则”了。
而且，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有教唆行为，对教唆也有了更深的理解。
在他看来，所谓“教唆者”，就是通过各种方式——主要是语言——误导、诱导，博取他人的信任，让他人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引发灾祸。
瓦里纳认为自己扮演得相当到位。
当然，具体效果如何，还得看最终的反馈结果。
趁着对面军队主动要求，瓦里纳积极争取，和对面喊话的军官讨价还价。
然而，他没用几句话就争取到了意想不到的好待遇——
临时加开三列蒸汽地铁，把所有工人送到桥区白朗姆街的地铁站。
看来上层其实本来就打算这样，快速遣散游行队伍……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像他这样的头领会被扣留调查。
现在看来，他们这群人恐怕还没资格引起上层的足够重视……
想想也是，鲁恩王室的半神不在少数，随便出动一个“律令法师”，恐怕只用两句话“安静，坐下”，就能完全解决他们的问题。
……
夜里十一点半。
三列蒸汽地铁先后抵达白朗姆街的地铁站，工人们下车后便各自散去。
只有少部分善于思考，又对瓦里纳没有足够信任的人才有些疑虑——
会不会解散得太容易了，这样的游行真的有效吗？
工人联盟党的成员的感受则完全不同。
他们把这一次行动，当成了又一次胜利。
最狂热的两百多人，簇拥着瓦里纳等几个核心人物，一路走到工人联盟酒馆也不愿意散去。
他们不知道，如果不是这多双眼睛盯着，现在最想解散跑路的——
就是他们簇拥着的精神领袖。
第109章：再上头条
11日早晨。
贝克兰德多数的市民基本上都听说了昨天那场特别的游行。
他们居然闯到了西维拉斯街！
要知道，以往他们听说的游行，那真的只是听说——基本上谁也没见过，报纸上最多也就一两句话提过就算。
但这次肯定不一样。
想要知道更多消息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们拿起报纸。
《贝克兰德早报》、《每日观察报》、《贝克兰德邮报》……
基本上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报道的都是昨天的游行事件。
看得出来，虽然每家报纸的照片明显是在不同的时间地点拍摄的，但照片里的人物都大体相同——他们都是游行的发起者。
其中《每日观察报》对照片的标注最为具体，
因为它至少标注出了其中一人的身份信息——赏金猎人雷克萨。
至于其余几人，因为从未有过事迹，所有报纸都还没弄清楚他们的信息。
这方面，《每日观察报》作出了最积极的承诺，会派出记者到码头区进行走访，以持续报道的形式，揭晓这场游行前前后后的未知之处。
……
北区，伯克伦德街39号，马赫特议员家。
海柔尔·马赫特小姐从贴身女仆的手里拿到今天的报纸，只看了一会儿，忽然就怔住了。
报纸的头版头条，那张醒目的照片上，有一个她认识的人。
一个她几乎完全忘记了的人！
记忆闪回，她重新想起来，那个夜晚，那个怪人，还有他说出来的怪话……
我明明打算记住他的话，再慢慢验证的……还有上次，我明明想起来过！
怎么又忘了？！
海柔尔捏住报纸，强迫自己冷静思考，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把报纸递到女仆手上，郑重地告诉她，“记住，以后每天早上，我都要看到这份报纸。”
穿着黑白裙装的年轻女仆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认真地点头记住。
反正这又不难。
……
西区，贝克兰德大学。
一间教室里。
离上课还有些时间，学生们三五成群，聚拢成一块块的。
他们也在看报纸。
昨天的游行，最近的时候离他们只有一个半街区，他们甚至隐约听到了游行的口号声。
“怎么会？！”
一位身材高大，金发整齐后梳的学生忽然两眼瞪圆，发出惊讶的呼声。
他一把抢过同学手里的《每日观察报》，仔细打量照片上中间的人，接着看向标注的身份信息——
“赏金猎人雷克萨……是促使上个月的‘项链赌约’最终和解的关键人物……”
“怎么可能？！”
金发学生看到的描述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感到难以置信。
“雷耶斯，你怎么了？”一位同学拍了拍他的肩膀。
另一位同学抽走他手上的报纸，看了一眼，“嘁，赏金猎人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这样惊讶？”
这时候，雷耶斯也平静了一些，问道：“‘项链赌约’是怎么回事？”
2月份开学，他才刚回来贝克兰德不久，没听说过新年后这场热极一时的“赌约”。
“哦，那个啊，”一个同学随意开口道：“就是……”
……
东区，西伦纺织厂。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瓦里纳的前同事苏珊进到仓库外的记账小屋，把一份报纸拍在约翰面前的桌上。
“你看过报纸了吗？你看看照片里这个人。”
约翰低下头，1秒钟之后倏得抬起，一脸惊讶，随即他又埋下头去，细细打量过后，说道：
“你是想说……？但怎么会，他怎么可能去做赏金猎人，不应该的……”
苏珊缓慢点头，口中却说道：“但是真的很像！”
“嗯，确实……”约翰也跟着点头。
……
贝克兰德桥区域，铁门街。
一个面色惨白，穿着工人外套的男人踩着僵硬的步伐，从一处小巷走到街道旁，从信报箱里取出报纸和信件，又步履僵硬地走了回去。
他一路回到巷子深处，进了某栋房屋的后门，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以后，走进一个房间，坐上长凳后不再动弹。
让人感到诡异和惊悚的是，长凳上还坐了十几个和男人几乎一致的“兄弟”。
这里是马里奇和莎伦租住的三居室。
不在勇敢者酒吧的时候，他们大多时间都是在这里休息。
马里奇拿起桌上的信件和报纸，大略看了看以后，决定先看报纸。
“这家伙又搞事！”
只看了几眼，他就看到了瓦里纳搞出来的大新闻。
这才隔了不到一个月，又搞出来一件更轰动的大事……
“他应该是在想办法消化魔药。”
一身繁复黑裙，头戴小巧软帽的莎伦小姐从墙壁穿了进来，语气平澹地说道。
……
同样是桥区，街边的一家餐厅。
琦莉一边享用早餐，一边翻了翻报纸。
上次讨薪事件以后，瓦里纳的生活重心就逐渐转移到码头区，很少再回桥区这边。
但通过瓦里纳之前说的话，琦莉不难判断，昨天的游行是瓦里纳教唆鼓动的。
她不清楚废除《谷物法桉》的影响，单以目前的了解的情况判断，瓦里纳的扮演效果不会太好。
出这么大风头，魔药不能完全消化，在她看来是很亏的。
如果采用教派一贯推行的，残忍冷酷的扮演方法，不用搞出这么大的声势就可以完全消化魔药了。
琦莉暗暗叹了口气。
唉，随他吧。
……
在多数市民都在通过报纸了解游行事件的时候，鼓动游行的主角和核心人物们，乃至于坚定支持者们，都在酒馆里睡觉。
或是趴在桌上，或是躺在长凳上，或是倚靠墙壁……
昨天后半夜，他们抵达酒馆的时候，酒馆已经要关门了。
但这么多人酒兴上来，酒保也不好拒绝，加上这些都是酒馆常客，十分熟悉，最后他妥协了一半。
摆出足够多的酒水，结账以后，酒保锁了酒馆，放任他们在里面酣饮。
前提是，得有人保证，不会有人损坏酒馆的设施。
这点不成问题。
不止瓦里纳，在场的马尔克，马卡罗夫，伯顿，甚至柯克，现在都有资格提供担保。
他们喝醉了，瓦里纳没有。
他一直担心可能的、来自于极光会的打击报复，而“隐修士”又擅长利用阴影法术，他怎么可能掉以轻心。
不过也不能过度紧张，该有的睡眠还是要保证的。
第110章：拜码头
上午十点，工人联盟酒馆开门。
瓦里纳本来是准备离开的，却被一波意外的“客人”堵回了酒馆。
带他们来的人是哈兹。
来的“客人”是东区一些小帮派老大的副手，或是类似身份定位的成员。
他们是来拉关系示好的。
昨天的游行，狠狠地展示了一把“工人联盟党”的实力。
他们昨天被游行波及影响，受了损失以后就抓紧时间作了调查，很快就搞清楚了，“工人联盟党”居然成立还没几天。
但是，能鼓动这么大规模的游行，那这个党派至少也是辉利党、兹曼格党这种级别，能够辐散整个东区的大帮会了。
虽然还没弄清楚这个帮会的背景，但先过来拉上关系肯定是不会错的。
这就是“客人”上门的原因。
这个道理，瓦里纳也是多听了几句“客人”的交谈才回味过来的。
他因此对东区的格局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明面上看，上层在东区的势力很弱，基层管辖基本属于放任自流，因此小帮会填上了这个空缺；
但实际上，这些小帮会却受到大帮会的制约，连“工人联盟党”这个新兴的，背景不明的“大帮会”也要上赶着过来示好。
而大帮会，瓦里纳就有不少了解了。
辉利党，老大是富商卡平，表面上经营皮肉生意，背地里还做拐卖人口的勾当，尤其是拐卖小女孩；
他们的背景是鲁恩王室，是国王乔治三世。
兹曼格党，主要由高原人组成，保留着高原人特有的，好勇斗狠的传统；
他们的背景是因蒂斯大使贝克朗·让·马丹。
黑骷髅党，东区边缘和贝克兰德桥区域靠近码头位置的一个黑帮，以有拜朗血统的人为主，行事狠辣彪悍，不怕杀人；
他们的背景是东拜朗复国会，高层有多位非凡者。
血瓶帮勉强也算，表面经营赌场，实际也有参与拐卖人口，背后人物之前是老斯托特子爵。
说到底，最后控制局面的，大多还是上层人物，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虽然按瓦里纳的本意，“工人联盟党”并不是一个黑帮，但就实际情况来看，它确实得披上黑帮的外衣才能生存。
而且，瓦里纳也没能力再引导它的发展了，所以与那些“客人”的交际，他全交给了马卡罗夫等几个人。
至于他本人，确实不适合直接离开，只好暂时留在酒馆里。
中午的时候，酒馆里又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赏金猎人休·迪尔查。
瓦里纳打响赏金猎人名头以后，一直混在码头区的酒馆里，她是知道的。
实际上，这段时间她也来过几次。
她能猜到，瓦里纳在酒馆里鼓动工人，肯定是另有目的，但还是没猜到，他会搞出这么大的事。
像他这样出风头，是肯定要被调查的！
瓦里纳借口去盥洗室避开人群，在酒馆的杂物间和休见面。
休的语气有些急促，抢问道：“你搞出这么大的阵势，想好怎么收场了吗？”
她没问目的，因为这很有可能又是一个“强制任务”。
“当然想好了，”瓦里纳点头，“赏金猎人雷克萨的身份我不会再用了。”
“我应该很快就会离开贝克兰德，以后回来也会改用别的身份。”
“所以，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很高兴今天能见到你。”
说到这里，瓦里纳略一犹豫，加上了一句，“如果一切顺利，以后我就自由了。”
休愣了一下，她本意是想过来问问需不需要帮忙的，结果却得到一个未知期限的告别？
这也太突然了。
他在策划摆脱控制，脱离给他魔药配方的组织？
“就这样，替我向佛尔思道别。”
瓦里纳拍了一下休的肩膀，转身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杂物间。
在盥洗室待久了可会传出不好的名声，虽然雷克萨这层马甲他估计不会再用，但也不想这么简单就多出一个不必要的污点。
……
下午的时候，又有几个记者一路走访，不约而同地找到了工人联盟酒馆。
这时候他们已经掌握了马卡罗夫等人的基本信息，也了解到“工人联盟党”成立的大概过程。
不过那个时候，有价值的采访目标都已经离开了。
上午来的“客人”还留在酒馆，准备听一听晚上的演讲。
几个记者从他们口中得知，晚上工人大量汇集的时候，“工人联盟党”的成员也会到场，而且按惯例是会有演讲的。
于是几个记者也决定留在酒馆。
……
瓦里纳离开酒馆后混入人群，绕了几个弯后回到他在码头区临时租住的一居室。
他已经想好了，今晚最后一次去酒馆露面，之后就再次表演“失踪”，规避掉可能的危险。
甚至他还打算用这个危险作为理由，说服琦莉，让她同意自己离开贝克兰德一段时间。
极光会的坎贝尔只是意外，没有他，瓦里纳现在的局面一样不安全，作为离开贝克兰德的理由可能不够有力，但在合理程度上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段时间，马里奇也帮忙将两件魔药主材收集到手了
他参加了几次聚会，很快就成功收集到了“黑渊魔鱼的血液”；
至于“玛瑙孔雀的蛋”，在瓦里纳把“A先生”主持的非凡者聚会告诉马里奇以后，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现在，消化魔药的计划已经结束，脱离教派的计划还差最后一块拼图——
伪装身份的神奇物品。
这是完美计划需要的条件，但冒险一些的话，它不是必须条件。
离开贝克兰德以后，他打算去廷根。
“女巫”的扮演不会太难，他有信心在两个月时间内彻底消化；
这两个月，如果能收集到魔药材料那是最好，不能的话他还可以刺杀雪伦夫人。
假设顺利的话，只要琦莉同意他暂时离开，那么下次见面的时候，她们就是同为序列6的“欢愉”魔女。
到时候，有心算无心，瓦里纳相信凭实力也能较为温和地解决琦莉。
这两套方案如何取舍，瓦里纳一开始相当纠结。
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表面上更粗糙，也更危险的后者。
理由很简单，完美计划实际上缺乏可执行性。
关键点在于日期。
新年之后，土地贵族们将陆续返回封地，返回属于自身的豪邸古堡，乡村庄园，大种植园，渡过悠闲美好的时光。
瓦里纳没办法确定，沃尔夫伯爵会不会把那件“阿兹克的面具”一起带走。
第111章：瘦长鬼影
晚上七点，瓦里纳来到工人联盟酒馆。
他进门的时候，很多注意到的工人都自发起身，更多人第一时间跟从。
这一幕非常短暂，几个记者都没能抓拍到画面。
瓦里纳要了食物和啤酒，就坐到惯常的座位，享用晚餐。
《每日观察报》的记者迈克·约瑟夫打算借着上次的一面之缘靠近采访，隔了三个桌子就被拦住。
迈克说明情况，工人传话，瓦里纳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拒绝了。
他都准备跑路了，还接受什么采访？
这跟落汤鸡主动把身上的羽毛褪了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凭借非凡的视力，他扫了一眼就发现今天的酒馆里多了很多陌生人，大多都是上午的“客人”，有几个脚边放着沉重的便携式照相机，显然也是记者。
他没必要再出头了。
不过等一会马卡罗夫他们几个过来，倒是可以让他们和记者聊几句，帮他吸引火力。
快到八点的时候，马卡罗夫等几人到场，和瓦里纳坐到一桌。
他们也享受了与瓦里纳同样的起身致意。
“卡擦！”
镁光闪烁，快门声接连响起。
这一次，迈克和另一位记者抓准时机，连拍了好几张。
这个时候的马卡罗夫等人的气质神态和最早时候相比，已经有了非常大的变化。
他们已经开始进入状态，有了一些领导者的模样。
等他们吃完晚餐，瓦里纳便让他们分别接受记者的采访。
当然，是几句话意思一下就行的那种。
……
九点．
酒馆里的人更多了。
因为这是惯例的演讲开始时间。
从九点开始，断断续续一直有人演讲。当然，以前主要还是瓦里纳说话。
这一次，在期盼的目光注视下，瓦里纳把马卡罗夫推上了台。
他本人很吃惊，也很惊喜。
稍微整理了一下状态后，他即兴发挥，从最熟悉的基础开始，半是回顾半是讲解，顺便为自己的后续发言争取准备时间。
说到兴起，他也像瓦里纳经常做的那样，站到桌上加强气势。
现场应和声接连响起。
当然，今晚还多了闪烁的镁光——那是几位记者在拍照。
马卡罗夫，马尔克，还有伯顿，就连柯克和原灰鼠帮的老大都得到了相当长的讲话时间。
最受期待的当然还是瓦里纳的演讲。
不过他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只是坐在桌上简单说了几句就混了过去。
这个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几个记者等了许久，最后到瓦里纳这里却是虎头蛇尾，带了失望的情绪离开了。
不过也不算太失望，他们今晚收集到的材料够写好多份报道了，只是觉得收获不够圆满，是一种遗憾的失望。
大部分上午来的“客人”差不多和几个记者同时离场。
与记者不同的是，他们得到了马尔克和伯顿的礼送，就像是贵族举办的宴会那样。
……
演讲结束以后，离场的工人越来越多。
十一点。
酒馆里的工人已经很少了。
瓦里纳借口精神疲惫，也打算提前离场。
他这一动，留下的多数人也都跟着他出了酒馆，围拢在他身边道别。
瓦里纳笑着回应几句，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出了意外。
明明是街道上的平地，他的右脚却被绊住，完全抬不起来。
有人偷袭！
在刚刚失去平衡的时候，瓦里纳就反应过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发动轻盈的能力，让身体在倾倒的过程中停滞了短暂片刻。
借着这个时间，他调整左脚的落点，在左脚落地后，又发动“蓄力爆发”的能力，挣脱了右脚处的束缚。
整个过程都发生在短暂的一次迈步。
就在这时，刚刚恢复平衡的瓦里纳灵感一动，直觉自己身边的阴影中酝酿着极度的危险。
瓦里纳发力跃起。
果然，几乎就在他起跳的同时，那里的黑暗扭曲，迅速长出了一个又瘦又高的身影。
很有几分瘦长鬼影的感觉。
身影现身的时候，最先出现的是并拢伸长的右掌，手掌前端是一看就很尖利的长长指甲。
偷袭者竟然是以手作刀！
仓促之间，瓦里纳只跳起了一米多高。
不过好在这个高度就足够了。
在偷袭者的身体从阴影中“生长”出来的过程里，瓦里纳的身体始终和对方刺出来的右掌保持了一小段距离。
这个过程也极为短暂。
旁边和瓦里纳道别的工人，有不少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就看到准备转身的瓦里纳跳了起来，而他先前站立的地方，多出来一个高举右手，头发澹黄、脸色苍白的高瘦男人。
眨眼的人算是幸运的，没眨眼的人看到了更难以理解的场景——
高瘦男人是从地上的阴影里钻出来的？！
“啪！”
瓦里纳落到地上，转身就跑。
偷袭的高瘦男人眉头紧皱，高举的并拢右掌陡然捏合成拳，同时念出了一个古赫密斯语单词：
“束缚！”
这是他在“倾听者”阶段时，从伟大存在的声音中得到的特殊能力，可以让他统御阴影，束缚敌人。
这个能力也可以无声发动，但距离会缩小到很近，而且需要准备时间。
他在酒馆蹲守了大半天，这才找到一个近身的机会，发动偷袭。
想不到目标居然这么警觉，反应也够快，完全躲开了他的突然袭击。
看着偷袭者出现的方式，瓦里纳要是还认不出他是一个“隐修士”，那就白瞎了他脑子里的一大堆神秘学知识了。
所以他落地就转身跑路。
但是很快，随着一声古赫密斯语的单词响起，他又被束缚住了。
这一次效果比之前强了许多，他没能一次挣脱。
看着正第二次从阴影中生长出来的袭击者，瓦里纳迅速伸手在眼前一抹，把他和地上的一块石头“连接”起来。
用控制来抵消控制！
被“连接”影响以后，袭击者连生长的速度都变慢了。
瓦里纳趁机再次蓄力爆发，挣脱束缚，继续逃跑。
偷袭的高瘦男人也很快挣脱了“连接”的影响，看着跑远的瓦里纳，身体重新沉入了阴影当中。
短短几秒钟时间，两人攻防几轮，又迅速离开。
看到这场争斗的工人们震惊中几乎都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他们揉揉眼睛，又互相看看，都能看到其他人脸上震惊害怕的神色。
“刚刚……是不是有一个鬼影……”
“在偷袭雷克萨先生！”
“对，我也看到了。”
几句话以后，他们从彼此身上获取到足够的心灵力量，相信了自己双眼看到的一切。
第112章：回去看看
临近圆满的红月在澹黄色的雾霾中显得朦胧。
勉强穿透雾霾的澹薄月光，将深夜的码头区大体分割成了深黑和浓灰两个部分。
街道上，隔开很远才有一盏陈旧的煤气路灯，在浓灰中开辟一个个光明的孤岛。
瓦里纳沿街奔跑。
和以往习惯不同，这一次他没有选择进入深黑的环境。
这一次对手比他更擅长利用阴影和黑暗，他当然不能自投罗网。
危险的感觉仍在，灵感也一直没有放松下来。
借助先前开启的“灰白视野”，瓦里纳甚至能直接看到，一团澹黄色在街道两侧的深黑中穿梭，紧追不舍。
越过第二个煤气路灯之后，瓦里纳有了决断。
前方出现一个新的路灯光点。
他算好时间，左手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枚鲸骨符咒，注入灵性，念出古赫密斯语的开启咒文：
“隐形！”
他激发了之前与琦莉合力制作的“隐身”符咒。
瓦里纳在进入路灯的光明孤岛时，身形像水纹一样波动了一下，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下一刻，高瘦男人的身形出现在不远处的深黑边缘。
他的脚边，深黑的阴影延伸出几条细长的触手，向明亮的区域侵入了一小截。
看着火光明亮的煤气路灯，男人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这个“教唆者”有点小聪明，但还是做了件蠢事。
他没有躲进街道两旁深沉的黑暗中，是相当聪明的做法；但托庇在路灯光芒中的选择却又十分得愚蠢。
高瘦男人随手折断自己的右手食指，当作飞刀丢了出去，目标正是上方路灯的灯芯。
只要破坏了路灯，他很快就能统御阴影，将对方找出来；
而如果对方阻拦那截手指……哼哼！
他手上可是有一件“蔷薇主教”对应的神奇物品的。
虽然负面效果十分严重，但只是快速释放一个“血肉魔法”，他完全撑得住。
“当啷！”
断指击破路灯的玻璃灯罩，又将内部的金属灯芯完全破坏，发出金铁交击的清脆声音。
对方没有阻止他破坏路灯！
高瘦男人嘴角勾起，阴影中延伸的触手也同时再次活跃，进一步伸长。
“冰霜！”
前方的空气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古赫密斯语单词。
高瘦男人听到符咒的开启咒文，下意识就想将身体重新融入到阴影当中。
但他没能做到。
因为在念出开启咒文的同时，瓦里纳再一次发动了“连接”。
符咒激发以后，瓦里纳隐去的身形重新显现。
寒气凝结，在他的左手上形成了一个细长的寒冰棱柱，就像一把骑士长枪。
趁着高瘦男人思绪被压制的短暂时间，他爆发全力，丢出了手中由冰霜凝结的长枪。
透明的冰枪扎穿了男人柔软的腹部。
虽然他又一次挣脱了“连接”，但白色的冰霜已经迅速蔓延到他的全身，又施加了一层新的控制。
折叠刀在瓦里纳的右手上一个翻转，释放出收纳的刀刃。
他汇集全身的力量，一刀砍向高瘦男人的脖颈。
目标是直接斩下对方的头颅。
瓦里纳知道“隐修士”的恢复能力很强，但又不清楚具体强到了哪种程度，只能选择全力反扑。
失败了！
对方的身体，尤其是骨骼远比他想的还要坚韧，刀刃艰难斩断颈椎骨以后就耗尽了动势。
瓦里纳转动刀柄，把刀刃抽了出来。
高瘦男人的头颅因此耷拉下来，靠上了一侧肩膀，只有小半皮肉还连接着喷血的脖颈。
瓦里纳正要上前再补一刀，却忽然从心底升起一种惊悚的感觉。
他谨慎止步，就看到对方伸手扶正了脑袋，把手上的什么东西塞进了脖颈上的断口。
紧接着，断口处肉芽蠕动，伤痕迅速消失。
与此同时，对方的腹部也是一阵蠕动，把冰霜长枪也推出了身体。
“血肉魔法”！
“轰”得一下，瓦里纳直感觉头皮发麻——
他是序列6的“蔷薇主教”！
跑！
来不及思考，瓦里纳拔腿就跑。
但凡对方早点展示“血肉魔法”，他绝对，绝对不会反击！
瓦里纳的身影在雾霾中迅速消失。
但是，利用“血肉魔法”修复了伤势的高瘦男人却没有继续追击。
他的状态很不好，处于失控的边缘。
他不是真正的“蔷薇主教”，那件神奇物品的负面效果更是惊人。
只是简单地操纵血肉还好，像这样完全发动“血肉魔法”修复伤势，那就必须要把它融入自身才行。
这对他来说，等于是强行吞服特性晋升。
甚至还要更遭！
因为这件神奇物品有一定活着的特性，蕴含的精神烙印相当深刻；
不止如此，就算是真正的“蔷薇主教”，在发动能力修复了这么严重的伤势以后，也还需要补充大量的新鲜血肉才能稳定状态，避免失控。
更何况他这种半吊子！
高瘦男人站在熄灭的路灯下，失去了行动能力，艰难对抗失控的倾向。
……
跑了一阵，瓦里纳渐渐冷静下来。
他发现自己的判断有误。
如果对方是“蔷薇主教”，那为什么一开始不用“血肉魔法”偷袭？
紧接着，他发现了更多细节——
在最后受重伤以前，对方完全没有施展过“血肉魔法”；
对方被“连接”控制以后，反应速度也比不上序列6的马里奇和琦莉；
而且，“蔷薇主教”要杀一个“教唆者”，不可能表现得这么狼狈。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对方到现在都还没有追过来！
他觉得自己判断应该没错——
对方确实是一个“隐修士”，只不过拥有“蔷薇主教”对应的神奇物品。
“啪！”
瓦里纳止住脚步，脸上的神色犹豫不定。
他想回去看看。
那可是“蔷薇主教”对应的神奇物品！是能帮助他实行完美计划的关键道具！
而且，虽然他现在灵性消耗很大，但如果他没有判断失误，那么对方的状态只会比他更差。
犹豫再三，瓦里纳摸了摸上衣左边口袋里还剩下的三枚鲸骨符咒，咬牙下定了决心。
他要回去看看！
第113章：长舌
瓦里纳用比逃跑时慢了一倍还多的速度小心返回。
在这个过程中，他有时刻保持和建筑物的距离，确保意外出现时，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开门”。
十多分钟以后，他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先前的战场附近。
“我想的果然没错！”
离得还远，瓦里纳就听到了那个高瘦男人惨痛的哀嚎声。
听上去像是恶灵的哭泣，十分瘆人。
凭借非凡的目力，他还看到，高瘦男人的咽喉处伸出了一根长长的舌头，还在像猫尾一样甩摆着。
除此之外，他的下半身也已经化成了一滩血肉堆在地上。
一切的迹象都在说明——
这个人离失控不远了。
瓦里纳提起来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这一次他放心地躲进深黑的阴影中移动，很快就靠近到足够的距离。
“火焰！”
念出古赫密斯语单词的开启咒文，瓦里纳将所剩不多的灵性大部分注入鲸骨符咒，完成了激发。
他的眼眸因此上了一层幽黑。
紧接着，五朵黑色的火焰在他身体周围缭绕升起。
这是以灵性为燃料的特殊火焰，效果出色，用途广泛，是魔女的招牌技能之一。
感受着仅剩的灵性也在飞速消耗，瓦里纳将黑焰一口气飞出，都落在无法动弹的高瘦男人身上。
男人的哀嚎声听上去更加惨痛了，但没有反抗的动作。
这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正在对抗体内的疯狂。
否则的话，哪怕他完全失控成了怪物，也会有本能的反抗。
本来他觉得自己还有撑过去的希望——
只要他坚持下去，等到失控程度一点一点地加深到某个程度，他就能恢复一些行动力；
到时候他冲进街边的房屋里，就有新鲜血肉可以补充了；
如果真的能补充足够的血肉，他的失控倾向会进一步降低；
也许最后真的能完全恢复呢？
他不知道自己撑过去的可能性有多少，但至少不是零！
可是返回的瓦里纳杜绝了这种可能。
很快，理智的灵性被灼烧一空，惨嚎声停息，高瘦男人也彻底失控成了一只怪物。
它变成了一滩流动的血肉，像是一块血肉组成的地毯。
黑色的火焰仍然附着在它的身上，静静地燃烧着。
血肉地毯通过波浪式地翻滚，在地面上向瓦里纳快速靠近。
瓦里纳保持和它的距离，把它引向更偏僻的地方。
这个过程持续了十多分钟，血肉地毯才逐渐停止了动作。
直到黑色火焰因为缺乏灵性作为燃料而彻底熄灭，瓦里纳这才大着胆子走近检查。
磕了左侧牙齿两下开启灵视，他很轻松就看到了凝聚了非凡特性的事物——
一根长长的舌头。
它像是一条死蛇一般，耷拉在血肉地毯的中部，完全不像一开始在高瘦男人咽喉处时那样活跃了。
它曾经有活着的特性。
但先是被高瘦男人的精神消磨一遍，接着又被魔女的黑焰持续灼烧，还融合了高瘦男人“隐修士”的非凡特性，活着的特性已经不复存在。
这一点，瓦里纳自然不清楚。
他伸手摘下腰间的折叠刀，右手一个翻转，释放出刀刃。
用刀刃把那根长舌挑了起来以后，瓦里纳眉头紧皱。
他可不敢直接触碰未知的神奇物品，尤其这还是象征堕落的“倒吊人”途径的神奇物品。
很快，他想到了解决办法——
铁质卷烟盒。
可谓是居家旅行，杀人必备。
“愚者先生”用了都说好！
瓦里纳自己没有，但他已经看到了，在血肉地毯靠边缘的位置，就有一个露出半截的铁质卷烟盒。
瓦里纳把它捡起来，倒掉里面剩下的几根卷烟，然后小心地把那根长舌头塞了进去。
最后，合上盖子。
瓦里纳还不放心，准备先回一趟码头区的住处，用留在那里的仪式银匕，在卷烟盒外再制造一个灵性之墙。
当然，离开之前，还得把这个血肉地毯给处理了。
这很好办，正好这里就是通河路的尽头，塔索克河就在不远处。
把它丢进水里喂鱼就好了。
……
后半夜，将近凌晨一点。
瓦里纳收拾妥当，准备彻底离开了。
他此时的心情相当不错。
如果不考虑过程中的惊险，其实高瘦男人的袭杀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大好事。
一下子就帮他解决了两个难题。
最后确认了一遍，确定没有遗留该带上的物品以后，瓦里纳锁上房门，悄悄离开。
既瓦里纳·埃塔诺失踪以后，雷克萨·亨特也要失踪了。
至于他的下一个身份，瓦里纳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
至少，马里奇应该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帮他准备好了新的身份文件。
过了今晚就是2月的月圆之夜，再过十几个小时，他就能去勇敢者酒吧，把它拿到手上了。
至此，他计划所需的全部条件都已经准备完成了。
……
凌晨三点，瓦里纳回到桥区的住处。
有琦莉住在隔壁，这是一种压力，也是一种安心。
至少瓦里纳现在不用担心再有人来偷袭他了。
在隔壁的盥洗室洗刷掉身上的酒味、汗味以及血腥味以后，他穿着睡衣准备回去睡觉。
瓦里纳没想到，琦莉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莉莉，我回来了。”
他用微笑化解尴尬。
“你还知道回来呀？”
琦莉横了他一眼，问道：“搞出这么大动静，魔药消化了多少？”
“还有，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
瓦里纳看着坐在他的床上，穿着睡衣的琦莉，为了减轻压力，灵机一动，说道：
“莉莉，外面冷，你把被子盖上。”
说着，他自己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了上去。
“码头区的事情算是处理完了，因为今天晚上我被一个‘隐修士’当众偷袭了，可以顺势‘失踪’。”
“什么？！”
琦莉刚刚躺靠下去的身体又坐了起来，问道：“你没受伤吧？”
说着，她不等瓦里纳回答，就要过来检查。
“我没事，”瓦里纳连忙摇手阻止，“就是灵性消耗大了一些。”
“幸好我早有防范，那几枚符咒也派上了大用场。”
琦莉还是下了床，在瓦里纳身上摸了几把，确定他真的没有受伤以后，这才放心。
“你先休息吧，恢复灵性要紧，其他的事情可以明天再说。”
说着，她走出房间，还贴心地把房门也关上了。
第114章：抽身
“……总之就是这样。”
瓦里纳把废除《谷物法桉》的影响向琦莉解释一遍，然后说道：
“我相信，等到法桉正式废除，我还能收到一波很大的扮演反馈，完全消化魔药应该问题不大。”
琦莉手托下巴，在思考刚才瓦里纳说的一大段话。
按他的说法来看，这个法桉废除以后，实际得利最大的居然是看上去利益严重受损的工厂主和富商。
这也太反直觉了。
不过仔细考虑得话，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难怪包括利维特伯爵在内的那些保守派议员都在反对废除这个法桉……
琦莉明白过来，感觉自己又重新认识了一次瓦里纳。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她笑盈盈地打量瓦里纳几眼，问道：“你就这么肯定，废除法桉的提案能通过王国议会？”
“你应该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带给你的反馈就会越少的。”
“当然可以。”
瓦里纳肯定不能直说自己已经“预见”了未来，但他还有别的有力说法。
“这个议桉去年就被下议院反复提起，最终被上议院动用特权延搁了一年。”
“你说，在重启议桉前的关键时间，我助推一把，是不是会让它更容易通过呢？”
“你回忆一下就能知道，最近几年，下议院的力量增长的很快。”
“我想，这就是大势所趋。”
听完这一通东拉西扯，琦莉两眼亮晶晶的，好像发光了一般。
“想不到你还有政治家的天赋。”
她感慨了一句，接着问道：“昨晚的偷袭又是怎么回事？”
“这得从码头工人协会说起。”
瓦里纳从讨薪事件开始，把他得罪极光会的过程叙述了一遍，最后有所侧重地说道：
“……就这样，那个‘隐修士’在酒馆外偷袭了我。”
“……还好我有那几枚鲸骨符咒，加上算计得好，最终还是我赢了。”
到这里，情绪铺垫就到位了，瓦里纳顺势问道：
“莉莉，现在这样的局面，我想离开贝克兰德避一避，你看行吗？”
面对这样合情合理的请求，琦莉表现得十分意外。
“有我在，没事的……你一定要离开吗？”
她看向瓦里纳的眼眸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语气也显得犹豫不定。
这样温柔挽留的表情和语气，杀伤力实在惊人，瓦里纳都几乎被打动了。
她是魔女，他是魔女……在心中念了几遍，瓦里纳这才重新坚定有些动摇的意志，说道：
“大概两三个月时间，等事态缓和了，我就回来的。”
“正好我也想回老家廷根一趟，处理一些私事。”
废了好大力气，瓦里纳才求得琦莉同意，放他离开一段时间。
当然，这是有条件的。
他不得不答应，要时常和琦莉保持联系，如果她发出召唤，那么自己就得提前返回。
这虽然是影响他执行计划的不稳定因素，但也只能先答应下来再说。
……
月圆之夜，晚上七点。
在住处待了一个白天的瓦里纳乔装出门。来到勇敢者酒吧。
棋牌室里。
马里奇等他落座，推过来一张凭证。
它代表着身份证明，但却不是身份证明本身——
这是一张物品托管寄存的凭证。
瓦里纳可不敢把那份女性的身份证明，以及“女巫”魔药的两件主材带回住处。
那和投桉自首没什么区别。
“你要的东西都在，包括两件魔药主材，身份证明，还有一套衣物……男士的。”
马里奇把托管的凭证推到瓦里纳面前，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付清欠款？”
两件魔药主材一共花费1450镑，身份证明也要20镑，衣服大约10镑，总计约1460镑，
而瓦里纳只在他收集到第一件魔药主材时给了他800镑。
就算他免费帮忙，那也还差了将近700镑。
瓦里纳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他虽然现金不够，但只要马里奇同意，700镑的债务他处理起来不算太难。
如果一定要说难点，那么最难的地方其实是不暴露疑点。
他知道那么多的魔药配方，其中不乏高序列，随便拿出一个抵债都绰绰有余，只不过这样肯定会引起马里奇的怀疑。
“我能用物品和魔药配方抵债吗？”瓦里纳一边提问，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首饰盒。
看着他的动作，马里奇不置可否，回了一句，“那得看你能拿出来什么东西。”
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没问题了……瓦里纳笑了一下，打开首饰盒，取出了那枚“猎人”的非凡特性。
“这是序列9‘猎人’的非凡特性，抵400镑，没问题吧？”
马里奇捻起那个深红色果冻状的物品看了看，又低头扫了一眼面前的木质酒杯，这才回道：
“可以。”
瓦里纳又问道：“在你不缺钱的前提下，我希望你能尽可能地保留它，可以吗？以后我会买回来。”
他在考虑培养手下的事情。
“铁血骑士”的晋升仪式是由一支至少三十个人的队伍组成，并且队伍的实力和默契度越高，仪式的效果越好。
这肯定需要提前准备。
所以相比于金镑，瓦里纳更看重非凡特性。
“可以。”这一次马里奇回答得很快。
虽然这只是随口的承诺，但瓦里纳也已经很满意了。
他接着说道：“剩下的我用一个序列9的魔药配方来抵，可以吗？”
“前提是我没有的。”马里奇点点头。
“序列9‘歌颂者’，”瓦里纳没有多想，很快问道：“这个你有吗？”
说完，他快速补上一句，“如果有的话，那我只能先欠着了。”
“可以。”马里奇又点了一下头。
就知道这个配方可以……债务即将归零，瓦里纳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他很快就把“歌颂者”魔药的具体配方写到纸上，然后递给了马里奇。
“很好，你的欠款付清了。”
同样的流程，马里奇看了以后，又低头扫了一眼面前的木质酒杯，确认了配方的有效性。
接着，他又拿出那本厚厚的圣典，打算继续给瓦里纳布道。
“对不起，今天不行。”
瓦里纳面带歉意，解释道：
“我最近就要暂时离开贝克兰德，今晚也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我准备去廷根，至少两三个月以后才会回来。”
马里奇定定地看了片刻，把圣典又收了起来。
第115章：前路
2月15日，周四。
上午，桥区的蒸汽列车站点外。
绅士装扮，戴金丝边眼镜，还在嘴唇上粘了一条稀疏胡须的瓦里纳提着皮箱，正在和琦莉告别。
说了几句话之后，穿浅绿色长裙，头戴白色纱帽的琦莉忽然扑进他的怀里，无视了周围的人来人往。
为了不引人注意，瓦里纳只好丢下皮箱，搂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作出恩爱情侣的样子。
片刻之后，瓦里纳把她轻轻推离了怀抱，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嗯。”
琦莉轻轻点头。
瓦里纳捡起皮箱，退行几步，向琦莉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进了人群。
凭借用本名买到的车票，瓦里纳顺着人潮进入站点。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候车的月台排队，而是多走几步，来到了物品寄存处，把寄存凭证递给柜台里穿着红马甲的服务生。
很快，服务生就捧着一个火漆封口的纸袋走了过来。
“先生，您的东西。”
服务生将鼓囊囊的纸袋放到柜台上，熟稔地帮助瓦里纳核对寄存号码，检查封口。
一切无误。
“谢谢。”
瓦里纳微笑着点头，就在柜台上把皮箱打开了一些，把纸袋放了进去。
随后，他提着皮箱走向月台。
……
月圆之夜以后，瓦里纳其实是打算尽快离开的。
但是琦莉却少见地又表现出强硬姿态，让他多留了两天。
直到今天早上，他才知道为什么——
琦莉又给了他两大盒通信膏。
诚实地说，他现在真有点摸不准这个魔女的想法，不知道她的举动里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计划。
无论如何，他都要先拿回钳制自己的把柄，脱离魔女教派以后，才能真正和琦莉平等相处。
她的真情还是假意，也只有到那时才有意义。
……
一等车厢的座位相当宽敞，除了最近几天的报纸之外，还有锡伯红茶提供。
瓦里纳翻了翻，很快挑出来几份《每日观察报》，最近三天的。
他是想了解一下赏金猎人雷克萨遇袭失踪，以及“工人联盟党”的相关消息。
花了一些时间，瓦里纳看完了重点部分，有了大概的了解。
首先是“工人联盟党”的相关报道；
专栏里，马卡罗夫、马尔克、伯顿三人被称作部长，分别领导党派的三个部分，各自都有照片和简要描述。
马卡罗夫还兼任总长。
他们在瓦里纳强行捏合拼凑的基础上，努力协调资源、缓和矛盾，还真的稳住了架构没有分裂。
他们相互配合，在保证码头区外部运营基本不变的同时，正在强化“工人联盟党”内部的凝聚力。
当然，赏金猎人雷克萨作为声望极高的创始人，却在这种时候遇袭失踪，这对“工人联盟党”来说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很多工人觉得，这是某一势力的报复。
但具体到哪一方势力，那说法就五花八门了，有说是政府的，有说是某个黑帮的，有说是工厂主和富商的……
当然，也有极少数人歪打正着，猜到了最为靠近事实的目标——短暂升任码头工会会长的坎贝尔。
不过众说纷纭之下，就算有百分百的正确答桉出现，也只会淹没在大量的猜测中。
其次是关于雷克萨的失踪；
因为有很多的目击证人，所以说法虽然离谱，但至少报纸采信了一部分——
可以确定是事实的那部分。
在游行运动之后的第一个晚上，雷克萨在街头，在众人面前遭遇袭击，逃离现场后失踪，生死不明。
至于什么“瘦长鬼影”，什么“潜入地底”之类的离奇说法，还是在一个都市灵异的栏目里提到的，而且也只提了几句。
但是这几句话就足够让懂的人判断出，袭击者是一个非凡者了。
幸好瓦里纳当时除了跳得高了点，没有显露什么非凡之处，因此没有被特别提及。
除了想了解的两点之外，瓦里纳还有意外收获。
王国上下议会发出消息，废除《谷物法桉》的议桉已经重启，正在讨论中。
这比他预想的要快。
瓦里纳原本的预计是，至少也得等到3月份才会重启议桉，3月中旬能讨论出结果就算快的了。
这段时间，他是打算隐居在廷根的铁十字街，找些大大小小的机会再小幅度扮演“教唆者”，以便配合废除法桉时的反馈，彻底消化魔药。
在他的计划里，直到3月下旬，他都将停留在序列8；而等到5月下旬，他则必须要成为序列6，离开廷根。
这是因为，廷根到时候会变成封印物0-08和因斯·赞格威尔的舞台，上演他编写的蹩脚故事。
“愚者先生”周明瑞是在6月28号的晚上降临。
但是在那以前，因斯·赞格威尔的故事就已经展开……
瓦里纳不能确定《廷根的故事》具体在什么时候上演，但提前一个月离开，应该足够保险了。
他从记忆里挖掘出的原着内容是这样的——
“密修会成员瑞金斯因为疲惫和幻觉的双重影响，误将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当做一般的古籍卖了出去，这是一个符合逻辑的巧合。”
“受到安提哥努斯家族血脉的呼唤，笔记悄然影响着它的一位位主人，辗转来到廷根，落到了极光会成员西里斯.阿瑞匹斯和海纳斯.凡森特的手中。”
“翻完笔记暂时呈现的内容并抄录好对应的魔药配方后，西里斯和海纳斯都担心擅长占卜的密修会追踪到自己身上，他们经过商量，决定不承担这个风险，将笔记转卖给他人。”
……
一个合理的推测是——
第一段话写于更早的时候，写于密修会总部所在的因蒂斯首都特里尔；
之后的第二段，才是故事在廷根上演的时刻。
从内容上分析，这个时间不会长于一个月。
原本瓦里纳给自己安排的计划，时间赶得比较紧，真正留给他消化“女巫”魔药的时间可能只有不到两个月。
这相当考验他，她的扮演力度。
但现在议桉提前重启，相当于给他增加了半个月的扮演时间，容错率大大提升。
这显然是一个极好的意外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