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折叠刀与计划
“这是什么？”
马里奇顺手接过来，打开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图形和数字标注，感到有些两眼发花。
“是一种武器的制作图纸。”
瓦里纳敲了敲桌面，继续说道：“我想请你帮忙，找‘工匠’把它制作出来。”
“你应该找得到‘工匠’的，对吧？”
这是一把折叠刀的设计图纸，是瓦里纳最先从记忆中挖掘出来的收获之一，也是他第一次冥想时具现在脑海中的物品。
这把刀的刀刃可以完全收纳到刀柄内部，而且只需要一个小幅度的翻转，又能让收纳起来的刀刃再度展开。
太精巧了，太帅了。
他当时就迷上了这把武器，想象着它在自己手上翻转时的样子。
跟折叠刀图纸同时收获的，还有一个腕弩的设计图纸。
瓦里纳嫌弃腕弩的弩箭难以补充，决定只打造折叠刀出来，代替现在使用的匕首。
“‘工匠’没什么问题，”马里奇又看了一眼图纸，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你设计的？你确定造得出来？你愿意付出多少钱打造它？”
瓦里纳竖起右手食指摇了摇，笑着说道：
“你小瞧了这份图纸的精巧程度。”
“我想，你把图纸的一部分给‘工匠’看看，他就应该会迫不及待地想看完整内容，想要试着打造。”
“图纸本身就是给‘工匠’的报酬，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图纸中的设计和知识，‘工匠’可以自由运用，但武器成品只能打造一件。”
这可不是瓦里纳夸张，而是这份图纸的精巧程度真的相当高。
原著中，克莱恩在这里的非凡者聚会上，就有一位和“工匠”有联系的女士，出售过可以变形的锯肉刀，25镑。
虽然没有具体描述那把锯肉刀的构造，但只听名字，瓦里纳就觉得，它的设计绝不会比他的折叠刀精巧。
瓦里纳之所以选择找马里奇帮忙，而不是去找那位女士，也是因为他很重视折叠刀的设计图纸，希望尽量控制它的流传范围。
“希望你的判断足够准确。”
马里奇将信将疑地收起图纸，“现阶段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不要再有别的事情了。”
接着，他又掏出那本厚厚的圣典，说道：
“你有很多天没有接受布道了，接下来我会再带你学习圣典，领会教义。”
见状，瓦里纳连忙端正坐姿，摆出庄严肃穆的姿态。
他的态度表面上看没有问题，但追根究底的话，其实敬佩多于信仰。
瓦里纳敬佩托尔兹纳能在偏向无序邪恶的“囚犯”途径中，走出一条偏向秩序和正义的“节制”之路。
但如果说要因此而信仰祂的话，瓦里纳觉得自己还没到那种程度。
说到信仰，他目前最偏向的还是黑夜女神。
但即便是黑夜女神，他也有不小的顾及，不敢真心祈祷。
他现在算是一个在这个时代来说，少见又少见的无信者；或者，换个柔和一点的说法，他最多只能成为泛信徒，而且还是能心安理得地兼顾多位神灵的那种泛信徒。
所以总结就是，他是个妥妥的异端。
如果现在有信仰战争，有处置异端的火刑架的话，他得轮流去各家教会赶场。
……
接受完布道，时间已经来到后半夜。
瓦里纳回到住处，总算有时间仔细思考自己之后的计划。
首先是消化“教唆者”魔药的短期计划。
从原著中特莉丝制造“苜蓿号”惨案的行为来看，只要他能教唆起足够多的人，只要一次扮演就能够完全消化掉魔药。
瓦里纳考虑的是，如果能教唆更多的人，能不能相应减轻对散播灾祸的要求。
这方面，其实瓦里纳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
那是在他成为非凡者以前，在码头工会做下人生中第一次盗窃案的时候，瓦里纳误导了死鳗帮老大肯特的判断，意外引起了一场黑帮间的街头械斗。
这其实算是一次相当成功的提前扮演。
在他喝下“教唆者”魔药以后，他就感受到刚进入体内的魔药出现了不小程度的消化。
从这件事来看，瓦里纳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可能会实现。
教唆起足够多的人，散播一场不是那么致命的灾祸，即便不能完全消化掉“教唆者”魔药，也肯定可以消化掉绝大多数。
瓦里纳看上了《谷物法案》，觉得这件事里有他消化魔药的机会。
还有就是脱离魔女教派的长期计划。
这方面，瓦里纳的思路其实有点类似原著中“倒吊人”阿尔杰的操作。
他也打算瞒住上级，暗中晋升，等到机会合适的时候，再从明面上推动事态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
这里，瓦里纳有一个绕不开的难点——
和阿尔杰不同，他要晋升的是序列7“女巫”，这会改变性别，外在的形貌会有巨大的变化。
这就需要想办法掩盖。
他需要一件“无面人”对应的神奇物品，或者勉强一点，“蔷薇主教”可能也能凑合。
瓦里纳花了不少精力，在“推理状态”下深挖记忆，总算找到了一个可用的信息——
沃尔夫伯爵收藏有一张从艾格斯家族陵寝里带出来的面具。
而在“星星”伦纳德和被誉为“偷盗者最后的良心”的“老”天使帕列斯的对话中可以知道，这个面具拥有“无面人”的非凡能力。
到这里，一个大体的计划框架就在瓦里纳的脑海中确定下来了。
1，借助废除《谷物法案》的大趋势，教唆人群，散播轻度的灾祸，借此消化魔药；
2，在魔药彻底消化以前，他最好能收集到“女巫”魔药的全部材料；
3，在真正晋升“女巫”以前，他最好能偷到“阿兹克的面具”这件神奇物品；
4，还有为了减少行动暴露的可能，他得想办法摆脱琦莉的纠缠，避免与她过多接触。
大体上的要点就是这4个，瓦里纳要细致考虑的是，怎样去安排和执行它们，具体的先后顺序又是什么。
很快，他有了一定的思路。
收集材料他已经交给了马里奇，进度无法自己掌握，另外想要完全达成期望，至少还要交付800-1000金镑——他得考虑材料溢价；
可以用消化魔药作为借口，暂时远离琦莉；而等到魔药消化完毕，那时候估计他也因为太过“出名”而有了新借口；
难点在于，他是应该先偷面具，还是先消化魔药？
第89章：经营身份
1月3日，周三。
下午，琦莉总算摆脱了“神偷徽章”的负面效果，愿意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瓦里纳便和她说起消化魔药的事情。
昨天晚上综合考虑以后，他决定还是先易后难。
显然，窃取面具的难度要远远高出消化魔药。
现阶段，他的能力还不够全面，如果目标是一般富商，或许还能试试，但高到伯爵这个级别的话，那就是作死了。
没看同样是伯爵级别的目标，连琦莉这个序列6的魔女，正式行动的时候都要找帮手制造机会的吗？
他才序列8，手段也远远算不上全面，窃取面具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关于消化魔药，琦莉也没什么太好的建议。
她其实没能总结出具体的扮演守则，也知道瓦里纳大概接受不了她消化魔药的经历，于是干脆没提。
瓦里纳顺势提出，他打算以赏金猎人的身份，去东区寻找扮演的机会。
就这样，他合理的改变了自己的生活节奏，开始早出晚归，在东区相对有名的一些酒吧里流连。
瓦里纳当然不可能只是去喝酒那么简单，他更多是去找机会接触那些酒保和情报贩子——至于名单，当然是从休那里问来的。
有金钱开路，又是从简单的问题开始，瓦里纳很快就在他们面前混了个脸熟。
不说有多熟悉，但至少也让他们知道了，有雷克萨这么一号赏金猎人，最近尝试在东区打开渠道。
在此期间，他遇到好的机会，也会展示自己作为赏金猎人的实力——不止是出众的武力，还有老练的辞锋。
像他这样在酒吧花钱打听烂大街消息的行为，一开始自然会吸引一些自诩有几分小聪明的痞子和骗子的注意，打算从他身上楷些油水。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瓦里纳虽然经验不多，但只靠着“教唆者”的能力，就能轻易察觉他们心底的那些盘算和恶意。
他可不会对这些人客气。
有的直接是武力教训一顿，有的则是通过言语挑唆他们内讧。
在展现了自身实力的同时，还收获了一些小幅度的扮演反馈，让体内的魔药又稍稍消化了些许。
这种事情，几乎在每个酒吧里都有发生过几次。
瓦里纳也是通过这些事情，用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还撒出去了20多镑，这才初步建立了自己作为老练赏金猎人的形象。
到这时，他才终于完全撑起了自己当初在伊恩面前扯起的虎皮，算是真正成为一名赏金猎人了。
当然了，他距离资深还差的很远。
……
这段时间，瓦里纳感觉自己有些像是在外偷情的渣男，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
特别是应付琦莉询问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他摆出来的态度基本上就和渣男完全一致——别问，问就是工作忙……不，是忙着消化魔药，最近进展不错，还需要再接再厉。
1月10日，周三。
瓦里纳再次来到勇敢者酒吧，和马里奇见面。
距离他和马里奇签订契约已经过了一个月，所以这次他除了正事以外，还要和马里奇续签一份保密契约。
“进来。”
用约定好的节奏敲门之后，瓦里纳如愿听到了马里奇的声音。
进屋，关门，落座。
每次瓦里纳进门，马里奇对面位置的活尸牌客总会在第一时间让出位置。
惯例的“握手”以后，马里奇把一个大约15厘米长，乌黑的钢制“刀柄”放到了桌上。
“你的判断大体不差，但那位‘工匠’还是象征性的要了1镑的打造费用。”
“我试了一下，这把刀确实设计得精妙，可惜没打造成非凡武器。”
这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瓦里纳近乎用抢的动作，从桌上拿起“刀柄”。
这和他想像中的成品近乎一模一样。
从刀柄上的组合纹路到刀锷上的花纹和四根爪状尖刺，再到整体的重量，都在和他的记忆产生共鸣。
瓦里纳站起身来，十分自然地让“刀柄”在右手上转了一圈，一道长度差不多有50厘米的刀刃就伸了出来。
他转动身体，对着煤气灯的方向打量刀刃，又伸手摸了摸，确认刀刃也接合得十分完美，心中十分欢喜。
他又是一转，刀刃无声无息地重新收了回去。
瓦里纳感觉到，这把刀好像成为了他手掌的延长部分，完全不需要熟悉就能如臂使指。
这就是最适合他的武器！
“我摸索了不少时间，也只是熟悉了它的变形方式，没能发现你这样的用法。”
马里奇看着瓦里纳收放刀刃的流畅动作，感叹道：“想不到这把刀在你手上这么灵活。”
“不愧是你要专门定做的专属武器。”
过了好一会儿，瓦里纳才适应了那种既新鲜又熟悉的奇妙感觉，将折叠刀收了起来。
等他重新坐下，马里奇才又摆出一张契约纸，说道：
“这是一份终止契约，可以解决你上个月签下的保密契约。”
“签下它吧，之后我们就是同伴了。”
这可又是一件意外之喜。
瓦里纳本以为他还要再接受一两个月的考验呢，想不到这就通过了。
他也不担心马里奇欺骗自己，稍作确认以后就痛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契约纸上绽放出温暖明亮的光芒，象征符号和魔法标志在其中升起，瓦里纳身上的无形束缚也随之消解。
之后，他又和马里奇学习了一段时间的教义，这才返回住处休息。
后天是月圆之夜，在那以后，瓦里纳就打算正式开始自己消化魔药的计划了。
他这段时间打听的消息虽然属于泛泛，但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码头区的死鳗帮和灰鼠帮几乎同时失去当家作主的老大，在混乱了一段时间后，总算有了新老大上台。
在他们的主持下，两个帮派目前正在约束成员，减小磨擦，很有一种两帮和谈的趋势。
瓦里纳对此乐见其成。
这两个帮派的一系列混乱，可以说都和他脱不开干系，现在总算要平息下来了，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就是不知道从趋势到落实，中间还需要多少时间。
第90章：赌局
1月11日，周四。
瓦里纳照例来到射击俱乐部。
因为最近的花销很大，而且枪法也稳定下来，他已经不怎么练习射击了，来这里纯粹是为了免费喝茶看报。
他是打算找一两件合适的赏金任务做一做。
要知道，如果不算那个自己找自己的委托，他这个赏金猎人还没出过任务呢。
这些天，他一直有在关注报纸和酒吧里的各种悬赏任务，只是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选择。
报纸上的悬赏任务虽然不少，悬赏的名目也多有差别，但大多数的悬赏目标都还是寻人。
而偏偏瓦里纳不擅长找人。
这就在极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选择面，使得他一直缺乏关键的，撑得住人设的任务履历。
如果他真的想成为一个赏金猎人，这完全不是问题。
他可以像休那样，深耕东区，通过时间和桩桩件件的小事，一样可以小有名气。
但他不是。
瓦里纳想要的是，快速建立起一个资深赏金猎人的形象，再借助这样的形象，去方便他达成更深的目的。
那他就至少得解决一件相当难，或者足够有影响力的赏金任务，才能达成预期。
抱着些微的期待，瓦里纳一一翻看今天的报纸。
没想到还真有收获。
最近《每日观察报》一直跟踪报道的一件花边新闻有了新的波折。
这些天，有两位家世显赫的年轻人因为某件珠宝首饰的归属权起了争执，为此约定了一个赌局，成为最近最热门的话题之一。
《每日观察报》专门开设专栏，每天更新双方赌局的最新进展。
虽然没有细致了解过，瓦里纳也大概知道，这是两个大男孩争风吃醋的戏码，重要的不是那件据说很名贵的珠宝首饰，而是胜负本身。
他们设立的赌局很简单，目前据有那件首饰的一方，会确保它留在贝克兰德西郊的某个庄园里一个月，在此期间，另一方可以任使手段，最后以首饰的归属论输赢。
现在已经临近最后时限了。
因为与他无关，瓦里纳没有详细去了解。
但今天不一样了，或许是时限将近，其中一方发布了悬赏。
瓦里纳细看报道，这才关注到两位年轻人的身份，发现他们的确家世显赫，分别是罗杰·辛德拉斯和瓦登·格拉米尔。
富裕的辛德拉斯先生是贝克兰德银行的第三大股东，南威尔人银行的第一大股东，王国最有名的银行家和企业主之一。
罗杰是他的小儿子。
瓦登家里虽然没有那么有钱，但有另外的优势——他的父亲是一位世袭男爵，王国上院议员。
这是权与贵的斗争。
在这场小小地交锋中，罗杰目前处于劣势。
那件首饰如今在瓦登手上，在城外西郊的黑荆棘庄园内，由众多仆人和守卫保护。
当然，因为这是蒸汽浪潮席卷的时代，身在新兴资产阶级家庭的罗杰当然不会服输，尤其是不会对已经有些外强中干的男爵家庭服输。
所以他发布了悬赏，只要帮他从黑荆棘庄园中取得首饰，就可以得到500镑的赏金。
瓦里纳想了想，觉得这个任务他有机会完成，可以接。
……
下午，希尔斯顿区。
瓦里纳被管家领着，在辛德拉斯先生家别墅的花园里，见到了他的小儿子罗杰·辛德拉斯。
他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脸型较圆，黑发整齐后梳，露出了宽阔的脑门。
“你能帮我拿到那件首饰？”罗杰说话相当直接，语气听上去有些严苛。
瓦里纳十分自信地回道：“我是一个赏金猎人，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就你？”罗杰斜觑了他一眼，“你看上去也不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
瓦里纳轻笑一声。
“不知道罗杰小先生你有没有听过，罗塞尔大帝说过的一句名言，‘人的本领是不能从外表上轻易判断的’？”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况且，我想你也没有时间再找别人了。”
罗杰踱了两步，忽然转身，说道：
“我确实已经找遍了能找的帮手，所以只能让你去试一试。”
“我给你2天时间，但有些事情我要说在前面。”
“我只要结果，如果你在黑荆棘庄园出了什么事情，那可与我无关，我也不会承认你受到了我的雇佣。”
瓦里纳点了点头，“这个我当然清楚。”
谈话到此结束，他接到一张首饰的照片之后，又被管家领出了院墙。
……
夜里9点，瓦里纳赶到了西郊的黑荆棘庄园。
这是格拉米尔男爵家的产业，有着超过百年的历史，即便财政状况不佳，男爵仍然会每年都花一笔钱进行大的修葺，以便秋冬季的周末能邀请朋友们来度假。
此时，庄园各处门窗紧闭，大多数地方都已经熄了灯火，唯独宴会大厅灯火通明，男仆女佣们在庄园执事的安排下来回巡视。
一看就知道，那件首饰肯定就在灯火通明的大厅，等着心怀不轨的客人自投罗网。
这是瓦里纳预料的情况之一。
但是这种安排也许可以防住一般的蟊贼，但对他来说却是无用功。
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亲自去偷那件首饰。
他是赏金猎人，接下这件任务为的是树立擅长解决问题的形象，当然不可能直接去偷。
瓦里纳小心地在黑暗中穿行，寻找瓦登的踪迹。
按他所想，在这个时候，瓦登应该也会住在黑荆棘庄园才对。
在搜索了一大半的卧房以后，瓦里纳终于在二楼正对着花园方向的一间大卧房中找到了瓦登。
他已经换上了睡衣，但还没有入睡，而是坐在书桌前，翻阅着一本不知名的书籍。
瓦里纳观察片刻，确定没有问题以后，从窗户进入室内，来到瓦登身后，一手捂住他的口鼻，一手用刀柄顶住了他的后腰。
“瓦登·格拉米尔先生，我受罗杰·辛德拉斯先生的委托，来和你进行一场谈话，你可以暂时不要声张吗？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瓦里纳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只要你不呼喊，不回头，我保证谈话结束就会离开，你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同意的话，你可以轻轻的把手里的书放下。”
话音刚落，瓦登就松开了手，让书本从手中滑落。
“很好。”
瓦里纳松开了左手，但却右手却保持了先前的动作。
第91章：说服
“你想做什么？”
瓦登的极力表现自己的镇定，但声音还是有一些颤抖，“东西在宴会大厅，你该遵守游戏规则！”
心理素质还不错……至少在高压下还能保有理智的思考，已经很难得了。
瓦里纳将刀柄稍稍撤开一些，脱离了瓦登背后紧绷的肌肉，说道：
“我说了，我只是来谈话的。”
“只要你配合，我还可以给你更大的空间。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会放弃最基本的控制，你明白吗？”
“嗯。”瓦登回应一声。
“你该说正题了，罗杰让你来做什么？”
瓦里纳退开几步，让大半的身体隐没到附近的阴影当中，说道：
“你可以转身了。”
“至于罗杰，他当然是想让我偷走首饰，赢得赌局，让你颜面扫地。”
瓦登在椅子上慢慢侧过身体，淡蓝的眼眸看向身后，却只看到了一双半旧皮靴的前半段以及正在把玩铁质刀柄的一只右手。
来人把身体掩藏在阴影当中，看不分明。
“但我是一个赏金猎人，想要赏金不假，但却不想因此得罪任何一个大人物。”
听到这里，瓦登已经明白过来，这家伙在异想天开，“所以你想说服我，主动把那件首饰交给你？”
“呵呵，你很有想法，但我不觉得你能成功。”
瓦登轻轻笑出声来，已经没有了紧张的情绪。
这固然和他自身过硬的心理素质有关，但更多是因为瓦里纳用上了“魅惑”的类法术，让自己的言辞听上去更加真诚。
“我已经争取到了谈话的机会，而这就是成功的开始。”
瓦里纳从旁边拖来一张椅子坐下，问道：
“瓦登先生，你考虑过自己赢下赌局的结果吗？你能保证那位……呃……”
“布兰妮小姐，康纳德子爵最喜爱的小女儿。”瓦登有些不满地插口提醒。
“对，布兰妮小姐。”
瓦里纳开始引导他的思路，“你觉得她会是那种肤浅的姑娘？用这种野蛮的胜利就能打动她的芳心？”
“不，……”瓦登急忙反驳，但吐出一个单词以后就哑口无言。
“你看，”瓦里纳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你自己就知道这个道理。”
“我再问你，你知道自己赢下赌局的代价吗？”
“不过是得罪一个大富商的儿子罢了，”瓦登有些高傲地说道：“要不是他家里够有钱，他都接触不到我们这个圈子。”
瓦里纳“啧”了一声，“贵族的高傲蒙蔽了你的双眼。”
“我问你，你觉得是用钱取得爵位简单呢，还是开辟一条新财路更简单？”
“不可能！”
瓦登下意识反驳，“不可能用钱就能取得爵位！国王陛下不会再轻易册封贵族。”
至于开辟财路，他直接就忽略过去了。
要是赚钱的法子那么容易想到，哪还轮得到那么些个富商出现？
“看，你自己也明白。”
瓦里纳点破关键，“取得爵位只需要得到国王陛下的认可，而赚钱，你连一个可能的方法都想不出来。”
“我问你，如果辛德拉斯先生取得了爵位，你还有什么地方强过罗杰吗？”
“但是这不可能！”瓦登坚持自己的看法。
“那可说不好，万一王国财政出现困难，你说国王陛下会不会改变主意？”
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以后，瓦里纳立马引回正题，“你设立这场赌局，潜意识里不就是想要在维护自身颜面的同时，尽量缓和与罗杰的矛盾吗？”
“如果我有办法保证你颜面不失，还能交好罗杰，甚至可以向布兰妮小姐展现你的宽容和大度……”
“这样三全其美的办法，你也完全不作考虑吗？”
这一次，瓦登沉默了。
他从那句假设里联想到了自家的财政状况，的确是有些紧凑。
这还不是个例，最严重的斯托特子爵家，甚至去年就找了借口打破惯例，和富商家庭进行了联姻。
万一真让这个赏金猎人说中了……那辛德拉斯先生还真有可能得到册封！
这时候，他听到了瓦里纳提出的“三全其美好办法”的蛊惑。
“说说看，我考虑一下。”
原本随意侧坐在椅子上的瓦登，不自觉地直起了身体，言语上的态度也软化了非常多。
“很简单。”
瓦里纳走出阴影，让瓦登看到自己脸上自信的微笑。
“你只需要在最后期限之前，收敛胜利者的姿态，谦和地与罗杰和解，与他共享首饰在名义上的所有权即可。”
瓦登捏起下巴，很快想到了这个办法的最大缺陷，皱眉道：
“可是这需要跟罗杰提前达成默契，这不就约等于我提前认输了？”
“当然不会！”
瓦里纳摆了摆手，“人们只会看到，你在即将获胜的最后关头，大度地选择了和解。”
“如果硬要说有人提前认输，那认输的也是罗杰，我会帮你达成这一步。”
“如果一定有人要追究这个，到时候我可以为你作证。”
说到这里，瓦里纳朝他挤了挤眼睛。
瓦登的眉头舒展开来，靠上了椅背，问道：“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家伙，有点水平的啊……这就反应过来了，知道要先表示诚意。
很快，瓦里纳压下心中的一丝惊讶，说道：
“很简单，接下来你亲自保管那件首饰，让它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就好了。”
瓦登点点头，问出心中最后的疑惑：“你确定自己不是在为后续的偷窃行动降低难度？你确定自己有办法让罗杰提前认输？”
“当然！”
“当然，”瓦里纳保持着微笑，强调道：“我是一个赏金猎人，想要的是赏金，而不是得罪权贵。”
“我会帮你达成期望。”
“当然，这需要你在事成后支付一些赏金。”
瓦登站起身来，淡蓝的眼眸上下打量着瓦里纳，问道：“你要多少？”
“不多。”
“不多，”瓦里纳伸手比了比，“罗杰的任务危险得多，给出的赏金也不过才500镑罢了。”
“我认为，300镑是合理的价格。”
“我想，这对你们来说，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数额。”
这个要价让瓦登感到有些肉痛，但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考虑到这能与罗杰改善关系，最后他咬牙点头。
“如果你办得好，会有300镑的。”
第92章：附和
“你说任务有了进展，这么说你拿到那件首饰了？”
第二天中午，花园里，瓦里纳再次见到罗杰·辛德拉斯。
“是的。”
瓦里纳十分肯定地回道：“你可以去打听，昨晚以后，没人再见过庄园里的那件首饰。”
“我已经打听到了，据说是瓦登决定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亲自保管它。”
罗杰说着，转头看向瓦里纳，“这么说消息是假的，实际上东西已经在你的手上？”
“正是如此。”
自从晋升为“教唆者”以后，瓦里纳对自身的表情控制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能一本正经地说出编造的谎言，堪称毫无破绽。
“你想加价？”
罗杰上下打量一遍瓦里纳，皱眉说道：“交出来，我再给你加300镑。”
“你要想清楚自己有多大的胃口，不要贪吃把自己给撑死了。”
“不，不是加价。”
瓦里纳把手摆了摆，说道：“我只是还有一个顾虑，希望能得到解决。”
“你说。”罗杰皱起的眉头没有放松。
“我是一个赏金猎人，我想要的是赏金，但这不包括得罪权贵。”
瓦里纳轻车熟路地说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如果我直接把东西交给你，那就是得罪死了一位男爵之子。”
“或许短时间里对我没有妨害，但日子久了，总归是一个隐患……”
这时候，罗杰抬起手掌打断了瓦里纳。
“所以，你想要我家的庇护？”
他再一次打量瓦里纳，沉吟道：“你能拿到那件首饰，应该比家里那些护卫强上一点，嗯……只是忠心还需要考验。”
他似乎还想说些考核标准什么的，但已经察觉他会错意了的瓦里纳也出声打断道：
“不，你理解错了，罗杰小先生。”
“我不想加入什么势力，也不喜欢受到别人的管制。”
瓦里纳用上言语“魅惑”的类法术，让自己的态度显得真诚可信。
“我想说的是，我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只差你点头帮忙，作出一点小小地配合。”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看向侍立在几步开外的管家。
罗杰看懂了他的意思，但不作反应。
瓦里纳收回目光，同样不发一言。
仅仅过了一分多钟，罗杰就略显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抬头吩咐道：“加西姆，你退开些。”
中年的管家应声而退，远离了十多步。
“你可以开始了，”罗杰的脸上隐有怒意，“我提醒你，说话注意分寸，不要真的惹怒了我。”
这换来了瓦里纳的微笑和点头。
其实他要说的内容并不需要特别的保密，只是通过这样的办法支走管家，可以让他更轻松、更隐蔽地引导罗杰的思路罢了。
这和诈骗的手法其实差不多。
当你顺着别人的思路进行思考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忽略一些实际上很明显的破绽。
“瓦登先生亲自保管首饰的做法，是我给他出的主意。”
瓦里纳开局就打出王炸，直接把罗杰炸得两眼瞪圆。
“什么？！”
这句话声音不小，瓦里纳看向管家，正好见到他又退开几步的样子。
还行，这管家挺本分的……瓦里纳不等罗杰出声指责，继续说道：
“我以罗杰先生你的名义，给他留了张纸条。”
“我告诉他，虽然先生你取得了赌局的胜利，但这种事大家自己清楚就好了，没必要公开出去。”
“大家都是朋友，谁输了面子上都不好看，不如在最后期限和解，首饰在名义上也归你们两方共同所有。”
“什么？！”
罗杰的声音还是那么大声，“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非要赢得这该死的赌局？”
“还不就是为了让他丢脸？”
看得出来，罗杰有些急了……论素质和能力，他比瓦登要差上一些。
对付他这样性格的人，就不能用反复提问那一套了，那只会更加激怒他这头小兽。
“当然要让他丢脸！”
瓦里纳大声附和，“不但要让他丢脸，还得让他一边丢脸，一边笑着说‘谢谢’。”
“那才过瘾！”
“啊？”罗杰有点懵。
他刚才还以为瓦里纳要劝他大度，正要倾泻怒火的时候，就被意料之外的大声附和搞懵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两颊都涌上了兴奋的红色。
“快，细说！”
“你快说说，怎么做到让他一边丢脸，还得一边说‘谢谢’？”
这下稳了……瓦里纳看到罗杰的反应，心中大定，开口解释道：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守住首饰就是赢。”
“换句话说，只要和解的时候，首饰不是从他手上拿出来的，那么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对，”罗杰跟着符合，“你说得对！”
“还有呢。”瓦里纳保持微笑，继续说道：
“你明明赢了，却主动与他和解，这不正好显示了你宽容大度的高尚品质？”
“单凭这一点，瓦登就得陪着笑脸，好好配合和解的仪式。”
“这种场合下，他表现得越是绅士和高雅，就越是能衬托出罗杰先生你更高一层。”
罗杰这时候已经喜上眉梢，沉浸在瓦里纳描绘出来的，美妙的和解场面当中了。
过了好几分钟，罗杰渐渐回过神来，正好看到瓦里纳的笑脸。
“啊，这……，我……”他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慌乱。
“没关系的，我能理解。”瓦里纳保持微笑，继续说道：“其实，这个办法还有第三个好处，我还没有说到。”
罗杰定了定神，点头回道：“嗯，你说。”
他的态度与刚开始相比有了巨大的变化，已经有了一丝亲近的感觉。
瓦里纳扫视周围一圈，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只是听说啊，辛德拉斯先生似乎有取得爵位的想法。”
“如果是的话，与瓦登先生和解，维护他的颜面，甚至和他成为朋友，说不定会对辛德拉斯先生的事情有那么一些微小的帮助呢？”
“这可是一举三得的好办法呀。”
罗杰第三次打量瓦里纳，最后评价道：“你很不错。”
接着，他转而问起和解的事情，避开了瓦里纳最后的说法。
“那么你来说说，你留给瓦登的纸条上，是怎么安排这场‘和解仪式’的？”
第93章：主导
瓦里纳凑近一步，说道：
“瓦登放出消息，说他在亲自保管首饰，这是在用行动表示低头；相应的，罗杰先生你这边，我也设计好了表示接受的行动。”
“这就是我先前就提出来的，需要先生你作出一点小小配合的地方了。”
罗杰挑眉，笑问：“哦？那我该做什么？”
“很简单。”
“这很简单，”瓦里纳微笑着说道：“你只需要准备一场下午茶聚会，邀请瓦登参加，就是在释放很明显的讯号了。”
“对，就是这样！”
罗杰提起右手，做了一个握拳下挥的动作，“你的建议很棒，就按你说的办。”
“我已经等不及想看到瓦登在下午茶上的表情了。”
说着，他伸手朝远处的管家招手。
等着管家快步走近，他吩咐道：
“明天下午，我要举办一场下午茶聚会。嗯……主题就定为珠宝鉴赏吧，你尽快拟出受邀客人的名单给我，然后发出邀请函。”
“我的要求是，客人里一定要有瓦登·格拉米尔，《每日观察报》的记者，还有珠宝设计师阿鲁卡尔德先生。”
“遵命，先生。”管家微微躬身，退开两步后转身，又快步离开。
这时候，罗杰才想起来，还有身边的瓦里纳没有安排。
想了一想，他摘下左手食指上的那枚猫眼石戒指递给瓦里纳。
“这个借给你，我会吩咐下去，明天你出示它就可以参加我的下午茶。”
……
下午，希尔斯顿区，另外一个花园别墅里。
头发花白的老管家拿着刚刚送达的下午茶邀请函，在小主人午睡之后的第一时间报告消息。
这个消息让本来还有些惺忪的瓦登陡然振奋起来。
“这个雷克萨，真的改变了罗杰的态度！”
“他真的很擅长说服别人。”
过了一个晚上，瓦登本来已经有些回过味来，觉得自己昨晚有些太过轻信一个陌生的赏金猎人了。
但是这封邀请函的出现，确实和他保证的一样出现了。
这再一次打消了瓦登心头开始滋生的怀疑，甚至在反复之下，信任程度更增一分。
他开始期盼那位赏金猎人的再次拜访，好把关键的道具——那件大师设计的首饰——按约定交托出去。
这是必要的步骤。
下午茶的时候，如果这件首饰是从他手里拿出来的，那就不是和解，而是打脸了。
在罗杰已经提前示好的情况下，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发生的！
赏金猎人雷克萨才是最好的人选。
在赌约的最后期限，在罗杰即将落败的关头，他主动将首饰交给罗杰委托的赏金猎人，委婉地达成和解，这必然能释放出最大的善意。
可问题来了，这雷克萨去哪了？
怎么还不来？
瓦登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念着这个人，结果一直等到夜里，也没有看到他的半个人影。
从来没有哪一个男人，能让瓦登牵肠挂肚这么久的。
瓦里纳做到了。
……
瓦里纳下午去了东区。
打造身份形象的赏金任务已经渐入佳境，只差最后的完美收官了，他接下来需要的是走近，乃至走进工人群体的委托。
趁着下午有空，他在东区的几个酒吧转了一圈。
可供利用的事件有不少，但都局限在个体或者少数人身上，和他快速建立声望的计划不符。
最后，瓦里纳还是在受他影响最深的码头区找到了合适的介入点——
码头区很多工人自发团结，在向码头工会讨要欠薪。
他们已经委派了代表，在和工会的新会长，也就是死鳗帮的新老大谈判。
瓦里纳对他们的尝试并不看好。
这种是原著中也描述过，工人罢工，委托代表和工厂主谈判，最后的结果却是代表被工厂主贿赂拉拢；
他们配合起来，拉一批打一批，很轻松就分化了罢工的工人们，解决了问题。
如果这次讨薪事件也是这样的话，那么瓦里纳就有了一个绝佳的入场机会。
当然，如果不是的话，也没有太多关系。
东区那么大，只要多等等，耐心找一找，类似的机会总会再次出现的。
……
晚上，月圆之夜。
瓦里纳在恰当的时间来到勇敢者酒吧。
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他和马里奇已经很熟悉了。
两人相对而坐，谁也没有说话。
瓦里纳一边翻着节制派的圣典，一边想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得到完全信任，能从这里了解到更深层次的神秘学知识。
比如那本最后交给了克莱恩的《秘密之书》，他就很想看一看。
和他通过原著打开的眼界相比，瓦里纳现在掌握的神秘学知识还是太少了。
而没有足够的神秘学知识，他根本没办法搞清楚自己身上的特殊之处。
很快，午夜来临。
瓦里纳像上次一样，连接了马里奇和一位活尸。
这一次，那位活尸只是表现得有些蠢蠢欲动，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直接跳了起来。
除此之外，瓦里纳的感受也变得不同。
灵性流失的速度大大减缓了，再加上他晋升序列8时，灵性有了很大的增幅，瓦里纳感觉自己坚持半个小时也不是问题。
当然了，这对马里奇来说没有意义。
因为他仍旧只愿意接受4分钟时间的帮助。
……
13日，早上八点多。
瓦里纳赶到希尔斯顿区的一栋花园别墅外。，按响了门铃。
这是格拉米尔男爵的府邸。
经过仆人的通传，瓦里纳在老管家的带领下见到了瓦登，同样是在花园里。
这个年轻人昨晚似乎没有睡好，还在打着哈欠。
瓦里纳和他对答几句，还出示了罗杰给他的戒指，打消了他心中刚产生的一丝疑虑，成功拿到了那件首饰。
到这时，瓦里纳才真正完全掌握了事件的主动权。
和首饰一起到手的，还有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显然是说好的，300镑的赏金。
瓦里纳收好赏金，将大首饰盒塞进怀里，告辞离开。
受到“魅惑”能力的影响，瓦登和罗杰都忽略了一点，如果瓦里纳这时候趁机跑路，所得的收益其实远远超过了所有的赏金。
当然了，瓦里纳不是一般的赏金猎人，他还有别的目的，不会真的跑路。
第94章：明争暗斗
下午茶时分，希尔斯顿区，辛德拉斯先生的豪宅。
一场特别的下午茶暨珠宝鉴赏交流沙龙正在进行。
受邀而来的宾客有不少，但显然所有人都明白，这次下午茶不比寻常。
夸张点说，它是一个战场。
稍后，罗杰·辛德拉斯与瓦登·格拉米尔这两个年轻人的赌局将会迎来终结，分出胜负。
两个年轻人正坐在一起，亲切交谈。
在他们身边的，是希尔伯特·阿鲁卡尔德先生，他是一位珠宝设计师，同时也是心理学家，才华非常出众。
两人的赌局，争夺的正是由他精心设计而成的“海蓝之心”钻石项链。
希尔伯特·阿鲁卡尔德是位四十来岁的男子，似乎有几分南大陆血统，肤色偏棕。
他褐发蓝眼，五官轮廓不算出色，给人一种沉默内敛的感觉。
他虽然有加入到两个年轻人的交谈中，但主要以微笑观察为主，偶尔的回应也不过是“嗯”“啊”这样的简单音节或者更直接的点头摇头。
但即便如此，他的回应也总是恰到好处，没有给人半点不礼貌的感觉。
在他们附近，来自《每日观察报》的新闻记者迈克·约瑟夫正在小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时不时还会抬头看一下他们的表情。
在他的脚边，放着一台沉重的便携式相机。
显然，这东西等下会派上大用场，帮他记录下至少也是这个月新闻头条的名场面。
除了这几个核心人物以外，受邀而来的其他客人也来头不小。
有菲利普百货商店里的珠宝商女经理，有爱好收藏的贝克兰德大学资深副教授，有国家美术馆的鉴赏家……
当然，热衷打扮，喜爱珠宝的夫人和小姐也来了不少，不过那位最关键的布兰妮小姐却是没来。
瓦里纳是其中的另类存在。
他不属于这个圈子，在场上也没有熟人，过了开场的一小段时间以后，就单独坐在一处，一边喝着高档的王后红茶，一边观望着场上的男男女女。
借助“教唆者”的能力，他可以轻易从这些人的言辞中察觉出隐藏的炫耀、攀比、嫉妒等等负面情绪，就好像是毛线团上的一个个线头。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抓住这些线头，一点点地深入，最终牵扯出他人内心深处的大块黑暗。
从这方面来说，瓦里纳忽然又觉得“教唆者”不够厉害。
“读心者”能察觉到所有的情绪，能异常准确地掌握人心，这不比“教唆者”厉害了一倍。
不过考虑到如果是战斗，他一个人能打十个“读心者”，而且“读心者”也没有类法术的主动技能，瓦里纳的心理就又恢复了平衡。
况且他也不是不能“读心”。
瓦里纳感觉得到，只要他再消化一些“教唆者”魔药，降低它对自己精神的压力，他就可以在保持冥想状态的同时使用“连接”能力了。
这不就就变相完成了“读心”？
当然，这是强行读心，会被人察觉的。
“年轻人，你很少参加这种聚会吗？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一位戴着银边眼镜，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捧着一杯咖啡，坐到了瓦里纳附近。
瓦里纳淡笑着反问：“难道我就不能是和您圈子不同，第一次遇到吗？”
“对，这是一种可能……呃，或者说这就是事实。”
中年男人继续说道：“但是，我发现你对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种疏离感，显然不像是聚会常客。”
“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类似的聚会。”
瓦里纳笑笑，“我是一个赏金猎人，能参加这场聚会，只是一个恰好的巧合罢了。”
他是打算用自己的身份，让中年男人失去和他谈话的兴致。
但这招显然没有起效，中年男人顺势说道：
“赏金猎人吗？那你肯定有特别的强项，才能……”
“抱歉，打断一下，那边的先生在叫我了。”
瓦里纳指了指起居室另一边的罗杰和瓦登等人，歉意一笑，从沙发中起身。
他刚刚靠近下午茶的两位主角附近，就听到他们都在招呼自己拿出那件首饰。
瓦里纳从怀里取出那个大首饰盒，看了瓦登一眼，将它交到了罗杰手上。
这是他的“和解计划”里最难的一关——怎么让两位都自认为是胜者的人，收敛起自己的得意，与失败的对方和平相处。
“我给你们介绍，他是雷克萨，一位赏金猎人，擅长解决问题。”罗杰拍着瓦里纳的肩膀，把他介绍给其余三人。
还好，罗杰的话还不算露骨……瓦里纳这时候赶忙出声，挽回将要倾斜的天平。
他用谦虚的口吻说道：“事实上，我也只是一个赏金猎人，真正擅长的是寻找解决问题的助力和办法。”
瓦里纳说话的时候，那位希尔伯特·阿鲁卡尔德先生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雷克萨确实是解决问题的高手，”瓦登这时候附和道：“他想到完美的办法，避免了我们中有人损伤颜面。”
“你说是吧，罗杰？”
一旁的新闻记者迈克来回打量两位主角的神情，手里写个不停。
这话有点危险了……瓦里纳正想插话缓解气氛，就听到阿鲁卡尔德先生的沉稳嗓音：
“诚实地说，我很想问一下两位先生，你们到底哪一位更喜欢我设计的首饰？”
坏了，这家伙没安好心……听到这话的瓦里纳心中一沉，很敏锐的察觉到这个珠宝设计师是在拱火，挑唆矛盾。
“哈哈。”
他连忙大笑几声，暂时吸引注意力，接着说道：
“恕我僭越，我想两位先生对您的设计都十分得喜爱，很难分得清谁更喜欢。”
瓦里纳在这句话上动用了言语“误导”的类法术，将“对设计的喜爱”和“赌局胜负”这两个概念完全区别开来，杜绝罗杰和瓦登的联想。
这一次，瓦里纳说话的时候，那位希尔伯特·阿鲁卡尔德先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做完这一步，看到罗杰和瓦登都开始赞美和吹捧阿鲁卡尔德先生的设计，瓦里纳才有精力来回味他刚才忽然的态度变化。
下午茶开始以来，他一直待在两位主角身边，却总是给人一种小透明的感觉……而且刚才，如果不是他的话语中明显带着挑唆的意味，瓦里纳甚至都还发现不了他的恶意。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不是普通人！
瓦里纳回忆了一下宾客们对这位希尔伯特·阿鲁卡尔德先生的印象和认知，发现他除了是珠宝设计师以外，同时还是一位心理学家。
心理学家！
难怪了。
这家伙哪里是心理学家，他是“心理学家”！
修改提示，关于第94章后半段
因为昨晚临近更新死线的原因，原本的第94章写得有些虎头蛇尾。
明明搭建好了舞台，四位主演也站到了台上，还专门配备了摄影师……
结果我居然一句话就把本应该是最精彩的正戏直接跳了过去，这实在不应该。
我小幅度修改了94章，增加了意犹未尽的内容，希望能够改善感官。
我检查一下错别字，马上放出第95章。
第95章：无言以对
察觉到那位珠宝设计师的真实身份以后，瓦里纳就紧张起来。
一来他刚才动用了“误导”的非凡能力，估计已经被对方察觉出来非凡者的身份了；
二来是对方刚才的举动，如果不是有意破坏他的谋划，那就是在刺探自己了。
不行，得敲打回去！
打定主意以后，等到罗杰和瓦登的溢美之词说过了一轮，瓦里纳趁机说道：
“阿鲁卡尔德先生，听说您除了是一位珠宝设计大师以外，还是一位出色的心理医生，恕我冒昧，我可以去拜访你吗？”
他有加重“心理医生”这个单词的发音。
阿鲁卡尔德先生闻声转头，看到的是瓦里纳眼中满满的恶意。
当然，这一闪即逝，非常容易被当作是错觉。
但是他可是一位序列7的“心理医生”，相信自己绝不可能看错。所以……这是威胁？
他心中一懔，有些后悔自己先前的随意刺探了。
他有些托大了，没想到对方不是一般的非凡者，居然这么敏锐，只通过一句话就判定了自己的序列。
要知道，他才刚刚确定下来对方的确是非凡者。至于序列，只能说缩小了范围，大概是“律师”、“诈骗师”和“教唆者”中的一个。
但这和刚才的恶意的对不上啊……难道，他是一个“冷血者”？！
阿鲁卡尔德先生的心念飞转，很快展露了一个颇为热情的笑容，“如果是正式拜访的话，欢迎之至。”
“会的，如果我白天有空的话。”
瓦里纳笑着点头，对阿鲁卡尔德先生的态度有了更准确的把握——看上去是选择了从心。
当然，他不会因此放松警惕，毕竟要“小心观众”。
好在阿鲁卡尔德先生确实表现出了诚意，在后续罗杰和瓦登的言辞交锋里，也开始动用语言引导，缓和和软化双方的态度。
他和瓦里纳配合起来，“误导”和“说服”之后接上“安抚”，很快就让两位主角抛弃成见，握手言和。
“各位，关于这些天的赌局，在今天的下午茶聚会上，我想可以给大家一个结果了。”罗杰捧着那件大首饰盒，高声吸引所有宾客的注意力。
瓦登他上前一步，伸手打开罗杰手中的首饰盒，展示出里面那条精美的，有着大颗海蓝宝石吊坠的钻石项链，口中说到：
“我和罗杰共同决定，握手言和，赌约取消。”
罗杰紧跟着说道：“这件‘海蓝之心’项链，将会是我和瓦登共同所有，以此来见证我们的友谊。”
这种意外的结局让来参加下午茶的宾客们相当惊讶，议论纷纷。
“咔擦！”
早有准备的迈克记者抓住时机，抓拍下了两人和解的场面。
他匆匆插进衣兜的小本子上，记下了这么一句关键的信息，“罗杰和瓦登取消赌局和解，赏金猎人雷克萨似乎是关键人物。”
……
下午茶聚会结束之前，瓦里纳得到仆人提醒，留在最后离开。
在别墅门厅，他与刚送走客人的罗杰碰面。
罗杰看着瓦里纳，流露出一丝失望的情绪，“本来你做得非常好，我是打算给你的赏金翻倍的。”
“可惜，因为你的小心谨慎，我的胜利表现得不够明显。”
他看着瓦里纳，摇了摇头道：“就像你说的，你确实只是一个赏金猎人。”
“不过，你还是完成了我的委托，所以赏金不会少你的。”
一旁的男仆这时候上前一步，递过来一个鼓囊囊的信封。
瓦里纳接了，也不查点，顺手塞进口袋，微笑说道：“感谢你的慷慨。”
“希望还有下次合作的机会。”
说完，他戴上半高礼帽，点头致意后走出了门厅。
……
虽然有些波折，但总算结果是好的。
回程的马车上，瓦里纳打开信封，点数了一下，发现罗杰最后给出的赏金数额是600镑。
算一算，加上瓦登那边的300镑，再欠马里奇一些，哪怕考虑到材料溢价，拿下序列7“女巫”魔药的两件主材，在金钱方面也已经没有问题了。
前提是马里奇的圈子给力一点，能找到两件材料。
接着，瓦里纳又考虑起那位“心理学家”阿鲁卡尔德先生。
借助一次短暂的“推理状态”，瓦里纳回忆起来，这位先生是心理炼金会的成员，也是未来审核“正义”奥黛丽小姐加入心理炼金会的负责人。
应该暂时问题不大。
这是瓦里纳的最终判断。
毕竟他只暴露了赏金猎人的身份，而对方暴露了更多，互相伤害的话，显然是对方更加吃亏。
至于更久的以后？
那时候他大概也已经成为“女巫”，并且转换了身份，就更不用担心了。
回到住处，瓦里纳惊奇地发现，琦莉居然不在。
这可少见了，以往她不都是窝在家里的吗？
不过考虑到她也受到魔女教派的制约，也许是又有新的任务，也不算反常。
瓦里纳摇了摇头，收拾一番，在盥洗室洗浴以后，钻进被窝补眠。
他已经接近两天一夜没有睡觉了。
如果还是普通人的话，恐怕下午茶的时候，瓦里纳就会头脑昏胀，完全没法主导自己设计好的和解仪式了，更别说还要和一位“心理医生”短暂交锋。
……
瓦里纳本以为自己可以一觉睡到14号的早上，但显然他失算了。
晚上八点，魔女上司把他叫醒了。
“我给你买了晚餐，”琦莉指了指她放在桌上的木质餐盒，说道：“另外，跟我说说，你这几天都在忙些什么。”
睡着了是没有感觉的，但被叫醒以后，瓦里纳确实感觉到饥饿。
反正他也没少吃琦莉带来的餐食，于是起床去盥洗室简单洗漱，回来坐在桌前开动。
饭后，他配上自己编造出来的理由，大概向琦莉描述了一下自己完成的第一件赏金任务。
“就是这样，我确实用教唆的能力主导了整个事件的发展，但扮演反馈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
“所以，我还需要继续探索，寻找更好的扮演方法。”
琦莉盘坐在他的床上，左手托着下巴，听完瓦里纳的说法以后，小心措辞，委婉地建议道：
“也许，扮演‘教唆者’需要的不止有‘教唆’，更重要的是，要诱发目标心中的恶欲，产生一些比较恶劣的后果？”
唉，这我当然知道……我甚至还知道最快的消化办法，就像原著中特莉丝的行为那样……但我不想做到那么恶劣的程度啊……
看着沉默的瓦里纳，琦莉又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没有关系，你有时间慢慢尝试。”
“这几天我挑选了两个新的‘刺客’，有什么任务我会交给他们。”
瓦里纳听得无言以对，感觉自己承受了过多的好意，心情有些沉重。
第96章：冲动之举与报道
或许是出于感动，又或者是因为愧疚……总之，在琦莉离开前，瓦里纳叫住了她。
在房间门口，他把琦莉搂进怀里，摸了摸她蓬松微卷的的柔顺褐发，轻声说道：
“你对我太好了，谢谢。”
瓦里纳很快就对自己的冲动之举感到后悔。
他能感觉到，琦莉的身体在僵硬了一瞬间后迅速软化，双手反抱，完全融进了他的怀里。
冲动之举出现了。
紧接着，瓦里纳感觉到，怀里的温度迅速上升，好像他抱进怀里的是一个暖炉。
心底的欲望翻涌上来，让他的双眼都好像泛起了绿光。
好在瓦里纳的节制功夫已经今非昔比，他在迷失前找回自我，借助右手食指上的“囚徒戒指”，将翻涌的欲望转化为坚强的意志。
然后，他将魔女推离了自己的怀，轻声说道：
“晚安。”
琦莉怔了怔，随后抬起晕红的俏脸，目光在瓦里纳的脸上扫了扫。
“晚安。”
最后，她收回目光，回了自己的卧室。
琦莉不明白，她分明感受到了瓦里纳强烈的敬意，但为什么又拒绝了她。
这一次可不是她有意勾引，分明是他自己主动的。
也许还需要一些时间吧……她相信自己已经找对了办法……就像刚才那样，她已经站在了门口。
送走魔女以后，瓦里纳也在反思。
他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把琦莉当成是魔女了；
他发现，单说自己认识的琦莉，其实他的感觉是越来越好的；
他发现，这一次真正让自己恢复理智的，是对“欢愉”的恐惧。
因为有着所谓“负面人格”的存在，瓦里纳对任何能影响到个人意志的能力都十分小心，不敢沾染分毫。
罗塞尔就是前车之鉴！
他就是因为太随便了，太浪了，不知道沾了什么怪东西，才会一点一点变成最后那种偏执又疯狂的样子，甚至到了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看不下去的程度。
“欢愉”虽然是他知道的能力，但他现在却不够了解。
而且已经有案例表明，“欢愉”确实能影响到人的意志和想法。
那么即使程度轻微，瓦里纳也要和它保持距离。
毕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万一他以后遇到什么污染或者什么诡异的东西，只差那么点意志力就能翻盘，那岂不是会哭死。
考虑清楚以后，瓦里纳翻身再睡，艰难摆脱了琦莉的影响后方才入眠。
……
14号，周日。
瓦里纳照常早起，天刚放亮就没了踪影。
过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时间到了八点，琦莉才慵懒地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确定瓦里纳又出门了以后，她轻微地撇了撇嘴角。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她换上古典的裙装，戴上纱帽，出门享用早餐。
路上，她顺手在报童那里买了一份《每日观察报》，打算看一看有关瓦里纳前几天经历的相关报道。
不用找，她一眼就看到了瓦里纳的照片出现在头版头条的位置上。
当然了，照片上一共有四个人，瓦里纳算是配角，站在中间C位的，当然是瓦登和罗杰这两位家世显赫的年轻人。
照片中，他们面带微笑，右手相握，左手共同托起一个打开的大首饰盒，里面放的正是那件名为“海蓝之心”的钻石项链。
瓦里纳和另一位肤色偏棕的中年男人只能站在他们身后。
琦莉一边将香软的小松饼送进嘴里，一边把迈克·约瑟夫记者撰写的文稿看了个大概。
她这才发现，这些天瓦里纳不止像他说的那样，只尝试了一个赏金任务那么简单。
他直接打造了一个身份，一个资深赏金猎人的身份。
“……显然，赏金猎人雷克萨深受两位先生的信任，我有理由相信，他为两位先生的和解一事作出了相当重要的贡献。”
“……虽然接触不多，但我认为，雷克萨先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赏金猎人，他能力出众，言辞有力，还富有亲和力。最关键的是，他还很年轻！”
琦莉忍不住把迈克描述瓦里纳的部分又看了一遍，心情大好，比听到别人赞美自己还要开心。
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有些不满意。
她觉得，迈克记者所描述的赏金猎人雷克萨，依然远没有瓦里纳本人优秀；也还是觉得，迈克记者的拍照技术不好，没能拍出瓦里纳的独特气质。
……
乔伍德区，舒尔射击俱乐部。
瓦里纳放下手中的报纸，对迈克记者的报道很满意。
整篇新闻文稿，主要内容还是在叙述延续多天的花边新闻，关于他本人的篇幅较少，不会让他受到太多关注；
当然，他毕竟出现在了照片上，而且迈克记者也有花费笔墨介绍他。
再加上这是新年后最具热度的花边新闻，还是大结局，上了《每日观察报》的头版头条，者带来的广告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可以说，这是他自己花多少钱打广告都没有的效果。
瓦里纳完美地达成了自己的预期目的，一举三得。
他成功地一鱼两吃，拿到双倍赏金；
他成功地完成第一个赏金任务，还和两位权贵子弟搭上了粗浅的交情；
最关键的，他还成功经营出赏金猎人雷克萨的身份，甚至超出了小有名气的程度，为消化魔药的计划作了很好的铺垫；
……
遥远的仿佛在另外一个市的圣乔治区。
一间两居室的房屋里。
休从外面带着早餐回来，顺便取了信报箱里的报纸，进门后把它们一起放到桌上，放到窝在沙发里的佛尔思身边。
“休，你真好。”
佛尔思笑嘻嘻地道谢，拿起那份还有些发烫的迪西馅饼咬了一口，感受着嘴里的香脆和油滑，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啊……”
窝在住处，等人带饭投喂的感觉真不错呀。
她又咬了一口馅饼，接着拿起最上面的《每日观察报》。
“呜……休你快看……呜……这个。”
没看两眼，她就急忙去拉坐在身边的休，连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都顾不得了。
……
北区，伯克伦德街39号，马赫特议员家。
菜鸟“偷盗者”，海柔尔·马赫特小姐从贴身女仆的手里拿到今天的报纸，只看了一会儿，忽然就怔住了。
《每日观察报》的头版头条，那张醒目的照片上，有一个她认识的人。
一个她几乎完全忘记了的人！
记忆闪回，她重新想起来，那个夜晚，那个怪人，还有他说出来的怪话……
我明明打算记住他的话，再慢慢验证的……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
这一刻，她的心里满是震惊和恐惧。
第97章：二次潜入码头工会
象征性地打了一轮弹夹以后，瓦里纳便离开了射击俱乐部。
吸取了上一次事件的教训，他现在出门总是带着枪。
当然了，还有最近到手的折叠刀。
其中左轮手枪自然是通过腋下枪袋，放置在了左边腋窝；而收纳状态下只有刀柄的折叠刀则是定制了一个皮质锁扣，挂在了腰带右侧的位置上。
两者的位置都是恰到好处，很方面他随时取用。
第一次装束成这样的时候，瓦里纳下意识就觉得左手少了些什么。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手枪和折叠刀都是右手武器，缺少的是左手适用的腕弩。
他有设计图纸，但没有选择打造。
瓦里纳的理由是，相比与手枪，腕弩的优势仅仅只有隐蔽一项，但配套的弩箭太难补充，也不适合他设想的超凡战斗。
符咒顶上了腕弩的空缺。
瓦里纳将他制作的几枚鲸骨符咒放在左边口袋里，能在需要的时候快速完成激发。
这样的装束好处多多，唯独有一样缺点——
遇到警察搜身会很麻烦。
好在只要没有引来关注，街道上的巡警一般也不会随便搜查。
更关键的是，瓦里纳可不是“小丑”，真遇到紧急情况，他可以“说服”警察，让对方相信他是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
……
接下来的时间，瓦里纳还是像之前一样，游荡在东区的各个酒吧。
但很显然，这一回，那些酒保和情报贩子们对待他的态度，就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他们热情和主动了很多。
几乎所有人见到他，都会笑着招呼一声，这是之前所没有的；甚至还有少数人，主动告知他一些小道消息，或是向他推荐赏金任务。
休在东区已经打拼好几年了，也不过就是这种水平，而且名声基本还只局限在东区。
由此可见，报纸是多么有效的宣传工具。
傍晚时分，瓦里纳来到码头区。
工人联盟酒馆。
和酒保聊了几句以后，他端着餐盘，找了个人多的长桌，坐在空位上，边吃边听。
这里的伙食档次虽然比不上琦莉的口味标准，但瓦里纳觉得也还不错。虽然不够精致，但简单的烹调却带来一种粗犷的口味。
最关键的是量大管饱，还很便宜！
再配上一大杯啤酒，吃喝的动作也会不自觉变得豪放起来。
如果再和身边熟悉陌生的工人们碰个杯，大声聊上几句，那么便能轻易地和他们勾肩搭背，交上“朋友”。
当然，仅限当晚。
长久的友谊不是没有，而是比较难。
工人们大多工作繁重，能够消遣的时间很少，只有长期在相近时段光顾酒吧，并且多次成为一晚限定的“朋友”，那么才有可能留下足够深的印象，建立真正的友谊。
对于瓦里纳来说，这种一晚限定的“交情”就已经足够。
他很快就从“朋友们”乱七八糟的倾诉中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负责讨薪的工人代表已经和码头工会那边达成了初步的默契，明天签下合同以后，就能补发薪酬，并且拿出新的具体方案，保障搬运工人们的收入水平。
看着他们被劣质酒水灌得半醉的脸上依然露出那种带着憧憬的笑容，瓦里纳不忍心说出自己心中的冰冷猜测。
这些工人里，相当一部分不是没有经历过他猜测的那种骗局，但为什么还是这样的表情？
因为他们相信，愿意相信，也只能选择相信——
那几个工人代表真的有在帮助他们争取权益。
没有先进理念的指导，没有明确具体的行动纲领，没有威望足够的领导人物……他们就没有办法团结起来，就只能是一盘散沙，就只能成为工厂主们攀升阶级的垫脚石。
这种情况下，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瓦里纳也很清楚，这是时代的大势，他做不了什么。
他策划的，是一场注定失败的行动。
但他还是想试试。
不止是为了消化魔药，也是为了提前埋下思想的种子。
……
夜里11点。
瓦里纳离开酒馆，来到码头工会的那栋两层黄色小楼附近。
他是来查探情况的。
不管那几个工人代表和公会会长商量出了什么结果，他相信，在会长办公室里都能找到答案。
和几个月前不同，这一次，死鳗帮成员把这栋黄色小楼守备得相当森严。
但是，瓦里纳也不再是当初的普通人了。
他很容易就避开了巡逻的打手，来到小楼侧面，会长办公室阳台的正下方。
这里专门守着一个打手，但对于瓦里纳而言，不过是需要多制造一个短暂的“失神”状态而已。
发力跳跃，瓦里纳一步直达终点——
想当初，他可是废了好大力气，还担着暴露的风险，才爬到这个阳台上的。
阳台的玻璃门经过改装，不止锁具换了，门框里也加上了铁质的辐条。
但这对瓦里纳来说，除了麻烦一点以外毫无用处。
他解下右手腕上的细铁丝，弯折出需要的形状，塞进锁孔里鼓捣几下，门锁就开了。
接着，他把铁丝绑回手腕，推门进入。
通过“灰白视野”，他知道外面的走廊上是有人巡逻的，但只要他不搞出大的动静，隔着一堵墙，他们也发现不了什么。
没用太长时间，在寻找目标的过程中，瓦里纳先找到一个意外发现。
从文件中，他发现了这次欠薪事件的最初诱因——
前会长肯特两次发起刺杀灰鼠帮老大尤金的委托，一共花费了500镑，如果再加上当初他偷走的80镑，总共就是580镑。
对于富商和贵族之外的人而言，这是很大一笔钱款了。
这笔钱短期上肯定只能是工会，也就是死鳗帮本身承担；但长远来看，这样的亏空最后也必定会分摊到工会下辖的所有工人头上。
而且一般来说，分摊下去的集款总额肯定是要大大超出亏空本身的。
好在他及时返回，还来得及弥补当初行为种下的恶果。
之后不久，瓦里纳找到了他们商议后拟定的方案。
果然，工人代表还是背叛了工人。
这是瓦里纳不想看到的结局，也是他等待的入场时机。
他拿走相关文件，作为明天插手入场的证据。
离开前，瓦里纳起了玩心，解锁了会长办公室的正门。
算是呼应上一次的潜入，也算是留下了一个带有挑衅意味的小惊喜。
第98章：煲汤
15号，周一。
瓦里纳早早的就赶到码头区，在码头工会的小楼附近随便逛了逛，就在街角的空地找到了聚在一起的讨薪工人。
这些工人之所以没有直接聚集到工会小楼外，是因为那里有不少协会工头，或者说死鳗帮中层成员站在门口。
甚至还有两位手拿警棍的警察。
要知道，这些“工头”虽然相当可恶，但确实也算是工人们的顶头上司，轻易得罪不起。
瓦里纳也穿着蓝色的工人外套，所以很轻松就混进了人群。
这时候的时间刚过早上七点没多久。
瓦里纳目测估计，这个时候，街角空地上聚集的工人大概有接近两百人。
凭借着灵巧的动作和言辞，他像游鱼一样穿梭在人群中，不停地和人搭话。
在这个过程里，聚集过来的工人数量还在不断增加，瓦里纳也没有停下搭话的举动。
当然，因为他动作灵巧，根本没有挤到别人，又有相当多的人对他有些印象，加上瓦里纳也有注意掩饰，所以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他的主要目的有两个。
一个是问清楚欠薪的时间和数目，另一个则是贩卖焦虑。
“哎呀，我总有不好的预感，那些个代理该不会又像以前有过的那些罢工行动一样，把我们给卖了吧？”
“你说，工会克扣得那么厉害，代表们真能要得到钱吗？”
“拿到钱你准备做什么？我打算买几磅羔羊肉，好好弥补一下老婆孩子。唉，这次新年都没能让她们吃到荤腥。”
“要是那帮狗曰的敢耍花招，老子非剁了他们不可。”
……
这一次，瓦里纳火力全开，充分发挥了“教唆者”的能力。
他就像是在煮一锅鲜美的大骨汤，现在还只是预热阶段，等到那几个代表到场，就是到了大火煮开的时候。
等到一波热焰燃尽了背叛者，之后便进入到长时间的小火慢炖阶段。
在这个过程里，大骨中的胶质和营养会慢慢融入水中，最后成为一锅鲜美的浓汤。
到了9点左右，代理们露面的时候，聚集的人数已经接近了500人。
瓦里纳结合四处搭话得来的消息，估计平均到每个人头上，欠薪应该在5苏勒左右，欠款总额至少也有100多镑。
这还是没算上那些欠的比较少，为了生计没有到场的那些工人。
单看5苏勒的数值，可能那些黑心的剥削者们没有感觉，或者是单纯地不在意，但对于这些缺钱生活的工人们而言，5苏勒差不多接近一个三口之家一周的食物开销！
要知道，他们本就挣扎在温饱线附近。
5苏勒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是一家人生和死的分界线。
得出准确判断以后，瓦里纳暗自心惊。
代理一共有3个人。
两男一女，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看上去都很有亲和力，不太像是工人，不知道是怎么成为代理的。
他们只出现了一小会儿，站在方凳临时搭起的“高台”上，简单说了几句话，就打算离开，前往工会小楼。
“等一下，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瓦里纳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让他们离开。
他用上“说服”的类法术，强行留下三人。
接着大声问道：
“你们商议出来的方案，是不是所谓的分批补发，从数额少的开始。”
瓦里纳口中大声说着，脚下不停，快速靠近人群中间的“高台”。
“然后，等到多数人拿到了工钱离开，你们就会暴力驱散欠薪多的工人，解决这次问题？”
忽然在工人的口中听到自己定下的谋划，三个代理人脸色震骇，相互看了一眼，没能第一时间答话反驳。
他们的表情被众人看在眼里，怀疑的种子在心中发芽破土，急速生长。
质疑声扬起，人群开始变得纷乱。
“你胡说！”
“你有什么证据？”
“请大家不要听信谣言……”
三人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反驳辟谣。
但瓦里纳已经站在了高台上，站在了他们身边。
没有理会这三人的垂死挣扎，瓦里纳继续大声说道：
“你们是不是还打算用‘合同工’的名义，和工会原本的几个‘工头’一起，瓜分收拢一部分工人，每件工作，‘合同工’的酬劳只比先前略多，但‘临时工’的酬劳却要下降1成？”
“然后，等过一段时间，你们再找理由罚款，甚至解除所谓的合同，达成压低所有工人酬劳的目的？”
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唯独瓦里纳的声音仍旧清晰，稳稳地传进所有人的耳中。
第二个问题出来，纷乱从局部扩散到了整体。
现场一片哗然。
这个时候，作为代理的三个人已经被这样的场面吓到了，只会徒劳地重复着苍白的辩解。
“他是骗子，他在说谎……”
他们的声音被淹没在质问的声浪里，没能引动一丝波澜。
“各位工友们，大家不要着急，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说服）。”
“我有证据！”
瓦里纳从怀里掏出那份昨晚盗取出来的文件，用清晰响亮的声音，大声念出了重点部分。
人群中，愤怒的火焰已经被点燃了。
还差最后一把火。
“伯顿，你是识字的，上来看看我手里的证据。”
伯顿是住在东区，工作于东拜朗船坞的技术工人，跟休很熟悉。
这位年轻人喜欢在中午或者下午给自己一杯劣质的黑麦啤酒，他的薪水也只能承担这种啤酒，而且还不能每天都喝。
在场许多人都认识或者熟悉他。
瓦里纳也在工人联盟酒馆遇到过他两回，说过几句话，对他印象不错。
突然被人点名，伯顿又惊又怕。
但认识他的人很多，没用多久，他就被众人合力，推到了“高台”边缘。
瓦里纳伸手把他拉了上来，趁机凑近他的耳边，低声提了一句，“我是休的朋友。”
伯顿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神情有些恍惚，只听到了个“休”的关键词。
好在瓦里纳不需要他的配合，听没听到都没关系。
草案文件放到眼前，仍然恍惚的伯顿本能地诵念，声音很小。
靠近“高台”的工人为了听清楚一点，凑近的同时闭上了嘴巴，接着是后面，再后面……
没过多久，现场居然短暂地安静了下来。
第99章：水开
伯顿的诵念把人群的怒火激化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瓦里纳一直有用“教唆者”的能力把控，场面早就失控了。
最后，在最恰当的时候，瓦里纳借助愤怒和报复的情绪，挑起了他们心中的恶欲。
锅里的水，烧开了。
“他们三个是叛徒，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人群沸腾了，争先恐后的爬上简陋的“高台”，把三个代理人淹没。
瓦里纳护住伯顿，艰难撤出核心位置。
来到外围，瓦里纳双手按住伯顿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服”道：
“清醒一点，待在这里，保护好自己。”
见他状态有所好转，瓦里纳反身又进了人群，钻进先前的核心位置。
又过了一小会儿，瓦里纳从人堆里跃起，稳稳地站在了人群的肩膀上，高声说道：
“大家冷静下来，不要再挤了，里面已经有人受伤了！（说服）”
“大家听我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讨回薪资！（说服）”
把这两句话重复了几遍之后，大部分人都被瓦里纳的言语“说服”了；少部分红了眼睛的，被他用拳头特别照顾，也被冷静下来了。
那三个代理人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关节反扭，衣衫破碎，浑身青紫肿胀，早就没了呼吸。最惨的一个，右臂都被扯了下来，不知所踪。
在他们的遗体旁边，是散落的布匹和木材的碎片。
即便只是普通人，在极度的愤怒状态下，也能爆发出非同一般的力量。
只不过，那份力量不但伤人，而且害己。
“可能已经有人认出我了，”瓦里纳摘下压低的鸭舌帽，切换成“魅惑”的类法术，继续说道：“我是赏金猎人雷克萨，我会帮大家讨回欠薪，分毫不少。”
“我保证！”
说到这里，瓦里纳又是一个转折，切换回“说服”的能力，说道：
“当然，前提是大家要控制情绪，既要展现团结的力量，也要保持足够的克制，用谈话来解决问题。”
“记住，单纯的暴力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瓦里纳尽了全力，才勉强把人群的心智从破坏的欲望中拉了回来。
这比先前教唆他们报复要难太多了。
除了专业不对口以外，其实这也还有更本质的原因在里面。
从野兽到人，进化出智慧来掌管本能，花去了数百万年的时间；而只要放弃思考，把心智交给情绪和本能，人可以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就重新变回野兽。
好在刚才绝大多数的人，其实都只是受到影响，暂时被情绪裹胁了，瓦里纳这才能够挽回。
在留给人群的短暂思考时间里，瓦里纳扶起一个保存较为完好的三条腿方凳，站了上去，再次开口：
“大家跟我重复。（说服）“
“单纯的暴力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最早的回应出现在人群的外围，“单纯的暴力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是伯顿。
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清醒，也想起了瓦里纳先前的提示，脸上蕴满了激动。
“单纯的暴力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在他的带动下，稀稀拉拉开始有人跟着重复。
瓦里纳高举右手，又喊了一遍，“跟我一起重复，单纯的暴力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会带来更多的问题。（说服）”
回应的人更多了。
瓦里纳右手再振，又重复了一遍。
更多人跟着重复。
几次之后，不需要瓦里纳带领，所有人都在自发地齐声重复，“单纯的暴力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瓦里纳见想要的效果已经达成，又一次高举右手。
“大家跟我走，我们去工会小楼，讨还劳资。”
这一次，即便他没有再使用“教唆者”的能力，工人们也整齐地跟着重复道：“讨还劳资！”
瓦里纳右手把那个三腿方凳高高举起，喊出新的口号：
“团结一致，保持克制；平等对话，讨还劳资！”
工人们再一次整齐的重复了一遍，“团结一致，保持克制；平等对话，讨还劳资！”
就这样，所有人重复着口号，走上了街道。
凝聚起来的人群像是一只爬行的巨兽，令人望而生畏。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前方的路人隔着老远就纷纷退到路边躲避；等他们走过，路人们又在他们身后汇集，远远地跟在后面。
这里是东区，罢工很常见，游行也不少见，但像这样动作整齐，口号明确，目标完全一致的行动，却是前所未见。
没过多久，一行人来到工会小楼门前。
有一小撮人，大约四五十个的样子，守在门前与他们对峙。
瓦里纳在其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奎德，柯克，还有当初在咖啡馆偷袭他的高瘦男人等几人……
在他们的后方，还有两个警察。
瓦里纳止住脚步，放下手里高举的三腿方凳，顺手递给了身边的伯顿。
人群很快跟着止步收声。
“两位警察先生，我们是来讨要薪酬的，不想闹事，还请你们帮忙把会长和律师叫出来，通过对话解决问题。”
“我是赏金猎人雷克萨，他们新委托的代理，可以代表他们谈话。”
瓦里纳先表明态度，降低警察的敌意，向官方释放善意。
两位警察商量几句，其中一个转身进了小楼。
不一会儿，他重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三个人。
“这两位是会长请来的事务律师，这位是副会长哈兹，想要对话，你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大声说完这句话，那位警察就推着同伴，离开了大门附近，抽身事外。
显然，瓦里纳的话起了一定的效果。
“我们的第一个诉求是，立即！全额！发放欠薪！”
“这是对话解决问题的前提，没有一丝可供商议的可能。”
瓦里纳站在那个三脚方凳上，隔着四五十个的“工头”和打手，向着对面站在中间的副会长喊道：
“哈兹先生，如果你做不了主，那就请你去把会长找来。”
“或者，我们会自己进去找他！”
瓦里纳说完，副会长哈兹刚要开口，就被人群爆发出来的吼声打断。
“发放欠薪！”
“发放欠薪！”
“发放欠薪！”
……
叠加在一起的声音气势恢宏，威严可畏。
第100章：调料
工会小楼前，双方对峙废话了接近半个小时。
前十来分钟，副会长哈兹还想了几条敷衍的理由，都被瓦里纳立即驳倒；
之后的十来分钟里，他就开始一言不发。
至于两位律师，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身后的工人们开始产生焦躁的情绪，瓦里纳也感觉等的时间已经足够表明态度了。
于是他再次开口，向站在小楼侧面的那位警察——现在只剩下一位警察了——喊道：
“警察先生，我想你已经看到了我们的诚意。”
“但很明显，单靠诚意不能打动这些豺狼，我们得展现一些力量了。”
“工友们！”
瓦里纳声音忽然变得高亢起来，挑唆道：“来搭把手，把面前这些碍事的人丢到后面去。”
说着，他三两步窜到一个人面前，腿踢手提，直接把他拔了起来，丢进了身后的人群里。
那人惊呼着，被数不清的手连拖带拽，不一会儿就被转移到了人群后方，惊呼声也变成了惨嚎。
瓦里纳在丢第二个人的时候，人群前排不少人有样学样，也上来逮人。
这时候瓦里纳就收手了，改为以控场为主。
毕竟工人们是空手，而这些帮派成员手上是有武器的，少数甚至还是利器。
不一会儿，那些个工头打手们就都被丢到了后方。
听声音，他们虽然不太好受，但应该没到重伤垂死的地步；工人这边，有两个人瓦里纳来不及照顾，手臂和胸前被划开了口子。
“大家停手，保持克制。”
瓦里纳高举双手，“说服”人群暂时安定下来，然后看向副会长哈兹，问道：
“哈兹先生，你还要装哑巴吗？”
“想想吧，如果事态升级，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
“你要知道，那些欠薪对你们来说只是一笔钱，对我们来说可是全家的性命。”
哈兹还是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工会小楼。
两位律师紧跟在后。
瓦里纳估计这次他们应该会让步。
昨天他潜入的时候，没有拿走会长办公桌里的现金，但点数了一下，知道有60镑。
欠薪总额也不过100多镑，里面的人凑一凑，不难凑齐。
果然，没过多久，哈兹就重新走了出来，一手信封一手文件。
他快速念了一遍名单，每念一个名字，人群中都有一声应和。
最后，他报上总额，同时拿出信封里的现金，当中点数一遍后再放回去。
瓦里纳借助“底线”怀表的加持，同步算出了相同的答案。
“我该把东西交给谁？”
副会长哈兹目光扫过人群，故意不看瓦里纳，还想挑拨一下。
“伯顿，你去。”
瓦里纳轻推身边的这个年轻人。
伯顿意外又激动，回头确认了一眼，这才小步快跑，上前接下了两件物品，抱在怀里，回到瓦里纳身边。
“不要着急，都能拿到钱的，我保证！”
“现在更重要的是，把剩下的问题谈妥，你们也不想明天就失去工作吧？”
从哈兹副会长展示现金开始，瓦里纳就能隐隐感觉到身后人群的骚动。
很快，他就通过“教唆者”的能力，从一些压低声音的耳语中明确感知到了正在升腾的恶欲
这是正常现象，但这对瓦里纳来说不是好事。
他连忙再度发动“说服”的能力，勉强又争取了一段时间。
接连动用能力引导这么多人，瓦里纳开始感觉到吃力，前额开始出现一阵一阵的抽痛。
他知道，这是灵性消耗过度的征兆。
接下来，他最好不要再发动非凡能力，否则将会陷入到灵性枯竭的险境，再加上“底线”怀表的副作用，失控的风险会很高。
瓦里纳抓紧时间，对副会长哈兹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哈兹先生。”
“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哈兹眉头皱起，目光再一次扫过人群，最后落在瓦里纳身上。
就是这个人！
在这个人的带领下，这帮工人变得让他感到陌生。
居然连马上到手的金镑都不能动摇他们对这个人的听从，这简直是他难以想象的事情。
他以前也是一位“工头”，对他们争抢搬运任务时的急切表现一清二楚。
呵，现在居然这么沉得住气！
这还是工人吗？
哈兹已经想清楚了，这种情况下，“对话”的结果只能是工会继续退让。
所以他才会说，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欠薪连名单带款项已经全部移交给你们了，其他事务一切照旧，你们也不用担心所谓的‘明天就失去工作’。”
“马上就10点了，一天里货运的高峰时段要开始了，你们也该散了。”
“我想，你们也不愿意惊扰了我们的客户，你们的雇主吧？”
说完，他又一次走进了工会小楼。
哈兹离开后，瓦里纳就感觉到人群的目光集中过来，有的还算平和，有的则像是饿狼。
念头电转，他很快想到办法，“我们去银行，去最近的银行！”
“走这边！”
瓦里纳刚喊出声，身边立马就有人指出了方向。
就这样，一群人迈着大体整齐的步伐离开了。
除了没有再喊来时的口号，和先前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有瓦里纳知道，与先前相比，区别大了！
如果用不太恰当的比喻来描述的话，先前的他相当于众人的“头脑”，在人群中占据主导地位；而现在他相当于是众人的“囚犯”，处于最严密的看管当中。
那个副会长哈兹的简单挑拨，效果其实很明显。
如果瓦里纳只是普通人，当时就可能出现哄抢的场面。
附近最近的银行是巴伐特银行码头分行，位于相邻的街区中部。
这么一大帮人，动作整齐又始终沉默地走在大街上，给不知情的路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就连银行门口的持枪保安一开始都被吓到了，还以为这是来抢银行的暴徒。
好在除了被防备以外，瓦里纳仍被默认为头领。
离得还远，他就带着人群主动停了下来，并派出伯顿一个人进去换取零钱。
换取零钱是所有银行都有的固定业务，手续费也是全国统一，固定为千分之五。
也就是说，粗略算来，换完零钱以后，兑付欠薪的钱款会短缺大约15苏勒。
这笔钱只能由瓦里纳自己垫上。
第101章：洗菜
“马尔克·詹森，马尔克在吗？”
就在离巴伐特银行不远的一个小广场上，瓦里纳和换了零钱的伯顿一起，照单分钱。
“来了。”
一位红发的年轻人应了一声，从呈扇形盘坐的人群里起身，走向坐在中心处的瓦里纳二人。
“7苏勒8便士。”
瓦里纳念出数额，等马尔克走近，伯顿已经数好了纸币和铜便士。
“谢谢。”
马尔克点数清楚，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瓦里纳抬头看了他一眼，叮嘱道：
“记得回去转告其他工友们，我最近都会在工人联盟酒馆，有没拿到薪酬的，记得去那里找我领取。”
“好的。”马尔克点头，转身走回原位。
现在已经是下午1点了。
从银行换到零钱以后，他们就坐在这里分钱，已经持续了差不多3个小时。
每一个工人上来领钱，瓦里纳就会叮嘱一句，让他们扩散消息，让那些没参加讨薪的人，去工人联盟酒馆找他领钱。
这是小火慢炖的一个过程。
在马尔克走远的同时，瓦里纳在名单上勾了一笔，然后喊道：“罗格特·马蒂，罗格特在吗？”
等了几秒，不见有人回应，瓦里纳便念出了下一个名字。
还是没人回应。
这一次，瓦里纳改变策略，抬头问道：“还有没拿到钱的吗？”
“我。”
“我没有。”
“还有我。”
有三个人站了起来。
“还有吗？”瓦里纳又问。
“我也没有。”
“我没拿到。”
又有两个人站了起来。
瓦里纳没有出声，又稍微等了一会儿，点了一人，“你过来，叫什么？”
“科尼法，大人。”
那人笑着快步靠近，口中说道：“我叫科尼法·博卡。”
手中的名单已经翻过多遍，瓦里纳几乎已经记了下来，很快就找到他的记录，“3苏勒7便士。”
科尼法返回的时候，不等瓦里纳点人，人群中又有一个人站起身来，“大人，我也没收到。”
瓦里纳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表示，另外点了一人。
等到那人也拿到钱返回，他这才挨个点了点剩下的人，露出一个充满残忍意味的冷笑，道：
“哼！你，你，你，还有你……”
“你们都在撒谎！”
这一出让人十分意外，站起来的四人脸上也露出错愕的表情。
坐下的众人里，有不少蠢蠢欲动的人悄悄吐了口气，放弃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瓦里纳抬手指向最右边那个瘦弱男子，问道：“有谁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卓格。”
“赖皮卓格！”
“哈，就你还想欺骗大人？”
看来这个卓格名声很差，不少人都知道他的品性，放声嘲笑。
尤其是那些刚刚蠢蠢欲动的那些人，笑得尤为大声和夸张。
接着，瓦里纳一一点过另外三人，都让其他人指出姓名，最后问道：
“你们承认自己撒谎了吗？承认自己想要冒领别人的血汗钱？”
卓格笑嘻嘻地承认下来，道歉并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再犯；
左边的两个人满脸通红，很有些无所适从的表现，其中一个低头不语，另一个小声道歉；
还有一个人直接跪了下来，两行泪水流下，说自己是为了孩子。
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瓦里纳，连跪下哭泣的那位也不例外。
“不管理由是什么，你们犯下的错误是一样的。”
瓦里纳一一看向四人，面无表情，深棕色的双眸却像刺刀一般森冷。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所有人，如果你的血汗钱被人冒领了，而他又被你抓到，你会怎么做？”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问题。
先前，在来到这处广场的时候，瓦里纳为了维持秩序，留下领到钱的工人，又动用了几次非凡能力。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不但头痛加剧了，而且也开始有些耳鸣。
状态不好，但他选择忍耐坚持。
所以，在这件事即将了结的最后，他能依仗的，就只有魔药带给他的被动提升。
即便这样，他的提问依然挑起了大多数人的怒火，纷纷破口大骂。
和先前嘲笑的时候一样，那些曾经蠢蠢欲动的人，表现得愤怒尤为强烈。
“他们和之前的代理一样，都是背叛者，都应到受到惩罚。”
“至于程度，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赖皮卓格尝试逃跑的举动，导致事态升级。
一开始是少数人把他扑倒，接着跟多人围了过去……
另外三人受到牵连，也得到了差不多的待遇。
好在这时候所有人都拿回了工钱，心中的不满大多已经散去，再加上这里又是人来人往的街头广场，这四个叛徒的下场比上午的三人好了太多。
当然，只是相对的，事实上仍旧代价惨重。
总体来说，赖皮卓格受伤最重，下跪哭泣的那个伤势最轻，但都到了伤筋动骨的程度，相差不算很大。
瓦里纳将名单揣回怀里，接过伯顿手里仅剩的几苏勒纸币和一把铜便士，说道：
“就这样，大家散了吧。”
“回去记得转告其他人，让没来的人去工人联盟酒馆，我最近会经常出现在那里的。”
说完，他转头就要离开。
“大人！”
不算很整齐的一声挽留之后，又是一声有些纷乱的“谢谢。”。
瓦里纳没有回头，摆了摆手道：
“不要叫我大人，我只是一个赏金猎人罢了。”
“我叫雷克萨，你们有空也可以去酒馆找我喝酒聊天。”
“我说过的，最近我会经常出现在那里。”
这些人看着瓦里纳走远，消失在视野里以后，这才相互招呼几句，各自散开。
片刻之后，这处小广场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只有相关的传言和消息，还在传播扩散。
……
瓦里纳本来是打算吃了午餐以后再找地方休息，恢复灵性。
但没走多远，他就感觉头发有些遮挡视线。
下意识伸手一拨，瓦里纳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头发在短短时间里变长了许多！
对于非凡者而言，这可不是个好迹象。
因为这算是一种失控变异的前兆。
如果他是官方非凡者的话，这会儿应该就已经被队友保护性关押，送到教堂地底了。
瓦里纳感到心惊肉跳，十分后悔自己先前忍耐坚持的选择。
他不敢大意，快速回忆了一下，赶往最近的安全地点。
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需要马上休息，恢复灵性和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