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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6还礼

    平安拱手,就要作别。

    谁知浦芷儿却突然走到他旁边道:“公子说请这位洪老爷到里面喝一杯茶。”

    “什么?喝茶?”平安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爷也喜欢喝茶?那真是对了,洪某做的就是茶运生意。”那洪裕礼说着,立刻命人去取些茶包来。

    “不,不。”平安摆手:“是我们公子,想请您过来喝一杯茶。”

    “请在下?”那洪裕礼也听明白了:“如此,那叨扰了!”

    正好那船掌柜茶包取来了,他拿了便跟着平安上了船。

    船舱内,李珺笑着迎道:“洪老爷。”

    “你,你是云?”洪裕礼还是觉得面熟。

    “是,洪老爷没有认错。”李珺道。“在下就是当年在码头驿站的云谦。”

    这话说完,不仅是洪裕礼,连旁边的平安和浦芷儿也都惊讶万分。不是说改名换姓行走方便,她又自己承认了?

    那洪裕礼惊喜地上前一步:“果真是小兄弟你?”

    他又上下打量她:“当初以为你只是个小厮,原来你却是官家子弟?”

    “这话说来话长。”李珺请他坐下:“难为洪老爷竟然还记得在下。”

    “这怎么能忘?”洪裕礼拱手道:“那日的税法和关于我们货运的交税明细都是公子您送来的吧?”

    “是。”李珺含笑承认。

    “那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堪比恩公,怎么能忘?”洪裕礼认真道。

    “在下那时候也不过是受了洪老爷的帮助,还礼罢了。”

    “洪某帮您?那不过是抬了半袋米而已,怎么能与那税事相提并论。”

    “不,洪老爷还送了在下好喝的茶。”李珺列举。

    “这,洪某是做茶生意的,本就微不足道。”洪裕礼笑道。“公子真的喜欢喝茶?不知府上是哪里?在下若以后途径,都可以顺路带一些送去。”

    “这怎么好意思。”李珺推辞。

    “不,洪某这是真心话。”洪裕礼一脸诚恳。

    “这,”李珺犹豫了一瞬又道,“洪老爷,其实在下还是欺骗了你。”

    “什么?欺骗我什么了?”洪裕礼不明白。

    “这云谦也不是在下的真名。”李珺坦诚道。

    “公子?!”浦芷儿不明所以地喊道。

    李珺朝她们看了一眼,示意她们放心:“洪老爷是好人,他待我如此真诚,所以小女也不想骗他。”

    “小女?您是一位女公子?”洪裕礼总算明白。

    “是,小女李珺。”

    “好名字。”洪裕礼叹道:“竟然是这么聪慧地一位女公子!洪某人真是三生有幸,能结识李姑娘。”

    “洪老爷多礼了。”李珺以茶代酒道:“当初和现在扮作男子都是为了行走方便,所以还望洪老爷谅解。”

    “对,对!”洪裕礼点头道:“若遇上今日这些恶人,就要小心了。李姑娘一行真的是要往楚州去的?”

    “是!”李珺道。

    “可惜了,洪某与姑娘等人是反向,不然还能再喝几次茶。刚才的话没问到,贵府上是在?”

    “如今在京城落脚,现在是去探亲。”李珺解释。

    “京城?那是繁荣之地!”洪裕礼感叹。“洪某最近还真的是在那里有些生意,若去了,便给姑娘带些好茶去!”

    “不,”李珺拒绝道:“今日喊了洪老爷过来真的是觉得很有缘,且不想期欺瞒您。”

    “不,姑娘莫再推辞。”那洪裕礼劝说道。

    “小姐,姑奶奶那里不是总要寻茶,这里倒是现成的。”白薇在旁边提醒。

    “这倒也是。”李珺点点头:“洪老爷,其实您的茶确实是好的,若您真的去京城,不若留些好茶卖给我?”

    “卖什么,自然是不要银子的!”

    “那小女便不敢收了。”

    “这,姑娘也太见外了。就算是交个朋友罢了。”

    “不,老话说得好,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也不是单买了喝的。有个亲戚开了间茶铺子,正好可以找您买茶。”

    “这,这个自然可以。”洪裕礼连连应允。

    “那真是太好了!”李珺再次敬茶:“那就多谢了!”

    “姑娘还没有说我这去了,把茶送到哪儿?”

    “就是阖阊门外,北街上有一间叫做露星斋的茶铺子。”李珺道。

    “好,这铺子名字也别致。”

    “是,那就有劳洪老爷了!”

    “姑娘真是太客气了!”

    如此说好了,洪裕礼还约了京里再拜访她。最后两下告别,各自出发不提。

    午后,微风和煦,船行出码头,河道的美景也渐次展现:青翠的山头、耸立的白塔、还有近前忽高忽低的渔水人家。

    白薇兴致高涨地上了船,但这美景瞧了不过几眼,竟有些发晕。李珺替她诊了脉,原来是晕船了,所以只能在舱内休息。

    “姑娘确定那姓洪的是好人?”平安还是不放心问了一句。

    “不是说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珺先笑道:“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好的。”

    “您这样在外太容易出事了。”平安咂舌。

    “这话从说起,那你觉得你和你们将军是好人还是坏人呢?”李珺突然问道。

    “这还用问?我们将军自然大大的好人!”

    “那你可知我初次见你家将军就是因为这京威局的官船,且我差一点被你们将军掐死。”李珺心有余悸。

    “竟然还有这事?”平安不敢相信。

    “我可没有说谎。”李珺认真道。

    “那是怎么回事?您从浦马沟跟着咱么那里坐过这京威局的官船?遇见茶商时也不是啊。”平安还是想不明白。

    于是,李珺便把自己在江宁府码头边,夜里见到任渲等人悄悄上了京威局官船,后来自己被发现,被敲晕了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你竟在那时就见过将军?看来也真是巧了。”平安这才明白。

    “将军那时候正奉命在外巡查各地的军营,早就成了京城那些个权贵的眼中钉。那谢相一众、还有那洪基堂更是虎视眈眈明里暗里地盯着将军。

    我们一直在追查的贡品被盗事件,似乎与京威局有关。所以将军明面上对外说病了,暗地里悄悄去现场查证。

    “难怪,好好地就病了那么久。”李珺也终于明白了任渲装病的原因。

    平安又道:“李管事怕我太年轻说出去,所以那时也瞒了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347关心

    “现在这京威局已经换了高家来管?”李珺来之前听闻了一些。

    “是,正是皇后长兄高大人。”平安证实。

    “高兄?”李珺颇有些意外。

    “虽然高大人是皇戚,但是做事决罚果断,且在朝中人缘也好。当时好些人想要参活其中,不过也是为这京威局是一门肥差。最后还是圣上点了高大人,高大人还上书说恐难担此重任。

    但是这事,太后娘娘也是默认了的,御史们那里也没有人有异议。所以后面也就顺理成章了。”

    “是了,高大人最善藏拙。在上舍时看起来玩世不恭,课上且能睡觉打诨,但是临考却又总不会差。

    虽然家中富贵,但是待人对物并不因为家世分高低。夫子们恐怕是早就看出他来,所以才会委以斋长之职。”

    “公子也看得清楚。将军也曾经说过高大人看起来不正经却是个明白人。”

    李珺点点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将军自去雁门关已经有这么久了,怎的还没回来?边关局势果然这么紧张吗?”李珺问。

    “郡主终于知道关心我们将军了?”平安笑她。

    “我何时不关心了?”李珺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现在边关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安稳。”

    “这是什么意思?”

    “那天寿国不一般,与我们想象的并不一样。”平安解释。

    “什么天寿国?不是在雁门关?那关外是燕国啊?”李珺好奇。

    “这话也说来话长,我们在京收到边境动乱,但是到了那里才知道,那燕国不过是借机虚张声势,想要趁机向新帝多要一些盟约的银钱。

    将军的名号他们是知道的,且带了十万精兵,他们若是真的同咱们动起手来,自己恐怕也是伤亡惨重不说,还要落一个趁人之危的名头。所以还未战就收了兵。这就算不得真的动乱。”

    “是啊,但是你刚才说的是天寿国。这离着还有段距离呢!又是怎么一说?”

    平安继续解释:“郡主可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然听过,难道说……这天寿国想要趁火打劫?”

    平安挠挠头:“这事儿也不确定,我们同燕国本就没有开战,但是就在我们到了雁门关的同时,永兴军那边也报了信来,说是那边有小的暴乱。”

    “小的暴乱?是天寿国所为?”

    “只是赵国和天寿国交界的地方有人被掠劫了去。”

    “掠劫?是强盗吗?”

    “差不多吧,我们去了之后顺藤摸瓜,很快在关外的一个小村落里找到了那些被劫之人。”

    “劫匪也抓住了?”

    “那倒没有。”平安摇摇头:“这事很奇怪,将军本来已经准备班师回朝了,但是又恐有诈,所以又留了几日。

    那被抓之人说听到强盗说什么地洞,引起了将军的警觉,派人日夜查看,竟然真的在城墙外,发现了两处地穴空洞,都是人为挖的,已经临到城墙边上了,却停了下来。”

    “是那些强盗所为?”

    “这定然是想要挖了进来的。但是见我们去了,大概又吓得停了手。将军也是狠的,让我们又把那找到的地洞恢复了原样,谁也不许声张。只在那地洞里撒了油,地上留了一个小口子,专门听着那里面的动静。发现又有人来挖时,直接在里面放了火,生生烧得他们抱头鼠窜!”平安说得活灵活现。

    “那地洞还留着?”李珺却听得眉头都纠起来。

    “其中还放了些陷阱,若他们还有命,想要闯一闯。”平安冷笑。

    “所以你们怀疑这是天寿国人暗地里想要挖地道进来?”

    “对,只是怀疑。因为这事有些说不通,他们若真的要挖地道,大可不声不响地进行,偏偏还大张旗鼓地抓了我们营地里的好些人,引起我们的注意。然后又这么巧,被我们的人听到挖地道的事情。本来一手好棋,被打的稀巴烂。这是将军和军师分析的。”平安咂舌。

    “确实是这样。”李珺点点头。

    “所以,将军说是他们小看了那李寿,恐怕真正想要趁火打劫的是他们。将军也不方便明里上报,只能暗地里两边守着,就怕有什么风吹草动。”

    “你们辛苦了!”李珺轻叹。

    “是将军最辛苦,郡主若想说这话,大可以写了信去说。”平安直白嬉笑道。

    “我哪有说……不过这话也不是不对。”李珺顺着他得话道:“只希望天下太平,将军能够早日回来吧。”

    “太平?这话我们是不信的。”平安道。

    “为何?”李珺笑看他。

    “这天下总归都是这样,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李珺没想到平安也能说出这样看透人间的话来:“是,这分合之时最遭殃的便是百姓,所以我只是希望少伤亡。”

    “郡主心善。”

    “此刻又来夸我?”李珺掩着嘴笑道。

    “是,平安说得可都是大实话!”

    “什么大实话?”旁边浦芷儿不知道何时来了:“小姐千万别他骗了,他哪里来的大实话?”

    “你!我这跟郡主说得都是事实,你什么也不知道别瞎掺和。”平安冷不丁被她劫了半句话,又同她辩起来。

    “我什么也不知道?就你知道的多……”

    ……

    就这样连日奔波,终于顺利到了镇江府。

    此刻江南正值初夏,莺歌燕语伴着杨柳依依,自是风情又不一般。

    沈况虽然腿脚不便,但是还是乘着马车亲自到码头去接。米元竟然也同去了,乐呵呵地笑脸让人倍感亲切,只是瞧着老了一些。

    “干爹好!”李珺还记得那时是认了干亲的。

    “这,这也是折煞干爹了。”米元见着李珺向他行大礼,一时竟然紧张地语无伦次起来:“谁成想当初竟然认了个郡主来坐干女儿呢!”

    几人都笑起来。

    “也是干爹、干娘带给珺儿的福气。”李珺道。

    “是啊,米兄确是咱们沈家的大恩人。”沈况也应承道。

    “客气了,客气了。咱们本就是一家人,恩师家人就是我米元的家人!”米元朗声道。

    “是,咱们都是一家人。”沈况点头:“你舅母还有小容儿都在府中等着你!”

    “容儿?这是表弟的名儿?”

    “是,我们在你干爹府上住在先前父亲住的院子——容园。容儿也是在此出生,所以我们很感激,便用这个‘容’字做了他的名字。”

    “原来如此。”

348亲人

    许氏的变化也让李珺既欣喜又心酸的,

    还记得那个初嫁进沈家门时,虽然尊为长辈,但是正经的娇柔闺秀。如今怀抱着一个小肉团子,还能行走如风,脸庞子瘦了,脸上的幸福却是表露无疑的。

    “快叫郡主姐姐!”许氏手中的小童瞪着大大地眼睛打量李珺,粉嫩的小手竟然想要伸手来够她。

    “竟然真真有血缘的,旁人摸不得,竟然要珺儿。”旁边米夫人李氏笑道。

    “干娘!”

    “乖,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李氏拉着李珺道:“又高了些,越发标致了。”

    “干娘还是那么美。”李珺真心道,这么些年,李氏还是印象里温和可亲的样子。

    “这闺女嘴最甜。”李氏抿嘴笑着。

    谁知旁边小容儿大概是觉得落了单,咿咿呀呀地扯着许氏哼起来。

    “哦,容儿要说什么?”李氏逗他。

    “现在已经能说几句整话了。之前只是哼哼,现在有时候说话能回应你。”许氏道。

    “那就快了!”

    “是啊!不过别总站着说话,搂着他也累的慌。”李氏伸手招呼着:“绿枝,快来,带小少爷去玩玩,咱们同郡主说会话。”

    “哎!”那唤作绿枝的丫鬟正是先前在容园照顾李珺的,不过现在已经换了妇人装扮,想来也已经嫁人了。

    到了面前还大大方方地给李珺行了个礼:“郡主!”

    李珺颔首:“白薇也一道去帮着绿枝姐姐吧。”

    “哎。”

    “听说珺儿同那任将军定了亲?”李氏笑问。

    “是。”这些情况想来沈况也都同她们说了。“本来今年春里就要发了帖子请你们去的,但是因为国丧所以就推迟了。”

    “是了,本应如此。新任的官家、皇后可还好?”李氏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自然是好的,先前珺儿同他们也误打误撞地认识、相处过,都是很好的。”

    “是嘛?”李氏像是自己得到了夸赞般开心。

    “干娘这是?”

    李氏只笑了笑,还是许氏接道:“珺儿还不知道,你干娘跟着你干爹在京里时,还曾经做过那皇后奶妈子几日。”

    “当真?”李珺惊讶:“干娘的事情珺儿也没有同别人多说过,若皇后娘娘知道珺儿此行,定然也是要问候干娘的!”

    “不,千万别打扰皇后娘娘。”李氏道:“干娘只是问问,皇后安好。如今我同你干爹早就就与京城里不怎么来往了。且她现在如今又做了一国之母,咱们巴巴地找了过去,还以为是去打秋风的。”

    “不,皇后娘娘不会这么认为的。”李珺肯定道。

    “干娘知道,干娘现在很好,真的,能有珺儿时常来瞧我们已经很好了。”李氏说得认真。

    “我们在京里待过,知道那天子脚下风云变幻的厉害。

    圣上子嗣不丰,太后娘娘看中了高家女,那她以后自然是非富即贵的。干娘机缘巧合,也是把她当做女儿般的。但是后来我们自己的事……”李氏说着是亲子夭折的事:“让我一时不能介怀,再见着那高家小姐,心中更是难过。你干爹便为了我,辞了官。

    但是你干爹心中总归还是有那鸿鹄之志的。所以,他因着同几位王爷、相爷的交情还总是拖着拂公帮忙,拂公以前同他说既然退下来就不要再多问朝廷之事,谁知道那信王存着那般歹心,险些让沈家灭门。我们知道真相的时候,心中愧疚得不行。

    你干爹如今也想通了,现在国泰民安,我们如今很满足。”

    李珺听了不免也有些感伤:“这些怎么能怪干爹,他也是存了心为国为民。干娘执意想要清静,那珺儿不说便是。”

    “好,就这样!”李氏拍着她的手。“不过也多亏了那年皇后娘娘及笄礼,你干爹让米管家送了东西去,才发现珺儿。若不然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相认呢!”

    “是啊,说明咱们这一家子就是有缘分的!”许氏最后笑道。

    “对,有缘分的很!”李氏说完也拉起许氏埋怨,“只是不能同我们一直住下去,你们还是要回杭州府去!”

    “怎么?舅舅、舅母要回去了?”李珺惊讶。

    许氏瞧着李珺好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

    “珺儿面前有什么不好说的!”李氏气道。

    显然许氏他们有事情瞒着李珺。

    “舅母,到底怎么了?”李珺着急地问道。

    许氏犹豫了一会儿才终于道:“本来前月就要走,但是听说珺儿你要来,就准备等你回来以后再去。因为最近,你舅舅那润香丸出了些事情,你舅舅急着回去处理。”

    “润香丸?这是怎么回事?”李珺不明白。

    “我们自被你干爹他们救到这里来,一直到后来平反了才回了一次杭州府,原先寄售润香丸的济民药局,被人举报说是润香丸不仅不能治病,吃了还让人头晕、或者别的症状。”

    “药丸坏了?”李珺听出这事情不简单。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以前一直在那里寄卖只会争抢着要,却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杭州府的官差前几日还来了一回,差点儿把你舅舅抓了回去,幸好米老爷请了这边的大人做了担保,才先按捺下来。”

    “这么严重?”李珺皱着眉。

    “是啊,那济民药局已经停卖了,现在只等你舅舅回去辨别了再说,你来的时候没在意。米府外头还有官差在看着。”

    “我们进来时同舅舅、干爹说着话并没有在意。”

    许氏又道:“沈家宅子还在那里,你外公还葬在杭州,我们从这里去祭拜也不方便。

    现在沈家也算是平反了,我们就打算一起搬回去,至少让容儿也能认祖归宗,时常祭拜公公、婆婆。”

    “这话也对,珺儿陪舅舅、舅母一同去,也好祭拜。谁曾想,自那年正月一别,竟然阴阳两隔再也不能得见。”李珺感伤道。

    “是啊!”李氏点点头:“还有你舅舅的事情,她们就这么回去,我同你干爹也不放心。”

    “舅舅这事总归要弄清楚,不能平白叫人叫辱了润香丸的名声。”李珺肯定道。

    “只是你舅舅怕你担心。”许氏解释。

    “我们本就是一家人,若不能分担,那珺儿也愧对外公外婆!”李珺劝慰、

    “好……”

    “你瞧,这么说开了,珺儿陪着你们我们也放心些,只是可怜见的,才到干娘这里便要走了。”李氏埋怨。

    “总还有时间再来的。”李珺换上笑脸又劝慰李氏。

349归途

    这边既然已经商定好,李氏又拉着李珺园子上下,逛了一圈。为他们摆了送别宴。

    得知李珺这些年竟然去过海州、遇过劫匪、上过太学、做过琴师……只笑称李珺这些事情卖给说书的的写本子也不为过。

    临到真的要走,大家竟还有些不舍。

    许氏落着泪向李氏、米元跪谢,这举动倒把李氏也弄哭了:“这是做什么,妹妹快起来!”

    “干爹干娘也可以时常去杭州玩。”李珺也跟着跪在一旁。

    “那是肯定的。”李氏含泪点头。

    米元写了一封信笺交给沈况:“这如今杭州府城的知州,是我在朝时认得的卢大人。你把这信带了去,托他替你好好查办查办。”

    沈况拄着着柺不方便,拱手道:“哥哥、嫂嫂大恩不言谢!总归我们是把米家当做亲人来待的,以后容儿也要称你们为亲伯伯、亲伯母,希望大哥、大嫂不要嫌弃。”

    “这,这怎么会嫌弃。高兴还来不及,快起来!”米元上前轻扶。

    小容儿被夹在其中,眨巴着眼睛,东瞧瞧,西望望。见许氏、李氏都流着泪,竟然也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小祖宗!”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吸引,手忙脚乱地去哄他。

    离别的伤感一下子也冲淡了许多。

    上了船,小容儿大约是哭得累了,很快就睡着了。嘴巴还不时带着吮吸的动作,小肚子随着呼吸上下微动。

    “这眉眼神似舅舅。”李珺轻笑。

    “是吗?”许氏含笑又仔细看了看:“你舅舅却说像我。”

    “是,这小嘴最像舅母。”李珺轻指那粉嘟嘟地小嘴。

    “你干娘也这么说。”许氏点头。

    为了让小容儿睡得更踏实,她们又移步到了另一边。沈况正在书案前写着什么:“珺儿,来。”

    “怎么?舅舅这是写状纸呢,还是又研究了什么新东西?”李珺走过去细瞧,他却拿出一本册子。

    “倒不是什么状纸。”沈况道。“之前曾经整理父亲遗物,发现这本子上似乎是历游手记。”

    “是,外公外出游历总会留下墨宝。”李珺接了过来。

    “但是这本上面似乎还没有写完。”

    李珺翻开册子,这里面记载的内容她都很熟悉,因为曾经参与其中。

    其中一页写到了沈拂在各州县游走实地勘察时,发现之前测绘《赵国图志》时所用的指南针是不准确的。所以他又创造了一种“飞鸟之法”才测量距离。

    “得此书,按二十四至以布,立可成图,毫发无差矣。”李珺念道:“外公那时莫不是动了重新测绘图志的心思?”

    “看这册子里记录的内容是这样,不过可惜还没有再次施行,就……”沈况心中感伤。

    “是,好在外公留了此法在世,以后可以让容儿或者其他人帮外公实现这宏愿。”李珺安慰。

    “只怕常人就算得了此书也不会用这法理啊!”沈况担心的是这个。

    “珺儿看得懂,待容儿大些,珺儿亲自教他。”

    “当真?”沈况笑道:“珺儿倒成了继外公之后的女诸葛了?”

    “只能在容儿面前刷刷宝而已。”李珺不好意思道。

    “那不是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许氏端了茶水来。

    “没什么,说珺儿聪慧、能干呢。”

    “这自家舅甥怎么看怎么好?”许氏取笑他们二人:“对了,说到这聪慧能干的,先前说起的那范天忧范大人,圣上又把他请回来拜了相?”

    “是,舅母也关心政事?”李珺意外。

    “范相调任京城之前曾在苏州府任职,官评很好。”许氏解释。

    “原来如此,范相定然是能干的,若不然圣上也不会把曾经遭到贬黜之臣,又请了回来,任了这么重要的职位。”

    “是,这一番作为下来,百姓对圣上和范相也是称赞的很。”沈况接道。

    “前阵子在路上瞧着是这样。”李珺道。

    赵兴宝刚刚登基不久,能够这么快稳定了民心也是好事。

    民心顺应,世事安定,则国势才会强盛,那任渲也能早些回来。

    这说的是国事,沈况与许氏二人虽然面上看上去还是如往常一般,但是李珺瞧得出来,他们因为那假药丸一事存着担忧。

    于是,她便有心细问:“舅舅说有人济民药局售卖的润香丸出了假一事,官差只来找舅舅,那药局便没有责任吗?”

    沈况轻叹:“本来我们自出了事,就没有再送那药丸到济民药局去。后来一直在镇江府,也是圣上下旨替你外公平反了之后,那药局得知了我的消息,想办法找了过来。

    他们是卖惯了我那润香丸的,自我不再供药给他们后,杭州府城里面就断了货源。后来我推不过,就又替他们做了几批。

    我做好都是沈管家或者米官家亲自送了去的,不可能在途中被做手脚或者换了假的。”沈况肯定道。

    “那就是药局出了问题!”李珺笃定道。

    谁知沈况却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济民药局本就是官家的,官衙里也查了,上到郝掌柜、一应坐堂大夫都是拿了官家的度牒的,不可能砸自己招牌。那些称药、抓药的也看得严,就是查不出有什么问题。”

    “那这话说得,大家都知道这润香丸是舅舅所制,舅舅也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啊!”

    “现在已经不是砸不砸招牌的问题,几年前那医死人的事情,好歹是抓住了这火焰堂的人,收买了那病人诓我。

    但是,现在这事情若坐实了,我回了杭州府,不能行医事小,只盼这药丸没让人吃出什么事情,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少不得还要有那牢狱之灾。”沈况坦白道。

    “相公当真?”许氏似是第一次听沈况说得这么严重。

    “没,没有,只是为夫这么说说罢了。”

    “那就必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珺认真道。

    “珺儿说得正是。”许氏满脸忧色。

    “自然是希望这样了。所以我才急着回去证实那药丸是否是我所制?若那不是,那便好开脱了……”

350假药(上)

    又行了几日,便到了杭州府。

    纵然满目皆是浮提画桥,曲水环岸,楼阁窗栏,游享清欢,只平安等人目不暇接。

    李珺站在熟悉的街巷前,想起自己离去前的种种,却是感慨万千。

    沈府正门那牌匾虽然瞧着木色虽然退了些,但还是原来的样子,熟悉亲切。

    “爷、夫人,府里上下早几日就打扫好了。就等着迎接小小姐进府呢!”沈管家对李珺还是用着原来的称呼。

    “好,珺儿既然已经有了封号,就让他们都喊郡主吧!”沈况吩咐。

    “是,郡主!”

    “沈伯伯不用这么拘束,还就叫我小小姐,珺儿才觉得是回了家。”李珺道。“这……”沈管家看了一眼沈况。

    “那,沈管家就随了珺儿吧!总归沈管家也不是外人。”沈况道。

    “你舅舅是怕有些礼节不遵守,又要叫旁人落了口舌去。”许氏解释。

    李珺知道许氏说得是之前的事情。

    “那些都过去了,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的。”

    “是。”

    “外公是葬在了杳庄上?”李珺问。

    “是,等你舅舅这两日忙完了那假药丸的事,咱们一道去把你外公接回来,同你外婆葬到一块儿。”

    李珺知道外婆是葬在了沈家墓园里的。

    “好。”

    沈管家这时领了一个小厮来,瞧着有些面熟:“爷,这是决明那兄弟万笙。

    “万笙见过老爷、夫人!”

    “好,你便听管家的安排吧,后面药田里若有不懂的,来问我也可以。”沈况道。

    “是,多谢老爷!”那万笙叩谢。

    决明是先前沈况的贴身小厮,沈况亲自赐了名字的。但是沈况被抓到府衙去的时候,决明阻拦被打伤了,后来被带回去拖拖拉拉也没治好,人也就这么没了。

    沈况一直心有愧疚,此番是想有意要叫了他兄弟到府里来领一份差事,补偿他们家。

    “药田又种起来了?”李珺有些意外。

    “是,咱们虽然没回来,但是你舅舅还有沈管家自上一回把府宅拿回来后,就招了一部分原来的老人,收拾起来。

    药田早就荒了,先把这药田里的土养肥了,还花了些功夫。如今,春里播下去的药种,已经都长了好些出来。”

    “难怪舅舅心心念念地要回来。这是放心不下呢。”李珺打趣,

    “知舅莫若珺!”

    许氏同沈况都笑了起来,脸上的愁容都消散了些。

    几人正说话的功夫,奶娘来报,容儿醒了,遂又一起去瞧不提。

    济民药局

    “怎么说?”郝掌柜、沈况并两三个衙差围着一位僧人,正是云亭寺里的明真大师。

    “并不是同一种。但是真的很像。”明真仔细品闻两只碟子里的黑色碎末摇摇头。

    沈况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沈某绝计不可能做出这样的润香丸来。”

    “那这药丸是哪里来的?”领头的衙差不客气地问道。

    “这就要问药局了。”沈况自然不会领这责任。

    “哎呀,程大人!您是知道的,这润香丸可是贵重之药,自打沈大夫送来,咱们这药柜里收下可都是要落了锁的。

    钥匙只在我还有那于掌柜那里,咱们俩都是济民药局的老人了,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败坏药局名声的事情。”郝掌柜急忙怨诉。

    “这药柜里的,贫僧也查验过了,与沈大夫带来的润香丸并无差别。”明真大师道。

    “什么?”那程小官又被说得不明白了。“明真大师把下官弄糊涂了,刚才你不说说这两种药丸不一样,现在怎么又说一样?”

    “不,大人没弄清楚贫僧的意思。”明真解释道:“刚才贫僧辨别的是来买药之人的润香丸,与沈大夫的不一样。但是这济民药局药柜里的是一样的。”

    “这?”郝掌柜也如释重负道:“您瞧瞧,您瞧瞧,咱们药局真的保管的好好的。莫不是这卖家故意造了谣去?”

    众人也都生了疑惑。

    “不可能!”程小官怒道:“这一家造谣那也倒是可以说说,但是到你们家来闹事的可止一家?”

    “这……”一下把郝掌柜又问住了:“确实不止一家,而且这些买家之间也都是不认得的。”

    “是啊,源头是好的,柜里保存的是好的,莫不是到了这买家手里被人使了法术?”另几个衙差也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才要咱们来查啊!”程小官没好气地回道。

    “这可也真是奇了怪了!”

    “总归沈大夫和两个掌柜还有几个伙计是逃脱不了责任的!”程小官又道:“你们可知今日这药丸我是从哪里拿来的?可是咱们卢大人那老泰山府上!

    听说老泰山是听了这润香丸的名声,特意托卢大人代买的。才用了几日,本来只是气血不顺,现如今竟然满嘴都起了泡,什么也碰不得。”

    “这,只听说旁人有些头晕,这位老泰山竟然嘴上还起了疱疹?”郝掌柜也是听得揪了心。

    沈况暗道不好,本来还说这卢大人与米元有交情,能帮自己洗脱罪名,却不知这卢大人的老泰山也用了这假药丸,若是再冒然上门去求,只会火上浇油了。

    “是啊!大人只限定了我们三两日就要查办,这药丸吃的自然要么就是庸医、要么就是假药,你们两处总归要有一处领了这责罚去!”那程小官也是急了。

    “这其中还需要细细琢磨才好,总不能糊里糊涂就判了案子不是?那同草菅人命也没什么分别。”明真大师说了两句公道话。

    “是啊,是啊!”郝掌柜也道。

    “琢磨?琢磨什么?沈大夫说送到药局来并没有遇见什么人,也是当面查验了真伪,签字画押拿了银钱才交药的。

    这边药局说钥匙只得两个掌柜有,小厮都是当着掌柜们的面包了药给这些卖家的。且大师您证实那药柜里都是真的药,那到底怎么琢磨?”

    程小官的一番话也说得有理有据,众人一时气偃,不知道如何辩驳。

    还好,沈况做了坏药的嫌疑暂时是洗脱了,但是这假药一日没有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他总归还是要被衙门传唤了去。

351假药(中)

    “那些买了假药丸的人家有没有做过什么相似的事情?”李珺听沈况回来说了这事情经过,托着脑袋想着。

    “能做什么相同的事情,左不过就是回去服用。前阵子天气还冷些,润香丸只要阴凉处存放总不会坏的。”

    “不,在药局、在回去的路上会不会被旁人趁机掉了包。”李珺道。

    “掉包?不太可能吧。”沈况嘴上否认着,但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我听那药柜里的伙计说,去济民药局买那润香丸的,是要问两个掌柜那拿钥匙,所以客人都会在里厅等着。”

    “里厅?”李珺不明白:“那里只是闲厅?”

    “不,一般是坐堂大夫问诊的地方。因为这润香丸也是贵重的药,所以但凡得了类似病症的,总归要坐堂大夫询问、把脉再确定是否合适。或者一些积年老客,总归要把大夫开的药方给坐堂大夫瞧了再去拿药。”

    “那这些买药之人的药坐堂大夫有机会碰到吗?”

    “坐堂大夫?定然是看着那伙计当面送来的。而后嘱咐每日怎么服用。”

    “并不是掌柜们监看?”

    “掌柜们只管把那药取出来的数量核对。”沈况如实回道:“怎么?珺儿怀疑那济民药局的坐堂大夫?这怎么可能?大夫本就是救人的。”

    “不,舅舅,您不奇怪,这假药丸如何做的与您的那么相似?”

    李珺这话一出,沈况也愣住:“明真大师是同我私下里说过,若不是他了解我,且熟悉这药丸里的大致成分,也很难辨别出来。”

    “这就是了,最有可能造出这么像得润香丸,肯定是懂药之人,且能有机会换了已经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药丸,这定然是那些买家都能近距离接触到的。”

    “如此想来,珺儿说得又几分道理。”沈况也开始动摇。

    “这济民药局的坐堂大夫有三人。一位是杭州府医署里退下来的钟老,虽说老是老了些,但是他最是医术正、为人也正,最不可能做这种事了。

    另一位是同舅舅一样有那官家度牒的黎大夫,家中也是世代行医的。门风、家风都是好的,只是他这人惯会察言观色,凡是官家衙门、富贵人家来问诊都是是有求必应,对那寻常百姓说话不那么好听而已。

    最后一位,是这两年新请了来的卫家医馆的卫大夫,舅舅不甚了解。但是不管怎么样,舅舅觉得这三位大夫都不可能做下那些事情!”沈况笃定道。

    “那舅舅不若这样,先去打探一番这些得了假药丸的人家,都是哪一位坐堂大夫接的诊呢?”李珺提议。

    “这个倒是可以问问。”

    ……

    卫家医馆

    “前辈,这样不会被发现吗?我今日听那沈大夫让郝掌柜、于掌柜逐个查看,拿了假药丸的人是在谁那里看诊的。”卫朔担心地问道。

    面前桌上,一只锦盒内摆着的尽是那透着香味的药丸。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瞟了他一眼,谨慎地将锦盒盖上:“你放心,这几日药丸不售卖,咱们自然也就不要再做这些冒险的事情了,我事先在钟老那边动过几次手脚,要打杀,咱们都一样,药局总不会连自己的招牌也不要了。”

    卫朔还是不安地很:“卫某年轻,其实,若真是沈大夫来了咱们药局坐镇,卫朔还能向沈大夫请教一二,多学一些。”

    谁知那男子听了他的话,立刻拍了桌子:“他来了?!你以为他来了,你还能留在这儿?医馆还能要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大夫?”

    “再者说,若不是我极力推荐了你来,你还在这小医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认得你,你能同那么些显贵人家认识?你爹本就不指望你做大夫,你又不能考取,药局坐镇的大夫可又是闲差,又是体面的。”

    “是,多亏了前辈引荐,小生才能得此机会,我们卫家都很感激。”卫朔拱手道。

    “你明白就好,”男子冷哼。“我是瞧着你资质还不错,才给你这个机会,莫要总是先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再说那沈况,你别以为他能做那润香丸就了不起,他之前看病医死了人的官司,不过是仗着他那妹夫曾经做过京官罢了,要不然沈家到如今还顶着罪呢!这样的大夫也配出来行医,我也是真没看懂郝掌柜他们。”

    “沈大夫还有亲妹?”

    “自然是有的,不过听说嫁到夫家没几年就没了,所以沈家一直怨恨那夫家,后来自己出了事情,还不是巴巴地去求了人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原来是这样。”卫朔恍然。

    “所以,咱们也不过是不想让这样的医界败类毁了药局的名声。你只记好这些就行了。”

    “是,小生知道了。但是那看诊的记录和那药应该没事吧?”卫朔还是隐隐觉得不放心。

    “不会有事的,明日衙门里可能还会再单独询问,只咬死了什么也不知道。

    卢大人那老泰山的,急火攻心症状又那么重,他们急着破案,总归那沈况是逃脱不了干系的。”男子笃定地笑道。

    卫朔却突然觉得那笑让人有点毛骨悚然,但也不敢反驳,只点头:“是,希望如此。”

    接连几日,程小官和郝掌柜听了沈况的建议,在济民药局里细细盘查,询问。但是得到的结果依然让他们毫无头绪。

    来看诊后来得了假药的人家,三位大夫那里都有看诊记录。

    钟老更因为郝掌柜询问他看诊时有没有去碰那润香丸,气得当场就摔了茶碗。

    道是自己行医一辈子,也没有被人这么怀疑过,又不是他看诊看出来的问题,是沈况那药丸做的不对!

    这一下子又把责任都推到了沈况面前。

    卢大人给的查处期限眼看就要到了,程小官急得干脆也摔了帽子,朝沈况道:

    “您说,这怎么办?若真的查办不出来,只有请您和郝掌柜先回衙门向大人解释解释了。”

    “沈某还有一个请求。”沈况此刻还是不急不慌地样子。

    “沈大夫请讲。”

    “不管怎么说,这润香丸也是沈某所制,来才买之人也是冲着这润香丸的药效来的,但是却收了这无妄之灾。所以沈某想先去慰问这些人家,把病治好。”

    “沈大夫,不是黎某说您。”这时,一旁的黎印呈突然开了口。“人家因为沈大夫这假药丸而遭了罪,还由您去,人家岂会相信?”

    “是啊!”旁边有人附和。

352假药(下)

    “不,”沈况继续解释:“他们既然为了买真的润香丸,没买到,沈某此次便亲自去免费送给他们,也算是慰藉慰藉吧。”

    “您这是去请罪的吧?只怕您送了去,人家不敢要呢!”黎印呈看似好心地劝道。

    “这个,黎大夫就不用担心了,沈某请了明真大师陪着一起去,他可以鉴定药丸真假,且他在杭州府城的信誉,相信还是能让人信服的。”

    “这样……”程小官还是有些犹豫。

    “卢大人之所以急着要您查办这案子,也不过是因为这些受害的人家去衙门里追问。若沈某能先行去安抚,相信应该还能宽限几日。”沈某解释。

    “这道也是,那下官便先回去问问。”

    “好,沈某随大人一道前去。”

    “程大人,那郝某呢?”郝掌柜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他却是不想去衙门的。

    “郝掌柜先在药局听消息吧!”

    “好,自然好!那如此便辛苦二位了!”

    程小官这回应也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过这药局里所有的人,无事要随传随到,这案子可还没结呢!”程小官临走时又强调。

    “是,这是自然。”

    看着沈况同程小官等人先行离开,药局角落里一直没有说话的卫朔,紧张地把黎印呈拉倒里间,小声问道:“前辈,这案子还没结是什么意思?难道要一直这么拖下去。”

    “找不到这假药的源头,总归是会挂在那里的。那沈况自己突然先卖起好来,倒让人家觉得他自己做贼心虚!”黎印呈冷笑。

    “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卫朔还是不明白。

    “现在还不知道卢大人同不同意呢,若真的叫他治好了那些人,总归他能扳回些名声。但是,咱们不能让他这么容易!”

    “不让他?难道前辈还能阻止他去救治不成?”

    “不,咱们去帮帮他!”

    “什么?前辈是要同沈大夫一起去?去抢了他的功劳?”

    “什么功劳?他要去送真药丸?咱们就让他再去送一次假的药丸!”黎印呈奸诈地笑着。

    “这,这怎么能行?”卫朔连忙摆手。“且不说咱们碰不到那沈大夫自己的药箱子,而且那些人若是真的用了那假药丸,身子恐怕病症会更重,那是会要了人命的!”

    “所以说,你这是妇人之见,做不得大事,不趁机一举把他弄倒了,他总会翻身的。你那医技能比得过他?”

    “自然是不能。”

    “那就不要废话了,我已经想好了计谋,就如此进行便行了。”说完,黎印呈便在卫朔耳边低语了一番。

    “这,这样能行吗?”卫朔脸上挂着的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怀疑。

    “你只需在前面同他聊着,后面的事自然有我。”黎印呈保证道。

    “好,那便听前辈的……”

    沈况此次执意前去,也是为了把米元那信笺一起送了去,顺便当面解释。卢大人虽然对这假药的事情很生气,但是好在还是同意了沈况的提议,只责令他这几日把那些用了假药丸的人家都去医治好。

    沈况自然是千恩万谢。回到府里,将那些病症一一细看了,列出了对策,几乎一夜都未曾好好休息。

    许氏虽然心疼他,但是除了将府内所剩的一些润香丸都帮他装好了,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

    临到沈况要出门之际,又再三嘱咐他同明真大师商量着再施医。

    “娘子放心吧,为夫不是莽医。”沈况反过来安慰她。

    “是,明真大师怎的还没来?”许氏记得沈况说,是约好了在沈府门口相见的。

    “大师是从云亭寺赶来吗?此刻还很早。”李珺这两日自然是陪着许氏的。

    “不,大师昨日留宿在了济民药局。应该快来了!”沈况也朝街口张望着。

    “沈大夫!沈大夫!”突然,不远处一驾马车朝这边过来。

    “哦,是卫大夫!”沈况认出来那马车上下来的男子。

    “您这是在等明真大师?”卫朔问道。

    “是,大师在马车之中?”沈况指着马车问道。

    “不,明真大师还在药局内,说是不过来了,就在那儿等沈大夫一起坐药局的马车去。”卫朔道。

    “去帮沈大夫把药箱搬上来!”卫朔说完,马车上又跳下来一个小厮。

    “我们府上马车也备好了。”沈况指着巷口。

    “哎呀,这本就是在药局出的事情,怎好让沈大夫一人劳烦,郝掌柜也是这个意思,卫某正好要去城外采买药材,所以顺来接了沈大夫。”

    “这样,那也好。”沈况示意万笙把药箱拿到那马车上去。

    “小的来吧!”那小厮热情地伸手接了。

    “多谢!”万笙感激道,他并不曾跟着沈况出诊过,所以还有些怯懦。

    “沈大夫这一会也算是为了这润香丸,打破了自己行医的规矩了。”那卫朔感叹道。

    “是。”沈况点点头。

    他从前行医从不出外诊,除非是云亭寺的义诊,亲自上门去医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这一次事情不一般,他不去的话,委实不妥。

    “其实卫某很早便听说了沈大夫的医名,只是一直未曾见到真人,如今您终于回来了,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卫朔又道。

    “但是卫某是肯定相信沈大夫的!”他说得坚定:“希望这事情能早日查明真相。”

    “是,自然是希望如此。”沈况点头。

    “今日看诊,若是有用得着卫某的地方,沈大夫尽管提,卫某也自当鼎力相助。”

    “多谢,卫大夫!”沈况拱手:“咱们还是先去药局再说吧,沈某还有些事想同明真大师商量。”

    “好!”那卫朔嘴上回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忘了一眼后头,喊道:“沈大夫上车吧!”

    “老爷,那小的还要跟去吗?”万笙干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

    “这,车上应该能坐下吧?”沈况瞧着前面车夫旁边的位子。

    “可以,小兄弟上吧!”卫朔应道。

    “好,那小的坐在前面。”

    “娘子你们就先回去吧!”沈况又朝门口许氏嘱咐。

    “夫人也在?刚才竟未察觉,失礼了!”那卫朔好似刚刚发现站在门口的许氏和李珺,又朝她们拱手。

    “卫大夫有礼,相公早去早回!”许氏挥着手。

    “行了,进去吧!”

353药方

    这边沈况的马车走了,李珺同许氏也回了院子里。

    浦芷儿在二门那里等着,似乎有话要禀报。

    “那舅母先进去了!”许氏跟着沈况担心了好久,容儿只让奶娘看着,此刻自然是要去瞧瞧了。

    “好。”李珺颔首,一面示意浦芷儿到旁边亭子里说话。

    “可真看清楚了?”

    “是,趁着沈大夫说话的功夫……现在平安已经瞧瞧跟着去了。可要去衙门里告发他们吗?”

    “不急,我舅舅这药他们知道价值,自然是不会丢了的。总要叫他们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才是。”李珺目光冷切。

    “那舅老爷还不知道,万一用他们那假的医治了人岂不是要出大事。”浦芷儿替她担心道。

    “平安知道怎么办,你不用担心。这便是他们想要的结果!阴险至此,也休要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姑娘要怎么做?”浦芷儿追问。

    “我们总要亲自去药局会会他们!”李珺宣布。

    “什么?!”

    ……

    “怎么说?”济民药局内,郝掌柜刚刚从外面进来就被众人围住。

    “哎,别提了,我老郝现在也被这沈大夫给弄糊涂了。”郝掌柜深叹一口气道。

    “不会吧?那假药真的是沈大夫做的?”于掌柜显然是不相信的。

    “哼,怎么不可能?”钟老拍着桌子道:“老夫算是瞧明白了,明真那日验得确实是真的药丸。但是前一阵子,他送的定是那假的药丸。所以咱们三人看诊都诊到了拿假药丸的病人。咱们这里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他自己那药做错了,又不肯承认。”

    “沈大夫真的带了假药?他这不要害人吗?枉我们还这么相信他。”黎印呈打头里气愤道。

    “可是,他若是明知道自己带的假药,为什么还带去给病人服用?不是自投罗网?”于掌柜还是想不通。

    “这便是他自己马失前蹄,恐怕忘了自己家里剩下的都是那批做坏了的药。”钟老猜测。

    “所以,是明真大师发现那药丸是假的了?”于掌柜问道。

    “是,幸好还没给那老泰山用了,否则,真是他那脑袋也别要了!”

    “沈大夫真是,怎么会把药丸做错了!”

    “是啊,这这真是……”其他小伙计跟着叹息。

    “那衙门里是怎么处置的?”黎印呈问道。

    “先收了监,虽然他自己喊口口声声喊着冤枉,衙门已经先去他府上搜查了。”

    “这,这是要搜证据吗?”一直没有开口的卫朔问道。

    “是啊,总要再确认一下。”

    “这沈家是不可能搜得到的。”黎印呈肯定地说道:“掌柜您也大可把黎某这话带给程小官。他之前这批药丸可不是在杭州沈府里做的。”

    “对啊,掌柜您忘了之前他都是从镇江府送来的。

    “如今他已经举家搬回了杭州府,那边大概也都清理了,是不可能找到那些做药的。”

    “是啊!黎大夫说得有道理!”众人纷纷附和。

    “那这也是例行公事……”郝掌柜似乎也认可了。

    “那咱们济民药局应该是没事了吧?”卫朔打头里问道。

    “应该是。”郝掌柜点点头,但他的情绪却还是很低落:“可惜了这润香丸啊!咱们这药局里这味药可是带来些名气的。”

    “这,又有何难?他如今已经把这润香丸的名声弄臭了,咱们只需要同他把这方子要过来,我们以后自己制作,改个名字,等药效大家认可了,自然又能把咱们药局的名气带回来。”黎印呈提议。

    “这办法好!”卫朔也认可。

    “沈大夫如今深陷牢狱之灾,咱们还去落井下石不太好吧!”于掌柜撇撇嘴。

    “落井下石?”黎印呈冷哼:“他差点把咱们一起拖下水您可别忘了,咱们药局这几日还有生意?大家听说卖了假药早就吓得不敢再来咱们药局买任何药了。”

    “是啊,是啊!”

    “这个月医署的税银怕是都难交。”郝掌柜叹道。

    “而且,咱们也不是白要他的,他若是判了这罪,以后是不可能再行医的,要这方子有何用?不若我们花点钱买了来,还能为他赎些罪,你们说呢?”黎印呈再次提议。

    “反正,老夫是不会再用他的药开诊单!”钟老不屑道:“万一又生出什么是非。”

    “钟老是自然不用,您这医术就已经十分了得,但是咱们不得不承认他这好的药丸确实是有那么些好的疗效不是?”黎印呈劝解。

    “是啊!”卫朔也跟着劝道。

    “你们要去问你们自己去问,老夫可丢不起这脸!”钟老一甩袖子走了。

    “这事恐怕还得是郝掌柜您去最好!”黎印呈道。

    “老夫?”郝掌柜也有些为难。

    “是啊,总归之前都是您联系沈大夫的,这药丸要是您采买了进来的,不过您放心,只要方子要回来了,这药我黎某负责做出来,以后功劳算大家的!”黎印呈保证。

    “前辈宅心仁厚!”卫朔赞道。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郝掌柜最后妥协。

    但是他再次回来,还是让大家失望了,没有带回来药方。

    “沈大夫不肯。”

    “为什么?听说卢大人已经确定要治他的罪了,他拿从医的度牒也要收了的!”黎印呈似乎也打听了些。

    “是,就算是如此,他还是不肯把方子卖了,因为说这药方是为了沈老爷研制的,不能轻易就卖了。”郝掌柜转述着原话。

    “那可如何是好?”卫朔也跟着着急。

    “他如今在牢里这是还没想明白呢,等他真的被判了流放恐怕就要明白了。”黎印呈厉声道。

    “那咱们只能再等?”卫朔问道。

    “等什么?哎!”郝掌柜又忍不住叹道:昨个已经又有人为了那润香丸找来了,但是我们已经没有了,这么好的生意只能推了。”

    “什么好生意?还有人要买润香丸?他不知道这药丸出了假?”卫朔不明白。

    “是,这是打京城来的贵主!”郝掌柜无奈地摇摇头,低声道:“于掌柜接待的,说是皇后娘娘的亲嫂嫂!”

    “皇后娘娘的亲嫂嫂,那便是高家,裴国公的亲孙女?”黎印呈眉头一挑。

    “黎大夫知道?说是南游寻亲至此,听说了这药丸的名气,特意来买了带回去给家里人的,曾经用过一次这药丸,说是好得很。这要是之前,咱们这药局的名声传到京里去,那也是稳稳的,可是,如今……唉!”

    “沈大夫又不肯卖方子!”卫朔也很懊恼。

    “那掌柜您推了没?”黎印呈问。

    “推什么?于掌柜听了咱们昨日的决定,也没好意思说是怎么回事,只道是要过一阵子才有,总归在那贵人走之前送去!如今,怕是不能了。”

    “这贵人现在在何处?”黎印呈却不急不慌。

    “听说是在那杭州别苑,也就在这杭州府逗留几日。”郝掌柜回道:“黎大夫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是可惜了。”黎印呈也只遗憾地摇了摇头。

354送药(上)

    “郡主,他真的会来吗?”浦芷儿陪着李珺在这杭州别苑已经住了几日。

    “平安不是跟着他?”李珺向那池中投着鱼食问。

    “是,那人只是去了几次卫家医馆。”浦芷儿回道。

    “那看来做假药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果真?那咱们直接去卢大人那里举报了不就行了?”

    “不,再等一等吧!”李珺并不着急。

    果然,不过午后,别苑便有客人上门来拜访,说是济民药局的黎大夫,但是李珺却让门房推说主家不在。

    “郡主怎的不见?”浦芷儿着急了。

    “我也不是专门在这等着他,是为了来杭州府游山玩水的。”李珺笑着回道。

    “可是郡主,您明明就在这等着他呢!”浦芷儿不明白。

    “你这个榆木脑袋,郡主这是诓他呢!”平安从门外进来,接了话茬。

    “你怎么回来了?不跟着?”

    “他走了?”李珺也问。

    “是,他也是个贼精的,并没有带那药丸。还在门房那里仔细打听了您的来历。”平安道。

    “那门房知道怎么说了?”

    “这个您放心,早就交代好了,那大夫听了当下就笑嘻嘻地回去了。”

    “好,那就明日替舅舅收了网吧!”

    ……

    “前辈,您这不怕拿去了出事吗?”卫朔还是不放心。

    “你不放心什么,反正是我去,你只管盯着郝掌柜再去问沈况要那方子,这贵人不日就走了,等咱们已经有了这药方,自然能继续为自己所用。”黎印呈成竹在胸。

    “是,那倒也是。”卫朔应承。

    ……

    杭州别苑,黎印呈是知道的,那里圈下了西湖边最隐秘且风景最好的一处山坳,幽静雅致。

    本是前朝罪臣贪墨置下的家宅,后来充了公做了别苑,能住进去的皆是权贵。

    他又亲自去问了,确实住着京里的来的人,怎么会有假?果真是慕名来求药的,他这一去可是雪中送炭啊!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打着灯笼也难找。

    “但是这事不能让郝掌柜他们知道了。”黎印呈临走时又叮嘱卫朔。

    “是这个小生明白。”

    黎印呈这才满意地带着药箱去了别苑。

    这一回,门口专门有个年轻管事等着他:“是黎大夫?”

    “正是!”黎印呈背上药箱拱手道。

    “我们主家在内厅恭候。”年轻管事往里面热情地请道。

    “有劳了!”黎印呈谢道。

    “听说之前用过咱们药局的药丸。”路上,黎印呈又打听。

    “是,好几年前回来探亲买过一回,没想到果真是好东西,所以才特意求购。”那管事回道。

    “我们这润香丸药效很好,能治好几种难症。”黎印呈说得自信。

    内厅里,架着山水屏风,隐约只瞧见那后头坐着一人,旁边还站着侍从。

    “来了吗?”一个俏声先开口问道。

    “是,黎大夫来了。”

    “黎某拜见夫人!”黎印呈先行行礼道。

    但是那屏风后头,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略沉稳些地女声回道:“黎大夫有礼了,辛苦您又跑了一趟。”

    “不,不,我们药局这两日正好有事,夫人前去没有买到药丸,是我们的过失,所以刚有了,黎某立刻亲自送来。”黎印呈陪着笑道。

    “好,有劳了,润香丸带来了吗?”

    “是。”黎印呈打开药箱,拿出一只木盒,小心翼翼地将那盒子打开。立刻有一缕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

    “果然是润香丸。”那女子似乎很高兴:“快把银子拿来奉上。”

    “是!”那年轻管事捧了几锭金子来。

    “这……夫人给多了。”黎印呈推辞地拱手道。

    “不,若论起这药效来,值得。只是咱们来一次杭州府远了些。”那女子叹息。

    “是。咱们京里竟然没有这药?可惜了。”大约是女子旁边的侍女。

    “问过了都没有。”女子肯定道。

    下面黎印呈听了犹豫了片刻,道:“看来夫人是真心求药,若是黎某将这药方送给夫人可好?”

    黎印呈的突然提议让那女子有些惊讶。

    “黎大夫莫不是说笑,早几年我们刚听说这药时,就曾经想要买了方子,但是掌柜的说是不卖的,现在黎大夫竟然说送?”

    “黎某可以帮夫人想到办法。”黎印呈直言。

    “黎大夫能想到办法?这是何意?”那女子好似不解。

    “夫人是否真心想要?”黎印呈问。

    “那是自然,不光是我们府上,我那皇……”女子说了一半突然停住。“我亲戚也说这药效好得很。”

    “自然想要!”女子道。

    黎印呈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态度。

    “只是还要过几日。”

    “可是我们明日就要走了。”那女子似很遗憾。

    “那,那夫人若真心想要,黎某拿到以后,可以亲自送到京城府上去。”黎印呈提议。

    “黎大夫当真?”那女子欣喜得很。

    “黎某怎么敢欺瞒夫人。”黎印呈保证。

    “黎大夫果真是诚心地很,既然如此,自然也不能让你白白出了力气,我们还是付钱买这方子吧,今日我便付了定金给你。”

    “不,不用。”黎印呈却还是不要。“夫人也是为了家人的病症,其实黎某还想告诉夫人的是,这药丸就算拿了药方也很难制,稍有不甚,并会让药效出了错,不但不能治病,反而会加重病情。”

    “什么?那,那要方子何用?”那屏风后面的女子不禁疑惑。

    “自然要找到会制之人。”黎印呈回道。

    “那黎大夫可会?”女子终于反应过来。

    “自然是会的。”黎印呈摸着短须道。

    “那便好,敢问黎大夫可愿意到京城里去,若您要开医馆,我们来出银子。”

    “多谢夫人的好意,”黎印呈嘴角慢慢扬了上去:“黎某倒不想自己再开医馆。”

    “那黎大夫想要什么?”女子直接问道。

    黎印呈停了一会,才开口道:“听闻夫人认得皇后娘娘?”

    “是。”

    “黎某听说宫中太医署,是要有京城医署度牒的大夫才能竞选的?”

    “这,我倒并不是太了解。莫非黎大夫有此志向?”女子询问。

    “是。”黎印呈这才算是把意思都说出来了。

    “若您真的会制这润香丸,医术肯定也是了得的,我们府上可以为您推荐那医署的度牒。”女子向他保证。

    黎印呈好似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跪拜道:“那就有劳夫人了!黎某一定会将润香丸的方子送到夫人府上,且为您长期制作这药丸。”

    “那就等黎大夫的好消息了!”女子最后悠悠地回道。

    “夫子放心,一定!”

355送药(下)

    谁知黎印呈这话刚说完,女子突然笑道:“都听到了吗?原来黎大人是想进宫!”

    黎印呈听闻,立刻警觉地抬起头来。

    面前的山水屏风也被撤了下来,后面坐着的竟然是一位妙龄少女,根本不是什么妇人打扮。

    “刚才,刚才与我对话的是你?!”黎印呈惊讶地问道。

    “是啊,黎大夫。”那少女眼中似含着星眸,又似含着蜜剑,只让他觉得想看,又不敢多看一眼。

    黎印呈恍然又疑惑地问:“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裴国公家的!”

    “是,我裴姐姐如今还在京里侍养侄儿,如何有功夫到杭州府来。”那少女狡黠地笑道。

    “那你是谁?”黎印呈立刻站起来逼近了质问。

    少女脸上丝毫没有惧怕的表情,只笑着拍了拍手。

    厅外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好些衙差把他团团围住。

    “这是,这是做什么?黎某不过是来送药丸。”黎印呈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回去捧起那桌上装了润香丸的盒子:“黎某认错人了,先告辞!”

    “现在想走?那可没那么容易了!”那少女一声令下,衙差们早就把出门的路都堵死了。

    “舅舅!”少女喊道。

    让黎印呈惊讶的是,本应在牢里的沈况,不知道何时拄着拐走到了少女身边。

    “沈况?你怎么在这里?”黎印呈慌张地问。

    沈况冷静地看着他,伸手指向门口道:“不止是沈某,还有好些人呢!”

    果然,黎印呈一转身,郝掌柜、还有那知府卢大人竟然尽数都来了。

    “郝掌柜?黎某只是来回话的,郝掌柜说这贵人想要润香丸!”黎印呈指着扶着沈况的少女:“是沈况!你竟然敢使诈?”

    沈况却并不回话。

    “你到底是谁!你喊沈况作舅舅?”黎印呈又指向那少女:“你不是皇后娘娘的嫂子,你是个女骗子!快说,是沈况指使你骗我们济民药局!”

    少女笑着答道:“我可不曾骗人我却是京里来的,也确实即将是皇后娘娘的亲嫂,我未来夫君便是当朝镇国将军,是你自己认为我是裴国公家的,怎么错了?”

    “你,原来你就是沈冰之女?!”黎印呈终于明白。“你,你们都合起伙来骗我!”

    “骗你?”沈况气极了:“你偷偷换了局里的药丸还不够,又让卫朔换了我的要去救人的药,幸而我珺儿发现。你才是个骗子!”

    “卫家医馆便是你做假药的地方,卫朔已经承认了!”沈况继续道。

    “不,卫朔这个呆子!哼,他承认?我黎印呈却并没有去过!”黎印呈狡辩道。

    “是吗?黎大夫,那你屋子里那些假药丸又是怎么回事?”后面卢大人让人扔出一包东西来!

    黎印呈顿时脸如死灰:“你,你们……”

    “黎大夫,你怎么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我们一直相信你,没想到,那卫大夫也跟着你做糊涂事!”郝掌柜才是最伤心的那个:“那些假药确实是你换的?”

    “你们不是已经都知道了,还问我?”黎印呈冷笑。

    “我们知道什么?!亏老夫还一直向卢大人、沈大夫保证不是咱们药局的人所为,哎,我郝某也是做了孽了!”郝掌柜懊恼不已。

    “来人那,给本官把这做恶人拿下。”卢大人下令道。

    黎印呈虽然还抱着手中的药箱想要垂死挣扎,但是衙差们三两下便将他反绑了不能动弹。

    “让郡主受惊了,沈大夫也是被这恶人陷害!”那卢大人上前拱手道。

    “沈某还要多谢大人为沈某洗脱冤屈。”沈况谢道。

    “不,本官也惭愧,一开始也找不清方向,还是多亏了郡主和沈大夫才能将这恶人拿下。”

    那边门口,衙差们已经准备将黎印呈押出去。

    “卢大人,不知道是否可以单独向那恶贼问几句话。”李珺突然向卢大人提议。

    “珺儿你要做什么?”沈况自然是不放心的。

    “没事,舅舅,他被绑着呢!”

    “这……”那卢大人似乎有些为难:“那咱们就离着稍远些可好?”

    “多谢!”李珺颔首。

    那黎印呈显然没想到李珺又过来,把头一歪,似乎根本不愿意再面对她。

    “你之前曾经去过京城?”李珺屏退差役,突然问道。

    “什么?你怎么知道?”黎印呈惊讶地转过身去。

    “你曾经帮那张怀智做假药丸?”李珺继续道:“所以你会做这假的润香丸?”

    “是,哈哈……”黎印呈突然得意地遥指着沈况说道:“张公公那么看重你舅舅,他却不肯跟着前去,我便自荐了去,根据那润香丸的成分,大致琢磨了出来,药效也很好了。所以你别以为只有你舅舅行!我不过有一两味药未琢磨出来而已!”

    但是李珺并不想同他啰嗦,继续问道:“那药丸里你还添加了忘忧草?”

    “这,你怎么也知道?”黎印呈仓皇地只接了一句。

    李珺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凌冽。

    “你以为你能像我舅舅一样?你错了,你做的药丸从来不想它到底是为了做出来为什么?你只想着利用它。

    我舅舅只是为了让它救人。所以你就算学会了做这药丸,也没用,你永远都不能也不配与他相提并论!”李珺厉声叱责。

    “你!你以为你是谁!”黎印呈还想反驳。

    “你这药丸可能是致豫王病死的原因,若卢大人知道了,会怎么样?你现在这罪名可能还不至死,但是……”李珺故意省了回头半句。

    “不!”黎印呈终于反应过来:“不,姑娘饶命,我没有,没有去京城做过那药丸,我没有!”

    他撕裂地求饶声引得沈况和卢大人不放心,也走了过来:“郡主怎么了?此刻你这恶人还狡辩!”

    “不,我没有……”黎印呈偷瞧着李珺,气焰又弱了些。

    “郡主,此人狡猾的很,你莫要相信他。”卢大人好心地提醒。

    李珺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只低声同卢大人道:“是,大人说得对,此人罪大恶极,大人您要好好审问。”

    “是,这个郡主放心!”卢大人保证:“立刻带走!”

    “郡主,郡主饶命!沈大夫!大人饶命……”

356请回

    而后,卢大人会审,黎印呈虽然抵死也不承认,但是那帮凶卫朔都如实招供了。

    黎印呈平时便有意无意地拉拢他。

    因为黎印呈知道,钟老虽然平时与他就有很多意见不对的时候。但是他总归是要退了的,卫朔还年轻,这药局以后肯定还是要他们坐镇的。

    但是,后来听说沈况洗脱了冤屈,郝掌柜找到了镇江府去,黎印呈就开始焦虑起来。

    他怕郝掌柜不仅请了润香丸回来,还要把沈况请回来不坐诊。于是他便总在卫朔面前提起沈况来了,药局总不会需要那么多大夫,可能就会把他辞退。

    所以,卫朔渐渐也对这润香丸产生了抵触之心。

    黎印呈又想出了用假药丸换了真药丸败了润香丸的名声,那沈况也就不会来的办法,两人一拍即合。

    卫朔先时还是不敢的,但是受不住黎印呈的怂恿,才做下了这样的糊涂事。

    但是连他也没有想到,黎印呈竟然还存了用润香丸的方子去谋权附贵的心思。

    如此事情总算都水落实出,因卫朔供认罪状还算配合,所以只判了杖责和一年的徒刑。但是那黎印呈心思歹毒,又是主谋,所以判了发送到沿海岛上做几年劳监。

    另一边,济民药局竟然是自己的坐堂大夫犯下的事,也算是大伤了元气。好在卢大人考虑了医署和药局的名声,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声张。

    郝掌柜只怪自己识人不清,竟然真的动了心思,亲自上门去求沈况到药局坐镇。

    沈况如何还肯再去,直接拒了。郝掌柜自知理亏,也没好意思提起继续售卖那润香丸的事情。

    “那舅舅这润香丸便不再卖了?舅舅不若自己开了药房售卖,也是门不错的生意。”李珺建议。

    “你舅舅啊,只爱药,却不喜欢卖药。最好是去做了那活菩萨,施药郎中。”许氏笑道。

    “舅舅钻研药理,所以才能做出润香丸这样的好药来。恐怕是太医院里的太医们也比不上的呢!”李珺夸赞。

    “还是珺儿最爱你舅舅,瞧把他夸得。”许氏咂舌。

    沈况但笑不语。

    “怎么?舅舅您也不用总想着这事。”李珺开解道。

    “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沈况回应:“我已经想好了,这润香丸总归是为了救人的,我本就不是为了求利。”

    “相公的意思是?”许氏不明白。

    “我还有几日要去云亭寺义诊,到时候这方子就打算送给明真大师。”

    “那云亭寺是施药的,舅舅这也就是让所有人都能免费用到这药了?”李珺道。

    沈况点点头:“是,这事所以今天也同你们商量。”

    “舅舅做主便是,我同舅母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李珺同许氏对看了一眼,

    “是,相公这是做了善事,公爹在天之灵也应该是同意的。”许氏哄着一旁玩耍的容儿。

    “这两日正好闲了,咱们去杳庄上把爹接回来了。”

    “好。”

    ……

    但是,等他们风尘仆仆地赶过去时,却意外地发现那杳庄茶园墓中竟然是空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日日在这儿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人来盗墓啊!”倪二也吓得不轻。

    “我们可是亲眼见着老爷下的葬,如今怎么会棺材里什么也没有呢?”沈管家也奇怪地很。

    “我们每年来祭扫,这土没有翻新过,你们瞧,土色都是一样的。”沈况扶着柺半蹲下来,指着墓坑的土层道。

    “是,舅舅说得没错。”

    “那沈老爷去哪里了?难不成咱们挖错了地方?那也不可能啊?”倪二还是不明白。

    众人一时都说不清楚怎么回事,沈管家和倪二又命人把这茶园四周都挖了一边,还是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最后无法,沈况只得为沈拂做了衣冠冢,在沈家墓园先同张氏合葬了。

    但是,李珺的心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便趁着沈况去云亭寺义诊的机会,一起去寺里又为沈拂办了一场法事。

    负责此事的竟然正是先前朴大师座下的明远师傅。

    “阿弥陀佛!李施主别来无恙!”

    “大师好,您还记得小女。”

    “是,师傅琴法的关门女弟子,明远如何会忘了。”明远师傅回道。

    “那小女还有一事想问。”

    “李施主请说。”

    李珺顿了顿问道,“那时候,我移居到云水庵中,被那善云主持禁锢不得出去,大师可知道?”

    “原来李施主是来兴师问罪的。”明远苦笑道。

    “倒也有这意思。”李珺不紧不慢地继续等着回答。

    那明远大师单手一拜:“不管如何,明远还是要先为了之前云水庵一事赔罪。我们同云水庵的善云主持得知沈家出了事,自然都是先为了寺里、庵里着想的。所以可能有些得罪了。”

    “大师说得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想善云师太把小女囚禁在庵中,便没人知道与沈家罪人有过牵连,自能保得庵中平安。而明远大师明知道我在那里多日,也没有去过问,也是为了寺中。”李珺回得犀利。

    “这,若李施主心中有怨气,明远愿意替云水庵的的师姐、师妹们受罚。”明远大师说得认真。

    “沈家确实那时派人来寺里找过施主,云水庵以为是府衙派了来查办的,没敢回,等贫僧再去云水庵时,主持师姐才告诉贫僧,施主自己走了。所以,后来,贫僧对沈家也只能如实相告。”

    李珺心中也唏嘘不已,若自己并没有逃走,大概沈管家也是会找过来的。

    明远大师继续道:“不过贫僧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替云水庵求情,一年前庵里着火,善云主持为了救几个小徒,自己受了伤,医石无用,已经不在了。

    现在庵中虽然稍微修葺了一番,但是已经没什么香火。善常师太常年在外游历,那里恐怕也没有什么施主要找的人了。”

    “什么?”李珺不知道云水庵竟然还遭了这么一场变故。

    “小女确实是为幼时那段不好的过往,想要找些事情来埋怨。如此想来,也是自己太过执着了。”李珺自嘲道。

    “施主良善。”明远双手合十道。

357佛缘

    “不知有一位舍春师傅可还在?那时曾帮了小女。”李珺问。

    “舍春?”明远愣了一下,再次朝殿内佛祖拜道:“我佛慈悲,诚不欺善。”

    “大师这是何意?”李珺担心地问道:“难道舍春师傅也不在了?”

    “不,”明远转身回道:“去年云水庵大火只去了一名叫做舍云的弟子,善云主持救了的便是舍春小师傅。

    舍春小师傅念及云水庵及善云主持的恩情,为云水庵重建操劳了很多。所以现在暂为庵中的大弟子代为主持事务。”

    “阿弥陀佛!”李珺真心拜谢:“舍春师傅是有善心的,所以佛祖保佑她。”

    “是,施主做完这几日的法事,可以去云水庵寻访舍春师傅。”

    “不,知道舍春师傅没事便好了。”李珺含笑道:“倒是朴大师的灵前,小女还要是好好参拜!”

    “师傅的灵位供在云佑殿。”

    “多谢,大师。”

    ……

    “小姐,您瞧!那里有一只白鹤!”白薇站在岸边向李珺招手。

    李珺恍然望去,那一片蓝绿色的湖水边果然飞来一只白鹤,落在了面前的湖滩边,发出声声鹤鸣。

    这一幕怎么好似见过。

    倏忽,白鹤的腿脚似乎陷在淤泥之中,一边低吟着一边挣扎起来。

    “小姐,快看,那白鹤被陷住了!”白薇拉着她着急地喊道。

    “快去掰了那湖边的芦苇杆子去!”李珺立刻吩咐道,她要救那白鹤。

    “是!”白薇得令立刻去了。

    李珺一人跑到湖边,伸手想要去够那白鹤,可是离得太远。

    那白鹤似乎也瞧见了李珺,朝着她声声哀鸣,但是身子却是越陷越深。

    “白薇,好了没有,白薇!”李珺着急地催促,但是回头在看旁边哪里还有白薇地影子,凉凉微风之中只剩她自己。

    于是她便自己去够那芦苇杆子,但是她竟然也如同那白鹤一般,陷入了泥潭动弹不得。

    怎么会这样?

    白鹤还在哀鸣,谁来救救它

    ……

    “小姐!小姐!”耳边传来声声呼唤声。

    李珺蓦然睁开眼,竟又是梦……

    “小姐,您又做噩梦了?”

    白薇还有浦芷儿都在,此刻她们还在云亭寺厢房里面。

    “没,没什么。”李珺虽然已经清醒,但是刚才深陷泥潭地感觉怎么也忘不掉,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做这样的梦?

    那白鹤自己怎么也救不了它……

    “郡主,你没事吧?”浦芷儿端了茶水来。

    “没事,平安和沈管家还不曾有消息来吗?”因沈拂那棺木中未见尸首,所以沈管家同平安又去了杳庄调查。

    “昨个让人送了信来,暂时没有什么发现,他们把那附近擅长盗墓的贼人都访了个遍。

    只有一个说是沈老爷下葬那年庄子上曾经见过几个外乡人。”

    “外乡人?会与我外公的事有关?”

    “平安来信也没说清楚,还在查问,待小姐和舅爷回去后应该就有眉目了。”浦芷儿安慰道。

    “希望如此。”李珺这才缓了些。

    “姑娘,今日沈太爷的法事就结束了。”白薇在旁边提醒。

    “是,外公的结束了,咱们还要去本心阁做一场。”李珺道。

    “是为朴大师做的吗?”

    “是,记得把那琴带上。”那还是李珺幼时朴大师与沈拂一同替她所制。

    “姑娘,那明远大师说朴大师的灵位在云佑殿,咱们为何要在这本心阁祭拜?”白薇不明白。

    “本心阁是大师的旧居,我先前学琴都是在此处,所以我想以琴祭奠他的在天之灵,最好不过吧。但是在那云佑殿奏琴自然是不妥的,莫不如还在本心阁内,也不至于打扰了寺内的清净。”

    “姑娘说的也是。”白薇点头。

    “白薇伺候郡主慢一步,我先去那本心阁里摆祭台。”浦芷儿道。

    “好,劳烦芷儿姐姐。”

    明远大师大约也是理解李珺去本心阁祭奠的本意,竟然还贴心地为她将琴案一起置好了。

    那院中虽已无人,但是草木兀自依旧,古槐棕竹相映,金盘缀窗格,只一株紫薇独在角落,嫣红耀眼。

    李珺随清风撒音而起,想起外公与朴大师同时离去时的情景,忽而扬高忽而走低,也算是真正得了一个机会,任这琴音随着自己似发泄一般地奏响。

    待她“铮”的一声收了琴音时,才发现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位小沙弥。

    “姑娘,这小师傅说隔壁有一位印禅大师来请。”白薇道。

    “印禅大师?”李珺一时愣住:“果真是印禅大师?”

    “是。”那小沙弥双手合十回道。

    竟然如此有缘,又遇见了。

    恐怕是自己这琴声吵到了大师清修,李珺顿觉有些愧疚,立刻起身前去请罪。

    不仅是印禅大师,明远大师也在,所以大师才知道是自己在隔壁奏琴吧。

    “怎么的大师又云游至此?”李珺行礼欣喜地问道。

    “大师自寺内开始义诊之前就来了。”明远道。

    “原来如此。”

    “听闻女施主琴声,让贫僧受教了,所以特意请姑娘过来一叙。”印禅大师笑道。

    “打扰打师了!”李珺不好意思地很。

    “朴大师是女施主琴师?”印禅问。

    “是,大师于小女启蒙琴音。”

    “名师出高徒,大师得徒如此,也是幸事。”

    “多谢大师高赞。”李珺再次行礼道谢:“小女没想到在这儿又能见到大师。”

    “是,还记得第一次在龙游禅寺见到施主时,道出的禅语,还有那双澄净之眼。”印禅大师看着她笑道。

    李珺听到这话竟然有一种沧桑变迁之感:“是,已经是这么些年过去了。现在眼中大师还能看见小女眼中的澄净之光吗?”

    “能,只是……为何还有些东西,贫僧是看不透的。”印禅大师直言。

    “是,小女最近心中有琐事困扰,今日得此机缘能遇见大师,不知能否请教?”

    “请说。”印禅见她目光深沉。

    李珺便把自己连着两回梦见白鹤落入泥潭,自己想要救却不能的事情一起说了。

    “连着两回?”印禅大师轻捋长须,皱着眉道:“这并不是好兆头。”

    “果真?”李珺坦白:“小女心中也很不安。”

    “深陷泥潭,便是难。”

    “难?是小女有难?”李珺追问。

    “是也不是,总归都是在女施主这气运之中的。”印禅停了一会,又道:“但是这却也并不是没有破解之法。”

    “如何破解。”李珺急问。

    印禅却双手一合道:“天机不可泄露。”

358劫难

    李珺立刻丧了气:“那便只能受着?”

    印禅迟疑了一会儿,才叫小沙弥拿了笔墨来道:“贫僧只能送施主一字,施主能不能过了此难,也只能看造化了。”

    “字?”李珺立刻走到近处相看。

    只见印禅大笔一挥,只落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去”字。

    “‘去’?这是何意?”李珺还是不明白。

    印禅大师只道:“施主不必着急,既有先兆这难是避而不了的,若能领悟这字其中深意,或许能化险为夷。”

    “可就是领悟不了啊……”李珺无奈。

    “贫僧已经泄露太多,不便再为施主解答,还望谅解。”印禅双手合十。

    “是,多谢大师。”李珺自然是明白的,但是又忍不住无奈地拿着那字念叨:“‘去’?莫不是要叫小女现在就走?离开这云亭寺?”

    旁边印禅大师果真说道做到,没有再回应她。

    李珺虽然没主意,也不好再留在这里打扰,只得向印禅大师怏怏拜别,跟着明远大师出了院子。

    遥望着两人越走越远,印禅大师身后又走出来一人,也是僧袍加身。目光有意无意地追着那远去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

    “原来知渡心中缠绕在此。”印禅突然开口。

    “师傅。”那僧人跪拜:“徒儿不过不想再让李施主见到。”

    “为何不想让她再见到你?”印禅又问。

    “徒儿,徒儿有罪于她。”僧人犹豫。

    “何罪之有?”

    “徒儿曾因过往让她被牵连受苦难,所以徒儿愧疚。”

    “苦难便是机缘。”印禅感叹:“你虽有慧根,但得法也要经历劫难的,你不敢去面对,便不会消散。”

    “徒儿听师傅刚才说李施主有难,可是真的?”那僧人关心的却是这个。

    “为师何曾骗过人?”印禅却也耐心地回他。

    “那她可会逢凶化吉?”

    “这,还真不好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造化,她每走一步都是为下一步铺路的。就像你所说的让她历经了些苦难,但是那便是她命中注定要历的。”

    “命中注定……”僧人跟着念叨。

    “是了,我佛还有一句禅语,善心善行总有善果。女施主是向善的,希望能度过此劫吧!”

    这边,李珺同沈况下山后,最关心的还是沈管家与平安查访的结果。

    当年,他们把沈拂下葬后,似乎便有人盗了墓,且是外乡的盗贼。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想要再查也是无从下手。

    这厢事情还没着落,米管家竟然从镇江府大老远赶了过来,送了京里李茂晟的亲笔书信来。

    李珺心中打了个颤,莫不是那白鹤之难应验?

    沈况见她脸色苍白,迟迟不敢看那来信,也着了急。

    “怎么?你父亲那里有什么事?”

    “珺儿也不知道。”李珺踟躇着还是抽出了信笺。

    原来,因为新帝登基,与周边等国也都再次签署了和平协议。朝中大改的形式全面铺展开了。

    大约为了缩减朝廷开支,范相便提议军中的编制也要减少。尤其是任渲先前带去边关的十万大兵,已经近大半年之久,每月的开销甚大,朝廷供给吃力。

    景帝便下了旨,让任渲带兵回京,散了兵力回乡垦荒兴农。

    但是,任渲只道边关形式并不如表面上看似的风平浪静,所以不肯领命,这十万军兵若是撤了,必定会让燕寿两国再起骚动之心。且他还建议一年之内征战天寿国。

    不仅不领旨回京,还又提起战事。

    御史们几乎是一边倒地支持了新帝,批判任渲为了一己私欲想要报讨伐天寿国,不仅拖累大赵经济粮草,还有引起邻国战乱。

    景帝左右为难,一边是自己好不容易大兴桑农,减税促商,重振大赵百废待兴的好势头;一边是一直支持自己、且自己仰仗的亲兄弟。

    但是大约迫于群臣的建言,最后还是下了通牒,要任渲撤并回京。

    任渲自然是坚决不肯,景帝无法,又念及任渲也是为国之心不想下旨罚他。现在只是断了那大军的供给,想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回京复命。

    但是任渲不知为何,情愿变卖了府中资产也要自己供着那些兵马。现在满城都是关于他想要屯兵蓄意谋夺皇位的谣言。

    李珺把这信给他们说了大概意思。

    平安听了立刻气得跳脚:“将军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思!他从来都是尽心尽力辅佐皇上,天地可鉴!

    属下在边关亲自跟着,我知道将军说得都是实情,上次那天寿国暗地里挖了地道,若不是将军发现,恐怕早就被他们偷袭成功了!”

    “郡主也不相信将军吗?”平安又急忙询问。

    “我若不信你们将军,又怎么会同他定亲?就连我父亲也是信他的,所以才这么着急地写了这信来给我。”

    “这要精减兵营编制的事情,我们也有听说,府城里来了好些兵营里的领了衙差,倒是省了卢大人找差人的银子。”

    “是,这便是节省了开支了。”沈管家也点头道。

    “任将军那边关是什么情景,我们都不在场也不好判断,但是他这么公然地违抗圣谕并不是明智之举啊!”沈况叹道。

    “景帝继位前虽然靠着任将军支持、辅佐,他们之间相处可能也亲近。但是既然这新帝已经登基,君臣始终是君臣,这样公然抗旨,要三思啊!”

    沈况这话李珺自然也想到了,但是她还是相信赵兴宝对任渲的情谊。

    所以,他宁愿顶着这么多朝臣的建言也给任渲留有下台的余地;任渲也是,边关他一直坚守到现在,若真的签了协议就相安无事,他不会这么坚持。

    他从来都把赵兴宝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他们两人只是互相没有解释清楚。

    李珺知道这中间差的就是有人去说和。

    “舅舅,我们恐怕即刻就要返京了。”她立刻决定道。

    “什么?这么快?”沈况惊讶。

    “是,但是舅舅不用担心,不过是朝廷里的纷争,但是现在时间不等人。

    将军既然已经将府中财物都拿了出来去用,边关那粮草定是真的断了,若没人去帮他,或者这中间的误会不解除,他们撑不了多久的。所以我们要赶紧回去了。”李珺也不能完全同他说清楚。

    “那也要同你舅母说一声才是。”沈况一时急得也不知道先吩咐沈管家去做什么才好。

    “舅舅直接帮我们备马吧,若是再坐马车行程上定是慢的,白薇你不会骑马,就跟着马车队后一步,还让金掌柜陪着。我同平安、芷儿姐姐一起先走。”

    “郡主当真?这骑马回京可累的很。”浦芷儿劝道。

    “现在时间不等人,没那么多讲究。”

    “沈管家你听到了,这就去马行挑最好的马匹。”沈况吩咐。

    李珺不免又伤怀道:“还有,外公这事儿如今也没有定论,珺儿不孝,等这京里的事情妥了,再回来!”

    “没事,这里有舅舅,你只路上注意小心。”沈况安慰她。

    “舅爷放心,路上万事有我平安!”平安拍着胸脯打包票。

    “平安小爷劳心了。”

359赶路

    盛夏午时,烈日炙烤下草木都萎靡不振。官道两边赶路的人们都纷纷找了树荫、茶铺歇息。

    只见不远处三匹骏马如疾风般前后飞驰而过,丝毫没有松懈。

    “这么热的天儿,我瞧着刚才那马儿可是有些不行了。”一个看客摇着蒲扇道。

    “是啊,我老儿坐着汗都止不住,那骑马之人这么着急赶路,莫不是有什么急事吧?”

    “定是吧,要不然一刻也不停地赶路,咱么起早到这儿都没歇着,也有小几十里路哩!”

    “这儿都不停,再往前可是“黑寨林”?”看客突然想起来。

    “是,是呢,咱们可得绕道走,没那镖局的镖师护卫,我们宁可绕远些,山贼可多得很。”那老汉忍不住又喝了一碗茶才觉得舒服。

    ……

    “平安,咱们歇一会儿吧?”浦芷儿朝前面喊道。

    自他们离了杭州府城,已经这样日夜奔波骑行了几日。

    本就天气炎热,且李珺马技生疏,但是为了尽早赶回去,只能硬勒着缰绳,稳住自己别掉下马去。

    其实早已是疲惫不堪。

    此刻眼见着前面到了一处阴凉林地,浦芷儿实在看不下去,便放缓了速度。

    平安听到喊声,在前面勒停马儿。

    眼前,道路右边是半壁山峭,左边是一处密林,隐约听得前面好似还有水声,看起来倒是一处歇凉的好地方。

    但是平安并没有松口:“咱们再往前走一阵再歇吧。”

    “还要再往前面?”浦芷儿不满道:“刚才那茶铺子,好些人在纳凉,咱们都没停,这马儿也跑不动了。”

    平安为难地抬头看天:“若是刚才那茶铺子,歇着倒不甚要紧,就是人多了些。但是这里,瞧着太安静了,怕有山贼。”

    “山贼,哪来的山贼?若真是有恐怕咱么这头顶上应该掉下石头来。姑娘,您说呢?”浦芷儿又询问李珺。

    “这会儿日头是太烈了些。”李珺掀起帽檐,只在这停下来一会儿,头顶上就觉得晒得很。

    “若不然咱们喝口水再走吧。”李珺提议。

    “是啊,前面有条溪水,我牵了马儿去饮水。”浦芷儿说完也不管平安同意不同意,跳下马来,引了李珺到阴凉的树下坐下,又解了马背上的干粮和水递来。

    李珺伸手却把浦芷儿吓了一跳。

    “姑娘,您的手……”浦芷儿发现李珺那手上大约是这几日骑马一直紧拉着缰绳,都磨破了,渗出血来。

    “没事。”李珺立刻拿帕子裹起来

    “怎么了?”本来还有些无奈的平安,立刻也跳下马来。

    “不过是磨破了皮。”李珺解释。“不打紧。”

    “你看,让你休息还不肯。”浦芷儿顺手又一只水壶扔向平安。

    “好了,那就歇一刻,其实按照这速度,咱们顶多后日就能到了。”平安妥协道。

    “当真?”李珺、浦芷儿都很高兴。

    “那咱们也别耽误了,继续走吧。”李珺说着就要起来。

    “不,姑娘还是歇会儿吧,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们上些药,我去牵了马儿喝水吧。”平安又改口劝道。

    “这才像话嘛。”浦芷儿也跟道:“姑娘,您忘了咱们马儿都累得还换了一匹,难道您想赶了回去,人累倒了?这得不偿失,您就安心歇一会儿吧!”

    “可是……”李珺还是犹豫。

    “平安,快去喂马去吧!”浦芷儿催促,而后又转身把李珺拉着坐好。

    “您可别不把这手上的伤当回事,您若一直忍着不治,这伤口可更难好了。舅老爷虽然是神医,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李珺无奈:“我是想着早些回去,只怪自己在之前学骑马的时候技艺不精,又没常练习,所以不得要领,才会把自己弄伤。。”

    “这女儿家的,也不是行军当兵,也不是走马行镖的做什么要练那骑马?我也是在营外瞧着浦豆儿他们日日练骑,跟着学得玩儿的。”浦芷儿细心地帮她把伤口先用清水擦拭了一遍。

    李珺疼得皱起眉头。

    “我下手重了?”浦芷儿自责。

    “没,没有。”李珺努力摆出一丝微笑。

    但浦芷儿还是更小心了些:“好了!他们这外伤药是好的,一会儿就会结痂的。”

    把药瓶收起来,浦芷儿拍拍手,也坐在她旁边。

    “浦豆这么小在营里可辛苦?”李珺好奇地问。

    “有什么辛不辛苦的,他如今也十五了,当初有此志向,我便求了将军让他去试一试。

    一开始总归是难的,那枪太重他个子也小,练上几枪就累得不行。这两年个子算是拔上来了,比我还高出一个头去。且还算是机灵,所以将军这次也一起带着去了边关。”

    “听平安说了,他虽然人小,但是好学,嘴巴也乖巧,所以那营里大家都宠着他。”

    “那是平安胡诌呢,”浦芷儿嘴上否认,面上却是高兴的:“他不给将军还有其他人添麻烦就好了,还把他当孩子惯着呢?”

    “去前线时听说还是下了令层层选拔了的。浦豆能通过,总归是个好苗子。”

    “希望吧,其他对他也没什么指望,只是希望他陪着将军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地回来。”浦芷儿感叹。

    李珺知道浦樵的事情对她们来说还是很难过的,本以为真的在军营里扎了根,但是却连家人也没机会再见上一面。

    两人说话的功夫,突然前面有一个年轻男子往这边跑过来。还一边还喊着:“救命!”

    “救命!”

    李珺和浦芷儿见状,疑惑地站起身来,那人已经满头大汗地到了她们面前,背上的衣襟也都湿透了。

    “二位壮士,可否救救我父亲!”

    “你父亲怎么了?”浦芷儿问道。

    “前面,前面有一处滑坡,我父亲驾着马车不小心,马车翻到了,压在他身上,我一个人搬不动,二位能不能帮帮忙!”

    “这……”浦芷儿听了朝平安喂马去的河边上瞧了一眼:“我们俩弱不禁风的,倒是还有一位同伴或许能帮你抬一抬。”

    “这,这我们三人合力也许能抬得动,我父亲压在下面可等不得……”那年轻人急得也分不清他那脸上是汗水还是泪水了。

    “那就去帮帮忙吧!”李珺道。

    “姑,公子,那平安来了找不到咱们怎么办?”浦芷儿问。

    “二位,那离得并不远,就在这拐外的地方!”那男子说着就打头往前面跑去了:“求求你们了,快跟我来!”

    浦芷儿又同李珺对望了一眼,还是一起跟去了。

360困住

    谁知两人刚走到那山坳拐角处,突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小心!”

    浦芷儿惊觉立刻把李珺往外面推去,自另一边又跳出来一人,直接踢了她一脚。浦芷儿倒在地上,那网把她罩了个正着。

    李珺虽然出了网外,那引她们过去的年轻男子不知道何时,拿出一把短刀直接架在了李珺的脖子上。

    “哈哈,哪里跑?”他狰狞地笑着。

    “你,你这恶人,我们好心相信你,你竟然暗算我们!”浦芷儿气得咒骂道,“我们还有同伴,你莫要胡来,否则没有你好果子吃!”

    “同伴吗?”年轻男子吹了一声口哨。

    另外一个男子,从那半山坡子隐蔽处跳出来,这一个年纪大些。刚才踢浦芷儿的男子胖胖的半敞着短衫。

    “你们那同伴已经去了旁处,帮我们救‘儿子’去了!”那年纪大些的老者笑道。

    “救儿子?”浦芷儿算是明白了:“你们一边救父亲、一边救儿子,好个调虎离山计!”

    “快,把她们带走!等你们那同伴回来,已经发现你们先走了!”老者吩咐。

    “你们是为财?”李珺开口问道。

    “这个,咱们自然是要的。”年轻男子嬉笑着肯定地回道。

    “包袱里面有好些银票!还有些零碎银子。”那胖胖的男子已经用刀挑了她们的包袱去。

    “你们若是放了我们,我可以再多给你们些银子!”李珺道。

    “你当我们傻?”那年轻男子短刀逼近她的脸颊:“咱们不跟你拖延时间,快把那个也拖走!”

    没想到竟是个精明的,李珺暗道不妙。

    他们知道先去引开平安,看来真的如平安所说是早就埋伏在这儿的,已经观察了他们一阵。若是单纯的劫匪,不过就是为了银子,现在竟然拿了银子还要把她们掳走?

    这三个匪徒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机会。

    将她们绑好,扔上驴车,又在她们身上盖了些茅草,便立刻走了。老者还细心地折了树枝把驴车后面的车辙扫乱了。

    李珺被绑着,丝毫动弹不得,又闷热,几乎要窒息过去。她转头再去看浦芷儿,她似乎被那脚踢得受了些伤,也痛苦不堪。

    李珺朝她示意,先省些力气,静观其变。

    一路颠簸着,还好大概也只走了半日。天将将黑的时候,驴车终于在一个村子里面停了。

    隐隐约约李珺瞥见除了驾车的老汉、那胖子还在,年轻男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两人一起把她和浦芷儿扔进了柴房。

    闷里这么久,浦芷儿不知道何时晕了一阵子,这会儿又转醒了。两人紧张地四处张望,寻找可有逃生的出口。

    门口年轻男子又回来了:“还要等会儿才能去回话。”

    老汉顺手把柴房门锁了起来,上前问道:“怎么,大当家那里有事?”

    “是,那客人还没走。他说了好些事情,大当家不由得不信。”

    “当真这么神?”那老汉还是不信。

    “说是大当家的最近身边红颜祸水,还不能杀生,否则会有血光之灾。”年轻男子透露。

    “这是怎么一说?大当家能少了这两样?那咱们这营生也要废了。”老汉直接定论。

    “说了是近期。”年轻男子说着已经压低了声音:“年前大当家新纳的小妾您可还记得?”

    “是,怎么不知道。”

    “前两日跑了!”年轻男子咂舌。

    “什么?怎么会跑了?”

    “谁知道呢?只听说是连大当家的细软也被那贱人顺手牵羊带走了好些!”

    “这,这果然是红颜祸水啊!”老汉这才相信。

    “是啊,这事那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已经算是说中了,这后面的……大当家的能不相信吗?”

    “那这两个女子怎么说?大当家的不会也不要了吧?”老汉突然想起来。

    李珺心中一惊,这说得是她们。

    她和浦芷儿为了方便,还是改换了男装,但是这几人显然知道她们是女子。

    浦芷儿也朝她看去,拼命扭动了身子,想要往李珺那边靠过去。

    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外面年轻男子又说道:“谁知道呢!本来不是说好了这个颜色好的,大当家的要留下来自己享用。

    刚才去了二当家的那里,他也说大当家的怕是不敢要了,所以咱们还不能走,等会说好了怎么处置,咱们还要跑一趟。”

    “明日都等不及?”似乎是那胖子埋怨:“我们还要赶回去呢!”

    “银子还要不要了!”年轻男子质问道。

    那胖子这才不再吭声了。

    这边老者又感叹:“难怪这大娘子都被大当家的送到老丈人家去了,他现在可惜命得很。”

    三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

    “就关在这儿了?”门口突然又来了人。

    “是,二当家的。”几人都一起恭敬地回道。

    “把门开开吧!”那二当家的吩咐。

    “是。”脚步声立刻贴近,老者上前来解锁。

    李珺和浦芷儿在暗黑的屋子里对望了一眼,二人又重新闭了眼,装作昏睡的样子。

    门开了,昏黄的光圈左右摇摆着,在她们面前变大变亮。

    “就是这两个?”那二当家的声音近在耳边。

    “是,同她们一起的还有个小子,有些功夫咱们不好对付,引到旁处去了。”年轻男子陪着笑回道。

    “没留下痕迹吧?”那二当家谨慎地询问。

    “我们几个做事,您还不放心吗?”年轻男子自是打包票地回应。

    “好小子,跟老奎他们去领赏吧!”

    “是!”

    但是那二当家的却并没有立刻出去。

    “这女子……”

    “怎么?”年轻男子等着下话。

    李珺听得出来,这是在她面前。

    “没想到模样还真是不错。”那二当家的淫邪地笑着。

    李珺感觉他已经贴得很近,她连气都快要喘不过来。

    “那二当家的意思?”年轻男子试探道。

    “可惜了,大当家的说都要发卖掉。”那二当家叹息。

    “若二当家的喜欢,小的给您送到院子里去。”年轻男子戏谄。

    那二当家的只咂咂嘴,遗憾道:“大当家的知道了不好,还是送走吧!”

    “咱们不说不就是了。”年轻男子跟着道。

    “奎伯、胖子是不是?”他还不忘回头叮嘱另外两人。

    “是。”

    “是,奎五说的是。”二人一起附和。

    “这……”那二当家的似乎有些犹豫了。

    李珺感觉自己像是待宰地羔羊一般,任由他们抉择着。

    “还是不要了。”那二当家地最后艰难地下了决定:“这个颜色好的就送到花楼去,另外这个瞧着还有些力气,送到奴市那边教训两日,能卖就卖了吧!”

    “是。”年轻男子自然恭敬地都应答了:“咱们正好下山,这就去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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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梳翎介绍:
幼年丧母,她跟随外祖,有山水花草,有温暖亲情;
突遭变故,她孤身逃难,所幸还有朋友,有诗酒茶歌;
命中注定的偶遇?还是权利纷争下的逃脱?冥冥之中总有牵绊。
蓦然回首,所幸一直守候:但见珺来,顿觉吾庐,溪山美哉。鹤梳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鹤梳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鹤梳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