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发现
其实,李珺看到那齐王世子赶回来的时候。还发现后面跟着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平安。
他今日穿得像个寻常的小贩一般,挑着一副半空的箩筐。
“平安!”李珺悄悄绕到他后面喊道。
他狐疑地一回头见到李珺,紧张地喊道:“郡,郡主,您不是走了吗?”
李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将军如今何在?”
“在府里。”平安老实回道。
“是他派你来的?”李珺猜测。
“什么派我来,平安只是在这附近办事。”平安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所以穿成这样,挑着箩筐办事?”李珺无情地揭穿他。“从刚才到现在你不是一直在跟踪齐王世子吗?”
“哪有?”平安还是不承认。
“要我大喊一声吗?”李珺威胁他。
“哎,不用!”平安见隐瞒不了,立刻阻止。
“他为什么要你跟踪宜王的两位哥哥?他们不也是自己人吗?”
“自己人?越是自己人越会背地里捅刀子。”平安气道。
“什么意思?你跟踪他们发现了什么吗?”李珺问道。
平安一副不能告诉你的表情,并不开口。
“好,那你带我回去见将军。”
“见什么?你可知道将军现在被免了职?”
“知道,”
“而且他现在不能随便出府的。”
“所以我才跟你回去见他啊?”
平安暗地嘀咕:“好像也没错……”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带着李珺回去了。
……
老将军的牌位前,供桌上擦拭的一层不染,只有任渲一个人呆呆地跪坐在哪里。
“将军!”平安在后面喊道。
“是他们做的吗?”任渲头也不回地问道。
平安不确定地看了李珺一眼:“将军,李郡主来了。”
任渲听闻立刻转身看过来,惊讶地看着李珺:“你怎么来了?”
李珺冷着脸没有回答,倒是平安委屈地解释:“小人跟着世子时,正巧遇见李郡主,她就非要小人带她回来见您。”
任渲挥挥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也不过是一段时间没见,当真是如隔三秋,任渲下巴上密密地长了一层胡须,整个人也瘦了一些。
“你还好吧?”李珺最后还是先关心地问道。
“还不至于怎么样。”任渲自嘲。
“将军为什么要让平安跟踪齐王世子?”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我听说了那个传闻。”李珺突然开口。
气氛在那一刻变得很尴尬。任渲像是被点了穴一般,不动也不开口。
“我想你听了这样的谣言应该也很生气。”李珺安慰他:“听说王妃也气病了。”
“若这不是谣言呢?”任渲突然反问,那语气里竟然听着有些悲凉。
“什么?不是?”李珺讶然。
“我是说如果,如果是真的,你能接受?你还愿意同我成亲?”任渲说的口气有些奇怪。
“这同你我成亲有何关系?”李珺反问:“我要嫁的是你,就算你不是任大将军、不是太子亲舅,或者就算你是什么齐王府的私生子,传闻里说的。”李珺停了一下:“我既然认定了你,就只认你。”
任渲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忽而起身,拉着她的手拥入怀里:“不用担心,我很好。”
“那你……”李珺总还是觉得他是难过的。
任渲又拉着她一同坐下,才道:“从我记事起,府里便只有我同父亲。”他指着面前的牌位。
“母亲早逝,家姐出嫁。且家姐所嫁入的王府人口本就复杂,她又是续弦。前有原配遗子、后有妾室成群。自顾不暇,自然回府是多是抱怨、哭诉。”
任渲说得平静。
“父亲待我严厉,待家姐却是百般宠爱,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儿委屈,但凡她遇到的难题总是想办法帮衬的。而后家姐终于生了兴宝,也算是在府里站稳了脚。”
“但是,有一年,我记得家姐幼子夭折,跟着她的老嬷嬷上门来报,同父亲密谈时恰巧被我听到。
她说:‘王妃自生渲哥儿的时候伤了内里,好不容易得了宝哥儿,如今宝哥儿进了宫去服侍,她看不过王爷把世子之位给了那原王妃的长子。又冒险再生了这个,两下亏损,果不其然还是没了。’
我那时没明白,以为那嬷嬷年老说错了……”任渲轻叹一声,继续道:“谁知,后来父亲也道:‘未嫁之前,老夫就劝她,府里养她一辈子也不成问题。她还是非要去那齐王府里闯,老夫瞧着我这闺女恐怕不只是念及与那齐王的情谊,却对这权贵也看得也重。只可怜了我渲儿……她若能带着进府也不至于遭这生子之罪。也罢,幸而渲儿留下来跟着老夫,在这府里好歹清净。’”
李珺听得惊愕:原来他果真是齐王与王妃的私生子。
任渲倒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所以,现在算来,你我竟然都是跟着外祖长大的?”
这语气里竟满含心酸,李珺听得一时眼泪也落了下来。
“你莫哭。”任渲替她擦泪:“能跟着外祖长大也是我的福气。”
“外祖对我严厉是想我成才,自小我便明白这道理。所以他带我去沙场征战,我也都是首当其冲。只是我们二人不在京里,我那‘王妃家姐’却又多抱怨……”
“抱怨,为何?她想念你们?怕你们出事吧?”李珺猜想。
任渲摇摇头,苦笑着看向李珺:“你是不了解她。”
“不了解?”
李珺还有些疑惑,任渲却已经招呼了平安进来:
“不同你多说了,今日你且先回去,没事不要出门。”
“将军!”李珺依然担心。
“放心。”任渲笑道。
齐王府福新院
赵兴博面朝里坐着,灯火映着他略显瘦弱的身影。
一旁的赵兴业叹了一口气道:“兴博,大哥问你,任渲是父王私生子的事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不是。”赵兴博眼神躲闪地否认。
“真的?”赵兴业再次确认:“你不要骗大哥。”
“嗯。”赵兴博这才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又回了一句。
“你敢对着天上的娘发誓?”赵兴业又走近了一步。
“我有什么不敢?我当然敢!但是我为什么要为那破人的事跟娘发誓?!”赵兴博的眼神也变得凛冽,“我不要!”
332兄弟
赵兴业听了他的话,失望地慢慢收回目光:“你还是不说实话,你以为大哥没有证据?早知道不让你知道那任渲的身世。”
“是!是我说出去的那有怎么样?他们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事,还不好意思认吗?”赵兴博也愤怒地喊道。
“哥哥,你忘了娘是怎么死的吗?”赵兴博低声哽咽:“兴博却不会忘记,因为生我,因为生我的时候早产去的。若不是她知道父王在外面同那女人有了私情,还有私生子,又怎么会气到突然早产?!”
“好了,不要说了。”赵兴业道。
“所以为什么不要说!我就要告诉所有人,让大家看看这齐王府里的肮脏事!”赵兴博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来。
“你太鲁莽了!”赵兴业无力地指责道:“你说的这些没错,但是你可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
“什么后果?能有什么后果?”赵兴博并不在乎。“你都替他们进了一会死牢了,他们怎么对你?不还是老样子。”
“我?还不是因为你私自接了人家的信,才让王府被奸人陷害!”
“是,都是因为我!我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他宜王要什么有什么,还给他买汗血宝马?”
“你,你糊涂啊兴博,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不过是那奸人给父王下的套。”
“是啊,那大哥您还赶着去跳那火坑?”
“我!”赵兴业突然扬起手来要打他:“那时父王正好不在,我是怕你误了父王的事!你以为大哥在这府里卑躬屈膝只是为了苟活吗?大哥也为了你!那妇人若不然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自小体弱多病需要休养,也是大哥把你惯坏了,现在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不懂事,算了赶明个你的婚事就让你大嫂做主吧!”
“为了我?大哥您不用操心了!”赵兴博满不在乎:“我反正是不会成亲的,就这样老死在这府里好了。也没有人会记得我。”
“你……你这样自私,那你想过禄儿吗?”
“禄儿?是大哥自私吧?你现在是齐王府世子了,你自然得了他们的好处,忘了娘!”赵兴博一脸不屑地说道。
“你混账!”赵兴业终于也生了气,“我前几日被那任渲质问,是不是散布了他身世的消息。”
“什么?他问你?”赵兴博似乎有些紧张了。“他好意思问你!”
“是,说明父王他们已经有所察觉了。但那任渲还算是心善的,我说了不是,他应该信了,就放了我走了。我当时就怀疑是你嫂子,会不会偷听到我们的谈话所以把这是说了出去,还去把她责骂了一顿,原来我冤枉了她。”赵兴业有些自责。
“大嫂?大嫂这么听那女人的话,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出去的。”
“你,你不要再说了!”赵兴业气道。
“为什么不说?大哥,你也知道,赵德丞那把剑之前挂在父王的书房里!”
“你,你到底想想说什么?”赵兴业惊恐地看着赵兴博。
“哼,没什么,只是想提醒哥哥,别一直怕他们。”
“兴博,不管如何,我们在齐王府里,就如同和他们坐着同一条船,你千万不要乱说!”
“知道了,我总归不会让哥哥和禄儿有事的。”赵兴博最后保证。
……
冬至前,李茂昌夫妇终于带着李珊回来了。
并没有大家预想中惭愧、狼狈的样子,李珊虽然瘦了一些,但是整个人却更加自信、神采飞扬。
李珺听说了一些她在应天书院的事情,因为想像李珺或者两个哥哥一样去正经书院里看一看,便也女扮男装报名,混进了应天书院之中。
谁知这么巧遇上了张允。
但是李珊也不是没有收获,因为沙氏因为这件事也想通了,答应她的婚事一定是她同意了才行。
趁着三房人都齐了,按照老夫人的吩咐,谢氏提了分家一事,众人商议后定在明年开了春后分府。
然而,京城里的事,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是赵德丞指证的刺杀的剑,查出是齐王指使栽赃的,加上任瑄是齐王私生子的传闻,还有齐王妃当年生产的稳婆和亲侍的证词一起被御史参到了皇上面前。
面对如此不利之势,宜王赵兴宝却还是据理力争。
只道齐王自上一次被信王陷害之后身体也不大好,积着怨气也没看到如何处置信王。这一次犯了糊涂也是前因所致。且赵德丞也被证明并不在场,所以齐王并没有伤害到他。
至于那败坏门风私生子一事,赵兴宝也不得不间接替齐王夫妇承认了,是年少无知,若真的要治其罪名,他愿意子代父罪。
本来贤帝听了赵兴宝前面一番话还是有些动容的,但是因为他已是太子身份,按理贤帝才是其父。
所以贤帝不免又有些不悦,遂便顺水推舟以齐王身体不适为由,收回封地。
任渲念在其救驾有功,且任家现在后继无人,还是记在任家族谱上。
最后这事还是累及到了赵兴宝:既然太子如此孝顺,便回去侍疾吧!无诏不需日日入宫。
这就是变相地将其逐出东宫了。
一时间人们对于皇储任渲又议论纷纷,虽然赵兴宝已经封了太子,但是之前声望很高的前平王赵德丞还在,还有又多了一个有着皇室血缘的任渲,如今也成了朝臣们皇储中意的人选。
身在局中又像在局外的李珺,却不希望任渲再被卷进这场皇权的漩涡之中。
高圊卓这一次坚定地站在了赵兴宝这一边,几次三番地为其托了皇后、其父、还有高士林的关系在开脱求情。
李珺知道她的担忧,怕她想多了反而不好,便同裴玖儿约了她一起到露星斋里来玩。
“妹妹也别怪嫂嫂多嘴,如今这势头你也要一味地往圣上面前凑。”裴玖儿比她们都看得透些。
“嫂嫂这话怎么说?”高圊卓不明白。
“圣上都把宜王赶回齐王府里了,怎么还没撤了宜王的太子之位?”
“这……”高圊卓似乎想通了一些。
“圣上这定是给机会让齐王同太子殿下好好闭门思过。若太子真的继位,齐王再这么拖他的后腿,这皇位如何坐得稳妥?太子也是,他既然要成为一国之君,那便不是仅是齐王之子,圣上的太子,而是大赵国百姓的国军,大家和小家还是要非常不同的。
裴玖儿的这番话,说得李珺也对她刮目相看起来,难怪高士林那么能说回道的一个人精,也被她手收服里去。
“裴姐姐说得很对。”
高圊卓思忖良久,才渐渐开怀。
333阻止
如此,李珺倒是轻松了,跟着李媛研究起泡茶的功夫来。
裴玖儿继续劝道:“其实皇上大概就是这意思,若不皇后娘娘、还有你哥哥都求了情也不听吗?”
“难为你们了。”高圊卓:“我竟自己钻了牛角尖,生怕兴宝哥哥白白被他父亲拖累了。”
“你想通了就好,现在只是时间的问题。”
“是。”高圊卓点点头。
“娘娘最近还好吗?先前还忙着帮郡主操办婚事。”李珺不想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这上。
“说实话吗?并不是太好。”
“怎么?”
“圣上自上次被惊吓受了些伤,一直未大好,且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小丫头,养在了荷畅殿里。说是收养的民间义女。”
“义女?”李珺挑了挑眉。
“是啊,但是很奇怪,那小丫头的眉眼竟然与皇上姨夫有几分相似。”高圊卓小声道。
“什么?难道说?”李珺惊讶。
“嘘……”高圊卓示意她再小声一些。“皇后姨母也是这么怀疑的,所以有些生气,有几次想找罗嬷嬷去探听,竟然都被那殿里看守的挡里回来。”
“这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收养义女了?是豫王不在了想要有所寄托吧。”
“谁知道呢。娘娘还气皇上本来就身子不济,几次三番劝他让兴宝哥哥回去帮忙,他也不肯,有时候一直批阅奏折到快天明之时。”
“那,也太操劳里。”李珺明白了皇后的担忧。
“所以,皇后姨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人正说着,露星斋门口高士林突然骑着马儿赶了来:“不得了了!宜王遇刺了!”
“什么?”
众人一时被惊吓得不轻。
高圊卓站起来手都是颤抖的。
“别,别着急,人不过是擦伤,并无大碍。”高士林跟着补充。
“相公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了!”裴玖儿怪道。
原来,上次火焰堂的余孽又对赵兴宝起了歹心,在齐王府附近埋伏刺杀。赵兴宝差一点被刺中,幸而被任渲赶到歼灭。
在这刺杀之人中,任渲竟然还发现了信王的身影,只是奇怪,最后抓捕、死伤之人里面并没有他。
“信王果真未死?”李珺问。
“应该是。”高士林道。
“那兴宝哥哥现在在何处?”高圊卓最关心的是这个。
“自然是在齐王府中。”
“那咱们去瞧瞧吧!”裴玖儿知道高圊卓的担心。
“好,你们先去!”高士林道。
“咦,相公不去吗?”裴玖儿望着一旁高士林骑着马却准备往反方向走。
“是,我此刻还要赶去相国寺!”
“相国寺?这又是为何。”裴玖儿不解。
“我,我要去看看德丞。”高士林急得满头大汗,“王府那刺杀的人中并没有将信王抓获,此刻宜王那“哥哥”任将军已经怒气冲冲地往相国寺找德丞去了!”
“这,这事与他有关?父仇子偿?任将军大概是被这刺杀宜王的事气到了。”
“谁知道呢!”高士林显然没有耐心再继续说下去。
“高兄!我陪你一起去!”李珺不知何时也牵了马匹出来。
“郡儿!任将军不会有事的。”裴玖儿劝道。
“不,我同高兄一样,怕他误伤了平王。”李珺坦白。
“那,那你们赶快去吧,别真出什么事!”
高士林看了裴玖儿一眼,点点头,二人自去不提。
……
赵德丞还住在相国寺西北角的善心院,平时是没有什么人会走到这里来的。
但是此刻门口聚集了好些官兵,马延也被五花大绑压地捆在一棵大树上。
“将军在里面吗?”
高士林同李珺询问在门口看守的平安。
“是,高大人、郡主。但是大人不允人进去。”平安伸手拦住二人。
“你让开!”高士林一把用力推来,护着李珺硬是进去了。
“郡主!高大人!你们不要乱来!”
“是你们不要乱来!”高士林吼道。
平安被吓住,只能放了行。
但是,两人还没到那厢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摔倒地上的声音。
“你果真不知道信王还活着?”这是任渲的声音。
“我亲眼看着父王下葬,如何能假?”赵德丞冷言。
看来他没事,二人又悄悄走到窗边偷看。
“那火焰堂难道是自发地想要去刺杀宜王?”任渲用剑指着赵德丞质问。
“回将军,草民不知情。”赵德丞顿了一下,回答依然不卑不亢。
“说不定就是受了你的指使!休要再狡辩!”任渲又走近了一些,那剑直指赵德丞的胸口就要刺进去
李珺和高士林都着急地想要冲出去阻止,谁知高士林突然闷声就倒了下去,李珺还没来得及回头,就直接被来人勒住脖子带进了那屋中,一个嘶哑地声音高喊道:“慢着!”
屋内两人合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李珺?!”
“父王?!”
“你怎么来了?!”任渲责问李珺。
“我,我同高兄怕你生气做出傻事……”李珺感觉气都喘不过来。
“你,你们竟然为了救他而来?”任渲显然很生气。
“哈哈哈,看来任将军未过门的妻子心中竟然是向着我儿的?”原来信王真的未死。
那身后诡异的笑声让她听得毛骨悚然。
“不,不是……”李珺想解释。
“也不枉我儿一片痴心于你。”信王故意看着任渲,更加勒紧了手臂。
“唔……”李珺顿时觉得要昏死过去。
“父王!”
“你……你到底还是来了。”任渲却冷笑起来。
“你要杀我儿不就是为了引我。”信王愤愤。“你这个卑鄙小人!”
“就算是吧,怎怪王爷您爱子心切。”任渲反问。“不过谁能有你卑鄙,盗卖贡品、陷害他人、刺杀谋窜皇位,现在居然要谋害宜王性命。”
“他早就该死了,若没有他,我丞儿就是太子!”信王怒吼。
“是吗?”任渲也顺势把剑驾到了赵德丞的脖子上。赵德丞竟然丝毫没有躲避。
“你!丞儿,你为何不逃?”信王着急地喊道。
“儿子未做错,为何要逃?”赵德丞道。
“他要杀你!”
“活与不活,此刻又有什么区别?”
信王竟无言以对。
334莽撞
“父王,你先把李家姑娘放了,此事与她无关。”赵德丞劝道。
“放了?那他不放你怎么办?”信王自然不肯。
“父亲是真心为丞儿吗?”
“为父自然是真心为你,为了把你送上皇储之位!”信王道。“你应该记得你母妃和大哥惨死,若不是我被赶到那荒凉之地,他们也不会出这样的事。若是我们有机会继承大统,先帝也不会这么苛待我们。”
“所以,父亲筹建了火焰堂?”赵德丞失望地问道。
“是,若不然谁来帮我们做事?在京里拥兵都要受到压制。”
“所以,父亲利用他们和京威局倒卖贡品?”
“那也是那狗皇帝搜刮的各族民脂民膏,堆在国库里落灰,还不若我们卖了去。”
赵德丞听得脸色惨白,任渲居然耐着性子任由两人对话。
“那恩师韩相还有康王伯伯同我一道商议变法之事,父王也知晓?”
“是,本王本以为你康王伯伯这一番能助你一臂之力,谁知那谢奎老不死的和那张妃如此厉害,若不然,你康王伯伯也不用以死明志来平息此事。”
“康王伯伯……听说是收到了您的信才自刎?”赵德丞的声音颤抖。
“你,你已经知道了?”信王声音也似有闪烁:“是,那时候若不劝你康王伯伯,恐怕你也要被他们牵连进去。”
“难怪您劝我不要入朝,留在太学……”赵德丞好似真的悲痛。
“为父也是为你好!”信王辩驳。
“够了!”赵德丞打断他。
“丞儿一直不相信那些事都是父王做的,不需要父王联合外贼诬陷宜王、利用大黄中伤别人换来儿子的功劳!丞儿心中父王也不是这样!”赵德丞控诉。
“父王是为了你好……”信王突然气偃。
“刺杀皇上、宜王也是为了儿子?”赵德丞质问:“这样残杀夺来的天下,若真让儿子接了,以何等面目去面对满朝文武,黎明百姓?”
赵德丞说着,突然抢了任渲手中的剑横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不若儿子先去了,这样就不用父王再操心了。”
“丞儿!不要……”信王慌忙扔下了挟持的李珺。
任渲眼疾手快地去接了:“你没事吧。”
“没事……”李珺没想到自己来了反而成了他的累赘。“将军不用管我。”
“德丞你不要糊涂!”信王还在赵德丞面前劝说。
“你现在赶紧出去,叫平安他们进来。”任渲小声嘱咐。
“好。”李珺忍着疼痛,小心翼翼地跑了出去。
最里面赵德丞似乎也看到了李珺安全出去了,这才对信王道:“丞儿,自以为是父王的唯一支撑,所以努力想要做得最好,父亲原来教孩儿的不也是这样吗?为黎民百姓、国事设想,如今原来不过都是错的……原来父王并不需要丞儿,父王想的也不是这些!”
“是,父王错了,父王都是为了你……”信王苦苦哀求着他。
“不,我们都错了,错得太深,太多……”眼看着赵德丞就将剑在脖子上拉下去
“德丞不要!”门口高士林不知道何时也醒了,着急地喊道:“你没有错,你为何要自杀!”
“士林……”就在赵德丞看到他眼神松动的一瞬间,任渲闪到里他后面,用力敲了一下他的颈背,一把将剑又夺了回来,赵德丞瘫倒在地上。
信王庆幸地冲上去抱住他哭喊道:“对,你没有错,错的都是父王,父王从没想到你要的不是这些……”
门外匆匆赶来地平安等人把他团团围住,信王一边挣扎一边哽咽道:“丞儿,你不用自尽,作孽的是父王,是父王害了你!”
那把利剑被丢弃在了地上,再无人去动。
跟在最后的李珺悄悄上前,向任渲道歉道:“将军,我今日太莽撞了。”
“现在才知道。”任渲冷眼看她:“我找赵德丞不过是为了引信王出来。”
“平王他怎么样?”李珺瞧着高士林已经去了赵德丞身边。
“你果真很关心他?”任渲那话中醋味十足。
“因为,他确实不是坏人,之前还帮我找寻舅舅的下落。”李珺解释。
“那你可知,就是因为他,所以给你招来杀生之祸?”任瑄道。
“这又从何说起?”
“你上次被景鸠山山贼埋伏就是火焰堂的人做的。”
“竟是火焰堂的人?他们为何要埋伏我?”李珺哑然。
“信王怕你阻了赵德丞与高圊卓的好事。”任渲不屑。
“可是我早就同平王说清楚了,我与他并不可能。”李珺说得小声。
“是那次他送画给你的时候?”任渲突然语气又变得古怪起来。
“将军不都瞧见了,我并没有收。”李珺坦然地很。
“你不收他便不惦记你?信王都能看出来!”任渲压着喉咙怒道。“今日还巴巴的追过来?”
“我……将军这是不相信我?”李珺一时好似被他说成了那朝三暮四的人,委屈的很。
“是我错了,我原就不该来!”李珺说着就要往外面跑去,又被任渲在后面拉住。
李珺眼眶里好似已经含了泪,只低着头不肯再看他。
“跟我来!”大约是碍于旁边来往的士兵,任渲拉着她到了隔壁厢房内。
李珺的手腕被他拉得生疼,质问道:“将军这又是要做什么?要责罚我?”
“对,就是责罚你!”任渲说完伸出另外一只手抄到她的脑后,狠狠地压上她的唇。
李珺先是愣住,倏忽那霸道的气息传来立刻让她羞得醒悟过来,但是任渲的身子好似铜墙铁壁一般,怎么推也推不动。
“你现在可知错了?”任渲抵着她的额头问道。
李珺红着脸别到了一边:“将军,这还要逼供不成?”
“你莫要生气就好。”任渲有些笨拙地帮她擦去泪水,指着她刚才被信王勒着的地方,问:“脖子还疼吗?”
“不,不碰便不觉得。”李珺不好意思的用手挡了。
任渲轻叹道:“我怕你的好心反而被那些奸人所利用,且信王不是普通的盗贼,赵德成虽然比他父亲好些,但是如今他为了这皇位权谋能少?你怕不过也只是他盘中的棋子罢了。”
“我并不想做什么棋子,但是也为了良心能安,所以才来。”
“好,我知道了,今日这儿还有好多事情要善后,让平安先送你回去。莫要再出来乱晃了。”
“是。”李珺这才自回去不提。
这事过后不过几日,信王便被依法被判了处斩。前平王赵德丞,有人传说因羞愧自尽而死,也有人说是在寺里出了家,做起了云游和尚,反正京城里自此再也没有人再见到他。
而贤帝自上一次被火焰堂人刺杀被撞伤了一直没有大好,连番的事故操劳拖累,突然重病不起,宜王赵兴宝也顺理成章地又被召回宫中代理朝政。
335父子
一直笼罩在阴郁之色的李府,也终于迎来了一件喜事,杜氏产下了李家的长孙。但是因皇上病重,李茂昆与谢氏也不敢大摆宴席,只在门口布施了三日,借以谢天。
等老夫人在相国寺的供奉法事结束了,李府上下遵照老夫人临终的吩咐,请了府正监督分了家。
李珺跟着李茂晟搬回了御街巷的宅子。
李茂昌不知怎么也想通了,自上回请丁忧下来以后,也不愿意再回朝里。且沙氏又惦记那两个宝贝儿子,因此夫妻二人便商量带着李珊要回徐州府。
李珊回来之后不用再去学堂还高兴了一阵,此刻突然要回徐州府又是高兴又是不舍。
高兴地是那里她左右都熟悉,出门也不大受限制;不舍的是李珺还有这京城里结识的那些小伙伴们。
最后,李珺保证每月都同她写信,这才依依不舍的惜别了。
齐王府福寿苑
“啊……”
“父王饶命!”院子里传来阵阵痛苦地叫声。
赵兴业仓皇冲进去:“二弟!这是怎么回事?父王?”
“哼,怎么回事?你自己问他?”齐王本来背对着,闻声转过身满面怒气。
“大哥,大哥救我!”赵兴博此刻被绑在刑凳上,两边行杖责的都是福寿苑里齐王的贴身小厮,想来也是不想传到外面去。
“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惹了父王生气?你,快向父王认错。”
“我……我……”赵兴博支支吾吾似乎难以开口。
齐王大概是站累了,着人搬了太师椅出来坐下,“他不说,我来问你!火焰堂进宫行刺那晚,赵德丞那把剑是本王放的这事,是谁传出去的?”
“这……”赵兴业一个踉跄,瞧了赵兴博一眼,不敢再去看齐王。
“你竟然也知情?”齐王一眼看穿。
“好啊,原来本王养了两条狼在家中,外人尚没有能把本王如何,倒是你们兄弟二人也学会了大义灭亲,向要本王的命?”
“不,父王,一定是弄错了,我和二弟并不知情,不是我们做的。”赵兴业立刻否认。
“不是你们做的?”齐王冷笑:“刑部有人说是赵全慎那个老贼临死前说的,咱们府里的公子看不惯本王,特意将本王做的丑事抖出来!可要我找人来对质量?”
赵全慎是信王的名讳。赵兴业垂了眼,手握着拳头也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没话说了?我那书房里,兴博是不是偷偷进去过几回?”齐王又叫了负责打扫书房的婢女过来。
“你说!”
“回,回王爷的话,我们每回都是乘王爷您不在的时候进去,有几回见二爷从那里面出来,他,他还不允许我们说出来。求王爷饶命!”婢女也吓得不轻,说完不停地跪在那里磕头认错。
“大哥……”赵兴博趴在那里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也罢,我左右熬了这么些年,也腻烦了,就让他打死我吧!”
赵兴业红了眼,趴在赵兴博身上护着他道:“不,二弟,你千万不能有事!父王,兴博只是看到了那把剑,他同我说了,是我无意间说了出去,您要打就打我吧!”
“你以为,你逃得了罪责?”齐王丝毫没有在意他的恳求:“你们二人从小到大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兴博就算做这事也一定会同你商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来人呐,给本王一起打!”
齐王一声令下,两边小厮立刻又扬起红杖,左右拍打下去。
“啊!不父王,只是我一人所为,兴博并不知情,他去您的书房只是贪玩而已,你知道他的啊,从小在连王府都不怎么出去的!”赵兴业一面忍受着棍棒,一面继续恳求着。
“不,就是我,大哥,你让开,就往父王打死我吧!天可怜见的,我们母妃早死,就在天上看着我们在这府里如此受罪,也好,就让我早些死了去见她!”
“你莫要拿你母妃来说!”齐王怒吼:“她会让你们去外面才陷害本王?她会让你们做出这种天打雷劈的事情?”
“天打雷劈?”赵兴博竟然也笑了:“好个天打雷劈,大哥,你听到了吗?母妃还怀着我,父王就同那女人在外面珠胎暗结,此刻竟然好意思说我们?”
“你,你胡说什么?”齐王气得冲上来抢了小厮的红杖,竟然亲手打向赵兴博。
“父王,不要,二弟他身子本来就弱。他是被打糊涂了……二弟你快住口!”赵兴业挡在面前,用手抓住齐王手中的红杖。
“大哥,让他打……”赵兴博说完竟然晕了过去。
“二弟!”赵兴业惊呼着,一把用力抢下了红杖扔了出去,又把另外一个小厮也推倒:“你们都是死人吗?二爷晕了,快把绳子解开!”
“逆子!不用管他!”齐王依然不松口。
“父王!”赵兴业突然跪在齐王面前:“是我,真的是我做的,二弟他腿脚不好,又不认得外面的人,怎么会去传这消息!”
“好,果然是个好大哥!果真是你?”齐王再次质问。
“是!”他又回头看了晕死过去的赵兴博,点点头。豆大的泪水滴落在石板地上,印出深深地印记。
“好一场兄友弟恭的好戏!如此,本王便成全你们……来人,给本王把世子押入地牢!”齐王喊声刚落,两边小厮立刻上来站到了赵兴业的两边,正欲将他拿下。
赵兴业却一甩手:“父王处置我可以,可否请大夫来医治二弟,他是无辜的。”
“你还有心思管他?”齐王并不欲理他。
“父王!”赵兴业又再次跪拜:“您就看在母妃的面上救救二弟吧!”
齐王嘴角动了动并没有开口。
“母妃生了二弟便去了,所以二弟自小也没见过母妃的面,只能听府里的老人和我说母妃生前的样子和事情。那时您匆匆再娶,可能并没有在意。二弟不过是个婴孩,却没有享受过一天母爱。甚至母妃去了您连谥号也未替她求请,却替那女人请了诰命。”
“你莫要胡说!”
“胡说?您以为儿子什么也不知道吗?我亲耳听到那女人同你商量,您就同意了。”
“你……”齐王气得竟然无言以对。
“我十岁那年恰巧兴宝出生,王府里大办宴席都是为了给他庆生,谁还记得我们兄弟二人?”
“原来你们打小就嫉妒兴宝?!怨恨王妃和本王?所以才要举报?”齐王突然恶狠狠地看着他。
“哈哈哈……父王这么想我们?原来还是我们错了……”赵兴业竟然笑着哭了起来:“到底是我们错了,二弟……”
“世子魔怔了,赶紧把他押下去!”齐王害怕地连连后退。
“二弟,是大哥错了,是大哥没保护好你……”赵兴业还在喊着。
336暗室
“相公……”
赵兴业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女子在旁边哭泣。
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暗室里光线微弱,依稀能辨别是妻子白氏跪坐在牢门口,哭得凄惨。
“你,你来这里做什么?”赵兴业吃力地问了一句。
“相公?你醒了?你怎么样?”白氏见他醒了,立刻欣喜地擦干眼泪,伸手想要去够他,可是根本是徒劳。
“哎……”赵兴业背后只要稍微一动,就撕裂般疼痛,“你快走,你来这里禄儿怎么办?”
“相公不用担心,禄儿有奶娘看着。”白氏擦着泪道,“相公你怎么样?”
“二弟呢?二弟他怎么样了?”赵兴业想起之前的事情。
“二叔?他已经请了大夫来医治,要静养些时日才能好。”白氏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可是相公你怎么样?王爷也没肯让大夫来。”
赵兴业心中一痛,但还是先安慰她道:“不,我不打紧。”
“相公你还能动吗?我带了些伤药来,好歹给上一点好的快些。”白氏扔过来一个白瓷瓶。
“不,不用。你怎么进来的?”赵兴业问。
“妾身,妾身偷偷求了王妃……”白氏头更低了些。
“你,你把头转过来!”赵兴业突然发现她脸上似有伤痕,“她打你了?”
“不,是暗室看不清,妾身自己撞的。”白氏否认。
“不,你转过来!”赵兴业怒了,拼命爬到牢门前,拉着她。
那张憔悴的脸转过来半边都红肿了,隐隐渗着两条血印,像是用竹板子打的。
“你还撒谎!”赵兴业用颤抖的手想要去摸那脸颊。
白氏含着笑让开了:“妾身没把相公您伺候好,自然要受罚。”
“她怪你?”赵兴业冷哼:“因为你没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任渲是她与父王私生子?”
“不,臣妾也不知道这事情。”
“不,你知道,那日在相国寺,我同二弟说话,我瞧见一个身影就是你!”赵兴业质疑。
“相公……妾身没有……”白氏无力地辩驳。
赵心业看着她继续道:“你若真的没听到,那她打你就打委屈了。
若你真的知道为什么没告诉她?难道是觉得这件事也没那么重要,因为我同二弟也不可能会掀起什么风浪?”
赵兴业自嘲。
“不,相公,妾身真的是一心对您。”白氏含着泪看他。
赵兴业并不理睬:“她最善于打个巴掌给一颗枣了,明里是给了世子之位给我,但是从白家特意选了你来做世子妃。呵呵,谁不知道你自小就是软弱性子,她说一你不敢说二,就连给我每日吃了些什么,恐怕她那里都知晓的一清二楚吧?”
“相公……这么看妾身……”白氏泪又淌下来。
赵心业此刻目光游离了些:“二弟其实很聪明,小时候先生就曾经夸他,将来必是能考取进士的。
但是因娘胎里带出来的这病需要好好医治。本来二弟是有希望能治好的,治病的药材虽然稀缺,却并不是买不到。
她总推脱事务繁忙,难得父王到我们院子里去里,就能见到那药材的送来,她落了个好名声。不来便没有……
二弟的病拖到后来,成了病根子再也不能好全了,所以他干脆也不再认真学了,做什么事情都是自暴自弃的模样。
我后来同父王申请,想带着二弟去封地,做个闲云野鹤,远离这京城地尔虞我诈挺好,但是她却不依,怕我们在外占了王府封地上的好处,她也监管不到……”
“王妃她说是为了你们好,那药材的事情是真的吗?”
“哼,为我们好?我养得那彩尾雀,是你告诉她的吧?”赵兴业突然恶狠狠地瞧过来,“只因她名讳里也有一个“彩”字,她便叫人下了药药死了?”
“不,那,那雀子是冻着了,所以……”白氏似不知道怎么辩解。
“你可知道我娘曾经带我养过一只,可好看了,她总是抱着我一起喂食……我想让二弟也时常看看,就像娘养得那只一样……”
突然,赵兴业气愤地把那白瓷瓶扔了出去:“你滚,你给我滚!我现在这般模样,你也应该满意了,那个贱人也应该满意了,父王也应该满意了,她儿子如今离着皇位也只差一步了,她以后更可以只手遮天了,哈哈哈……”
“相公,你不要这样,你不会有事的……”白氏哭得更加伤心。
“我若真的出不去了,只求你把禄儿照顾好,只让他记得他有个爱他的父亲就好。还有,照顾好二弟,求你别害二弟了,他已经很惨了……”赵兴业最后流着泪嘱咐。
“不,相公,你不会有事,我定会求王爷、王妃把您放出去,二叔也不会有事,你们都会好好的!”
但是不管白氏怎么哭诉劝慰,赵兴业也不肯再同她多说一句。
“相公,这里还有一些吃的,妾身就一起放在这儿,你自己多保重,妾身一定会求王爷、王妃放您出去的……”
“你走吧!”赵兴业最后背对着她道。
“相公……”白氏又哭着候了好久,才离去。
……
暗室里与世隔绝,只能靠送饭菜的人来区分时日,赵兴业再被人扶出来的时候,消瘦地不成人形。
“大哥!”赵兴博早已在门口等候,只是走路还不太利索。
“二弟……”赵兴业强颜欢笑:“大哥没事。”
“大哥,你当初又是何苦……”赵兴博含着泪上下打量他,惨白的嘴唇干得都裂开了。
“没事,我们都没事。”赵兴业拥着他道。
“是……”赵兴博迟疑地回应。
“父王终于还是心软了,肯放我出来……”赵兴业感叹。
“不,他若真的心软,就不应该责打我们,不应该把你关进暗室!”赵兴博愤愤道。
“齐王府本来在皇储上得了功劳,你这捅的篓子,让他们没了脸,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赵兴业拍拍他的手。
“还好他没把我打死,你也没事,大哥总算能活着向母亲交代了。”赵兴业已经满足:“走,扶大哥先回院子再说。
“不,大哥,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赵兴业停下蹒跚地脚步。
“你能出来,是大嫂……”
“你大嫂她怎么了?”赵兴业终于悟出赵兴博脸上一直气愤且愧疚的表情。
“快说啊!”
“大嫂为了救您出来,她,她自己去向王爷请罪,说这传闻是她散出去的……”
“什么?这,她随便胡说说父王就信了?”
“大嫂说是她无意间听大哥说了这个传闻,但是她自己没忍住,在外面说了一句,后来被火焰堂的人听到利用了又威逼了她,要对付齐王府,她没想到会闹得这么严重……父王一气之下,踹了大嫂几脚,大嫂便,便吐血了。”
“那她如今人呢?”赵兴业急问。
“还在院子里躺着,大夫说,说是大概也没几日了……”赵兴博万分悲痛道:“所以,所以父王才肯放了你出来,说,说是见大嫂最后一面。”
“你怎么才说!”赵兴业气得一把推开他,拼命往前走去。
“大哥,大哥您慢点儿!”
337夫妻
“雁柔!”
“雁柔!”赵兴业忍着身上的伤痛,跑回院中。
没有往常关切温柔地笑脸相迎。
“世子爷!”
只有白氏身边的一个丫鬟哭着跪在门口。
“夫人呢!”
“夫人,夫人在里面,已经,已经好几天都吃不进东西了。”丫鬟大约也是难过的,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雁柔!”赵兴业即刻扶着门进了卧房。
屋内弥漫这一丝难闻的气味,床榻上白氏听到了喊声,眼皮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夫人!”小丫鬟惊喜地喊了一声。
“世子爷回来了,夫人!”
“雁柔!”赵兴业顿住脚步,忽而又几步跨到床前。
“世……子……”白氏果真是听到了,嘴角里低吟道。
“雁柔!为夫回来了,你定会好起来!快,快去把大夫请来!”赵兴业大喊:“不,去去找二爷去求太子请太医过来!”
“世子……”白氏再次吃力地喊道。“不要……白费功夫了。”
“不,你怎么这么傻,去说那些胡话!我和二弟已经受了罚,你何苦又去搭上这一条命!”赵兴业既生气又伤心。
“世子……都怪妾身……”白氏眼角的泪滴落下来。
“不,我不是怪你!”赵兴业猛地拍着自己的脑袋,抱着白氏哭诉:“我这不是怪你的意思。”
“妾身知道……”白氏被他搂着,声音更轻了些。
赵兴业抹了抹眼泪,见那丫鬟还是不动,吼道:“快去啊!”
“是!”那丫鬟即刻吓得跑了出去。
“世子,没用的。”白氏又道。“妾身……既然承认了这事,本就让王爷脸上无光。且又是……他如何肯让圣上派了太医来?不过,就算大罗神仙,妾身也活不过了……”
“不,你别瞎说,禄儿还在等你!”赵兴业突然想起来又问:“禄儿去了哪里?”
“妾身病了之后,禄儿便被王妃带去了,怕妾身这里忙不过来!”
“这个恶妃!”赵兴业气得握拳。
“不,世子,合该这样,现在你回来了,那禄儿便又能看到爹爹了。”白氏笑道:“您那些日子不在,禄儿每天都问呢,妾身只说您去办差去了。”
“你……”赵兴业鼻子一酸,别了脸去。
“世子,妾身自知时日不多,所以……求了王妃、王爷让妾身能见您最后一面。”
“不会是最后一面!”赵兴业握着她的手,低吟。
“不……”白氏似乎一下子喘不上气来。
“雁柔!”赵兴业紧张地喊道。
白氏缓和了一下,才道:“无事,世子听妾身说……”
“好!”赵兴业把她的手靠在脸上。
“若妾身真的去了,世子一定要找一个疼禄儿的世子妃。”
“不,你不会!”赵兴业否认。
“相公……”白氏温柔地、艰难地呼唤:“您听妾身说完。”
“好……”
“自妾身进门之日起,王妃确实多有向妾身打探相公和二叔的事情。”白氏有些愧疚地说道。
“我知道。”赵兴业并不生气:“你所知道的那些事情都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相公您明明知道,却还是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妾身也很好。”白氏似很满足:“妾身其实未嫁如王府之前,见过相公。”
“你见过我?”
“是,”白氏回忆:“那时候,妾身跟着家里人到王府做客。相公您不过也只有十几岁,后面跟着二叔。大概是一个小厮把二叔的汤碗打翻了,王妃却责骂起了二叔,二叔委屈地大哭,您主动担了错误,还把自己的汤碗给了二叔。”
“这,你果真记得?”
他想起来,那时候母亲去世没多久,任氏便进了门。
在父王面前是彬彬有礼地大家闺秀,父王不在时,总是会故意找他们的茬。那汤盏明明是侍从不小心打碎了,她却罚二弟不许吃饭。他深知若直面与她冲突,必然遭恨。只能主动替二弟领罚。
“妾身自小便是独女,最羡慕家中有长姐、哥哥庇护。所以那时候便觉得世子这么爱护亲弟,必定是个好人。
后来妾身大了,父亲突然说王妃想求我做相公的媳妇。妾身真的是意外极了,又开心极了。”
“为什么开心?”赵心业心中漾起一丝丝怜惜。
“本以为,凭借相公世子的身份,最少也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谁知竟然选了妾身。但是妾身是真的愿意,妾身一直记得相公……”白氏说得动情,忍不住又掉下泪来:“可是,相公对不起……妾身恐怕不能伺候您了……”
“不,我很开心你能做我妻子!”赵兴业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急切地想要对她说:“我也记得你!你胆子很小,每次到了王府里,最喜欢巴着你姑母,哪里也不敢去。有一次,不小心在花园边刮坏了裙子,也不敢同你姑母讲,怕被骂。
白氏轻吟道:“是,妾身打小便怯懦。是妾身高攀了世子,世子其实一直待妾身很好。”
“你觉得我好?”赵心业苦笑:“其实你每次向王妃汇报的事情,我为什么大都知道,因为那也是我故意让你代传的。所以,为夫对你也并不是那么好。”赵心业坦白。
“不,相公很好……很好……”白氏好似早就知道一般。
“那你还就那么老实的传过去?”
“是,妾身错了……”白氏歉意地看着他:“都是妾身不好,若不是我嫁给世子……”
“不,你别瞎说,你很好,是那妇人的错,我其实知道你是向着我的,只是自己总是把对那妇人的气撒到你身上。是我对不起你……”赵心业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诉说。
“相公……”白氏的眼角又滑下一滴泪。
“雁柔!”
“雁柔!”
……
自搬到御街巷来几日,太学里也开了学,李茂晟忙时便不大回来。
李珺一个人在院子里倒也清净,只是惦念李媛那露星斋,不时也会过去帮忙。
这一日李珺刚从露星斋回来,高府竟然派人送了信来,原来是高圊卓回来了,裴玖儿又正好怀了胎不得经常出去,邀了她去玩儿。
李珺自然欣然前往,但是真的见了裴玖儿才发现她竟然比没怀时还瘦了些。
“裴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高大人没服侍好?”李珺拉着她笑道。
她知道高士林自与裴玖儿成亲以来,根本连奉花坊也不再去了。整天被裴玖儿使唤得团团转,但是却乐此不彼,也算是一对欢喜冤家了。
“不,不是。”一向大大咧咧地裴玖儿竟然连大步也不太敢迈,只慢慢起身,刚踱到李珺跟前,就面露难色捂着嘴像是要吐了一般,又让开了。
“嫂嫂这是害喜了。”高圊卓上前扶着她坐下。
旁边立刻有丫鬟端了铜盆来伺候。
“瞧着还挺严重的,难怪瘦了。”
“是啊,我之前听一些老宫人说,有的女子能从怀胎一直饮食不调,吐到生养,当时不信,如今见着嫂嫂这样也差不多了?”高圊卓感慨。
338改变
另一边,裴玖儿又休息了一会儿方才缓过气来,对李珺抱歉得很:“总算盼了一个能说话的人来,这肚子里却又作怪。”
“我今日也没事儿,就陪着姐姐说话。且咱们离得又不远,今日若姐姐真的累了,那珺儿改日再来玩。”李珺安慰她。
“人说养儿方知娘辛苦,我这还没养呢,才怀了就把我给折腾的……圊卓,嫂嫂同你哥哥说了,只帮他生这一个,若是他还想要第二个,让他自己找姨娘生去吧!”裴玖儿恢复了些体力,又冲着高圊卓抱怨起来。
“嫂嫂舍得?您这“圣旨”给我哥哥批下了,他明儿真的给你抬进一个姨娘来!”
“怎么舍不得?”裴玖儿继续嘴硬道:“反正,反正我是不会再给他生第二个了!”
“好了,我们知道裴姐姐这说的都是气话,听说高大人为了您半夜出去买水晶糕?还有连那雪山灵花果都买了来了?”
“是啊,就等着给嫂嫂产后补血养气呢。”高圊卓点点头。
“这还没生呢,谁让他乱花银子!”裴玖儿还是没好气地埋怨。
“好了,好了,珺儿听到这算是听明白了,这是变着花样地向咱们炫耀呢!”李珺取笑她。
“哪有?珺儿说什么呢!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也差不多了,到时候也有的你们受的。”
“好嫂嫂你可别吓我们。”高圊卓嬉笑道。
“对了,”裴玖儿突然想起什么,转过来问李珺道:“听说珊儿已经回了徐州府?”
“是,临走还有有些不舍。让我同姐姐打个招呼。”
“是,她给我还有梵玉都写了信。”
“梵姐姐?她现在还好吗?”之前,李珺听她们说她嫁的那唐家二公子养了好几房姨娘,庶子女也得了几个。
“正要同你说这事儿。梵玉现在可了不得了。”裴玖儿同李珺说话的劲起了,刚才那难过的样子竟然一丝也看不出来了。
“如何?”李珺洗耳倾听。
“我之前劝了她一回。就她那夫君,外面看着是一表人才,谁知竟然这般看中美色,得陇望蜀。再这么下去迟早要把她逼疯的,别以为咱们女子离了男人就活不得了,大不了两家撕破了脸皮和离算了。”
“嫂嫂这是做什么竟然劝人家和离?”高圊卓惊讶地很。
“哎呀,小孩子家不要听这些。”裴玖儿朝高圊卓挥挥手。
“什么小孩子?珺姐姐也不过就比我大一岁。”高圊卓不满地抱怨。
“后来呢?”李珺追问道。
“你听我说,”裴玖儿喝了一口茶又道:“梵玉现在生了一个姑娘,自然是不愿意和离的,且她父亲要脸面,也不会同意她那么做。所以梵玉干脆就听了我的,把一切都看淡了,把他那夫君也当成了空的,任由他厮混去,自己关起门来带着闺女又像咱们以前一般,临帖、作画、赏花、喝茶……胭脂阁那最新的香粉你们听说了吗?”裴玖儿这话题岔得太快,李珺愣了一下。
“哎呀,那香粉就是梵玉在家里捣鼓的,后来卖了给胭脂阁的。”
“梵姐姐还会弄香粉?”李珺很意外。
“她娘有个丫鬟家里有人在胭脂阁做过两年学了些皮毛,梵玉听了些做法聪明得无师自通就会了,那香粉味道可好闻了,她还送了我一些,只是我如今一点儿也闻不得了,等会送了给你们带走吧。”
“那梵姐姐如今真的就这么守了活寡?”李珺知道这么形容也不太好。
“不,我早说过,女子不能只是为夫君而活的,你可还记得?”
“是。”李珺点点头,这话她也很认可。
“所以,那唐家公子本来纳妾,也不过就是看中她们的皮囊、新鲜。论温柔贤淑、容貌风度,梵玉都是有的,且她现在自立自强,反而让她那夫君大吃一惊,又欲和好,却不得,自己知道伤了梵玉的心,自己乖乖地打发了那些妾室。”
“这么厉害?”高圊卓也惊叹。
“是啊,梵玉不光是只弄那些文笔香粉,她闲暇时把自己嫁妆上的几个庄子、铺子也都打理地很好,所以,她那婆母把管家得位子也让了给她,说是自己享福,也是变相地为她撑腰了。”
“那这恐怕也是她夫君回心转意的一条。”
“可能吧。”
“到底还是裴姐姐厉害,倒让梵姐姐又‘活过来’了。”李珺最后赞叹她。
“妹妹又取笑我。”裴玖儿不好意思道。
“真的,人家说大夫救人性命胜造七级浮屠,姐姐赠一良计,其实也是救了梵玉姐姐,至少也是胜造六级浮屠了!”李珺肯定道。
“好了知道你们都在哄我,逗我。”裴玖儿掩着嘴笑得开怀,又打起了哈气。
“嫂嫂怕是那小祖宗累了,闹着要你去睡会呢。”高圊卓笑道。
“哎,是呢,现在连觉也变得多起来,也罢,那圊卓陪珺儿再玩一会儿。”
“裴姐姐快去吧!”李珺点头。
见裴玖儿进了卧房,两人也退了出来,往后院逛去。
“听说齐王府世子妃生病了?”李珺道。
“有一阵了,说是内症,内里出血。”
“怎么得了这怪症?”
“说是摔的,本来都差点要办丧事了,还是兴宝哥哥派了太医去王府诊治,才转缓过来。”
“原来太子亲自派了太医去,我不过也只是同将军定了亲,还没过门,也不方便亲自去,只派人送了些调理的药材。那世子妃现在呢?可还好”
“脏器都受了伤,恐怕是难恢复了。”高圊卓轻叹。“说起来世子妃模样、性子都是好的。幸好是熬过来了,否则,小世子还那么小……
“慢慢调理总会好的……”李珺肯定。
“希望吧……”
两人正巧走到了后院的戏台前。
“还记得那时候在这儿逼姐姐摘了面纱。”高圊卓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那戏台子。
“是啊,一晃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李珺感叹。
“那时候还记得德丞哥哥为珺姐姐求情,不知道他现下怎么样了?”高圊卓突然有些伤怀。
“听说是出家了?”李珺也曾经打听过:“之前他一直跟着相国寺修闻大师。”
“不,已经不在了,哥哥也曾经再去相国寺里寻他,如今就连那修闻大师也不知道他的踪迹了。”
“不在相国寺?那他会去哪儿?”
“去哪都好,总比留在这京城里好吧。”高圊卓道:“以前我只同姨母守在坤宁殿,见到什么喜欢的,姨母都会想办法帮我弄来逗我开心,从无忧虑,所以见到德丞哥哥就直言里自己的喜欢,也觉得他就应该接受我……”
“所以郡主的快乐也很简单。”李珺接道。
339义女
“珺姐姐其实比我看得明白,又美貌,脾气也好,所以德丞哥哥才会喜欢你。”高圊卓笑着道。
“不,郡主……”李珺不知道她怎么扯上了自己。
“这是实话,姐姐如今不用顾忌我,这话我也不会同渲舅舅说的。”高圊卓调皮地眨眼。
以为她顾虑这些?李珺苦笑,但也不再辩驳。
高圊卓继续道:“姨母同我母亲一般总希望我得到喜欢的、最好的,信王想得到我姨母的助力,便极力想要促成我同德丞哥哥的亲事。
但是他却并不考虑德丞哥哥的意见,一意孤行地只为他争夺皇位……幸好,幸好姨母还是依着我的。”
“是,皇后娘娘是真心对待郡主,也尊重郡主的想法。”
“是。”
“娘娘最近还好吗?”
“说实话吗?”高圊卓反问。
“怎么了?”李珺听出这话中有话。
“面上看着还好,其实心里不舒服。”
“这话是从何说起?因为皇上病重?”
“算是一部分吧,你可知皇上收养了一位义女?”高圊卓问。
“这,听说了,皇后娘娘不是也喜欢把亲戚家的闺女带着身边,譬如郡主?这样也热闹些。”李珺笑她。
“是,若那丫头是我们府的,或者是兴宝哥哥府上的那也还说得过去。”
“那这位是哪里来的?”
“就是出现的莫名其妙,不知道什么来处,皇上只道是父母双亡,瞧着伶俐乖巧就带进了宫里。”
“所以娘娘生气?”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怎么奇怪了?”李珺不解。
“兴宝哥哥是从小在宫里同我一般长大的,兴宝哥哥是皇子、是近亲,陪着皇上也算是半个儿子,就如我陪着娘娘也算是半个女儿。”
“是这个理儿。”
“但是皇上如今自己亲养了一个义女,也不放在哪个娘娘宫里,这又没血缘关系。姨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喜欢玩弄幼女,只是假借里这么个名声罢了。”
“娘娘提醒的对,说不得御史就要借此上书了。”李珺点头。
“但是皇上姨夫根本听不进去,就连他生病,还把那义女养在身边。”
“那义女看来很得皇上的欢心。”
“唉,谁知道呢,瞧着模样还算是秀气,对我那皇上姨夫好像也很依赖,都不太同我们说话。”
“所以皇后娘娘才心里不舒服?”
“怎么说呢?姨母陪着皇上从他登基到现在,之前福柔姐姐去了恐怕是姨母最伤心的事,好不容易熬到那嚣张的张妃不在,皇上也转好了些,至少两人能到老了相伴。
谁知皇上如今又重病,对这义女的事情又不坦诚。所以……”
“所以娘娘其实主要还是担心皇上的病情。”李珺道。
“珺姐姐聪慧,若皇上真的好好的,姨母可能也懒得去烦他这些琐事。就怕皇上姨夫他……”高圊卓说着眼眶也红了:“姨母本就可怜,到最后又要先送走一个最惦念的人。”
“郡主不要想这么多,也劝劝皇后娘娘,好歹她还有您,且您日后嫁给宜王也是在宫里,你们总归是能相伴的。”李珺劝慰。
“是,珺姐姐说得对。”
“再者说一句不该说的话,那义女说不得也只是皇上一时慈悲心肠,以后也会送出了宫去。皇后娘娘总归还是宫里的皇后娘娘。”
“是,这不过也只是我看到了觉得姨母心烦,同你发发牢骚。”
“还是郡主最关心皇后娘娘。”李珺笑道。
“是啊,若皇后姨母不叫珺姐姐,你也乐意常来,我们一道陪着她,才会更开心。”
“好!”
……
两人这话说了也不过月余,宫里却传了皇上的病情越发严重了,太医署日日床前轮守施针吊着,终于眼见有些起色,饭能多用了一些,好时还能同宜王赵兴宝说些国事。
但是,这竟然也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不过刚到了冬日,皇上竟然又病倒了,且这一次连着原来的旧疾,原来用的药、施的针竟然一丝效用也不见。
眼见贤帝如此,燕赵国临界也蠢蠢欲动起来。
为保大赵此刻民心不乱,任渲自请带了十万骁勇精兵去了雁门关镇守,朝中上下对此无有不应。
贤帝自知大限已到,好在皇储一事早已定好,且宜王赵兴宝一直协理政事,朝中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但是,他在临去之前竟然下了圣旨,封了那不过十一岁的义女阮桐为福馨公主。
这倒是让所有人惊讶、不解。
因为连高圊卓在宫中这么多年也不曾得此厚封,这小阮桐不过才进宫。人人都觉得贤帝这最后的旨意做得荒唐、仓促,但是他们又不能、也不想违背这大赵国君最后的遗愿。
庆丰二年冬,贤帝终崩,举国悲痛。
由任渲带领的骁勇军也不负众望,边关传报燕军闻风便不站而退。
骁勇军严管了边境出入口,让周边宵小不敢轻举妄动。
这边,李珺则被高圊卓拉进宫,陪皇后娘娘准备贤帝大丧之礼。
她道那福馨公主阮桐最后还是被贤帝托付给到了坤宁殿。小阮桐似乎对新面临的坤宁殿内的一切有些惧怕,因此总是小声可怜地说要见皇上爹爹。
皇后对她无感,并不像喜爱高圊卓那般欢迎她的到来。甚至有些嫉妒和羡慕,她竟然是最后得了皇上眷顾的人。
当然,这些都是高圊卓自己猜想的。
李珺也一直以为自己只是那个旁观皇家秘事的旁观者,直到她终于见到这传说之中的小福馨公主阮桐:团团粉粉的小脸上挂着稚气和无助,那眉心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
美人痣?李珺脑海里闪过白薇曾经说过的话:“……还带了一个白净的小丫头,瞧着大约有十岁了……她那眉心还有一颗美人痣……”
难道说,这阮桐竟是父亲带到宫里来的?
李珺惶惶不安地在宫里,看着高圊卓同皇后娘娘日日操劳,也不好意思提出来先回去。
因为贤帝大丧结束供奉至太庙,后面接着就是太子宜王的继位大典和成亲礼。皇后娘娘也已经成了皇太后,搬到了慈寿殿,并特别恩准高圊卓从这里出嫁。
李珺少不得要去乐坊,亲自与曲艺商讨大典奏乐及帝后成亲礼上的歌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充实。
340福馨(上)
真正到了继位之日,从三更起,慈寿殿内上下便都忙碌起来,下至院子里洒扫掌灯的,上至皇太后和高圊卓,因为大典装扮、诰命服繁琐,费事也长。
最是高圊卓的皇后服,内里是销金红长裙层层叠叠,外罩妆红蜀锦坠地披风,头戴凤冠,妆容深厚。
难得她被宫人妆画了那么久也没有显露出不耐烦来。
“只愿吾儿帝后琴瑟和鸣,百子千孙,世代绵延,永保我大赵昌盛繁荣。”曹太后为她点眉。
“谢姨母太后,姨母万安!”高圊卓跪地深拜曹太后及其生母小曹氏。
而后,两位长辈自然又私下同她交代了好些。
门外,一个瘦小的身影巴在门缝里偷看着。
“公主殿下。”李珺蹲身行礼道,偷看的人正是阮桐。
“珺姐姐。”阮桐之前说是胆小,但好歹知礼数,经历了宫中几殿的变故,竟也渐渐变得荣辱不惊起来。
“公主是被吵醒了起来的?”李珺又问她。
“我见罗嬷嬷不在,宫女姐姐也打瞌睡了,自己出来看看。”她回得老实。
“圊卓姐姐好看吗?”李珺见她对高圊卓今日的打扮似乎很感兴趣。
“是,好看。”阮桐笑着继续朝里面瞧着。
“今日高姐姐要嫁给太子了,以后你就得叫她做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那她以后也会变成太后吗?”阮桐指着曹太后。
李珺惊得立刻捂了她的嘴巴。
“唔……你做……什么?”阮桐挣扎道。屋内有宫女听到声音望了过来。
李珺只得赶紧把她拉着走到旁处,蹲下来认真地同她道:“公主,刚才那话千万别再说了……若你真想在这宫里待下去。”
“我……”阮桐大概有些醒悟过来,脸也红了,“姐姐我没想明白就说了,你千万别告诉高姐姐和太后娘娘。”
李珺突然有些心酸,不知道该说她懂事还是不懂事:“我不会。”
“那我回去了,省得待会罗嬷嬷回来不见我,要骂宫女姐姐。”她转身要离开。
“我送公主回去。”李珺追上她。
“多谢姐姐。”
“罗嬷嬷对公主好吗?”李珺问道。
“好,什么也不缺。”阮桐低着头。
“同先皇那宫中相比呢?”
阮桐瞧了李珺一眼,只道:“自然是一样的。”
“凌姑姑不在,公主害怕吗?”李珺知道她在贤帝宫中是一位年长的宫女服侍的。
但是听到了坤宁殿后,那宫女竟然提出不想再留,要出宫的话来,皇后便也允了。
“她原本也到了岁数,且我也不是婴孩了,珺姐姐也不过就比我大几岁。”
李珺莞尔,难不成她刚才那恶毒的话语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小小年纪却已经披上里锋芒外衣?
“你认得我了。”李珺转了话题。
“是,你是清音郡主。”
“那你可记得我父亲?”李珺直接问道。
“珺姐姐的父亲?”
“前邕州知州李茂晟李大人,还有李府?还有陈婶?”李珺说的更明白。
果然,阮桐的脸色也渐渐有些慌乱起来,倏忽又故作镇定:“我不曾听过。”
“你是谁?也是从邕州来的?”李珺又逼问道。
“我不知道姐姐说什么?姐姐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认得回去的路!”阮桐忽而自己跑走了。
“公主!”罗嬷嬷正好从前面寻过来,见李珺远远地跟着还行了礼。
“是清音郡主送您回来的?”她问阮桐。
“是。”
“公主怎么自己跑出去了,太后知道了又要责怪了。”罗嬷嬷跟在后面小声絮叨。
“我听见外面热闹……”
……
治和元年春,宜王赵兴宝继位,改国号为治和,始称赵景帝。
高氏,太后养女,乃珩璜之贵,温厚龚良,率礼不越。与景帝天作之合,福祉乾坤。太后懿旨册封为雍纯皇后。
如此大事尘埃落定,也令李珺的心落了下来。
自古君定国安,任渲她在边关镇守也能更加振奋士气,震慑宵小。
另外,本来她同任渲的亲事也是在这时候,但是却因为国丧,还有他人还在雁门关一时半会也是回不来的,自然是要推迟了。
任渲似乎早就想到了,在成亲日前一个月,便派了李管事到御街巷去向李茂晟请了罪。正经日子等他回来再议。
“珺儿,你说这样可好?”李茂晟却总觉得自己姑娘都要等老了。
李珺在宫中也待了近一个月,父女俩也没捞着见面。
“父亲不是已经同李管事商议好了,就这么办吧!这样女儿还能多在您面前陪着。”
“还是我乖女儿好!”李茂晟听了才畅快了些,乐呵呵地眯起了桌上的小酒。
“帝后成亲礼如何?”他又问道。
“极尽奢华。”李珺简单评价。
“那是,总不能同小老百姓相提并论。”李茂晟点点头。
“不过珺儿的也不会太差,除了你母亲的嫁妆,父亲也给你存了一笔,等你成亲的时候给你压箱底带过去。”李茂晟突然压低了声音道。
“都给珺儿带走了,那父亲怎么办?”李珺故意道。
“为父也用不到什么银钱,不过就是一日三餐,一壶酒。”李茂晟朗声笑道。
父女俩闲话家常,李珺突然想起宫里的阮桐。
“父亲可知道福馨公主?”
“什么?”李茂晟愣住,但他显然是听到了,笑容愣在那里了。
“就是先帝临终前册封的,听说是之前在外收养的义女。”
“啊,听梅大人他们说起过。”李茂晟面上有些不自然,连喝了两杯。
“您不认识?”李珺再次问道。
“不,不认识。”他否认。
“父亲,真的不认识?”李珺拖长了尾音。
李茂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心虚道:“珺儿是如何知道的?”
“父亲不记得了?您从邕州回来的时候,陈婶带了一个小丫头进府。”
“是,竟也被你瞧见了?”
“父亲别管珺儿是否瞧见,这福馨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茂晟轻叹道:“这话只同你说了,莫不要再让第三人知道,甚至是你那未来的夫君。”
“好。”李珺皱着眉头。
“为父之所以去邕州,大半也是为了去寻她。”李茂晟坦白道。
“寻这福馨公主?”
“是,她其实是先帝之女。”
“她是先帝之女?”李珺愕然。
341福馨(下)
“为父也是偶然陪着先帝饮酒之时听说了此事,领着这差事。”李茂晟坦白道。
“那她为什么会流落邕州?”
“福馨公主生母是前朝皇室遗孤安顺公主。”
“安顺公主?”李珺知道赵国前朝是陈国,大赵开国皇帝占领了京都之后善待了陈国后主一阵子。
但是到了贤帝生父那一世为帝,根本不愿意再把他们留在京中。暗地里甚至要全部诛杀之,就怕他们心存逆反之心,想要复国。
“先帝年幼时见过那安顺公主几面,后来大了互生情愫,但是碍于两边身份,他也知道是不可能将她纳为妃子的。
再加上其父对陈国后主生了杀念,那些遗孤也不可能会放过,先皇只能找机会偷偷放走了那安顺公主,但她自己并不知情。
你可知先帝最宠爱的张妃就是因为长相酷似安顺公主,当然这连太后也不知道。”
“皇上竟然对这安顺公主用情这般深厚。”
“是,本来这事情也就结束了,此女知道陈国后人尽数被诛杀了,一直忍辱偷生在邕州。十几年前恰逢先帝巡查至此,此女便起了刺杀之心,但只是误伤了先帝。
她没想到先帝还记得她,且没有责怪她,心中不免愧疚,只留在驿站等先帝伤养好了,才自己走了。”
“这竟是孽缘。”李珺叹道。
“是啊,先帝寻了她很久也不得,以为不在邕州了,只能郁郁而返。谁知后来又在邕州得了她的音讯。那时邕州局势也不太稳,皇上便托了为父亲去寻找。”
“父亲找到了那安顺公主?”
“那里那么容易?”李茂晟摇摇头。
“先帝只是知道有人拿着他当年送给那安顺的信物出来典当。所以按着那线索,为父才好不容易才查找到,原来那安顺公主已经重病,日子过得凄苦。
她原本离了先帝也不准备再苟活,谁知怀了身孕,知道为父是先帝派来之人,只托为父把那福馨公主带走。”
“那福馨公主为何姓阮,不应该姓陈或者赵吗?”李珺又疑惑。
“那是安顺公主为了避难取了陈字还有后主名讳一字拼成。”
“原来是这样,所以先帝也不能对外承认这福馨公主,只能说是义女?”
“是。先帝只怕自己没时间再陪着她长大,心中愧疚。”
“难怪她会那么快得了公主的殊荣。”李珺终于明白。
“至少有了这封号,能叫别人不轻了她。”
“可先帝先前还不愿意叫太后娘娘带着,如今又肯了?怎么不派人跟着直接送到封地,圈着养了?”
“她毕竟还小,为父带她进宫时,孑然一身的,什么也没有。一时封赏了那么多,皇上怕那些下人贪图做鬼。”
“所以还是给了太后娘娘。”
“是,先帝与太后虽然并不甚亲近,但是他说太后娘娘会善待她,他相信太后娘娘。”
“那这其中的事太后娘娘知道吗?”李珺问。
“自然是不知道的,要不然哪里会心甘情愿地接了这福馨去。”
“可是这样对太后娘娘太不公平了!”李珺不甘道:“自己的公主尚且没有保住,这一生既没有得到先帝的宠爱陪伴,也没有得到先帝的心,却要替他守着这江山和孤女……”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至少她得到了后位名分……”
“可是若这三样摆在珺儿面前,最不值的便是那名分。”李珺依然难以平复。
李茂晟苦笑:“是,为父同珺儿想得是一样的,但是若连这个也没了,太后娘娘还有什么?”
李珺哑然。
“那珺儿明日去宫中可好?”她突然提议。
“不是才回来?”
“把这件事同太后说一说。”
“珺儿疯了?这事若真的叫太后知道了,咱们的脑袋也要搬家了。”李茂晟自然不允。
“不,珺儿觉得太后应该知道,也相信她不会要杀我们。”
看着李珺认真的模样,李茂晟还是有些犹豫。
“你,也罢,你莫要胡来,为父自写一封请罪书吧!若真的怪罪下来,也都是为父的错,总归与你是不相干的。”
“不,珺儿与父亲站在一起。这样做是为求心安。”李珺拉着他
李茂晟又连喝了两杯,重重地落下杯子:“好。”
但是事情似乎并没有李珺想的那么顺利。
太后娘娘看到李茂晟写的请罪书后,没有给李珺太多解释的机会,只把她留在了慈寿殿里,也算是变相的软禁了。
李珺每天能见到的,便只有来给她送饭食的宫女汀兰。
“汀兰姐姐,福馨公主还在慈寿殿里吗?”
“公主自然是在的,郡主何出此言?”汀兰不紧不慢地回道。太后身边原先的宫女大多放了出去,只汀兰还算是老人了,做事稳妥也最让太后放心。
太后既然把她关在这里,自然是生了气,那她会把阮桐怎么办呢?昭告天下这阮桐的身份?那也就是打先帝的脸了。如果是这样,整个皇室连带着自己也会没脸。
又或者私下里将已经封了公主阮桐处置了?阮桐本就在她宫里,且她的族人、娘亲还有最关心她的先帝也都不在了,除了她和父亲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也不会关心她的存在。
但是,这样对她们父女又是最不利的。
李珺琢磨里几日,有些担心。
“那可否求汀兰姐姐替我传话,臣女向求见太后娘娘。”李珺恳求。
那汀兰却道:“郡主并不用担心,娘娘今日请了令尊前来,说不得待会也会召见您。”
什么?父亲也被请了来了?难不成真的应了自己所想,要当面问罪了?
慈寿殿内庭
李茂晟跪在地上半晌也不见太后喊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跪着。
李珺自上一次她坚持入了宫来送信,便没有回去。慈寿殿只派宫人来,传话说是太后留着陪她几日。留几日是三两日?还是三两月?太后娘娘定是恼了。
早知道自己少喝两杯,清醒一些,也能拦着她。
托人送了拜见帖子,但是太后却并没有回音,今日总算召见,若她真的要治罪,只希望能念及已经定亲的任渲,饶过了珺儿才好。
“太后娘娘是臣错了!”李茂晟继续喊道。
“李爱卿何错之有?”太后终于应了。
李茂晟喜得抬头再拜道:“臣错在不应该为先皇去办这差事,错在没有尽早向娘娘汇报……错都在下官,只望娘娘能饶了小女。”
“不该为先皇去办这差事?”太后冷笑道:“李爱卿诓本宫呢?还是欺负已逝的先皇听不到?”
“不……”李茂晟吞吞吐吐也不知道改如何作答。
342劝慰
“那安顺公主当真已经没了?”太后又问道。
“是,还是臣为她下的葬,但是遵照先皇吩咐不曾立碑。”李茂晟如实回答。
“哼,好个忠臣,好一个痴心天子。”太后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李茂晟再次深深叩首跪拜,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又道:“臣既然今日来了,也没想着能回去。这事,本来臣答应了先皇一直到臣进棺材也不会向任何人提起。”
“是吗?那你为何又向本宫写了这请罪状,这是要弃明投暗?”太后冷笑着反问。
“不,是因为小女珺儿。”
“清音?怎么了?”
“是小女发现了端倪,一定要臣告诉太后您,她说……”
“她说什么?”太后厉声质问。
“小女说这事先皇对您太不公平!”李茂晟把那日李珺对他说的话,一一转述给了太后:“所以,臣自知有罪,但是斗胆再为小女求情,恳请太后念在她一片忠心的份上,放过她。”
“好一个一片忠心。本宫何德何能竟然让清音郡主如此忠心相待?”太后这话说得不屑又凄婉。
“太后娘娘对小女仁爱。”
“仁爱?”太后忽而笑着落下泪来:“本宫要这仁爱有何用?却换不来先皇对本宫的一丝坦白。”
“不,先皇敬重您,相信您,所以才把福馨公主托给您。”
“信本宫?却还瞒着本宫?你女儿没说错,先皇他是真的不愿意公平待本宫……”
“娘娘,先皇也是怕您伤心……”李茂晟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太后又沉默了一会儿问:“那张妃真的同那安顺公主相像?”
“是。”李茂晟点点头。
“哈哈哈哈……枉她自以为是,原来她也不过只是个代替品……”太后突然疯魔般笑起来。
“太后娘娘!”一直站在旁边的罗嬷嬷吓得上前去劝阻:“娘娘,您怎么了……”
“本宫好得很,原来这便是他的报应,他要美人,所以老天便不给他江山了,要他把江上送给别家的子孙。”太后又笑又哭:“因果循环,这是他该的,只是本宫那可怜的福柔,为什么留下来的不是福柔……本宫为什么要这么些年空为他守着,倒不如把这位子早些抛了去……”
“娘娘……”罗嬷嬷也抱着她无奈地哭着:“公主只是去了极乐世界,您还有皇后陪着您……娘娘您要保重身体……”
“是,本宫还有圊卓……”
……
李珺和李茂晟最后还是平安回来了,太后虽没有处罚他们,但是也没办法就此原谅他们。
送他们出慈寿殿的时候,李珺问及太后现状,罗嬷嬷只摆摆手:“郡主以后也莫再来这慈寿殿了,娘娘不想再见到你们了。”
李珺深知太后是真的伤心,只能点头默应了。
回去又自写了信送给高圊卓,各种原由也不能说得太明白,只希望她能多去陪伴安抚太后。
一直到清明,李珺听说,阮桐也一起去参拜祭奠了先皇陵,这才按下心来。
先皇果然是最了解太后娘娘的,她纵然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心中万般伤心、恨他,心却还是善良的,没有亏待阮桐。
到底帝王善谋划……
另一边,李府那里竟然又传来一个噩耗,杜氏之子竟然突发疾病夭折了。杜氏一时伤心晕了过去,谢氏也又急又伤心,一时府上竟然也乱成了一锅粥般。
二房沙氏在徐州府城离得远,最后还是请了李媛和李珺过去帮忙劝慰。
李媛本不想去掺和的,但她见杜氏哭得不成人形,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杜府那里,杜氏父母本就早亡,杜老和杜老夫人也都年迈,到如今还先瞒着那边不敢报。
所以,杜氏整日自己憋着无人哭诉,更加憔悴不堪,眼睛红肿着也没消下去过。
“你也不要太过伤怀了,既然是没缘分,就让他去吧!”李媛劝道:“这孩儿生下来,父母也不能代替他病痛,更何况生死?你还是要向前看些。”
“是啊,大嫂嫂,左不过是这孩儿没缘分,养好身体过几年再养一个。”李珺也劝道。
谁知这话说了杜氏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这是怎么了?”李媛也讶然。
谢氏掩着嘴低声道:“妹妹你们不知,昕儿前面一个掉了胎,生这一个已经是遭了罪,大夫日后恐怕更凶险。”
难怪杜氏如此伤心,大赵国最重子孙延绵,杜氏若不能生,她这当家主母势必要还要主动为相公聘妾。
“这事儿是妹妹说早了。”李珺自己向杜氏赔罪:“不管如何,身子总归是要养好的。”
“珉哥儿知道吗?”李媛问。
“自然也是知道的,妹妹不是不知道,你大侄儿如今也到了吏部,同你大哥每日都忙得很。他也伤心得很,但是这事又不能不做!”谢氏避重就轻地解释。
李媛没有再刨根问底。
“大嫂嫂莫急,小侄儿去了也没办法,您总需要好好调理。大哥哥就算为官,这时候也该请了假来陪您几日。若他不好意思,我让爹爹代为请命。”李珺突然插嘴道。
“珺儿这话说得在理。”李媛肯定她。
“这,这自然不用三叔出面,我同你大伯也商量着这事儿呢……”谢氏迟疑着开口。
李珺颔首:“如此便好,还有,我舅舅最擅长养生之术,待我讨教些方子来大嫂嫂定能恢复得很快,但是这也要您自己配合,妇人这内症与心境也有关系,总想着那些不愉快的恢复地自然也没那么好。”
“多谢姑姑、多谢三妹妹。我只是可怜我那苦命的孩儿。”杜氏终于缓了一口气,肯说一说。
李珺又接着道:“这是大哥哥头一个孩儿,大伯、大伯母她们自然也是心疼的。明个为他在相国寺多做几场法事,此生无缘再做母子,只期望小侄儿投个好胎,不受这轮回之苦吧。”
“是了,珺儿说得对,我们已经派人去了相国寺约了法事道场。”谢氏赶紧道。
“再者说,嫂嫂现在不赶快振作起来,杜老和老夫人那里可怎么办?都还等着您去宽慰!”
“我祖父同祖母若知道真的也要昏死过去了。”杜氏一听眼泪又淌了下来。
“但这事情迟早是要传过去的,侄媳妇你尚且不能亲自劝慰,那旁人如何说得好他们?”李媛也道。
“是啊!昕儿,你也快别哭了!”谢氏又端了参汤来:“快把这汤喝了。”
这一番劝说之后,杜氏终于有所动容,虽然还是不想吃东西,但是好歹睡了一会儿。
谢氏也算是放了心。
343临别
回到露星斋,李珺再次感叹:“大嫂嫂真是可怜……”
“因为没了那孩儿?”李媛反问。
“是啊,瞧大哥哥怠慢的样子,大伯母虽然心疼大嫂嫂,但是为了延续大房的香火,大嫂嫂若再不能生,她定然还是会劝大哥哥纳妾的,到时候大嫂嫂还能不依?”
“那是自然,你大伯母岂会让珉哥儿无所出?这便是大赵所谓的礼制!”李媛还是不屑:“嫁前从父、嫁后从父、老来从子。女子就活该是这礼制的罪人。若是你大哥哥他生了病不能再生,你大嫂嫂就该过继了。”
“这……”李珺一时语塞:“姑姑说得对,偏大家还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若你大嫂嫂这一次没了孩儿能想明白她便不会再痛苦,若她也被这礼制所荼毒,那以后同你那大伯母一样,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珺儿会帮大嫂嫂向舅舅讨要养生的方子,希望她不必走到那一步。”李珺还是想再帮一帮杜氏。
“只怕是你大哥哥的已经没那信心了,听说这小娃娃发烧了几日大夫说难救治,你大哥哥竟然全怪你大嫂嫂没带好。”李媛摇摇头。
“大哥哥对大嫂嫂不好吗?”李珺其实并不太了解他们。
“姑姑也不清楚,但是从上一回你大嫂嫂不过是小产,你大哥哥就能同你那继母厮混到一起去还珠胎暗结,自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还不若你那太学里的同窗,高家公子。”
李媛这话,李珺倒是也认同,裴玖儿自嫁给高士林,倒是没听到什么不满来,反倒是高士林变成了畏首畏尾的怕妻奴。
反过来看杜氏,听说当初嫁给珉哥哥时,一个是新科状元,另一个是相府孙女,这一桩婚事也可谓是京城里的一段佳话。
但是珉哥哥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才华横溢。但是在官场上运筹帷幄地能力却总是差了些,还没有大伯父的魄力。
就像是温室里的花儿晒不得骄阳。自己又好面子,总怕别人说是靠杜氏娘家提携才得了今日这职位。
因此在外也喜欢装大拿乔,让杜氏什么都依着他服侍着他。久而久之竟成了习惯,偏偏杜氏心中还是很看重他,只把委屈自己吞了。
弄到现在这幅局面,错都在了自己,竟连夫君的关怀也享受不到。
“她的身子两下亏损定然是严重了,人竟比之前又瘦了一圈,你舅舅若有法子治好她,最好不过。”
“是,所以珺儿想亲自去一趟镇江府。”李珺突然宣布。
“亲自去?”李媛惊讶。
李珺点点头。
“说来舅舅那孩儿也大了,珺儿自与他们分别也没再见过舅母,这孩子也是,所以想去亲自拜见。”李珺有些愧疚。
“你自小跟着他们长大,虽然你外祖现在不在了,但是你舅舅舅母就如同你父母,趁你没成亲之前去看望一趟也好。”李媛拉着她的手。
如此,李珺将这决定同李茂晟说了,他也同意了。
只是任渲还远在边关驻守,说是还要一段时日才能回来,只嘱咐她自己路上注意安全。李珺虽然失望,但是总归他回来了也不可能陪着一起去。
最后还是城南酒楼金掌柜得了信,决定亲自陪着李珺去一趟。
但是金掌柜去了,酒楼的生意自然也要耽搁了,倒让李珺不好意思起来,怎么劝阻也不肯。李茂晟亲自出面补贴了银两,李珺这才安心些。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正要准备出发的时候。御街李府门外,却又迎来了客人。
“小姐,是平安小爷来了。”白薇从外面带了两人进来,打头的里的正是风尘仆仆的平安。
“郡主安好!”平安跪拜行礼。
“你怎么来了?”李珺自然很惊讶,他明明同任渲一道去了边关。
“将军让属下回来陪您一道去。”平安拱手道。
“这,将军可还好?你来了,他岂不是少了助力?”李珺担心道。
“没事钟保还在,且如今皇上已经登基,边关也被将军层层部署好,没人敢乱来的。”平安解释。
“那就好,城南的金掌柜要陪我同去。”李珺引荐道。
“平安小爷有礼。
“掌柜的好,掌柜的是认路的,平安是来保郡主平安的!”平安说得像是绕口令。
“还有我!”突然自平安后面又上前一人,瞧着打扮也是劲装,但是那模样竟是位女子,含笑看着李珺。
“你是……芷儿?”李珺瞠目结舌。
“是,郡主还记得小女。”眼前的正是浦芷儿,几年未见,她又高了一些,人也黑了些,但是精神却很好,说话也清脆有力。
“你怎么也跟着平安?”
原来,自平安把她和浦豆儿接了来以后,浦豆儿也想继承大哥浦樵从军的理志向。
于是任渲便让平安把浦豆儿带到了军营历练,浦芷儿到底同他们男女有别,但是她不想离浦豆儿太远,于是就在军营外面跟着帮伙军采买做事。
姐弟俩闲时一起跟着平安练武,如今倒也练了些功夫。
任渲考虑平安不能近身保护李珺,所以让他把城外营地里的浦芷儿带来,一同前去。
“还是将军考虑得周全。”白薇笑道。
“我们紧赶慢赶,生怕来不及,还好赶上了。”浦芷儿脸上的汗渍还未干,
李珺赶紧让白薇拿了茶水来。
“如此,你们既然已经来了,也不好就这么叫你们回去。但是平安本应在军中,若叫旁人见了你擅离职守,恐怕将军又要被参。”李珺忧虑的是这个。
“那我乔装一番不就行了?”平安急道。
“你这名字也得改了。”李珺皱着眉头帮他想着。
“郡主,不若就让平安小爷跟着小的改姓金不就行了,对外就说是我侄儿。”金掌柜提议。
“这个主意好!”李珺赞道。
“金安?”浦芷儿倒是先笑起来:“怎么喊着,就像是给宫里的贵人们问好呢!”
“那,那你就别喊!”平安吼道。
“那我叫你时怎么办?喂!哎!”浦芷儿说着便实践起来,把大家都逗得笑了起来。
“好了,就这么办吧。”
李笑完珺一声令下,简单作别李茂晟,一行人便出发了。
344白鹤
“小姐,您瞧!那里有一只白鹤!”白薇站在岸边向李珺招手。
李珺循声望去,面前是一片蓝绿色的湖水,在那之上隐隐约约瞧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近,竟真的是一只鹤。
它扇动着白羽,很快就飞到了离她们很近的湖滩边。高傲的头颅甩了两下,发出声声鹤鸣,仿佛想要引起她们的注意,而后自顾自地梳理起它的羽翼来。
“喂,喂……”白薇朝那白鹤大喊了两声。
它竟然也回应似的再次昂头长鸣。
“真有趣,这鹤好似通人性一般。”白薇笑道。
谁知这话刚说完,白鹤不知道怎么回事,歪歪扭扭地站在原地挣扎起来,还伴随着声声哀嚎。
“小姐,它的脚像是陷在泥土里了。”白薇着急地喊道。
白鹤动得厉害,它的腿也没得更深,两只白羽上被溅了好些泥渍。眼见着它挣扎着歪坐在泥潭里。
“小姐怎么办?它倒下去了!”
“快,快过去!”李珺和白薇一起,想要走到离那白鹤近一些的地方去救它。
但是谁知道,她们俩越往前面走,那鹤却离得越远。
“快!”李珺恍恍惚惚地听到那白鹤痛苦地叫声,她们继续往前面跑着。
……
“小姐!小姐!”
李珺轻喘着气睁开眼。
“小姐,您做噩梦了?”白薇在旁边递了帕子来给她擦汗。
原来她们此刻还在驿站之中。
“不,不用。”李珺挥挥手,坐起来。
不过是只鹤……但是,那怎么样也够不到,怎么样也救不了它,这感觉真是不好。
李珺很快缓了过来:“其他人都起来了吗?”
“没,现下还早的很,小姐再睡一会。”白薇指着外面灰白色还没有大亮的天。
“我靠着坐会儿,反正也睡不着了,你再睡会吧。”
因在外,白薇同李珺住了一间,睡在外面的榻上方便照顾。
“不用了,您再眯一会儿,奴婢去收拾东西,今个应该就能坐船了吧?”白薇有些兴奋地问。
“是,算这路程,今日午时就可以走水路了。”李珺点头。
连日路上车马颠簸,大家都有些累了,所以李珺提了改换水路。白薇从小到大没怎么出过远门,一听要坐船,也很开心。
此刻正值暮春,沿途虽然百花已去但绿意浓厚,林间田头更是农人忙耕种,罗女事桑麻。
“公子,金掌柜说再走十里就要到码头了!”平安打前面骑着马回过头来禀告。
为了路上方便,李珺等人还是该换了男装打扮,大家也都对李珺尊称为主家公子。
“再走十里?那现在来报是不是早了些?”浦芷儿臭他。
“你……等会快到了我还会来报,急什么?”平安不满道。
这二人倒似一对欢喜冤家,从出了京城一直到这儿的路上,每日都要斗上几句。
“小姐,您瞧,这田间怎么还有差官?”只白薇还难以改口,她透过另一边的窗子往外瞧着。
确实有三两个穿着衙差服侍的人,在与耕种的农人说话。离着她们较近的农人,一边说着,一边面上还带着喜色。
“不会是来收税的吧?”浦芷儿已经见过浦马沟被恶吏征收的场景,村里种田的本就没有好收成,民不聊生,那些当差的依然收税不留情面。
“不,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平安似很得意。
“那你知道?”浦芷儿疑惑。
“这些衙差不是来收税的,而是来巡查进度他他们农事进程的。”
“什么?”众人皆都疑惑了。
“这农事怎么也轮到衙差来管了,今日耕了没?苗出了没?难不成这天地都被官衙收了?农户都成了衙门的佃户?”浦芷儿第一个质疑。
“一部分吧!”平安压低了声音继续解释道:“如今咱们新帝登基不久,自然要颁新政。不说这新任的丞相是曾经主张为民变法的范大人,我们圣上任皇子、太子期间多在户部理事,甚至民间百姓疾苦,所以亲颁了关于厚农务桑的条例,每州按照地界大小农事收成要算做地方官的任绩考核。所以这衙差能不被拍下来巡查吗?”
“原来是这样。”白薇也恍然大悟。
“这法例虽然虽然以前也推行过,但是有了衙差看护,至少能保证收成,就是不知道这丰收了农户能得多少自己的……”浦芷儿看得深远。
“这个你自然不用担心,新政农事税比之前减了,保证丰产减税,百姓获得的自然比先前多的。”平安肯定道。
“希望如此……
这新政李珺在京时边听父亲说了,他也很赞成,这是国民两两获利的好政,没想到已经推行开来。
听说赵兴宝自上任以来还算是用心,再加上这范相也是做实事之人,之前的报复未能施展,此番看来是要趁着新帝登基的好势头,大干一场呢。
一行人又赶了一会儿路,两边田地逐渐变得少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成片成片的青绿相间的芦叶迎风招展。
“金掌柜!”平安喊道。
在前面探路的金掌柜早已恭候多时:“公子,辛苦了。”
“不,有劳掌柜了。”李珺谢道。
“这里属于寿州地界,咱们由此乘船沿河一路往东到楚州,从楚州再到江都就与镇江府只有一江之隔了。这样水路、陆路交替,相信姑娘就不会觉得这么累了。”
“还是金掌柜想得周到。”李珺点头:“如此,那等大家小歇一会儿便出发吧!”
“好!老奴这就去准备。”
不一会儿,打后面有一批人策马而来,安静的码头立刻尘嚣四起。
“公子,小心。”浦芷儿立刻悄没声地把李珺护到身后。“这些人凶神恶煞的恐怕来者不善。”
“无事,先瞧瞧。”李珺把斗篷帽檐拉得更低了一些。
骑马里领头的黑衣男子勒停马匹,直接跳上一艘船,扯着嗓子问:“船家,这船可有主家?现在能出发吗?”
这黑衣,黑面,吓得船家的的小儿都哭起来了。
“大人,我们现在刚刚回来,已经泊船了,租船可以,行船需到明晨,还望大人海涵。”船家赔笑,
“明日?有钱还不赚?银子我们出双倍的。”那黑衣男子显然有些生气,直接拿了一个银袋子出来。
“小的行船几个日夜方才回来,这精神疲惫再载着大人您,万一出了什么事也不好不是?”那船家颤声回道。
“老子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识过,行船哪来这么多绕绕,别跟爷磨叽,你趁早应了。银子不会少了你的!”男子骂骂咧咧的嚷起来。
“大爷,船家说的没错,我们都是同他一起的。”另外几个船家一起说道。
“一起诓我?!”黑衣男子虽然有些不信,但是又不敢冒险。
345租船
一旁的浦芷儿同李珺低声道:“落在平时,这船家恐怕看到这双倍的船钱也会心动,说不定会放手一搏。但是今日这雇家凶神面煞的,船家又是刚回来精力不够是一环,万一路上伺候不到被这大主顾记恨谩骂又是一环。再加上家中小儿也害怕,所以才推了。”
“芷儿倒是看得清楚。”李珺赞她。
“察言观色而已。”
那黑衣男子现在又跳到另一艘更大的船上,还没开口,那船掌柜已经拱手上前道:“这位爷,我们这船已经有主了,且马上就要出发。”
“什么?马上出发,不是正好?”那男子耍赖般用佩刀敲着甲板。
“这……”那船掌柜似很为难。
“你们这船这么大,顾家几人?”
“这,我们的船并不是租的,是主家买下来的。”船掌柜解释。
“买下来的?那是有钱的主啊,总不会这么小气吧,你瞧我们就是几人加几匹马而已。”那男子指着下面的同伴。
“是啊,瞧你这船这么大空的很。”下面其他骑马人都起哄喊起来。
“什么事?”这时船舱内有人走出来问。
“老爷,这位爷非要坐咱们的船。”那船掌柜为难地回道。
“什么非要?你们是不肯度我们一程?是什么大主顾?莫非是官船?”那黑衣男子已经怒了。
那才出来的老爷似乎便是主家,陪着笑脸道:“这位爷稍安勿躁,不知道几位坐船要去何处?”
“楚州!”男子这才满意地回道。
“这,这可就不太顺路了,我们这船是要往南阳去的。”
“是啊,这完全是反向啊。”另有船家喊着。
“你,你是故意的吧?说与我们反向?”那男子一时拉不下脸来,气得就要拔刀。
“这位爷!”突然这船另一边,一位年轻男子喊道:“这位壮士,我们这船是往楚州去的,不知道几位是否要同行啊!”
那黑衣男子循声望去,旁边那艘船上还挂着一杆“威”字旗,喊话的年轻人还似乎恭敬有礼。
“哟,这莫不是官家京威局的船?”黑衣男子满意地走过去细瞧。
“是。”答话地正是平安。
“官家的船就是不一样!”黑衣男子点点头,这船虽然看着小一些,但是船身都是上好的木材所制,雕工精巧。
“大人意下如何?”平安凑近了,不知道又从袖筒里掏出什么给他瞧。
黑衣男子先是眯着眼睛,待平安在他耳边又说了几句话,突然脸色大变,连连退到了船边道:“这,这既是京威局的船,自然是有重用的,怎么能载我们这些粗俗之人。多,多谢小爷!”
“大哥,这是怎么了,他们顺路不是更好!”
“对啊,这船好!”
岸边与黑衣男子同行的几人有些奇怪,都急得嚷嚷里起来。
“你,你们知道什么!”黑衣男子不知为何没了来时的气焰,欲说还休地,朝那几人使了个眼色:“咱们也不是缺银子,非要占人家那便宜做什么?”
“那大哥,我们?”那几人面面相觑,还是不明白男子的意思。
“哎呀,别问了,走吧!明日再说!”男子气急败坏地头一个上了马绝尘而去。
“哎!大哥,你等等我们!”其他几人自然也一起跟了上去。
这样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这些黑衣人匆忙来,又匆忙去了。
刚才紧张地船家们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抛锚的抛锚、烧水煮茶的烧水煮茶,船上又都恢复了刚才的繁忙,仿佛刚才根本没有被打扰过一般。
那京威官船上,年轻男子依然满含笑意地站在那里,迎上两三个自岸上登船的年轻公子。
“小心,浦公子。”平安朝浦芷儿很有礼貌地的伸出手去。
“不用,谢谢!”浦芷儿根本不领情,一步便跳了上去,又反过来去拉李珺和白薇。
“多谢。”
刚才那一幕把白薇本来坐船的兴致打消了些,但是还好那些人走了,她好奇地悄声问:“金安小爷,你怎么这么厉害?既没打他,又没拒绝他,怎么那恶人自己乖乖地走了?”
“白伟小爷,你是没瞧见他给那人瞧了什么?又说了些话?”浦芷儿直接提醒她。
白薇的名字取了谐音。
“哦,好像是。”
“嘿嘿。”平安凑在她们几人耳边低声道:“我恰巧认识他,是个小贼后来帮人做了几趟镖便自称是大侠了。我给他看的是官牌,告诉他我们这官船正在这等着抓贼人,若是他搅和了,一起也抓了。”
“原来是这样?”白薇瞠目结舌。“那恶人也是怕自己受到牵连,自然赶快逃了才是。”
“是。”平安得意地笑着。
“这位爷!”
旁边,刚才被黑衣恶人威胁的大船掌柜和那主家一起走近了拱手道。
“何事?”平安走过去。
“多谢这位小爷相救。”
“相救?其实我们也是真的顺路,不过那些人自己不愿意坐了而已。”平安嬉笑着回道。
“不,小爷是真英雄!”那主家肯定道。
“嘿嘿,你们也不用放在心上。”平安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小爷贵姓?”
“姓……”平安还是第一次被人问起,差点儿说漏了:“免贵姓金。”
“在下是路过的客商,洪裕礼。”
“哦哦,洪老爷。”平安抱拳。
“请问那位公子是与金小爷同船的吗?”那洪裕礼突然指着站在平安后面的李珺问道。
“这,是。”平安点点头。
“在下觉得那位公子好似有些面善,不知那位公子可姓云?”
“云,云什么?不,不是。”平安先是一愣,而后否认道。
李珺等人自然也听到了。浦芷儿更是狐疑地看过去。
“他是认错人了吧?”白薇猜测。
“不是吗?但是竟然长得如此相像。”那洪裕礼感叹。
“洪老爷说的那位云什么公子又是谁呢?”平安有些奇怪地追问。
“那也是在一处码头驿站,在下因为托运的茶税为难,多亏那云小哥帮了大忙,才能顺利把那税事解决。”
“码头驿站?”平安突然想起来点什么,自言自语道:“这又是什么时候招惹的事情?”
“什么?”洪裕礼问。
“啊,没什么,定是洪老爷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