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花楼
李珺二人很快又重新被押上了驴车。
只是这一回,她们并没有被放在一起,而是上了两辆不同的驴车。年轻男子押着李珺,浦芷儿则被那老汉拖着去了另一辆车上。
“唔……”李珺着急了,朝着那另一辆驴车叫喊着,但是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她本以为她们俩还在一辆车上,一定要在这段时间想法子逃脱了,谁知竟然分开了,这势单力薄,想要再去找寻也麻烦。
浦芷儿也是,在那边车上奋力想要挣脱那绳索束缚,但是毫无改变。
两人都被绑着、捂着嘴,真是叫天天不灵快地地不应。
这动静反而引得那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朝李珺笑道:“哟,行了,别急,待会小爷我送你去个好地方!”
李珺睁着惊恐的眼神瞪他。
“瞧什么瞧!总归不会让你们吃苦的!”男子越笑越让人毛骨悚然。
说完,往李珺和浦芷儿面前送了些香。李珺撇过头去还是躲闪不得,不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
暑夏雷雨过后,天气又顷刻天朗气清。
闹市里,临街的吃食铺面店家出来用竹竿子抖落了绸布上的积水,把桌凳散开,大小的吆喝声立刻又响了起来。
街巷深处,花伶楼的大门口,小厮们架起了木梯,爬上爬下,把灯笼、红绸绣球挂满四围。
“今日是初十了?”一个路人瞧见问道。
“是了,大爷,今儿我们楼里开花市,还请捧场。”那小厮含笑回道。
“花市?”
“是,有好些新来的姑娘会挂牌!”
“哟,那可真要去瞧瞧!”看客嬉笑。
“要说这花伶楼里,还是桃姑娘的风姿最好!”另一名男子跟过来道。
“桃姑娘是我们楼里的头牌姑娘。”小厮点头。
“说什么呢!老孟,小心你娘子又打骂过来!”街边那甜水铺子里的掌柜远远地笑他。
“我不过也是听别人说的。”男子对那掌柜讪笑,立刻又走远了。
看客和小厮都轻笑了一声,又各自去忙不提。
天将将入夜时分,花伶楼里便灯火通明,处处点缀得如同白昼一般。
“快,都机灵点,今儿能不能得了别人高看,就是你明日的身价。”花伶楼大厅内,刘妈妈忙着教训台上今日上牌的女子们。
外面已经有客人陆续进来了,这些女子们便是等着相看的。
刘妈妈挨个又仔细瞧了一遍她们的装扮,这才放心的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有些初来寻死觅活的,她见得多了。但是调教好了也是费了一番功夫,下手狠了又怕把那皮囊弄坏,下手轻了是改不了性子的。
终于到了今日,也算是能喘口气,坐等收利了。
“刘妈妈。”突然,后面侍女引了一人来。
“咦,奎五爷?您怎么又来了?可是又有好的要送来?”刘妈妈立刻媚笑着迎上去。
来人是惯常与花伶楼合作的上家,虎岙山上的。
“没有,今日是陪着旁人来的。”奎五拱手道:“妈妈忙得很。”
“托您和大当家的福,大当家也来了吗?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桃姑娘今个可是有约了。”刘妈妈嗔怪。
“不,不是大当家的,听说今个有花市?”奎五问。
“是啊?原来是挑姑娘来了?”
“是。”
“那到上面雅座坐会儿,花市马上就要开始了。”
“不,妈妈,我们那客人已经看中了。”奎五塞了一小锭银子到刘妈妈手里。
“这么快?”刘妈妈笑着收到袖中:“哪一个?”
“就是台上最右边青衣的那个。”顺着奎五指着的方向,刘妈妈看过去,那女子穿着百花绣纹的青衣,娇小玲珑,飞天发髻上只簪了一只步摇,因她略低着头,并不太看得清眉眼。
“青衣的那个?”刘妈妈愣住:“奎五爷莫不是说笑?”
“怎么?”
“那个,不就是您前日送来的那位……”
“就是我送来的?”奎五哑然。“这么巧?”
“是啊,妈妈还想谢谢你呢,你们这是打哪里弄来的这么个妙人?这根本不用调教也不哭闹,乖得很。”
“一点也不哭闹?这么乖乖的就顺从了?”奎五仔细看那女子,她正好转过头来,眉眼果然是,今日换了衣裳,粉妆了竟似个天仙了。
“怎么说呢,”刘妈妈掩着帕子道:“她醒了见到我们竟也不怕,妈妈我就把这场子里的事同她说了,进了这里就别再想着做那良家妇女了。
她却只问了我们这楼里的一些事情。
昨个给她们说规矩,竟然发现这丫头还会弹琴,我昨个可是听过了,连我们的桃姑娘都惊叹不如呢。就是性子淡漠了些,那眼神看着竟让人有些怕她。”
“妈妈怕她?”奎五惊讶。
“五爷笑话了,这丫头不过是就这么看着你,说了两句话,就让人不能轻视了她去。落在咱们这窝里,倒是可惜了些。对了这到底是哪家的?”刘妈妈追问。
“这,这我也不知道。”奎五言语躲闪过去。
“您那客人若是看中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妈妈本来可是打算给她开个高价的,如今就按桃姑娘那价给吧!”
“什么?按桃姑娘的价?不,刘妈妈,那客人是要带走的,直接买了回去。”奎五想起刚才的吩咐。
“买了去?奎五爷莫不是拿妈妈我玩呢?你们才卖来,如今又要带走?”刘妈妈已经立刻拉下脸来。“我可是还指着这姑娘做块牌子呢。”
“妈妈这话说的,不过这客人是我们大当家请的,您这要是不卖,小的我也难办啊!”
“大当家的客人?”刘妈妈又有些犹豫了。
“这位可是以为出家人?”奎五偷偷笑着道。
“什么?没想到出家人也好这口?”刘妈妈也很新奇。
“妈妈以为有几个真和尚?都是难过美人关的,圣人也不过如此的。他自己要来这儿看花市,还口口声声说是能帮大当家的化劫!刚坐下来,看到那女子眼睛都亮了。即刻就要我来找妈妈!”
“哎,真是,既然五爷您都亲自来了,那就给妈妈我这个数吧!”
说完,她朝奎五伸出一只手。
“这么多?我们卖了给您也才三啊?这一转眼就涨了近一半?”奎五怨道。
“五爷,姑娘这身上穿的戴的可都是我们的银子!花市上妈妈准备给她挂的可是至少再加两成的!”刘妈妈直言。
“好,算了算了,给你便是!”奎五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心疼不已地塞给她。
“多谢五爷。”刘妈妈拿了银票,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这就去给您张罗,把那姑娘的牌子下了。”
“那姑娘叫什么红名?”奎五下意识地多嘴问了一句。
“哦,姑娘自己说的叫什么辛女,怪怪的。”
“辛女……”
362大师
“辛女?”
“是,是叫这个名儿。”奎五抬头,好似见座上之人表情有些古怪。
这名字是挺怪得吧?奎五嘀咕着又问:“现在就给大师送来?”
“好,你也辛苦了,去你们大当家那里领赏吧。”
“不急,小的应该的,此刻回去大当家也歇下了。”奎五谦虚道,这和尚还真是心急,这么快就赶自己走。
“不,你们大当家的今日要办大事,你最好去辅佐一二才是。”那人又道。
“大事?没听大当家的说啊?”奎五奇怪。
“奎五爷可想立功?”那人突然问道。
“立功?”奎五认真看他。
如今,这虎岙山上除了大当家、二当家是亲兄弟,三当家的年前因为一趟买卖送了性命,他的位子还空着。自己平时也算得力,但是到底年轻有些老的还压不住,所以大当家的一直没提要立他做三当家的事。
这和尚虽然看着并不像什么得道高僧,但是说的事却都准,在大当家的面前也能说上话,若是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自然是好的。
“大师请说。”
“你们二夫人听说偷了你们大当家的东西跑了?”
“是。”这个奎五知道。
“我来之前算出了你们二夫人的踪迹。”那人道。
“什么?还是大师厉害,竟然能算出二夫人逃跑的踪迹,那大当家的知道吗?”奎五恭维道。
“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那自己还能立什么功?奎五有些泄气,这和尚莫不是诓自己?
“但是,刚才贫僧又算出,这二夫人还有人相助,奎五爷若能抓到那人,便能找到二夫人,如此可算是立了大功?”
“这?这自然是!”奎五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扬名立万的场面。
“此人踪迹在……”那人让奎五过来,在他耳边细细详说了一番。
“多谢大师,那奎五立刻前去助大当家的一臂之力,大师就在此好好享受,等奎五来接您。”
“好,去吧!”那人颔首。
奎五再次拜谢,而后朝门口道:“快把辛女带进来伺候!”
“是。”门口两个小厮应道,立刻把候在一旁的李珺带到门口。
奎五跨出门栏,对着李珺最后叮嘱:“我不管你是否真的顺从,给我小心着点儿,可别想什么坏主意!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李珺冷眼瞄他,复又低下头去。
“你……”奎五不知为何,一瞬想起了刘妈妈说的话:那眼神看着竟让人有些怕她。
但是这里又不便朝她发火,奎五最后只冷哼了一声,便甩袖去了。
随后,那小厮也将门在她身后关上。
李珺屏着的气息这才缓缓吐露出来。
这两日,她很快接受了自己被那劫匪卖到花楼里的事实,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此刻哭闹根本救不了自己,她们既然指望着自己赚钱,便不会伤害自己。
平安发现他们不见了,一定也会四处搜寻,所以那刘妈妈那日帮其他人起名字的时候,她便提了之前用过的辛女之名。若她这花市宣扬出去,平安能听闻,应该就会找来。
只是,她没想到这花市还没开,那奎五竟然又找了过来。这是又把她送到了什么魔窟?
李珺一面暗叹,一面悄悄拔了头上的簪子,藏在袖子里,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去。
这屋子有里外两间的,外间只放了一只冠耳香炉鼎,里间隔着纱幔瞧不清楚。
她略犹豫了一会儿,不敢再往里面去。
“辛姑娘?”那人自然是知道她进来了,在里面轻唤。
这声音,李珺莫名觉得听起来不那么让人害怕,还有些熟悉。
她疑惑地向前跨了几步,在那纱幔后头,是一张榻几,上面只坐着一位穿着素袍的僧人,面向自己微笑着双手合十:“别来无恙?”
“你!你怎么在这里?”
李珺又欣喜又意外,面前坐着的竟然是赵德丞,不过却是一副出家人的模样。
赵德丞示意她声音低一些。
李珺领会了,把簪子又插到发髻上,走近了些:“你何时出了家?”
“有一段时间了。”赵德丞平静地回道:“贫僧现在法号知渡。”
“知渡?要我称呼您为知渡大师?”李珺竟然有些开不了口:“你如何在这里?知道进来的是我?”
李珺现在满肚子的疑问。
“是,我特意来寻你。”
“为何?”李珺还是不明白。“你认识这些山匪?”
“是也不是。但我知道他们是别人特意找去埋伏你们的。”赵德丞道。
“别人特意?这山匪是受了指使特意埋伏了我们的?”
“是。”赵德丞回得肯定。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跟我一起的还有一人你可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李珺想起浦芷儿。
“与你随行之人此刻平安应该去救了。”
“果真?”
“是。”
李珺这才放了心。
“不过,你是怎么发现那些贼人要暗算我们的还没说?又是怎么同这些贼人到了一起?”
“这里此刻恐怕不能久留了,我们先离开再说。”赵德丞说完,起身,推开一旁的窗户,这里是二楼,那窗底下便是临街的一处巷子,却见一辆马车正在那里候着。
“贫僧带你跳下去。”
“这……好!”李珺虽然有些犹豫,但是她还是相信赵德丞的。
马车车夫瞧见窗户开了,立刻架着马儿往这底下来了。赵德丞给李珺裹上斗篷,盖上帽子,便带着她纵身跳了下去,正好落在了马车上。
车夫立刻驾马前行。两人在马车内坐下,赵德丞才道出原委。
原来,赵德丞偶然在那虎岙山附近,看到一人同那虎岙山大当家的小妾密会,说的竟然就是要找大当家的埋伏李珺等人的事情。
赵德丞便留了心,找机会上山见了那大当家的,说了些他听到的事情,故弄玄虚让那山匪尊他为神,才能言听计从。
“什么人?为何要与那山匪联合来害我?”李珺想不明白。
“他似乎认识你们,且跟你们有仇一般。”赵德丞道。
“什么样的人?难不成是京城里的?”
“听他的口气,不过是个郎中,会些医术,你们让他差点去蹲劳监。”
“什么?”
李珺立刻想到了:“可是瘦瘦的,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
“是。”
“是黎印呈。”李珺肯定。
363劫数
李珺又疑惑:“不可能啊,他应该已经被送去服刑了!”
“确实是被判了劳刑?他像是逃了。”赵德丞道。
“原来如此,我们在杭州府先前是与他有些过节,他仿造我舅舅的润香丸,还诬陷是我舅舅造假害人。”
“润香丸?”赵德丞又问。
“是,那时,平……”李珺险些唤错了:“你同我一起去查了那张怀智造假药丸的外宅,还记得吗?”
“记得。”
“我怀疑,他就是那帮助张怀智的药师。”
“他是药师?他曾经去过京里?”
“是,但是因为这事情涉及到皇家,所以他被抓了的时候,我也不好向官衙门说明,否则他定是死罪。”李珺遗憾道。
“竟然如此?”赵德丞轻叹。
“知渡,多谢你!”李珺终于还是称呼了他现在的法号。
赵德丞回之一笑。
“你去了杭州府,此刻这是要回京?”
“是,因为家里有些事,要赶回去。”李珺没有把话说得太清楚。
“我送你去与平安他们会合。”
“好。”
两人一时沉默了一会儿。
“我没想到你出了家,在哪座寺庙修行?”李珺又道。
“也没有定在一处,跟着师傅四处问佛。”
“不定在一处?倒像是我在杭州府和相国寺都遇见过的印禅大师。”
赵德丞的嘴角动了动,却只笑了笑。
“其实那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你大可不必这样对自己。”李珺突然道。
赵德丞有些意外,瞧了她一眼又转回去。
“我是不是唐突了,不该再提起那些事情?”李珺有些懊恼。
“不,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总会有它自己的结果,不管是好的,坏的。不用担心,我从未感到如此轻松,现下是我活得最自在的时候。”
“是吗?”李珺看着他额上的佛印,竟然有些心酸。
马车已经慢慢停了下来。
“到了,平安他们在等你。”赵德丞替她掀起门帘。
“多谢你。”李珺又道。
“不用一直记怀。”赵德丞坦然。
李珺跳下马车:“那你若有机会云游到京城,记得通知我们,或者高兄,他们很想念你。”
“如若有佛缘,定会相见。”赵德丞最后笑着看她。
“好,有缘再见!”
……
马车直接行至城外。
“师傅何时到了?”赵德丞跪拜。
“今日。”佛印剪了剪灯芯,那火苗又更亮了些:“你这么一路跟着,人救到了?”
“是。”赵德丞却神情落寞。
“那你预备再跟下去吗?”佛印突然转身问他。
“自然不,师傅为何有此问?”赵德丞不明白。
“你以为这便是她的劫难?”佛印反问。
“这,不是吗?身陷匪窝、花楼之内。”赵德丞突然觉得心虚。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师傅这是何意?”赵德丞追问。
“知渡,你确是出了家,但是心还未能悟禅。”印禅轻叹。“她梦里的白鹤可能是她,也可能是与她相关之人,这命中注定的连接不是你想要改变,就能够变得了的,劫难也是。那都是要她自己才能劫渡的。”
“所以,知渡错了?”赵德丞恍然。
“你错在何处?”印禅反问。
“错在不该心结未解,执意去救她。”赵德丞坦白。
“不,这不是你的错,你与她的劫数在此,所以你会去救她。为师只是想告诉你,她那白鹤的劫并不在你能解。”
“白鹤劫数?”赵德丞望着香炉内的香火似懂非懂。
印禅双手合十,轻扣佛珠:“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
……
“小姐,小姐,你醒了?”
李珺一睁眼看到苏木,竟然恍惚了好一阵子:“这是哪里?”
“小姐忘了,这是咱们府上。您昨日回来的!”苏木担心地靠近跪坐在旁。
这里是御街巷的宅子。她已经回来了。
是了,那日同平安他们汇合以后,怕夜长梦多那些匪徒又追了来,他们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这被劫也不过就是两三日的时间,李珺竟然觉得像是半载一般漫长。
“白薇还没到吗?”李珺问苏木。
“还没,应该也快了。”
“芷儿呢?可曾请了大夫来瞧?”
浦芷儿被送去奴市,大约是受了鞭打,身上、脸上都有伤。
“嗯,芷儿姐姐这番受罪了,平安小爷忙前跑后的请大夫、煎药,也不跟芷儿姐姐斗嘴了!”苏木笑道。
“是,耳根倒清净了。”李珺起来梳洗。
“我们出去这阵子有什么要紧事吗?”
“要紧事儿?”苏木回想:“最大的事情不过是老爷说得任将军不肯领命回京,后来高家夫人、还有姑太太都曾派人来问你何时回来。”苏木回道。
李珺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知道了。你去说一声,准备马车,咱们先去高府。”
“好。”
……
高府里,裴玖儿眼见到李珺来了,自然是欣喜万分。
自李珺离了京去镇江府已经小半年过去了,幼子都开始学步了。
“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瞧着还瘦了些,路上不顺利?”裴玖儿拉着她在去了凉亭。
“去的时候还算顺利,只回来的时候遇到些事情。”
李珺不愿意让她担心,只把路上遇劫之事简单说了,还把遇到了赵德丞相救的事情说了,因为她知道高士林一直担心他的安慰,如今让裴玖儿告诉他,也算是解了他的心结了。
“真的,还有这么凶险的事情?那前平王果真做了和尚?”裴玖儿不敢相信。
“是,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李珺坦言。
“珺儿好人有好报,只可惜了平王。”裴玖儿轻叹,又拉着李珺上下打量。“你没受伤吧?”
“没事,只是连日赶路累了些,到了家里才睡得踏实。”
“那是自然,所以出门还是要小心的。”裴玖儿怜惜她。“对了,你那未来夫君的事你可曾听说?”
李珺点点头:“我父亲写了信给我。今日也正是因为此事想要来问问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玖儿满目忧色:“你父亲既然同你说了就好,你可要劝劝他,他这样压着大军不放,说他要造反的上书可是多如牛毛了。”
“皇上难道真的相信?”
“三人成虎。圣上虽然自小便同任将军亲近,但是如今他坐的位子不同。他一开始是相信任将军的,但是怎么经得住那么些人日日地在耳边念叨。
听相公的意思,圣上现在是铁了心要让任将军自己知难而退的,他那边关的军粮供给已经所剩无几,就算变卖了自己府上的金银怕也撑不了多久了的。”
李珺听了紧皱着眉头。
364筹集(上)
裴玖儿见她不开口,又道:“你如今要怎么办?他若早回来,你们的亲事也该办了,但是他如今这样,就没有想过你在这京里会叫别人在背后怎么说。”
“妹妹并不怕别人怎么说,妹妹如今是担心他那里的情况,妹妹相信他不会做这些无用之功,定是为了大赵才会扛着抗旨不遵的罪名,也要留着那大军不撤。”
“但是,没有朝廷支援,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裴玖儿点明要点。
“所以妹妹想亲自去宫里求求皇后娘娘。”李珺道。
“皇后娘娘?”裴玖儿却面露难色。
“怎么了?”
“珺儿怕是还不知道,皇后奶奶早产了,如今还在做着月子。”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离京之前不是好好好的。人可还好?”李珺诧异。
“生了个小皇子,还好母子平安,”裴玖儿回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弄得早产了?”李珺不解。
“这事还要说你那未来的王妃婆母齐王妃。”裴玖儿轻叹:“圣上同皇后感情好这是众所周知的。偏你那齐王妃见皇后娘娘怀了身孕后,也不知道是关心,还想着帮圣上纳妃,说是要帮皇室开枝散叶。
听说圣上有个什么远方的表妹,叫她送进去,硬是让圣上封了妃子,见天的让她在圣上面前转悠。皇后见了能不气吗?”
李珺却并不惊讶:“要说这事儿,既然坐上那位子,其实皇后娘娘应该就预见了。
圣上当初是信誓旦旦不会纳妃,但是他真的成了一国之君,也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是,太后听了这事也气得很,直接下了令,近期都不许齐王妃进宫,那新封的虞妃也禁足在宫里非召不得出宫半步呢。”
“太后娘娘是最疼皇后娘娘的,有她在,皇后娘娘、小皇子应该能被照顾得很好。”李珺点头。
“是,若不然你找机会去求了太后娘娘?她在皇上面前说话也是有分量的。听说朝中大事其实还是要问太后意见的。”
“太后娘娘?”李珺立刻想起父亲为先皇那义女阮桐公主的事情,已经得罪了太后。她自那时起,就根本不愿意再见到她和父亲。
此刻又如何会伸手相助呢?
“恐怕是不行。”遂李珺直接否定了。
“只是现在听说,太后如今对万事都淡漠地很,只怕因为皇后娘娘在坐月子也不大肯出面就是了。”裴玖儿自己又帮李珺解释。
“这样……”
“那你那未来公爹、婆母?”裴玖儿又挖空了脑袋排查。
“他们会帮忙?”李珺听了冷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当今圣上在边关做将军出了这事,恐怕她们会倾家荡产相助。但是现在现在不同意的是圣上,他们自然也是站在圣上这一边的。”
“不都是同根所生,怎会厚此薄彼?”其实裴玖儿自己也知道一二。
“姐姐恐怕也看出来,这事最是让将军难过的,所以就算是他自己变卖了将军府里的金银,也没有向齐王府求助吧?”李珺问道。
“这个,好像还真是。听说齐王妃好像还曾当众埋怨过任将军,不为朝廷着想,让圣上费心。”
“这便是我那未来婆母,一点儿也没错。”李珺苦笑。
“那如今你要怎么办?”
“总要先打探清楚他那里的情况,还有先帮他度过这难关。”李珺眼神里的东西突然变得清明坚定。
“这话说得容易,你要如何帮他?总不见得变卖你那嫁妆为他补充军粮?”
“若真的没有办法,也未尝不可。”李珺直白道。
“珺儿?你果真决定了?”裴玖儿惊讶。
“是!”
“那就算姐姐一份。”裴玖儿握着她的手。
“姐姐信我?”李珺愕然。
“为何不信?”
“多谢姐姐”李珺泪目。
……
果然,李珺递了帖子到宫里去,却没有得到召见,齐王府那里也好似不闻不问。
李珺不免还是气恼,干脆大张旗鼓地散播了自己要变卖嫁妆支持任渲的消息,到处找寻田地、铺面的买家。
朝中一些本就支持任渲的大臣、武将也趁机造势,历数了任渲为赵国战绩,况且自他镇守在边关后,确实宵小之辈再无动静。
谢氏听闻了,立刻上了门来劝她:反正还没成亲,为了李茂晟、为了李家最好还是断了这姻亲,不要到最后落得人财两空不说,整个族里都要跟着陪葬。
李珺自然不可能听进去,倒是李茂晟得知了,气得写了帖子送回去:他们本就已经分家,若怕受牵连,此信为证,自此断绝两家来往便不用再怕受牵连。
最后,还是李茂昆又登门来道歉,还带了沙氏和李瑜、李瑞送来的银票。
裴玖儿同刘梵玉因为顾忌自己府上,没有明着帮她宣传,但也都送了银子来。
一时受了这么些亲朋倾囊相助,李珺高兴之余,更坚定了要为任渲筹集军饷的信心。
最让李珺欣慰和意外的是白薇终于回来,还带回来好些财物。
说是在城外一位好心人询问金掌柜和她是否是李府上的,李珺先前在路上被抢了的财物,如今恶人被抓了,这些财物物归原主要她带着归还。
他们听闻了,只担心李珺的安危,既是她们被抢的自然就收了,没心思细细查看,就匆匆赶了回来。
李珺疑惑地让浦芷儿一起来看了,那包袱里除了她们被抢的一些碎银子和银票外,竟然多了好些珠宝首饰和金银。
“这莫不是天上神仙来帮忙的?”浦芷儿也很惊讶。
李珺知道这不过是说笑。
“那送东西给你的人长得什么样?”她问白薇。
“那人留着胡子,瘦瘦高高的。不过,郡主,奴婢瞧着有些像先前平王那马侍卫。”白薇这话让李珺心中立刻明朗,是赵德丞。
“什么平王?”浦芷儿不明白。
“人多相似,怕是你看错了吧?”赵德丞通知平安救浦芷儿也是间接的,除了她,没有人知道是他出手相救。他们都以为是李珺自己想办法逃出来的。
而后,李珺又让平安去打听了。
虎岙山那批匪徒竟然全数都被官衙捕获,那花楼因为暗地里不合规矩的买卖女子,所以也被封了。
那黎印呈因为勾结山匪、外加逃狱、假药一案,直接被判了同那些山匪一起处斩了。
这个消息也算是大快人心,为民又除了几害。
既然是不义之财,李珺便直接采办了一批粮食,让平安立刻启程先赶去边关支援。
365筹集(下)
李媛也让丁香送了信来问她,李珺知道她过得清贫,并没有什么积蓄,所以并不想去麻烦她,但是总还是要去登门解释一番。
谁知到了那里,竟然见到那之前遇到的茶商洪裕礼也在。
“郡主有礼了。”洪裕礼好似并不意外。
“洪老板是来送茶吗?”李珺笑道。
“既是来送茶,也是为了拜谢郡主。”洪裕礼道。
“听说你还会税法?”李媛似乎听闻了那些事情。
“税法是现学的,算术略通一二而已。”李珺解释。
“郡主谦虚了,您只通一二,却帮洪某解决了大难题。还不留名,若不是询问了令姑母,洪某竟不知是郡主相救。”
“洪老板真的不用客气,您也曾帮我,我们也只是互助罢了。”李珺拱手。
“郡主这话说得好,既然是互助,洪某倒是觉得郡主帮在下的忙大了些,且洪某也不知道如何回报,听闻郡主现在急需银钱?在下可否助您一臂之力?”
他说完,命人抬了一只大红木箱子上来,里面竟然赫然装得都是银锭。
“洪老板……”李珺没想到他等着自己来,竟然也是为了这个。
“这单为了答谢也太多了,多谢洪老板的好意,我现在若是收下了,心中到底是会愧疚,还是不用了!”
“洪某知道郡主需要,就不用推辞了。我们生意人其实以利字为先,但是我们洪家祖上却让我们以善为先。也正是因为祖训,我们洪家的茶人脉销路都广,这才做大了做好了。况且郡主对我们有恩,有善心,我们自然应当涌泉相报。”
“不,这不妥,我们没有利益瓜葛,只是君子之交而已。”李珺还是不肯。
“不若这样,”李媛见李珺一直不松口,提议道:“这些银子权当我露星斋借的?这样珺儿收了也不会觉得不安。”
“姑姑!”李珺拉着她:“这么些银子,露星斋要还到何时?”
“姑姑也想帮你,但是却并没有这么些银子,正好这洪老板能挺身而出。”李媛拍拍她的手。
“丁香,去拿纸笔来!”李媛喊道。
“夫人……”那洪老板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阻。
“不,姑姑,要借也自当是珺儿借的,就当是我同洪老板借下的吧!”李珺抢了笔来,写下字据,递给洪裕礼。
洪裕礼无法,拱手道:“若郡主和夫人真的要这样才能安心手下,那洪某就先收了,只盼能助郡主。”
“多谢!”
“听说郡主这是是为了边关那十万大军凑的粮饷?”洪裕礼问。
“是。”李珺点头。
她刻意造大了声势,恐怕便京城人已经知道这事情。
“但是,郡主若是真的要把这些押送到边关,可也不容易啊!”洪裕礼道。
“这个……”李珺其实知道他点出来的是关键。
她从杭州府回来,不说那黎印呈买凶,但是也是有那危险存在的。更何况她这次是大了声势,尽人皆知的事情,恐怕这些金银还没出城多久,就要被劫了。
“珺儿,洪老板说得在理。”李媛也表示担心。
平安带走的一批由郊外营地里的兵士护送,倒是不用担心。但是她这里剩下的大部分,运送还真是成了难题。
“没办法,实在不行只能多找几个镖局。”李珺皱着眉头。
“其实在下因为做这茶的生意,曾经到天寿、燕国去过几次。那洪裕礼开口道:“有一条捷径倒是比那官道要快些,而且很安全。”
“当真?”李珺眸中一亮。
“就是这其中地势复杂,岔路繁多,郡主若要帮忙,洪某可以亲自跑一趟指路。”
“洪老板真的肯一同陪着前去?”
“这说起来也是为国效力,洪某自当鞠躬尽瘁。”洪裕礼拱手道。
“多谢,真的是太感谢了!”
“哪里的话,洪某也叨扰多时,那就先回去了,郡主出发时就派人到祝家巷来找洪某。”洪裕礼留下一块牌子,便告辞先走了。
李珺姑侄二人目送洪裕礼离去,李珺先开口道:“姑姑,觉得这洪老板可信吗?”
“他亲自陪着去?”李媛回道:“姑姑觉得应该是真的。因为他说话时眼里没有旁的顾虑。”
“是,珺儿也觉得。若他说的是真的,珺儿想跟着一起去!”李珺突然道。
“什么?珺儿?你没说错吧?你要亲自押送这物资去边关?”
“是。”
“你不要意气用事,要要考虑清楚。”李媛劝道。
“珺儿已经想过了,将军在边关这两年,我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我相信他是为了大赵。这么多人不相信他,他顶着压力也要驻守,物资又短缺,日子定是难捱的。我想去帮他。”李珺解释。
“你一个女子,能去帮他做什么?”李媛笑她。
“至少对他说,我信他!”李珺坚定道。
“珺儿果然是厉害的!”李媛突然改口夸赞她:“姑姑也信你。”
但是,李珺不过刚刚回去,门口竟然来了一辆金冠马车,她认出来是宫里的,下来的是厉公公。
这自然是赵兴宝派了来的。
该来的终于来了。李珺心道。
果然,厉公公传了口谕,请李珺进宫。
自赵兴宝继位以后,李珺也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他。她想象中的帝王威严应该是与赵兴宝不太沾得上边的。
但是真正到了紫宸殿内,李珺还是发现赵兴宝有了一些变化。他蓄着短须,大约是已经下了朝,换了浅黄色的宽袖衫,皱着眉头看面前的折子。
“皇上万岁!”李珺跪着请安。
“你来了,免礼,快起来!”他惶惶抬头,开口竟然还是含着亲切。
李珺颔首谢礼起来:“听说圣上、皇后新添了皇子,臣女还没来得及恭贺。”
“是,那时候正好你回去探亲,何时回来的?”
李珺愕然,她从回来就递了帖子、大张旗鼓地宣扬筹资,赵兴宝却问她何时回来的?
“月前回来的。圣上不知道吗?”李珺带着微笑平静地问。
“朕也是最近才听说的,太忙。”赵兴宝解释。
李珺没有应声,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你真的为任将军在筹资?”赵兴宝还是开了口。
“是。大家不信他,但是臣女信她。”李珺说得字字有力。
“不,朕不是不信他。”赵兴宝为难道:“你不知道,这一国之下有很多事情,不仅在边关防御,且朕也没有说边关根本不顾。自朕登基以来,燕国、天寿诸国都曾派使臣来朝贺示好。甚至签订了不战文书,你瞧!”
赵兴宝说着还在旁边把一卷金册抽了出来想给李珺看。但是李珺却还是站得远远的。
366支持
“朕说得都是真的。范相也说这是好形势。”赵兴宝极力让她相信:“但是任将军不遵从朕的旨意,一直压了这么些兵力在边关,这已经让诸国都有些恼怒了。觉得我们是不信任他们,两边的贸易往来也不能正常。”
“将军不从,也定是为了皇上,为了赵国好的。”李珺只道。
“这,大概是吧!”赵兴宝应得勉强。“他可能太怕再有人侵犯,但是他没有看到,朕同范相等人为大赵国做下的那些改变。”
这话让李珺顿时失望地抬头看他:“皇上,您恐怕是忘了,将军曾经为您和这江山出生入死?如今您在这平安盛世中大展拳脚,他还在为您出生入死,并没有享一时荣华,您却已经对他横加指责,同万人一起置他于流言蜚语、大逆不道之中。”
“为了朕?朕让他让他大逆不道?”赵兴宝突然嗤了一声。“朕何曾想要坐这位置?朕何曾想要这样的庇佑?朕何曾想要这样一个兄弟?
但是现在朕想要做的好一些,父王、王妃支持,他却不支持?”
李珺反问:“皇上都不想要?可是您在想要皇后能嫁给您时是想要得到这皇位,不是吗?否则皇太后也不会如此就同意了皇后嫁给皇上您!”
“你,你胡说什么!”赵兴宝突然生了气。
李珺立刻知趣地跪下:“臣女实话实说。”
赵兴宝又垂了手:“是,那时朕迫切想要赢过平王,这样圊卓、太后就能高看朕一眼。是任将军一直帮了朕。”
“多谢皇上承认。”李珺又拜了一次。
“你不用下跪,起来吧!”赵兴宝无奈道。
李珺还是未动。
“你……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他了吧?”赵兴宝问。
“是。”
“所以,朕召他回来不是很好,清郡应该也会担心他的安危。”
“是,臣女知道他和军士们就快要断了粮草,所以才着急地为他们想办法。”李珺还是回答地滴水不漏:“此刻要想办法赶紧为他们送去!”
“送去,你这大批粮草,路上可是危险的很。”
“臣女打算亲自护送去。”李珺又道。
“什么!”赵兴宝惊讶:“朕今日召你来,其实就是想劝你不要盲目地为让筹集这些粮草金银。你护送了这么些粮草去,还不如书信一封替朕劝劝他早些回来。”
“臣女心意已定。”李珺再次强调。
“你,你怎么现在也学他这臭脾气?你们这是仗着朕不会处罚你们?”赵兴宝气结。
“臣女知道任将军是为了皇上,所以恳请皇上也能最后相信他一次,能够派人护送臣女押送这些粮草。”李珺恳求道。
“你,朕预备劝你,反倒被你将一军?”赵兴宝听了,气得直摇头。
“圣上英明!”李珺喊道。
“不用恭维我,这些话,我一日能听几百遍。”赵兴宝转过身去,不想理睬李珺。
“臣女只求皇上这一回。”李珺再次跪拜。
“你这是让朕左右为难。”
“这钱财不是朝廷出的,但是皇上您拍了人护送去,说不定任将军本来就只是气皇上您不信任他,此刻见了便能理解皇上,回心转意呢?”
赵兴宝慢慢转身,似乎被李珺说动。
“可是……”
“皇上您怎么算都是赚了。”
“朕不是为你这些说辞。”赵兴宝叹气。
“但是今日你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朕答应你。”赵兴宝终于松口。
“多谢皇上!”李珺立刻拜谢。
因为赵兴宝的改口,李珺仿佛又见到了之前那个热心善良的赵兴宝。她希望任渲之前的一路相护之功没有白费。
“皇后娘娘还好吧?”李珺问。“前阵子臣女还递来帖子到坤宁殿,却没有回音。”
“是,虽然皇子是早产,但是多亏太后帮着调理的好,所以比先前气色大好了。
你果真想去看,再过个把月吧,太后娘娘看护的紧,连我在那里多留一会儿,也会被赶走。”
“那皇后定然是很快就能康复了。”李珺点头。
“你预备何时出发?”
“若快的话,五日之内。”
“好,我让京里最好的营军护送你。”
“臣女代将军谢谢圣上!”李珺拱手。
“希望,如你所说,也希望你去了能劝劝他。”赵兴宝最后道。
……
就这样,李珺领命回去准备,临出发前,意外地收来了高圊卓的信。
大意是她也曾经为任渲的事情劝过皇上,虽然不能让他彻底改变主意,自己好歹替大赵为任渲尽一份心。
原来她还偷偷拨了一笔银子,先存在裴玖儿那儿,等李珺筹集的这批粮食不够时,再用这些采买补给。
李珺一时感慨地流了泪,以前只觉得高圊卓是小姐、公主的脾气,傲慢地很,后来看出她的单纯。现在看来,她确实是最真性情的。
一切就绪,李珺又派人去请了洪老板,择日悄悄上路不提。
……
河东路与永兴军交界处
“将军!咱们还不行动吗?”
钟保着急地冲到营房里问道。
任渲正在对着纸上画得图研究着什么,只瞄了他一样,用石块压住那图纸才到道:“你莫急,时候还未到。”
“还未到?但是咱们粮草最多只能撑了三天,兄弟们虽然都铁定了要跟您,但是饿了肚子打仗那胜算肯定是不高的。”钟保陈述着自己的理由。
“我知道。”任渲点点头。
“那您心里已经有主意了?”钟保欣喜。
“没有。”任渲摇摇头。
钟保又泄气。
“李管事还没传了消息回来吗?”任渲问道。
“没有,李管事也是领了将军给的难办差事,如今这上下都是等着看咱们笑话的!”钟保嗤鼻。
“难办?总归也是要办的。”任渲劝到:“快了,再等等。”
“什么快了?李管事?”钟保不解。
任渲压低声音:“他们暗地里同燕国勾结,想要趁机占便宜,他们挖了的地道不可能放弃,被我们发现了端倪,才没敢轻举妄动。
等了这么久,且他又急着递交国书,想打消我压在两国边境的大军。咱们这里今日就先放了消息出去,他们定然会上钩的。
那边的消息应该也就这两日会来,有了准信咱们出手才能万无一失。否则这些时日一直憋在这儿的怨气怎么撒?”
任渲说话的眼光如丛林猎手般锐利,让钟保不由得摩拳擦掌。
“可是就怕他们不动啊!”
“不动,那边也会让他们动!”任渲笃定道。
“那人可靠吗?”钟保有些怀疑。
“应该是可靠的,否则他不可能一直透了消息给我们。”
367路线
“将军可知道是什么人?难不成是我们先前派去的使臣?还是我们赵国的细作?”
“不,都不是。若是使臣他不可能知道天寿同大燕的这些秘交。还有那么些细节,若不是他暗地里故意打草惊蛇地引来了我们,我们此刻恐怕也早就回了京了。”
任渲轻叹后又道:“也不可能是细作,除非是我们不知道的细作。因为先帝在位时并没有说曾经派了人去,当今圣上也是匆匆继位,更没有可能安插了人不同本将讲。”
“那倒也是,将军替皇上做到这个份上,皇上竟然现在还不相信将军!”钟保不免气愤。
“我没有同他讲清楚这其中缘由,也不能怪他。”任渲替赵兴宝解释。
“将军!您就是太仁慈。”钟保无奈道。
突然打营外进来冲进来一个少年,精瘦地像个猴,但是那声音却洪亮。
“报!将军,平参将回来了!”
“豆子,你轻点儿!别每回跑来,都像炸人耳朵。”钟保埋怨。
“平安可算是回来了?”
“是,还带了好些粮草,将军,好多!”浦豆儿生怕他们不信。
“是吗?那可得去瞧瞧,平安这是赶回来立功了啊!”钟保朗声笑着,打头里走出营去。
……
“不得了了,你们听说没?这任将军扣着十万大军在边关,抗旨不回,圣上断了他们得供给。现在这些大军没吃没喝,还要为那任渲死守在边关耗着,已经待不住了,在营里和那将军闹翻了,好些都自己逃出来了。”
“这可是真的?”
“是真的,这事早就传开了,有些士兵甚至沿路乞讨大吐苦水,说那任渲贪功又霸权,根本只是把他们当做自己威胁皇上的筹码,他们又不想叛变,所以自然集体逃了出来。”
“那他如何还撑得下去?”
“听说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了。他变卖了自己的家私想要留着这些兵,但是这也是不够啊,好些士兵早就不给他们分粮了,就在那不毛之地让他们自己打猎、垦荒。”
“这样也行?”
“但是他这么强扭也是徒劳,现在他好像也终于有意撤兵回京了。”
“现在才肯撤兵?可怜这些军士跟着他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罪啊。”
“谁说不是呢!”
……
“郡主!郡主!”
洪裕礼连喊了两声,李珺才回过神来。
“怎么?”李珺收回不太自然的目光。
“刚刚那些人说得是真的吗?”
“不知道。若是真的,我们更加要快些过去。”李珺脸上掩饰不了的忧色。
“是。”洪裕礼点头:“过了这镇子,前面就越来越荒了。郡主是不是就留在此地为好,虽然说洪某之前走过都算是太平,但是保不齐这路上有匪徒。”
“不,都已经到了这里,又怎么会半路退缩。”李珺否定。
“郡主对任将军真是情比金坚。”洪裕礼赞叹。
“洪老板本与我们并不想干,却也肯亲自以身犯险相助相送,才是让人敬佩的!”李珺拱手。
“其实不说别的,洪某也曾经听闻任将军的事迹,觉得将军不是那等粗鲁蛮横之人。所以也算是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吧!”
“总之还未到前线,还要劳烦您。”
“这个郡主放心。”
“郡主,胡将军求见。”浦芷儿在门口道。
“胡将军来必定是有要事,那洪某就先下去准备了。”洪裕礼起身。
“好,有劳。”
赵兴宝此番派来的护送李珺运粮的带队之人,竟然是胡之峰。听说他自在宫中蹴鞠赛中被看中,便收到了京兵营中历练,立了几次功,颇为被看重。
所以被委派了运送李珺这批粮草的任务。
但是他虽然主动领命来护送,却对任渲抗旨不回京一事颇有异议。
一路上,李珺更是不听他的行军建议,只跟着洪裕礼的安排的路线走。自然让他万分不满,明里暗里同李珺说了几次要改路,但是李珺都没有采纳。
“郡主!”胡之峰在门口行礼。
“胡将军不用这么多礼,咱们在外面还要多亏了您和京营里的军士们。”李珺笑着迎礼,请他坐下。
“郡主可想好了?确定要走外城这条路?”胡之峰直言问道。
“是。”李珺道。
“本将着人打探过了,也并不比咱们一贯走的路近多少。”
“近一点是一点,咱们现在不能拖,这些军粮得赶紧送过去。”
“可是万一那路上有宵小之辈……”胡之峰又道。
“不会,洪老板他曾经走过好几次,确实是近道且安全的。”李珺肯定道。
“那洪裕礼不过是个茶商,商人总是利字当头的,万一他心存歹念……”胡之峰暗示李珺。
“不会,我信洪老板。”李珺还是不松口。
胡之峰听了,脸上似乎有了些怒气:“郡主没有出过远门,询问别人的意见也正常,但是要看看问的是谁!我们是皇上亲批的护军,定是会护郡主安全的。
但是这军粮都是郡主的,所以您下的决定我们也只能遵从,只希望郡主没选错!”
“将军同将士们确实一路辛苦了,本郡看在眼里,真的到了边关,定然书信一封,让圣上靠上你们。”
“这个倒不用!”胡之峰一甩头。
“总之还要将军受累了!”李珺蹲身拜道。
“郡主再想想胡某说的话吧!”
胡之峰却似未得到满意地答复,扔下这句话,便起身去了。
“这什么黑脸将军?比咱们将军脾气还差!”浦芷儿瞧着他的背影也气得很。
“算了,谁让咱们还有求于他。”李珺劝她。
“也就郡主脾气最好。”浦芷儿无奈:“不过,这条路真的如洪老板所说又近又安全吗?”
“近是真的。”李珺瞧着窗外:“但是安不安全那就不一定了。”
“什么?不一定安全?那郡主您为何还执意要走这一条路,干脆走那黑脸胡将军他们推荐的路吧!”浦芷儿不明白。
“咱们既然已经被他们盯着了,不叫他们出了手,一举拿下了又怎么能安心安全地把这些军粮送到呢!”
“郡主的意思是?”浦芷儿听得心惊胆战“咱们已经被匪徒盯上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李珺招手让她到近前:“你只记得盯着……”
浦芷儿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是。”
368危险
秋风骤停骤起,倏忽间粗野地卷起尘土便铺天盖地地倾压过来,让人来不及躲闪。
李珺用袖子挡在面前,还是吃了一嘴。
向前远眺,目光所及之处,空旷辽远,四荒里尽是苍黄一片,只有些许小山丘层层叠叠,隐约浮现在尘土之中。
“前面有几处废弃的窑洞在那山坳下面,咱们可以在那里扎营。”洪裕礼遥指着道绍。
“洪老板常走这条路?”李珺把包头巾拉拉严实。
“有一阵子走得频繁。”洪裕礼下了山坡,又回头来扶李珺:“河东路边境处,有一阵子燕国同咱们大赵还算太平,设了一个榷场,两国商贾可以在那里贸易,但是那往榷场的路上设了关卡,税重。于是便有老乡带我们走过这条路。”
“原来是为了逃税?”李珺打趣他。
“是,说起来那重税,还是自任将军举报了几处军营辖站后才减了的。”
“将军竟然还做过这种好事?”李珺意外道。
“是呢,所以洪某也是要报任将军的恩情。”洪裕礼点头。
“小姐,前面好像有塌陷。”浦芷儿喊道。
“塌陷?车队没事吧?”李珺立刻上前问道。
“是还好发现的及时,但是那路似乎不通了。”浦芷儿今儿骑了马。
“人马、粮食没事就行。走咱们到前面去瞧瞧。”李珺朝洪裕礼道。
“这里都是黄土质地,所以这土层有疏松也是正常的。”洪裕礼解释。
胡之峰正在前面,示意头里的马车小心地往后调转方向。
这前面本来只有一条细小的小沟,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车马队震动引起了塌陷,一下子小沟变成了宽河一般。
单人单马小心徒步尚且能过,但是这车马粮草就有些困难了。
“怎么办?”胡之峰见他们二人过来,询问道。
“只能绕道了。”洪裕礼皱着眉头。“就是稍微要绕得远一些,恐怕那窑洞也路过不了了。”
胡之峰又看向李珺。
“就听洪老板的!”李珺点头。
“好,那车马不要动,最后一辆转为头车。”胡之峰立刻驾马到前面指挥。
果然都是训练有序的兵士,一点儿也没有因此而惊慌错乱,重新整顿好好队伍以后,洪裕礼怕他们不认识,亲自到了前面去带路。
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一处地势稍微平坦些地地方,才安营扎寨。
本以为这流沙黄土算是惊险阻难,谁知夜里,李珺刚刚合上眼,旁边浦芷儿却一脸着急地将她推醒了。
“郡主,快起来,有狼群。”
“什么?”李珺立刻警醒过来。
果然,营房外围的小山坡上,好些绿莹莹地眼睛,慢慢逼近。将士们拿起刀箭、火把左右回防,射杀了一些。
但是狼群不但没有少,反而更多了一些,最边上的一匹马儿甚至被一只跳上来的狼咬断了腿。
马儿痛苦得嘶叫声让李珺听得心都揪了起来。
“快去救它!”李珺轻喊。
浦芷儿飞射一箭将那狼射倒在地。
“浦姑娘也是好箭法。”洪裕礼也抖抖索索地站在一旁,还不忘了夸赞浦芷儿。
“把火把点远一些,他们怕火!”胡之峰喊道。说完带头拿着火把靠近那头狼,本来嚣张嚎叫的它立刻连连退缩。
众将士都听令立刻扩大火圈,将所有车马都罩了进来。
就这样一直僵持到后半夜,狼群才渐渐散了。
那断了腿的马儿失血过多早就不行了。货物只能转放到其他马车上。车队稍事整理便立刻往前继续上了路。
因为夜里大伙都没有休息好,还同狼群大战耗费了体力,不免路上都困顿得很。
洪裕礼便提议早些择了一处好地方,调整休憩。
但是这不好的事情却还是围绕着她们,白天还好好的,晚间好些人都闹了肚子。
“要紧吗?”李珺也有些不舒服,还好出门带了些常备的药物,及时让胡之峰给大家服用了。
“反常必有妖!”胡之峰脸上不太好看,满含敌意地瞪着洪裕礼:“若不是您听了他的话坚持要走这条路!”
“已经到了这里,将军又何必说这些话呢!”浦芷儿替李珺道。
“是啊,胡将军,是洪某指的路,但是不会故意害大伙。”洪裕礼解释。
“哼!”胡之峰见他说话更来气:“你说这路上安全,哪里有狼群你会不清楚?现下这么多人吃坏了肚子,是不是你在我们的吃食里下了毒?!”
胡之峰言词犀利,洪裕礼连忙摆手:“不,将军!这狼群在这片都是可能出现的,若不是地险,洪某也不会领择路让你们去走。至于这吃坏了肚子可能是水土不服。洪某不可能去做这事情!郡主明鉴啊!”
洪裕礼也向李珺恳求道。
“胡将军,我相信洪老板也不想这样。”李珺肯定道。
“多谢郡主!”洪裕礼拱手道。
“郡主自己不是也不舒服?莫不是真要等到粮食都被抢了,才会信本将军的话?”胡之峰厉声问道。
“那将军有证据吗?有证据证明洪老板做了这些事?”李珺反问。
胡之峰愣了一下,气道:“这哪里还需要证据,我们已经按照他的意思,一步步误入歧途了!”
“将军真的对洪某误会太深,若咱们的粮草运送真的出了问题,洪某一定第一个领罪!”洪裕礼立下誓言。
李珺抬手示意他们暂停:“当务之急还是让将士们养好,休息好。”
“是!”洪裕礼点头。
“哼,出了这破地方再找你算账!”胡之峰显然还是不信。
……
子夜时分,营内突然有人大喊起来:“捉贼啊!捉贼啊!”
浦芷儿披了外衣出去查看,正好遇见胡之峰:“将军怎么回事?”
“狐狸尾巴就快要找出来了!”胡之峰冷笑。“有人夜袭,待本将去将他捉出来便能问个清楚!你和郡主就待在营里,不要随意走动!”
“好,将军小心。”浦芷儿回去将这话转告了李珺。
二人在营房里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会儿工夫,胡之峰还是没有回来。
“芷儿,你去洪老板那营帐里请他过来。”李珺觉得不对劲。
“会不会洪老板真的有异心?”浦芷儿问道。
“不,不会的,你去吧!”李珺催促。
谁知,浦芷儿刚出去,又惊慌地跑了回来:“郡主,不好了,那粮草车上着了火!”
“什么?”李珺也冲了出来。
果然,不远处,耀眼的火苗在肆意舞动,一开始只是一辆车,很快,其他辆车上全部都被蔓延到了,大片火光将暗夜照得红亮。
“快来人啊!”
“着火了!”
……
369明白
但是这里本就干燥、树木也稀少,更不要说水源了,大伙忙活了半天,也没就救下多少来,马儿却因为惊吓,又跑了几匹。
胡之峰带着精兵回来,才道自己是中了贼人调虎离山的奸计。
另外,这会儿大家才想起来,洪裕礼一直没有出现。
胡之峰立刻着人去搜了他的营帐,里面空无一人,其他人也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出来,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这下郡主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胡之峰恨恨地将刀插进黄土堆中。
“属下还找到了这个!”胡之峰手下一位姓田的参将,递了一块牌子来。
“他竟是火焰堂的人?!”胡之峰怒道。“郡主你看!”
李珺不知道为何穿了一身将士的衣装,脸色上也都是灰渍,她一眼便瞄到了上面火焰的标志,脸色也变了。
“火焰堂余孽自然是不希望我们大赵好的。”胡之峰这也才恍然。
“是本郡错了,不该不听将军的劝阻!”李珺自责道。
“郡主……”浦芷儿担心地看着她:“我们也都被他蒙蔽了。”
胡之峰见她们这样,面上也不好过分责怪,只问道:“你们怎么穿了这身打扮?”
“为了救火,这衣裳方便。”浦芷儿解释。
李珺看起来心灰意冷:“只是可惜了咱们的粮草,将军还等着救命,怎么办?”
“已经尽数烧没了,还能怎么办!”胡之峰没好气地回道:“还好人没事,如今只能先回去,再想办法。”
“是啊!”浦芷儿劝着。
“都怪本郡,只是那洪裕礼身上还保管着些贵重的物品,本来准备带去看将军需要再置换东西的。”李珺懊恼不已。
“郡主糊涂,贵重的东西怎么能交给他看着。营帐里有吗?”胡之峰转身询问。
“什么也没搜到。”那田参将面带疑惑地回道。
“那就是被贼人带走了,咱们这已经被他们盯上,况且咱们现在自己的物资都不足,先到安全的地方再从长计议吧。”胡之峰建议。
“胡将军说得有理。”浦芷儿附和。
“郡主觉得如何?”
“就依胡将军的吧。”李珺最后无力地回道。
于是大家收拾了残局,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村落,暂时落了脚。
胡之峰的意思还是要回京里去,本来是运粮去的,如今却被烧光了,再去边关已经没有意义。
李珺没有反驳,只道在此处停留两日,休息好了再说。
胡之峰也知道,这两日所有将士确实都受了累,自然同意。但是还是排了人轮流值守,就怕再有人来侵犯。
第二日,他刚从村子里打探回来。李珺那营帐面前闹哄哄的,说是洪裕礼回来了。
他听了,立刻提刀向前。
“在哪里!”
“将军……”告知的将士话也来不及说完,跟着胡之峰追过去。
只见那洪裕礼竟然好好地同李珺在一起说着话。
“郡主!还不将这恶人拿下!”胡之峰向左右大喊一声。
但是,却没有人听令。
李珺阻拦道:“将军辛苦了,我们都误会了,洪老板并不是恶人。”
“什么?他不是恶人?那是谁夜袭我们?又是谁悄悄带走了郡主的东西。”胡之峰连番追问。
“胡将军可不要诬陷草民。洪某并没有带着郡主的东西!”洪裕礼连忙摆手。
“郡主,你听,他还在否认。”
“胡将军稍安勿躁,先瞧瞧到底谁才是恶人。”李珺说着朝浦芷儿示意。
下面,立刻有人押了一个人上来,竟然就是那姓田的参将。他被绑得结实,垂着头,也不挣扎。
“田勇!”胡之峰惊讶不已:“他怎么了!郡主莫不是听了那洪裕礼的谗言。诬陷我们。”
“不,胡将军,您是被蒙蔽了。”李珺解释:“田参将听说原本不是跟着胡将军手下的?”
“是,是因为这次任务临时调过来的。”胡之峰还是面带疑惑。
“他会天寿语,将军可知道。”
“什么?”
“他是天寿的细作。”浦芷儿一语道破,而后直接扔出一张细小的信笺来。
原来,在路上,浦芷儿某次无意间听到那田参将背着他们见了一人,说得话也很奇怪。便告诉了李珺。
她们留了一份小心,但又不知道胡之峰、洪裕礼是不是参与在内,只能暗中观察。
后来发现了那人身上有天寿文的信笺,更加确定了他是细作无疑。
进入荒地之后,接连遇到了塌陷、狼群、夜袭等等事情。
粮草被烧的那晚,其实也有人趁机想打李珺她们的主意。所以李珺和浦芷儿才想出了换了衣裳,把脸都涂黑,混在救火的人群中,才没有被那些人找到。
但是没想到他们为了诬陷洪裕礼,把他劫持走了。
李珺为了查出真相,故意说洪裕礼帮她保管了贵重物品。后来,那田勇果然回去找洪裕礼。
浦芷儿带了人去,正好把那些贼人一网打尽。
“郡主机智,还救了洪某的命。”洪裕礼说着还要下跪。
“不,洪老板也是因为我们才来的。”李珺回道:“我们还怀疑您。”
胡之峰不敢相信,冲到那田勇面前质问:“你说!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那田勇还是头也不敢抬。
胡之峰这才丧了气,抱拳跪下:“是属下看走眼了,请郡主责罚。”
“不,本郡看出来,胡将军是一心一意为了大赵的,也想极力保全我们的车队,所以本郡并不怪你。”李珺抬手示意他们都起来。
“但是,本将还是失职的,没有看好粮草,让小人得逞。”胡之峰说着气得就要拿刀去砍那田勇。
“将军慢!”李珺喊道:“只是这田参将还没有招认完全,就需要将军来帮我们审问了。”
“好,这自然交给胡某!”胡之峰还是理智地只把他敲晕了。
“其实,将军不用这么自责。”李珺又道:“现在,恐怕我们那粮草已经快到将军哪里了。”
“什么?快到了?”胡之峰怎么会相信。
“郡主莫不是气糊涂了,那天被烧的样子,我们都看见了。”
洪裕礼也不解。
“那些被烧了的都是假的。”浦芷儿笑着解释。
原来李珺发现那田勇时候,便同浦芷儿商量这粮草的安全,本来打算先换了假的,把真的留在那安全的地方,抓了贼人再说。又怕任渲那里等不及。
但是瞌睡遇到了送枕头的,正巧任渲派了人来来接应她们。
李珺便吩咐他们兵分两路,任渲的人马等她们走后,先把粮草运走,李珺继续留下来同细作周旋。
早在京城里,任瑄就曾经来信说过,还有细作,所以李珺也是想帮他把这些人抓住。
胡之峰同洪裕礼听到此处不禁自愧不已。
370迎接
突然,营外来报,有人来寻问是否京城里来的运粮队。
胡之峰等人皆紧张起来。
李珺示意放人进来,只见进来之人身穿营军草色宽袖短衫、披着姜红色的斗篷,满含笑意,大跨步单膝:“郡主!”
“平安!”浦芷儿也失声喊道。
来人正是平安。
李珺倒显得淡定些:“将军那里可收到粮草。”
“是,将军担心郡主安危,所以派属下前来迎接。昨晚见天边有火光,平安便沿路寻来。眼见郡主安好,才松了一口气。”
平安说着顺带瞧了一眼周围,和那地上昏死过去的田勇。
“我们都没事,这人便是天寿国的细作。”李珺又把这一路上塌陷、换了路线、遇到狼群、失火等事简单说了一遍。
“郡主受累了!”平安拱手。
“是,谁让你才来?”浦芷儿臭他。
“属下本来是沿着车队走的路,反向寻来的。但是却未瞧见你们,后来看到火光,怕你们出事,连夜找寻才发现在这里,这还不够快吗?”平安无奈。
“好了,总归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了。”李珺笑道。
一旁的胡之峰等人,见是任渲派来的人,自然是放心的,也便先带了那田勇下去。
“听说将军那里兵士不安?”等人都走了,李珺询问:“之前,遇见钟保人来接应,我们不想让那细作发现,所以也没细问,匆匆交代了就分别做了两路走。后来在一处小镇子上听到将军营里的将士同他闹翻了?”
“郡主担心将军安危?”平安却又表情严肃起来。
“难道传言是真的?”浦芷儿也跟着紧张起来道:“郡主若不担心又怎么的会不远千里赶了来?”
平安不过装了一会儿,又变了笑脸道:“郡主不用担心,你们听到的都是将军故意让传出的假消息。”
“什么?假消息?”李珺不解。
“是啊,将军在雁门、渭洲两地布防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时机。”
“什么时机?”
“属下之前不是同郡主说过初到雁门关时并未与燕国交战,后来又因为永兴军那里有小暴乱意外天寿国在挖地道的事情?”平安慢慢解释。
“这事情同将军一直镇守和传假消息有关?”李珺好似明白但又好似想不通。
“正是!将军那时把地道看守住了,所以一直再没有其他动静。后来听到京城里对将军的一些风言风语,将军也是有些动摇的,准备撤了兵回来。
但是后来有人暗中给将军递了信,说不能撤兵。”
“什么人?”李珺疑惑。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那人是天寿国的,且知道他们要做的事情。”
“难道是我们的细作?没说为什么不能撤兵吗?”
“这,将军说不是。那递信之人也有些神神秘秘的,消息传来的方式总是很古怪,第一回是一个做生意的买卖人受人所托传了来,后来要么是在某棵树下面,要么是远处挂了旗子、要么就是通过声响。”
“这么传递能知道什么意思?”李珺奇怪。
“属下也不知道,但是他总归会提前告诉将军下次递消息的方式。不过将军说那人之所以这样就不是不想让人发现,所以我们营军里也没几个人知道。”
平安说这话时颇为自豪。
“那平参将果真是任将军的心腹了?”浦芷儿笑道。
“是啊!我本来就是!”平安回得肯定。
“那现在将军已经传了这假消息出来,可有异动?”李珺又问。
“郡主聪慧!”平安夸赞道:“那边一听到这消息,自然是以为我们放松了警惕。一连来了几波人在边境打探。将军准备反将他们一军!
对了,咱们运送过去的粮草也是助了将军一臂之力。营里的正好短缺。我送去的时候将军还在为难呢。钟保把这一批又带回去,肯定更是锦上添花了?”
“是吗?那太好了!难道你没遇上他们?”浦芷儿疑惑。
“钟保先派人把郡主的安排回去报了信,将军自然是不放心的,所以又派我带了人跟上来瞧瞧。”
“将军还是担心郡主的。”浦芷儿笑道。
李珺听了平安刚才的话,还在想着什么:“反将他们一军?难不成,将军准备利用原来的地道?”
平安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而后立刻示意李珺压低声音:“郡主怎么像是将军肚子里的蛔虫?是,将军正是打算用她们原来的地道,趁他们不注意地时候杀过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
“而且什么?”
“将军还给这地道又挖远了。”平安嘿嘿笑道。
“看来如此应该是胜券在握了?”
“应该是吧。”
李珺听了也终于放下心来。
果然,等李珺跟着平安过去之时,那营地里哪里像是外面传闻的,只剩下老弱病残、食不果腹……远远就瞧见那门口马队频繁地进出,角楼上巡望的兵士不停地挥着手中的红黄信号旗。
因为是平安带领的,她们很顺利便进去了,拐到角楼后头,映入眼帘密密麻麻的营帐分布在左右,不远处好似还有几座马场。
天边红霞布满,余晖照在来往的兵士脸上都是精神奕奕的模样。
“平大哥!”有人在后面喊道。
“姐姐!”
浦芷儿闻声回转头去瞧:“豆儿!”
“是我弟浦豆儿!”浦芷儿立刻跳下马去。
“姐姐,你也跟来啦?!”浦豆儿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比浦芷儿还高出一个头来,鼻下都长出了短须。
李珺差点儿没认出来。
“豆儿,这位就是郡主,曾经的云谦!”浦芷儿介绍李珺
“郡主?”浦豆儿搓着手、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看李珺,闷声闷气地喊了一声。
“咦?这平时的大嗓门呢?”平安笑他。
“平大哥!将军刚才还在念叨你们呢!”浦豆儿却一点儿也不生气。
“将军已经回来了?”平安也跳下马来。
“是,咱们打了大胜仗了!”浦豆儿报喜道。
“这么快?我走的时候,不是还没说要去的事情?”
“也就是您走的第二日,钟大哥带了好些人先去了,将军后来又带了我们去接应。我们,我们活捉了几个什么大官!”浦豆儿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形容。
“什么大官?天寿国的?”平安不解。
“不知道是什么国的,反正钟大哥说咱们终于是苦尽甘来了,班师回朝看皇上不给我们加官进爵!”
“哎呀,可惜了,我没瞧见这场面!”平安遗憾道。
371再见
“将军此刻在何处?”李珺问道。
“就在前面的营帐内,还有一个天寿国带回来的人,在说话呢。”
“还抓了俘虏回来了?”平安意外。
“是,我们这回去抓来好些人呢!都关在大牢里,只这个人,将军好似礼遇地很,膳食上也都是让准备的最好的!”
平安更奇怪了,打趣道:“这难不成是将军抢回来什么公主了?”
这话说完,却吃了浦芷儿一记白眼:“胡说什么呢?将军是那种人吗?”
“是!平大哥你误会了!”浦豆儿赶紧解释:“那人是个老头儿,头发都花白了怎么会是公主!”
“老头?这天寿国君听说是正值壮年的,这老头到底是什么人?走咱们过去瞧瞧!”
“这,咱们冒然过去不会不妥吗?”浦芷儿瞧出李珺脸上的犹豫。
“有什么不妥,咱们在军里同将军都是直来直往的。正好去瞧瞧是什么金贵人儿。”平安嬉笑着,打前头便去了。
“郡主咱们也去吗?”浦芷儿问道。
“浦豆儿跟着去报一声,若不方便,咱们便不要急着进去。”李珺吩咐。
“还是郡主想得周全。”
不过在营外等了片刻,任渲便亲自出来迎道:“你,来了?”
这像是一句问话,又像是一句叹息。
李珺回想了很多次他之前的样子,严厉、冷酷、焦虑……可能真的是太久没有见到,都已经渐渐有些模糊了。
但是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尽管他穿着铠甲、鬓须凌乱与以往的形象不大相同。但是那些存在脑中所有的眉眼一下子都清晰明朗起来。
“是,将军辛苦了!”李珺笑道。
“其实你不必亲自过来。”任渲又道。
“不亲自来,又怎么能看到将军做出的这些功绩?”李珺环顾左右。
任渲面上瞧着其实是高兴的。
“对了,你来也正好,给你引荐一个人。”
“什么人?”李珺好奇。
“就在营内。”任渲却不明说。
李珺存着疑惑随任渲进去。
平安和钟保都在,不知道围着中间坐上之人说着什么?莫不是刚才浦豆说的,那天寿国带回来的“金贵人”?
平安大概是听到后面有人进来,让到了一边。
李珺立刻抬眼看去,面前坐着的是一位穿着道袍,白发长须的老者。
那老者像是也看到了她,愣了一下,开口唤着:“珺儿!”
这声音?这脸,竟是外祖沈拂!
莫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在梦里?李珺轻轻掐了一下自己,好疼。
是真的,他没有死!
“外公?”李珺迟疑地喊道。
“怎么,外公是不是老得让珺儿认不出来了?”沈拂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句句让李珺听得鼻子一下酸了。
“不,不。珺儿不敢相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珺又望向一旁的任渲,殊不知自己脸上的泪何时流下。
原来,一直暗地里从天寿国那边向任渲递信的就是沈拂。
之前沈拂还在杭州府时,信王让他画那燕国、赵国图志想要送给李寿作为协助他的条件,沈拂没有同意。
信王自然不能留着他把这消息透露出去,沈拂便遭到了火焰堂的密谋诬陷。还好沈管家和米元赶去救了他。
但是,李寿早就听闻了沈拂在西域、燕国等地做外使时的事迹,知道他是个可用之才。
所以在杭州府暗中观察之际发现沈拂被救走,便再次利用他的假死药丸,偷偷把他带回了天寿。想尊沈拂为国师,请他为新立的天寿国指点迷津。
沈拂自知深陷异域,李寿也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的,且他生性多疑好强。于是在政事外交上,还是给他指了些好的、对的路子。
让他与燕国交好,另一边于大赵也不能明着侵犯。因为大赵虽然重文轻武,但是毕竟地广人多、且富足。
另外他已经攻占下来的河西走廊,其实是个能发家致富的好路子。所以他这些年心思大都放在那里设了关卡,收去西域、燕、赵等国商贾贸易的税款。
沈拂这一番指点让李寿对他信赖有加,警惕性也就放松了些。但是沈拂的一举一动还是派专人看着,想要偷偷传信出去不易。
去岁里,李寿听闻大赵贤帝病倒,想要扩张领地的心思又起,甚至还联合了燕国想要一起声动击西地联合起来,侵占大赵。但是他恐怕沈拂还有心为大赵的心思,所以不曾过分询问他的意见。
沈拂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想通过燕国先把赵军的注意力吸引到雁门关去,他们这边从天寿边境挖了地道通往赵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沈拂正发愁这消息怎么传到赵国去,正巧一直跟着他服侍的小厮,说起自家兄弟在赵国边境同什么赵人,闹了矛盾的事情。沈拂便激他们应该给人家一点儿颜色看看。
后面便有了永兴军路那里小暴乱的事情,把任渲吸引过去,发现了地道。
沈拂也利用那小厮的兄弟在天寿、赵国边境的便利,让他无意间传送了很多消息给任渲。
甚至暗示任渲利用他们挖的地道反攻。
李寿万万没想到自己想出来的好主意,竟然让任渲给反利用了去。不仅烧光了他们几个大的粮库,还直接抓了天寿两个军机处的大臣。
巧的是,他们去偷袭的时候,燕国使臣正好也在那军机大臣府上,商议下一次侵犯大赵的路线。被任渲连人带图一起带了回来。
天寿国封锁了边境,也没有发现他们,原来是利用地道逃走的。
当然,任渲也根据沈拂提供的线索,同时派钟保去救了他回来。
李珺听得骇然不已。
但是沈拂尚在人世,便是她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一时扑在他怀里哭了一阵子。
任渲知道他们祖孙情谊深厚,便带头引着众人出来了。
平安一边往外走,连连咂舌:“这李寿哪里是请了国师回去,这是给咱们请了一位暗藏的军师还不自知!”
“平安说得也不错。”钟保笑道。“沈老的智谋说是军师也不为过。”
“那咱们现在怎么处理这些人?圣上还不知道咱们立下的大功吧?”平安问。
“已经派人传了信去京城。”任渲道。
“哼,圣上之前还那么不信任咱们!现在可知道咱们用心良苦了!”平安愤愤不平。
“将军,天寿国和燕国那边……”钟保迟疑地问道。
“那两边自然也要送了信去,那两个天寿的当年是协助了李寿夹击我父亲的,若那边不妥协,直接杀了祭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杀了?这可会挑起战事?”
“如今天寿得粮仓已毁得差不多,自顾家门还来不及。咱们这里押了十万大军,他挑不起事情来。且咱们这里还有证据,燕国和天寿都违背了与新皇签订的协议,咱们何必再看他们的脸色?”任渲冷言道。
“是,将军说得是!”
任渲最后看着北边道:“只怕是这事情还有场硬仗要打。”
372大结局——安乐
果然,京里很快派来了范相亲自前来同燕国、天寿谈判。
但是燕国却对与天寿密谋侵害大赵的事情不想认账。天寿国更是反过来斥责任渲耍阴招,烧了天寿的粮草。
谈判焦灼,任渲立刻下令兵分两路。
一路直接打过天寿边境,直捣西平府,吓得李寿连夜逃往白马军司。
天寿自此元气大伤。
骁勇军另一路压到了雁门关外,直接攻克了燕国两座城池。燕国国君这才派了使臣来谈。愿意认大赵为君国,每年朝拜,供奉岁供。
任渲同范相解释了之前坚持留守的原因,范相也上书谏言,修改军令,还是要采纳了任渲的建议,在边防增兵固守。
这一番战事结束,任渲的战绩立刻在大赵传开,引得万民拥护好。
骁勇军也终于班师回朝。
……
紫宸殿内
“清音郡主来了。”厉公公在前面报着。
除了赵兴宝外,任渲竟然也同在。
“皇上万岁!”李珺行了大礼请安。
今日宫里特意派了车去接了她来,她还以为是坤宁殿里高圊卓请她。谁知竟是赵兴宝。
“你终于来了,任将军他向朕请免了镇国将军的职位!”赵兴宝有些生气地说道。
“请免?”李珺狐疑地看向任渲。
他自边境回来之后,因是立了大功的,赵兴宝便封了他做护国将军。但是李珺知道他虽然面上不曾表露,因为之前他在边关不肯撤兵的事情,齐王与赵兴宝等人都不信任他,多少让他伤了心。
他从来都是以他们为重,处处想着帮他们谋划、善后,却换不来最简单的信任。
“皇上请了她来做什么?”任渲依然面不改色。
“清音郡主是朕请来劝将军的。”赵兴宝道:“朕初登这皇位,此刻正是大赵国内政不稳之时。若将军不在我左右,这周边宵小又要蠢蠢欲动,岂不是至大赵国于危难而不顾,至朕与危难而不顾?莫不是嫌我封赏不够,要封了您做王爷不成?”
赵兴宝不知为何有些气恼。
任渲低头道:“不,微臣不敢。护国将军都不能领,又岂敢做王爷?且皇上过虑了。皇上已经有了范相做宰辅,且后辈上来的几位臣子听说也很得力。且齐王也定会助您。
至于外患,这一次修订了边境合约五十年内不犯,这五十年期限还有好几十年,皇上定然能再育良将。而那天寿国早已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这数十年内也无力再侵犯赵国的。”
任渲说得有理有据,赵兴宝一时竟然难以反驳,干脆又朝着李珺道:“那清音郡主呢?您本来封了护国将军,她嫁过去也就是护国将军夫人了,诰命品级自然也是要升的。您倒好,封号不要也就算了,这将军职位也不要了?回去做什么?日日闭门种田不成?那李夫子如何放心把女儿嫁给你?”
“我做什么都不要紧,但是……”任渲似乎并没有考虑李珺的事情,犹豫了一会才道:“本将愿意去向李大人请罪,若郡主想另择他人……也可以。”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珺不过站了片刻,已经明白了任渲的心思。
自他回来以后,因为边境战事好些风言风语都是在传,以他现在得权势和能力甚至有盖过了赵兴宝之说。
此刻看上去赵兴宝还是信任他的,但是听说有好几次在朝上的,任渲提的建议,他去充耳不闻地忽略过去。
新皇这心里也是存了芥蒂的。
虽然她知道赵兴宝不是那等会伤害兄弟亲友之人,但是也难保以后他听信了其他的谗言,像之前一样不肯帮任渲。更何况他们俩不光是郡臣、还是亲戚。在外人看来护国将军也是封得很高了。
任渲自小便看着其外祖辅佐帮助齐王妃、赵兴宝争夺权位,他自然也在其中接了这担子,此刻恐怕是他觉得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
李珺虽然想明白了这些,但是他竟然说出让她另择他人的话来,让她一时气得不行。
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跪下来道:“臣女肯请皇上先行回避,可否让臣女同将军单独说几句。”
赵兴宝正不知道如何回应,以为李珺要亲自劝说,当下答应,去了偏殿。
原本正襟危坐地任渲突然有些不自在:“你,你莫要劝我了,我主意已定!”
李珺并不反驳,只问道:“我知道将军为何要请免。”
任渲惊讶地看着她。
李珺又道:“且我并不想劝将军改变主意,但是臣女还是想问一句:将军希望臣女嫁给别人?”
“当然不是。”任渲不自觉脱口而出。
李珺又道:“那么刚才为什么说出要臣女另择他人的话来?”
“我只是怕你和你父亲在意,且你现在也是郡主……”任渲自觉理亏。
“那不若臣女把郡主也辞了吧?”李珺道。
“什么?为什么?”这回轮到任渲惊讶。
“因为将军在意。”李珺道:“其实刚才臣女听到皇上和将军说的那番话,心中就已经做了这决定。”
“你,何苦……”任渲看着她道,终于缓缓轻声道:“我知道了,这事是我刚才考虑不周,容我之后再跟你解释。今日请免我是下定了决心的,明日我会亲自到府上去找李大人,还有我们的婚事也要从简办理,要委屈你些。”
“并不会。”李珺肯定道。
这边说好了,二人便又一起回复了赵兴宝。
他本以为请来一位说客,却不想李珺不但不反对,反而连郡主之号也要请免了,当下气得拿两人都无法。
而后又请高圊卓去劝说,谁知高圊卓却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知道李珺是有主意的,赵兴宝这才无奈作罢。
……
治和六年,徐州府。
沙氏同李茂昌正在逗弄小孙子,芙蓉笑盈盈地走进来道:“恭喜老爷,贺喜夫人,姑爷高中了!”
“真的?!中了什么?”李茂昌问道。
“姑爷高中了状元爷!”芙蓉指着门口送信的差人道。
“当真!”沙氏笑得合不拢嘴。“快,快有赏!这真是大喜事啊!”
“祖父,什么是状元?”小孙儿奶声奶气地问道。
“就是咱们大赵国书读得最好的一个!”李茂昌笑着抱起孙儿。
“咱们李府上这是第几个状元了?”李茂昌突然想起来。
“第三个了,老爷!”沙氏提醒。
“是啊,这先有三叔、后有珉哥儿,如今咱们张姑爷也中了状元,真是满门兴旺啊!”
“这珉哥儿如今还在朝中,只可惜到现在还没有子嗣。三叔辞了太学院里的差事跟着珺儿那外祖去了杭州府,这珺儿同那任姑爷现在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呢!”沙氏不禁感叹。
“不在杭州府吗?”
“听说他们夫妇俩喜欢外出游历,并不常留在一处的。”
“那就送了信去杭州府,总归他们回去能瞧见。也来喝杯喜酒。”李茂昌道。
“说得也是。”
……
秋日里逐渐稀薄微凉的空气,丝毫没有影响和聚楼里热闹的气氛。宁国县一年一度的秋收宴,正在这里一楼热闹地进行着。
二楼上也有零散的几桌客人,中间的那一桌坐着两个中年男子,一边吃一边聊着:“听说今日是冯家做的东?”
“是啊,冯家这几年的地里都是大丰收,他交的粮税也占了整个县的几成呢。”
“这么厉害啊?”
“是啊,先前他们家也是青龙镇的穷户,后来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得好心人赠了那青龙河提成片的田地。”
“青龙河?那里可都是肥田啊!”
“所以说啊,那冯家大爷又会经营,一来二去就把这粮田翻了几番,越做越大,如今的冯家就连县城也要礼让三分,若遇上时节收成不好,都是要向他们家借粮的。”
另一人连连啧嘴感叹。
“对了,你那亲家是不是姓李吗?”
“是啊。”
“那可有叫什么李俊的?”
“这个到没有,怎么了?”
“哎呀,这冯家据说一直在寻找恩人,凡是叫李俊,同冯家大爷差不多大的人,到这宁国县来自可以去找冯家,吃住尽有人安排。”
“还有这等好事?”
“是啊。”
“那岂不是有很多人来冒充?”
“是有那么几个,但是后来都被冯家赶出来了。冯家大爷又不傻,是不是曾经的恩人,他如何认不出来,后来也便少了,每人敢再去冒充。”
“哎呀,真是可惜了。”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娘亲,您不是叫李珺吗?”
旁边一桌坐着一家三口,小女娃娃长得就像白净可人,红扑扑地脸蛋上还沾着米粒。她旁边坐着一位年轻的妇人,爱怜地看着她笑道:“米儿记性真好。”
“哟,还真有这么巧的。”两个说客也听到了,合都看过来。
年轻的妇人温婉娴静,女娃娃的眉眼便像她。
旁边的男子见他们俩都看过去,冷哼一声,挡在了两桌之间。
两个看客尴尬地收回目光。
“不过那也没用。”其中一个道。
“为何?”
“冯家找的是男子,女子叫这个冯家大爷更加不会认了。”
小娃娃听了有些失望,便不再关注两人的话了。
……
秋收宴最后,就剩下最后的砸缸仪式了。
要说这砸缸礼,之前为了庆祝秋收,人们往往会饮酒助兴,某次有人喝酒的时候失手把酒缸掉落在地上砸碎了,那酒香与稻香混合在一起,让人们觉得欢庆的氛围更浓,于是便多了一个砸缸仪式。
此刻众人在和聚楼外的空地上,只等酒楼里的酒缸搬好。
“这个缸数目够不够啊?”主家冯来站在前面数着。
“一共一百六十八只,肯定够的!”店小二那后面跟着的刚刚留头的娃娃道。
“一百多只?这小娃娃可数得清楚?”冯来笑道。
“是,正是一百六十八只。”店小二正抬得满头大汗。又奇怪地问那娃娃:“哥哥告诉过你吗?你怎么知道这缸的数字?”
“刚才在后面,一位姑姑教我数的。”那娃娃奶声奶气地回道。
“姑姑?”
“就是那个姑姑!”店小二顺着娃娃指着的方向看去。
路边有一辆马车,已经慢慢向前行驶,车窗帘子掀了了一半,可以瞧见里面确有一位年轻妇人,还有一个粉面的女娃娃跟着妇人哼唱歌谣,
那歌谣透过车窗一句一句飘了过来:“绕舍乌檐柴门动,苑池凌波鲤跃水,庭前依榄桂花落,东堂溪山鹤梳翎……”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