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缘由(下)
“所以将军逃了出来?他们也一直追到这里?”李珺心颤颤地问道。
“那营地已经全部被他控制了,我回去不过是送死,所以想去京城揭发他。
他既然发现我未死,怎么可能放过,现下满赵国重要驿站卡口,都为我布下了天罗地网。”
“难道就没有天理了吗?将军的为人、为赵国打下的那些胜仗,皇上难道看不到?再者说还有齐王、宜王都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任渲摇摇头:“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我刚才问你兴宝的情况。”
“什么意思?”
“有些事情同你解释不了。若真是皇上派人来抓我,我会心甘情愿同去见,但是洪基堂不会让我如愿的。刚才两件命案不过是第一步,此刻他一直抓不到我,也知道我已经临近,京城里又传出了我还是燕国的奸细的谣言。”
“奸细?这又是何说?”李珺越听越糊涂。
“我父亲曾经在水川遭那天寿国突袭阵亡。”
“这事情小女听说过,为国捐躯,将军在那场战事中帮了忙所以才最后战胜。”
“是了,但是我们赵国其实是损失惨重的,皇上为了息事宁人,听从了老派建议,并不愿意再讨伐天寿国。所以,他们便编造了我私自以赵国之名联合燕国为父报仇。”任渲说得激动,忍不住伤口又疼了起来。
“将军莫急!”李珺也听得揪心。
“先是造反、杀人,后是燕国奸细,所以明面上官府在通缉我,暗地里那洪基堂一边的人也在追杀我。”
“空口诬陷,颠倒是非…………”李珺仿佛又看到了外公、舅舅被诬陷的时候。
任渲冷笑:“他们肯定拿了什么伪造的证据去,皇上若是不信,怎么会下旨拿我?”
“那将军现在怎么办?”
“已经到了这京城边上,自然要进去。”
“可是您的伤……”
“这个无碍,你……是不是后悔救了我?”任渲突然问道。
“怎么会!”李珺猛地抬头,认真地看着他回道。
雨还在下着,仿佛又大了一些。
“我很快就会离开,你放心。”任渲像是在安慰她。
“不,将军不用着急,这里很安全。”
“那些人已经找到这里来了,我必须想办法赶紧进城去。”
“要不要我来帮将军想办法?”李珺询问。
“你,你不用为我承担风险。”任渲摆手,说了这么多话,耗费了他很多精力。
“我会量力而行,将军再睡一会儿。”李珺扶他躺下。
第二日午后,天气终于放晴。门房那边报了夫人回来了。
郦庄是李媛之前置下的,平时就留了门房看着,一直都是喊李媛作夫人。
“姑姑终于回来了!”李珺开心地迎了出去,却看到迎面进来的还有两个身影,正是李氏同陆玲珑。
“珺姐姐你怎么这般打扮?”陆玲珑好奇地问道。
早上恰巧有人上门求诊,李珺穿了男装还没换回来。
“方便些。”李珺并不想多解释。
“姐姐以前在太学也是这般打扮没被发现吗?”陆玲珑笑道。
“没有。”李珺道。
几人还没进去,门口早上求诊的老伯又带了一个年轻的后生过来:“李大夫,这是孩子他小舅,身上长了好些疹子,麻烦您给瞧瞧。”
李氏同陆玲珑听了都很惊讶地停住了脚步。陆玲珑小声道:“姐姐,你在给人看诊?”
李珺没有接话,只上前仔细看了看男子脖子和胸前的疹子。
陆玲珑皱着眉头用帕子当着脸:“诶呀……。”
“尽量不要出来走动了,等我给你开个方子,抓些药煮了水每日擦洗两遍。”李珺嘱咐。
“多谢李大夫。”老伯拱手拜着。
“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吧,今日家中正好有事,待会我让人送出来给你们。”另一边李氏母女还奇怪地盯着他们看。
“珺儿当真会开方子?”进了里屋李氏才问道。
李珺简单解释道:“小时在外公家看了些药方子,这附近乡邻有类似病症的便想来求一方。”
“姐姐好厉害!只是直接同男子那样接触不太好吧……”陆玲珑迟疑。
“是啊,珺儿,姑姑可是好心提醒你?这要是传到京里去,又不知道怎么说你呢。”李氏看似语重心长。
李珺像是没听到,跟着李媛一起推了老夫人在廊下晒太阳。
李氏又走过去:“姐姐也是,珺儿这女扮男装看诊也是太不妥了,你也不说说她。可别开错了方子,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李媛却不这么认为:“她免费替人家看诊这么些个月了,不过还真没有找上门来的。她平日里也能替母亲把把平安脉。”
“没有最好,咱们李家在京里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珺儿若是缺银子就同姑姑说。”李氏很大方。
“珺儿都是义诊。”李媛又道:“也是做善事替母亲积福了。
“是,只是为了帮助周围的乡邻。”李珺道。
“是是是,你们都是萨心肠了。”李氏无法,这才没有再说什么。
一直坐在正中的老夫人竟然破天荒地抬眼看了看李珺,又颤抖着拉了拉李媛。
“是要喝水吗?”
老夫人又瞧了一眼,落下目光没有回答应该是默认了。
李氏同陆玲珑这才想起老夫人来,合都围着她“母亲”“外祖母”的喊了一气,瞧着老夫人确实是比先前养得好了,还主动接了茶水来喂。
李珺同李媛,说了老夫人梦魇的事情。
李媛点点头,拉着她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道:“那日,你大伯母亲自带着珉哥去请罪,你祖母一向心高气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一件丑事怎么可能不气?”
“大嫂嫂回来了吗?”
“现在已经被你伯母劝回来了。”
“珺儿猜到会如此。”李珺叹息。
“你大嫂嫂的性子也是太软弱了一些。”
“那我后母……”
“她被送回了徐州府去。”
“还是送回去了?”李珺喃喃。
“是,这事情出了,你大伯、大伯母怎么还能容得下她?再过几日我们也要收拾收拾回去了。”
“为什么?”
“天越来越冷了,最近这城外说是贼匪又盛行了,你大伯、二伯也不放心你祖母一直在这里。再不过多久就要过年了,所以趁这你祖母好了些,回府里去也行。”
“好。”李珺点点头,本来就盘算着任渲也要回去,正是瞌睡递了枕头来,可以带着他一起。
287躲藏
这边忙好了,因心里还念着任渲的伤,李珺先告辞,去了西边的厢房那里。
谁知屋子里空荡荡、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人。
“将军?”李珺低声喊道,没有人回应,“难道走了?”
“没有。”一个声音回道,任渲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将军怎么起来了?”李珺怪道。
“外面有人?”原来任渲听到外面很嘈杂,便警觉地躲了起来。
李珺点点头:“是,我姑姑回来了。将军身上的伤口如何?”
“至少能自理了。”任渲的脸色也确实比之前好了些。
“这么长一道伤口,总要十天半个月才能长好,而后要小心养着,若不然伤口还是要裂开的。”李珺嘱咐
“嗯……”任渲认真听着。
突然外面又传来说话的声音。
“这庄子还有些意思,你们住在这?”这是李氏的声音。
“我们同老夫人都住在东院。”白薇回道。
“那这屋子也住着人吗?”这是陆玲珑,她似乎就在这屋子外面。
“这…这也是郦庄的客房。”白薇有些结巴。
“客房?怎么有一股药味?”陆玲珑狐疑道。
“确实是。”李氏也道。
“这里面有病人吗?”陆玲珑追问。
“没,没有!”白薇连忙否认。
“进去瞧瞧呢!”李氏开口。
“姑奶奶!玲珑小姐!”白薇焦急地喊着,似乎想要阻拦。
“怎么办?”李珺着急地回头想要让任渲赶紧藏起来,谁知身后的任渲已经又不见了。
“也好,你就躲在后面别出来,我来应付。”李珺小声地嘱咐。
她的话刚说完,外面的人影已经到了门口。
李珺只得灵机一动,拿了桌上的一本药典坐下。
吱呀,门被推来了一条缝:“咦,姐姐在里面?”陆玲珑打头进来。
“姑姑和妹妹来了?”李珺镇定地回道。
“你不是说三小姐也住在东院吗?”李氏瞧着后面的床铺问道。
白薇一见屋子里除了李珺并无他人,刚刚松了一口气,被李氏一问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应答。
“因为研究药方,有的时候会比较晚,怕打扰祖母和大姑姑休息,所以在这里也临时做了一处。”李珺解释。
“原来是这样,还是珺儿懂事。你呀跟着多学些。”李氏笑指陆玲珑。
“母亲怎么又说上我了。”陆玲珑娇嗔,而后又四处张望着:“姐姐在这里研药,难怪有药味。”
“是。”李珺怕她们再往后面去,立刻起身走到面前问道:“府里还好吗?婉姑姑和妹妹怎么得空过来?”
“你媛姑姑有没有同你说咱们要一起回城里去的事?”李氏问。
“听说了。”李珺点点头。
“天越来越冷了,眼看着就要到年末,所以也就没那么忙,就抽空带你玲珑妹妹来瞧瞧老太太,再一道回去岂不热闹?”
“哦。”李珺刚才进来就想同任渲商量要回去的事情。
眼下他这伤还没好,又有人在围捕他,回去以后要将他安置在哪里呢?这李府肯定不行,里面耳目众多。
她正想着,陆玲珑在一旁突然道:“珺姐姐,你是不是来葵水了?”
“嗯?”李珺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看了看,这个月葵水之期还未至啊。如何问起这事。
原来,是陆玲珑发现那床上被子盖住的床铺一角上面,有一块暗红色的血迹。
李珺这才恍然大悟,直接否定道:“那不是……”又想到躲在后面的任渲大概也听到了,顿时面红耳赤不知道怎么解释。
“哎呀,姐姐不用害臊,赶紧让白薇替你抽了洗去吧。”
这应该是任渲伤口上留下的血迹,但是这自然不能告诉她们,最后李珺只得支吾地默认了,让白薇来把床铺撤了,重新铺起来。
白薇得令就要转到屏风后面去拿新的床铺,李珺又惊得大喊道:“不要!”
“不要什么?”陆玲珑奇怪地看着李珺,说完竟然也跟着往后面瞧去。
李珺立刻追上去:“没什么,床单子不在后面吧!”
“小姐说什么?”白薇已经捧着新的床单走了出来。
“啊,原来在啊,没,没什么。”李珺不敢相信地也绕到后面,任渲真的不在。
她心中稍安,眼睛却又四下里把这屋子扫视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再可以藏身的地方了。这么短的时间,他去了哪里?
“姐姐是不是在这看书看得时间太久了,怎么记性也不好了?”陆玲珑笑道。
李珺虽然奇怪,还是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能是吧,我记得后面好像放了之前抄的方子,怕白薇弄乱了。”
“我的好姐姐,这是真的要当大夫啊?”陆玲珑拉着她。
“既然珺儿要看书,那咱们就别打扰了,还是回你祖母那去帮你媛姑姑收拾东西吧!”
“好。”陆玲珑乖巧地回应。
“哪一天回去?”李珺送他们到门口时问道。
“就这两日吧,你也是,把东西都理理吧!这年过了,天也就会渐渐暖了,也就就不一定再回来了。”李氏最后关照道。
“是,珺儿知道了。”
一直把她们送出了院子,李珺急忙赶回来,白薇的床铺已经铺好:“小姐,屋子那位……”
显然任渲并不在屋子里了。
李珺无力地摆摆手:“不知道……你也去老夫人那边帮忙吧,我待会过来。”
“是。”
院子里面也没有,难道还能凭空消失?李珺一边想着,一边闷着头也要往外走,突然一个黑影一跃从天而降,一手压在李珺的肩上,李珺差一点惊呼出来。
赫然是刚才消失的任渲。
“将军果然还在!”李珺欣喜。
任渲忍着腹部的疼痛,点点头,额上似乎还出汗了。
“您躲在了上面?”李珺瞧着那头顶上的横梁。
任渲的表情有些痛苦,并没有解释,一只手捂着腹部,一只手撑着床榻坐下。
“您不要紧吧?”李珺紧张地问。
“用了力气,伤口震裂了一些。”任渲小声道。
“所以让您小心些,您又……”李珺瞧着他痛苦的样子,又不忍心再说下去,不过刚才要不是他聪明,可能真的要被李氏和陆玲珑他们瞧见了。
288归城
任渲缓了一会,脸色才好一些,李珺替他查看了,还好只是渗了一些血出来。
“我们准备回去了。”李珺道。
“听到了,那位就是陆家货行的?”
“是。”
“她们后来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因我之后就进了宫,见面的机会本就少了。”
任渲点点头。
“你们要回去了?
“是,将军同我们一道回去?”李珺想询问。
“现在每个入城口肯定都是重兵把守,我怕会连累你们。”
这也是李珺的顾虑。
她从小同外公、舅舅玩躲藏的把戏都是输,这次要她藏下任渲这么人高马大的一个人,这可真是难为她了:“实在不行,您就穿上下人的衣裳跟在车旁边?”
任渲摇摇头:“城门口多有我之前同僚旧部,难保他们认不出来。
“容我再想一想。”李珺咬着下唇,托着脑袋:“我们这次回去,近期都不会再来,东西物件都要收拾走,要不您到时候就藏在我们放置物品的车上可好?”
“就怕那些人会查验。”
“要不我给您准备一个空箱子?”李珺又突发奇想。
任渲无奈地瞄了李珺一眼:“不用。”
……
另一边,李媛同李氏把老夫人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让李珺把了脉,定了一个大晴天便动身了。
到了城门口果然在戒严,入城的车辆要逐辆巡查盘问。
“这是李尚书府上的。”马车夫同那城门的官差说道。
“现在不管是哪个府上的都要下来!”官差丝毫不给情面。
李珺紧张地往后面的车厢看了看。
“车上都是女眷也要看吗?还有病人!”李媛掀了帘子问道。
这时另一边城门口一人骑了马正要出去,听到声音望了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珺王。”李媛愕然地看着曹佑珩:“一直在郦庄那里,今日接了母亲回府。”
“听说病了些时日了?”曹佑珩关心道。
“是,现在稍微好些了。郡王是要出城吗?”李媛同曹佑珩说话的功夫,李珺发现那些城门口的官兵态度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本来严肃的面孔,正要去马车上检查,此刻看着这边,并没有动手。
“我祖母已经病得根本站不起来了,还要下来吗?”李珺突然朝着那些官兵大声地哭诉。
这一声引起了曹佑珩的注意:“清音郡君也在啊!”
“郡王有礼!”李珺也循往行礼。
“她一片孝心,同我一道在郦庄照顾家母。”李媛解释。
“难怪皇后那里好久没有看到她。真是孝心可嘉!”曹佑珩称赞。
“是。”
那城门口的官差们听出来这一车人的身份不同,自是不敢再上前。
曹佑珩又转身对城门看守的官吏道:
“她们都是李尚书府上的不会有错的,让她们进去吧!”
“是。”兵士们立刻让开了通道,直接放行。
“多谢!”李媛道。
“无碍,那改日再聊。”曹佑珩也颔首道别,驾着马疾驰而去
陆玲珑早就把车厢的帘子掀了,朝外面张望。
“刚才那位莫非就是国舅大人?”憋了好一会儿,李氏终于问道。
“嗯。”李媛简单回应。
“姐姐是怎么认识的?”李婉还是不敢相信。
“也是机缘巧合。”李媛不愿意多聊。
“珺姐姐在宫里常走动所以经常可以见到吧?”陆玲珑也跟着问。
“见过几回。”
“这位国舅郡王长得好年轻啊!”陆玲珑感叹。
马车顺利过了南熏门,就听得街口几个茶客站在那里闲聊着:“这严查就是为了防那城郊的匪徒吧?”
“是啊,听说是上一批的余党,还杀了人呢!”
李氏听了,故作神秘地道:“姐姐知道这城门口查得是什么吗?”
“娘没听到吗?外面不是有人说了,抓贼人的。”陆玲珑嘴快的接道。
“表面上是这样。”李氏示意她安静。
“表面上?”李媛终于接了话。
“其实,前阵子听说战方传来消息,本来说的是那任渲任将军自满,一人独大,还煽动了将领叛乱,还杀了钦差大臣呢!谁知他是收了燕国的好处,还同燕国私下里出卖了赵国好多消息。还好被洪将军及时发现了,围剿了他好些人,就剩下任渲逃走了!”
“这城门戒严同他有关?”李媛又问。
李珺也凑过去听着。
“是啊,听说他已经逃到京城周围一带了。那任渲原来可是抓山贼的,是宜王之舅,功夫也是了得的。年纪轻轻本来战功显赫,只可惜竟然是个叛国贼,如今这城门口巡查,暗地里就是为了围剿他,怕他趁机到京城来动乱人心。”
“不会吧!”陆玲珑听了有些害怕。
“怎么不会,你们小娃娃不知道,因为他父亲的死,他心中一直怨恨朝廷没有替他父亲报仇,所以他才会联合外族。”
果然是这么杜撰的。李珺心中冷哼。
马车驶过繁忙的街市,她招手让车夫停一下。
“怎么了?”李媛关心地问。
“闻到这家的羊汤很香,姑姑想不想尝尝?”李珺不好意思地指着那顾家羊汤说。
“是很香呢。”陆玲珑也道。
“喜欢就下来,这天这么冷,大家一起喝一碗再回去也不迟。”李氏笑道。
于是,众人都下了车,李珺又瞄了一眼最后放置行李的马车,那车夫也已经下来,凑到前面一辆马车边闲聊着。
“老夫人这有白薇看着,大家都奔波了半日,都轮流进来喝一碗吧?”李珺好心地喊道。
“谢谢小姐!”车夫们都受宠若惊。
李媛听到,在羊汤店门口停住狐疑地瞧了一眼李珺。
其实这里离着李府大院已经不远了,若单说嘴馋买了带一些回去也未尝不可,非要这么大张旗鼓地让所有人都歇一会再走?
不过,这时也正临近午时,真的到了李府上,厨里的饭菜相比也都冷了,他们想吃热的自然有人伺候,但是这些下人们还不是有一口吃一口?遂李媛并没有并没有阻止。
那羊汤店小二见一下子来了这么些人,乐呵呵地把他们迎进去,忙前忙后。
众人都道主家仁义,休整了这会,大家身上的寒意都去了大半,这才回去。
289相信
终于到了府门口,谢氏、二房一家包括李珊早就在门口迎着。
谢氏虽然穿着厚实的锦袄,但是她整张脸瞧着都瘦了好些,想必为着李珉的事儿操了很多心。
这么注重门楣、声誉,而且是老夫人一直最推崇的大房、长孙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难怪老夫人会气出病来。
趁着大家都围着老夫人的当口,李珺又去了装行李的车边。
“老夫人的箱子都要搬去宗荣堂的。”她一边说,一边掀了帘子往里面张望,车厢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箱笼。
李珺干脆拎着裙摆上了马车,又小心地把帘子放好,走到最后面一只大箱子面前,悄声喊道:“将军?将军?”
并没有人回答,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箱盖,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已经走了。
李珺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昨日临出发前,任渲还是决定躲在马车上,若是真的查验,他就藏在车厢顶上。
李珺知道他有些功夫,但是她担心他京城以后没地方可去,便告诉他去城南酒楼,那里金掌柜的是个可信之人。
但是任渲似乎心里还有别的事情,说自己会看着办的。此刻人已经不在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李珺一边想着,一边又下了车,李珊同陆玲珑说笑着过来找她。
“姐姐快走吧,这些东西有郑管家料理呢!”
“来了。”李珺强颜欢笑。
一众人难得和和睦睦地为老夫人在宗荣堂里忙了小半天。
用过晚膳,李媛要回露星斋去,李珺便一起陪着往回走。
冬日里,树上的叶子都掉落的差不多,粗使婆子有些懒怠的直接把树叶子扫了堆在树下,一阵风吹过来,树叶儿又随风飞散到四处。
郑妈妈正巧见了,在院子训斥。
这边姑侄两人已经出了院门,李珺叹道:“这日子真的飞一般似的,马上又要过年了。”
“嗯,大冬过了就是年,也就这么几天了。”李媛附和。
“还记得去年进府的时候。”李珺感叹。
“让姑姑多了一个乖珺儿相伴。”李媛宠溺地搂了搂李珺。
“是呢,珺儿也多了一个亲人。”李珺附和。
“不过,姑姑还有件事想问你。”李媛突然又表情严肃地停下脚步。
“什么事?”李珺好奇地问。
“你老实说今日车上藏着的是谁?”
李珺一下被问住,停在那里不敢看李媛询问地眼神。
“真的藏了人?”李媛再次询问。
“姑姑说什么?”李珺模棱两可地问道。
“还要同姑姑撒谎?要不是曹郡王出面,你预备把我们都送到府衙里去吗?”李媛的声音慢慢变得严厉起来。
李珺这才低下了头:“姑姑是怎么发现的?”
“同你相处了这么久,今日在车上一直神情紧张,且总是在意后面的马车,你自小在南边长大的,不是不怎么喜欢喝羊汤吗?怎的今日还当众提议去了那羊汤店?”
李珺深吸了一口气,坦白道:“姑姑明察,车厢后面确实顺带了一人,是珺儿在郦庄义诊时遇到的。”
“那你为何不直说?”李媛问。
“因为,因为他身份特殊。”李珺迟疑地解释。
“身份特殊?”李媛更觉得奇怪。“他到底是谁?”
李珺犹豫了一小会,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是任渲任将军,齐王妃亲弟。”
“什么?!”李媛以为自己听错了。“就是那叫任渲的?你婉姑姑所说,京城里现在要搜捕的那个?”
“应该是的。”李珺也不确定地回答。
“你怎么会在郦庄遇到他?”李媛继续问道。
“遇见也是机缘巧合,但是他确实帮助过珺儿,我见他被别人误会是山贼,便想帮他一下。”
“你没听你婉姑姑说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而且,你怎么知道他没说谎?”
“他救过珺儿几次,珺儿信他。”李珺肯定道。
“他救过你?你何时遇险?”李媛更还是不信:“不过,就算他救过你就一定不会骗你?”
“这话说来话长了。反正他是个好人。”李珺一口认定。
“你呀,还是太任性。这任渲,外面盛传他狂妄自大,同燕国联合,还杀了朝廷钦派的钦差。你可知道?”李媛担心的很。
但是,李珺表情似乎并不惊讶。
“你知道了?”李媛惊异。
李珺点点头:“他没有杀,是被冤枉的。”
“你到底长大了,有主意的很。姑姑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怕你被人利用。”李媛有些无奈。
“姑姑,对不起,这些事他也同我都说了,珺儿不告诉您是怕太多人知道反而不好。”
“如今他人呢?”
“走了。”
“进了城走的?”
“应该是,我刚才去后面车厢看时他已经不在了。”
“这京城里到处都是巡兵,且他之前在京里任职,哪个不认识他?他也是,怎么有命逃出来,反倒往火坑里跳?”李媛摇头。
李珺心里也被她说得隐隐担心起来:“他要洗脱冤屈。”
“如今,这事已至此,不管他是否真的受冤,姑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便好。”
“姑姑放心,珺儿不会有事的。”
“算了,先回去歇息吧。”李媛也缓了语气。
“姑姑也是。”
姑侄二人在花园子门口别了,各自回去不提。
一乐居里,早已点了灯。
“白薇回来了吗?”李珺一进院子就问。
“姑娘!”白薇带着疲惫地笑脸站在房门口。
李珺点点头,快步进去示意她关了门问道:“城南酒楼那里交代过了吗?”
“嗯,金掌柜安排了院子里面的上房,没有人走动,还有单独的门进出。”
“那就好。”李珺心不在焉地端了桌上的茶碗倒水。
“但是那人似乎还没去。”
“知道了。”李珺点点头。
“带回来的箱笼还没有理,那奴婢就先去了。”
白薇交代完便自去招呼苏木和两个小丫头,一起整理从郦庄带回来的东西。
李珺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走了好多圈,看着她们分草药、晒被褥,整理箱子里的书籍……
“小姐哪里不舒服吗?”苏木瞧出李珺有心思。
“没有。”李珺回道。
“明天让小厨房多烧几个菜给小姐洗尘吧!”苏木同白薇讨论。
“好啊……”
290担忧
第二日,李珺一醒便喊白薇去门房叫马车。
“这么早,小姐就要出去吗?”白薇问。
“有事,快去吧。”
见李珺态度坚决,白薇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去喊了。
白薇昨天说没见任渲去城南酒楼,李珺其实心中还存着担心:任渲的伤还没有好全,一个人在城里万一被抓了怎么办?
所以她便想着再去看看。匆匆赶到城南酒楼去瞧,任渲果然没去。金掌柜说昨日一直到现在并没有什么人来。
一个晚上也没来,难道真的被抓了?李珺一刻也坐不住,又赶到了他最可能去投靠的齐王府。
谁知一打听,自任渲出了事,齐王与齐王妃便说是去别院了,不在府里。
那任渲会去哪里呢?李珺漫无目的在城里走了两圈,鬼使神差地还是去了宫里。
坤宁殿内,皇后娘娘正在小憩,高圊卓好久没见到李珺,拖着她问长问短:“乡间好玩吗?”
“嗯。”
“你祖母好些了?”高圊卓也还是很热情。
“已经转醒,不过就是还要人服侍。总归年纪大了。”李珺简单地回道。
“那你辛苦了。”
“父亲不在,我在面前侍奉也是应该的。”
“瞧姐姐都忙瘦了!”高圊卓打量她。
“还好吧,”李珺轻抚脸颊:“最近宫里还好吗?”她假装随意地问。
“老样子呗。”
“宜王殿下还经常来吗?”李珺还是下意识提了一句。
“兴宝哥哥?他自上回金腰带的事被责罚去翰林史馆,好像也忙得很。
渲舅舅前阵子听说犯了大错,他不管不顾地冲到紫宸殿去找皇上求情,不但没有求情成功,反倒又被加了一条罪,所以只得成日在东署宫里面壁思过呢。
我悄悄去看过兴宝哥哥两回,他现在除了担心他舅舅,其他还好。最近应该是解禁了,却也没来过。”高圊卓说得有些沮丧。
“那齐王和齐王妃呢?听说最近不在府里?”
“不在吗?”高圊卓左右看了一眼,并没有宫人在,才小声道:“渲舅舅的事说大了就是造反,他们府上恐怕也想自保吧,不过,你怎么对齐王、齐王妃也关心上了?”
“只是问问。”李珺讪笑。
“出了这么大一件事,他们肯定也不会随意见别人的,怕又落了口舌。”
李珺点点头,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怕自己被连累还是假意躲避,趁机在为任渲想办法呢?
李珺临走时把自己在郦庄上做的药皂粉给了高圊卓,又细心地交代了用法。
“姐姐好厉害!”高圊卓没想到李珺这么能干。
“我也是瞎琢磨,这虽说是药皂主要也是清洁所用,春夏还能防虫。”
“这好!宫里草木多,最烦这虫蚁了。”
最后,李珺借口还要回去看护,便出坤宁殿。
外面不知道何时天色已变,团团乌云压来暗沉沉的。李珺站在内庭出口犹豫了一会儿又折返了回去。
东署宫外,李珺报了名号,赵兴宝果然在,且很快就迎了出来。
李珺把郦庄救了任渲的始末说了一遍。
“你真的见到渲舅舅了?”赵兴宝激动不已。
李珺点点头:“只是将军的伤还没有好,却执意要进城。城门口那么戒严,果真是为了抓捕将军的吗?”
赵兴宝长叹一口气:“先前只听说舅舅在军中自满,不合群的传闻,后来突然说是杀了钦差大人。而且舅舅有一个叫做柴离的朋友,不知道怎么被谏官上言,说正是先朝叛臣柴氏的后人,所以关于柴氏想要谋权、舅舅联合勾结燕国谋反的谣言就一下子又传开了。
“谣言而已,为什么不查实?”李珺道。
赵兴宝摇摇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还冲到皇上面前去替舅舅辩驳。谁知那柴离不知为何集结了一些人,公然要去迎救我渲舅舅。就这样事情越闹越大。皇上当时听了正在气头上,自然下了狠令。”
“原来其中还有些原委,可是你舅舅并没有做那些事,他说他是被冤枉的。”
“唉,母妃让我最近都不要轻举妄动。我之前去求情也没有用反而被罚了。”赵兴宝也很无奈。
“这个我听说了。”李珺明白他的心情。
“其实若是能让舅舅见到皇上亲自解释就好了。”
“不是说皇上很生气吗?见到了不是更加会直接抓起来?”
“这个也是。”赵兴宝摸摸头,“但是总比这样四处逃亡的好。”
“可是现在并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李珺也很担心。
两人这么说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只约定了若有消息再联系。
李珺又匆匆出了内庭,路过皇仪殿时,她想起之前在这遇见任渲的情景,那时候他还是宫里的统领,人人称赞的擒贼英雄,如今却成了众人追捕的叛敌逃犯。
虽然不在皇城,却也逃不过皇城。
李珺奔走了这么一大圈无果,觉得有些无助。
突然,天下下起了雪,一颗颗晶莹洁白,飘落下来。李珺用手轻轻接着,看得出神。
“你回来了?”一个声音在后面问道。
这是?李珺欣喜地转身,又失望的低下头,是赵德丞。
他身后还跟着几人,看上去风尘仆仆,发上、肩上还沾染着刚刚落下的雪花。
“平王殿下。”李珺按制行礼问候。
刚才出东署宫的时候,瞧见东阳宫门口还有人在走动,赵兴宝原来的事务听说都到了他的身上,他应该在忙得很。这样受器重,看来定然是要继承大统了。
“这是进宫还是出宫?”赵德丞示意后面的人在前面等他。
“出宫。”李珺老实回答。
“哦,府上老夫人好些了吗?”他自然也是知道李珺不在坤定殿的理由。
“回平王,好是好些了,但总归不能跟从前比。”
赵德丞点点头,思虑了一下问道:“要不请太医署的钟太医去瞧瞧?太医署的领事,医术自然也是首屈一指的。
“不敢麻烦!”李珺连忙摆手。“大伯、二伯也请了京城里有名的大夫,说是只能慢慢调理。”
“都是你亲自在跟前侍疾?”
“是,所以现在要赶回去。”
“这样。”赵德丞点点头。
两人一时又突然无话,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李珺想到任渲的案子,他应该有参与,便想试探着问一问:“听说……”但是又觉得不妥所以收回了后面半句。
“有什么事儿吗?”赵德丞奇怪。
“没,没有。”李珺否认道。
赵德丞还是耐心地瞧着她:“果真没有?”
“是,多谢平王惦念帮助。”李珺搪塞。
“那你快些回去吧,雪下大了。”赵德丞自己还立在原处。
“多谢平王,那民女告退了。”李珺拜谢。
“我们什么时候,又变得这么生分了?”赵德丞苦笑。
李珺一时愣住,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片刻雪便下得大了起来,落得满头都是。
赵德丞抬起手来,又在半空垂了下去。
“若真的有事,可以来找我。”
李珺隔着飘雪抬头看他:“好。”
291关心
回到李府门口的时候,雪还未积得太厚。
李珺还未下马车,却见墙角边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在缩头缩脑地张望。
“小包子?”她透过窗户喊道,来人是城南酒楼小厮。
“小,小姐!”小包子兴奋地向她挥手,鼻子和脸冻得通红,踮着脚跑到跟前。
“是有人来了吗?”李珺急忙问。
“是。”小包子点点头。
李珺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示意小包子一起上了车,立刻朝马车夫喊道:“去城南。”
“是!”
迎着风雪紧赶慢赶到城南酒楼,却并不是任渲,是沈管家又来了。
“沈伯伯您怎么来了?”李珺非常意外。
“怎么,小小姐好像看到老奴好像并不开心?”沈管家打趣李珺。
“没有的事。”李珺解下斗篷,嚷白薇接了去。
沈管家也是同李珺说笑,而后从包袱里拿出一张信笺来:“这是少爷让老奴带来的。”
“舅舅?”李珺赶紧接了来看。原来是之前李珺在郦庄医治村民时遇到的问题,写了信去请教。
“我的信不过是才送过去,您竟然亲自来了?”李珺粲然。
“也是托了米家的福,他们虽然不在朝为官,但是认识的人里总有那么些专门南北走动,所以找他们带着老奴走总归快些。”
“您还是辛苦了。”李珺感慨道。
“少爷不放心小小姐。他不能来,所以,让老奴暂时都待在京城,若小小姐有什么吩咐,老奴也能帮帮忙,”
“珺儿很好。”李珺感动不已。
“其实刚才小包子也不用特地巴巴地去送信,这天不好,老夫送小姐回去吧!”沈管事道。
“不用了,您才来,不用麻烦。”李珺不依。
“无事,老奴来就是护着小姐周全的。”沈管事说着已经穿了蓑衣。
“那好吧……”李珺心不在焉地回着。
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厚厚的积雪映照着街边微弱的灯火。
他到底去了哪里?
李还珺心里惦记着,遂又招呼车夫绕到将军府那里走一趟。
那里铁将军把门,门口还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什么东西,已经被雪都盖住。
“小姐是要寻这府上的人家吗?”沈管家看出端倪。
“是,这府上主家救过我。”李珺盯着前面。
“这主家莫不是遭了难?还有官兵把守着呢?”沈管家疑虑。
“瞧着像是这样……”李珺面带忧色。
沈管家听了,略沉思了片刻突然跳下车去:“老奴去打听一二可好?”
“这,自然好。”李珺提醒:“只小心些,装作问路带着问一声便好。”
“这个老奴晓得。”片刻沈管家便回来回道:“听说这府上的将军犯了谋反的大罪,府邸被收了。”
“那,人被抓了吗?”李珺关心的是这个。
“这到没有说起,好像还在缉拿之中!”
“哦……”
“听说这位人此刻可是朝廷要缉拿的要犯,小姐您也要小心些。”沈管家关心道。
“是,我们走吧。”李珺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着,也没了主意。
既然没被抓,应该算是好消息吧……
就在马车驶过将军府后面的一条小巷时,李珺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半靠在那围墙上。
“停下。”李珺立刻叫停了马车:“沈伯伯。”
“小姐怎么了?”沈管家询问。
李珺已经自己掀了帘子下去,往那巷子边走边轻喊道:“将军?”
那人似乎看到了他们的马车,立刻往另一边走去。李珺踏着积雪着急地追着:“将军!是我!”
那身影这才狐疑地停下转身。
“你,你怎么在这里?”正是任渲,他脸上冻得惨白,下巴上的胡须也短短地冒出了一层,声音有气无力。
李珺小心地朝巷口看了一下,依然只有沈管家他们在,才道:“我不是说了可以去城南酒楼那里养伤。见您没去,所以过来看看。”李珺压着火气,耐心地回道。
“这下着大雪……”
任渲露出怀里一的东西解释:“我来取父亲的牌位。”
李珺本来还想再质问他伤口再恶化了怎么办?一时哽住没有再说出口。
风冷冷的刮着人的脸,李珺指了指路边的马车道:“将军府已经被锁了,这附近还有官兵,您还是跟我走吧!”
任渲回头望了一眼白雪盖着的青黑色的围墙,点点头道:“好。”
上马车的时候,沈管家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任渲,李珺没有时间解释:“先回城南再说。”
外面真的很冷,进了车厢,李珺竟然打了一个冷颤。任渲半靠在一旁,也不说话,用手继续搂着怀里的牌位,手上冻裂了好几个口子。
“将军的伤口怎么样了?”李珺关心地询问。
“没事。”
“才好一些,别再发作了。”李珺虽然不相信,但是车上也没办法查看。
因为下雪,外面的街上根本没有什么行人了,店铺也大多关闭。
还好之前就安排了院子。所以,任渲到了,也没费什么功夫,立刻就被安排住下了。
沈管家面上没有太过阻拦,但是显然是不放心的,遂还是拉着李珺问道:“小小姐,您称他作将军?”
“是。”李珺点点头。
“他就是任家被通缉的那位?”
“是。”李珺坦白道。“不过此时也是要改口了,若不然会叫别人听了去。”
“小姐啊!”沈管家见李珺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着急地很:“老奴一直以为小姐机灵,怎么现在也变糊涂了,当年沈家就是被诬陷判敌通国,小姐为什么要再惹这个祸事上身。”
“但是,舅舅和外公是被人冤枉的,他也是被冤枉的。”李珺解释。“且他曾经救过我,如今不过是知恩图报。”
“不,此一时彼一时。”沈管家还是不安心:“老爷那么有分寸的人,尚且不能逃过。这京城里耳目众多,万一被发现……!”
“所以,我们不能被发现。”李珺果断地回道:“沈伯伯您放心,他只是在这里养伤,好了以后,自然会走的,我只是不想他病倒在街头。”
“小姐!”沈问庸再次恳求。
“这雪天,难道真的见死不救?您也看到他是受了伤的。”
“好,那我们就留他到伤养好。”沈管家见劝阻无果,只得妥协。
小院子里,任渲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半靠在床榻边,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但是李珺刚走近,他的眼睛又睁开了。
“将军怎么样?”
“还好。”任渲回道。
“我帮您换药。”
不知道是不是那灵花果的作用,任渲的伤口恢复得很好。但是,原来的纱布换下来总归还是有些会牵扯到伤口上,但是他依然面不改色。
“将军是偷偷爬进去的吗?”李珺指着他拿回来的牌位。
“嗯,若不然呢。”任渲淡淡地回应。
“那您这两日都在那里?”
“嗯。”任渲点点头。
“李管事他们?”将军府府被封了,那里面那些人怎么办?
“听说暂时被关到了官府大牢里面,我的案子没有下定论,他们暂时不会有事。”
“这样就好。”
他说的话,李珺总是莫名地相信,且心安。
292传闻
犹豫了一会儿,她又道:“我去宫里见过宜王殿下。”
“兴宝?”任渲皱着眉头看向她。“你去做什么?”
“宜王很担心您,听说也去皇上那里求过情,反倒被皇上关了禁。”
“替我求过情?”任渲似乎不知道。
“是。”
突然任渲不知道是开心还是自嘲地冷笑了几声:“可是,如今我已经不能再帮他了。”
“帮他?”李珺听不明白。“如今是将军您遭了难。”
“是,是我遭了难。”任渲说得凄凉。
“宜王很担心您,所以就算是皇上生气,他也执意去求了情。”
“我知道了。”任瑄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你去吧,我的事情,自己会解决的。”
“那将军先休息。”李珺知道他定是累了。
帮他又端了暖壶进来,在碳盆里加了些碳。李珺才准备退出去。
“谢谢。”
任渲突然说了一句。
这突然的道谢让李珺有些措手不及。
“不,不用谢。”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您就先在这安心养伤吧。有什么需要就跟掌柜的他们说,我只说您是我的恩人。”
“恩人?”任渲自嘲地笑了一声:“不,明日我就走。”
“为什么?你的伤还没好。”李珺不解。
“我此刻并不再是什么将军,而是满城追捕的逃犯,我明日就走,免得再连累你们。”
“什么连累?”李珺有些气愤恼:“我何时觉得你连累我了?”
任渲却只又闭上了眼睛,不再回答。
李珺盯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慢试探地问他:“难不成沈管家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任渲睁开眼否认,但是那目光有些躲闪。
李珺继续劝他:“你别误会沈管家,我外公的事到现在还没有翻案。所以他担心重蹈覆辙……”
“不是,他没有跟我说这些,只是你们刚才说的话我恰巧听见了。”任渲这才说了实话。
“刚才………”刚才他不是在屋里睡着了吗?是怕难堪故意闭着眼睛?李珺有些自责。
“我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任渲反过来劝她。
“可是……”李珺还想再解释。
谁知,任渲突然提高了音量:“我说了我很好!”
李珺被这训斥震住。
“我是我,你是你,我要去哪里与你何干?”任渲这话好似冰刀一般戳中了她。
李珺又恨又气:“对,我要管将军的死活做什么!”
说完便跑了出去,只是她的心中不知道为何又酸又疼,一时竟难过得哭了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沈管家见状立刻上前来问。
“没,没什么。”李珺低着头擦了泪。
“那位将军怎么样?”
“不用管他。”李珺愤愤地说道。
“可是那家伙欺负您?”沈管家猜测。
“不,只是迷了眼睛。”李珺立刻掩了面解释:“我要回去了,里面的人若是要走,您只关照他金掌柜他们,就当他没来过好了。”
“是,老奴知道了。”
交代完这些,李珺便准备要走,刚上了马车又掀了帘子:“最好是劝他养好再走。外面这天又不好……”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沈管家,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老奴知道了。”沈管家还是应了
马车终于走了。屋子里小包子好奇地跟过来:“沈伯,小姐怎么来了又走,来了又走?”
“做你的事儿去,后面雪把棚子快压塌了,还不去帮忙!”金掌柜的跟在后面呵斥。
“哎,哎!”小包子立刻抱头鼠窜般的跑了。
第二日,沈管家送来消息,任渲果然还是走了。
李珺面上不在乎,因为心里还是担忧,所以在李氏同沙氏等人聊天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认真偷听着近日市井、朝堂上发生的大小事件。
好在始终没有听到关于任渲被捕之类的事情,这样稍稍放心了一些。
……
李珊学里已经放了年假,因此在老夫人面前看着的时间也就多了。硬闹着要和李珺一起为老夫人守夜,结果老早就昏睡过去。李珺一人差不多值了整夜,刚刚回一乐居躺下来,头还晕晕乎乎的。
突然听得外面外面街巷上,突然有人敲锣打鼓地喊着:“抓贼啊!杀人啦!”
“怎么了?”李珺又坐起来。
院子里似乎也被惊到了,闹轰轰的。
过了好一会儿,白薇才进来回道:“小姐,外面说是洪将军府上死了个小妾。”
“洪将军府上?”
“是。”白薇给她后面添了一个软枕靠着。
院子里婆子、丫鬟们似乎也在说着这件事。
白薇又小声地靠近李珺道:“而且外面人说是任将军闯进去,本来要刺杀洪将军的,结果他那小妾替他当了一刀。”
“什么?!”李珺不敢置信,瞬间头脑清醒了很多。
他怎么会这么糊涂……
“快打水来给我梳洗。”
“是。”白薇立刻去了。
年节里,整个京城都因为洪将军府上的命案闹得人心惶惶。
上至贵人圈下至百姓茶楼内除了新年问好,唯一共同的话题就是在讨论这桩命案。
“听说那小妾还怀了,真是一尸两命啊!”沙氏感叹。
“谁说不是呢!那姓任的真是心狠手辣啊。”李氏附和。
“宜王舅舅真的那么凶残吗?珺儿你知道吗?”李珊这一问,大家的目光都注视到她这里来。
“啊,见过,并不凶残。”李珺淡淡地回道。
“咱们在高家好像见过啊,我觉得看起来也很凶的。”陆玲珑补充道。
“是吗?”李珊回忆不起来。
李氏也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珺儿你别只是是看那外表,人心险恶的地方你们小姑娘还没见过呢!”
李珊将信将疑地听着李氏说的。
李珺开始后悔那日没有留下他。他的伤好了吗?能躲过洪府上下还有京里官兵的追捕?难道是为了报仇误伤?
李珺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并不相信他会滥杀无辜。
“听老爷说,有人在齐王府附近见过那任家小爷。”一直没有说话的谢氏道。
“如何?我说吧,肯定是他干的了,洪将军揭发了他,他一定记恨在心,回来复仇来了。”李氏确定道。
“哎呀,天子脚下,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沙氏似乎有些害怕。
“所以说啊,真希望赶紧抓了他。”李氏道。
“那齐王呢,他不是与齐王妃亲弟吗?”
“是啊,就因为这个,齐王妃都好些花会没去了。”李氏神秘兮兮地低声道。
“看来婉妹妹去的不少啊?”沙氏很羡慕。
“哪有。”李氏推辞。
“瞧这形式,平王怕是稳稳的要登基了。”谢氏慢悠悠地说着,众人听了竟然都默契地点点头。
“所以说,还是婉妹最有福气。”谢氏又道。
“怎么说?”沙氏挑着眉毛。
“庭远最近和平王走得很近吧?”谢氏问道。
李氏掩着笑意,回道:“大嫂嫂听说了?不过是平王有用得着咱们陆家和庭远的地方。”
“平王若是登基,辅佐他的人好处能少的了吗?”沙氏咂咂嘴:“还是妹夫有能耐。”
李氏但笑不语。
293朝会(上)
“婉妹若真是发达了可别忘了咱们娘家人。”沙氏笑着提醒。
“承二嫂嫂吉言,后天我和玲珑还要跟庭远一起去信王府上拜年呢!”
“信王府?当真?”沙氏真是羡慕得很。
“信王府上似乎没有女眷啊。”谢氏记得。
“是,信王妃去世后,信王一直未娶。”
“真是有情有义。”沙氏感叹。
“且信王身子也不大好,和府上下都是平王在操持。若说起这平王殿下,真是天上神仙般的人物,我们亲眼见过的。”李氏如同说书人一般,沙氏听得认真。
“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有听说府上有过丫鬟近侍什么的,模样好,待人温和,作风也正派。”李氏满满的赞誉。
“所以才能这么被皇上看重。”谢氏附和。
“不过先前听说,前相谢大人并不这么看重。”沙氏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谢氏脸上立刻不好看了。
“对了,平王是不是已经同高家那个‘皇后女’定了亲?”沙氏又转了话锋。
“是的,这个问珺儿姐姐,她也知道。”陆玲珑指着李珺:“是吗?”
“大概是吧。”李珺并不想多说什么。
“哎呀,真是郎才女貌啊,现在的皇后女又是将来的皇后,高家也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呢。”沙氏更加羡慕。“不过,玲珑后日也要去信王府上吗?”
“是。”
“万一,被平王看上,以后做个贵妃也是不错的。”沙氏笑道。
“二舅母您说什么呢!”陆玲珑一下子红了脸。
“二舅母同你说着玩呢。”沙氏讪讪。
但李氏似乎也不太像继续这个话题:“对了,瑜儿、瑞儿大过年的怎么也没回来?”
“他们两个啊,终于懂事了!”沙氏长叹一声。
“怎么?”
“说是为了要在今年的太学入学试上考取,若不然再也不回来了,所以留在书院苦读呢。”沙氏又高兴又无奈。
“哎呀,这么乖,只是这寒冬腊月,也苦了他们了。”李氏感慨。
“谁说不是呢?我同你二哥也没有那么逼迫他们,但是这两个孩子自己要好。”
……
李珊不喜欢听这些朝堂言论,偷偷把李珺拽到一边吃着果脯:“你信吗?”
“信什么?”李珺好奇。
“我那两个捣蛋哥哥会苦读?”
“那他们留在那里做什么?”
“干什么?玩儿呗。”李珊猜测:“我娘能让他们受苦吗?银子、吃穿用度还不是准备了双份地送过去!他们不回来是不想受管束。”
“不会吧?”
“你瞧着吧,他们明年能考上太学?我可不信。”李珊信誓旦旦。
李珺笑着摇了摇头。
因为李珺还挂着清君的名号,正月初一少不得也要去去宫里走动拜年。
刚到了坤宁殿,正巧遇见皇后同高圊卓都穿着朝服似乎要走。
“珺儿来了!”
李珺蹲下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请郡主金安!祝皇后娘娘、郡主新年大喜大福!”
“乖了乖了。”皇后娘娘笑着从罗嬷嬷手里接了一只金丝编织的锦袋递给李珺。
“多谢娘娘,娘娘和郡主这是要出去吗?看来珺儿来的不是时候。”
“应该说正是时候!”高圊卓笑道,“正好你也穿着朝服,娘娘要去参加宫里的朝会大宴。我正发愁没人陪着呢,你同我们一块儿去吧!”
“朝会大宴?”李珺知道这是很重要的宴席。
“皇上要宴请大臣和外国使节。”高圊卓解释。
“这,这珺儿如何去得,不行不行。”李珺连忙摆手。
“娘娘!您说珺姐姐能不能去?”高圊卓又对着皇后撒娇问道。
“去去,既然来了,自然一起去,你有些日子没在宫里了,我们还怪想你的。”皇后笑道。
李珺心头一暖:“自乡下回来进宫来了一会,正巧您在睡着,就没打扰。”
“嗯,听圊卓说了,你做的药皂很好,味道也好闻。”皇后夸赞。
“娘娘喜欢就好。”
“所以你还是要多进宫来啊。”高圊卓笑着不由分说拉了李珺一道出了门。
“我去真的没事吗?”李珺还是有些紧张。
“去吧,皇上、娘娘都喜欢热闹。”高圊卓再次肯定。
“你本就是在本宫这里当差的,但去无妨。”皇后最后给李珺吃了一颗定心丸。
朝会大宴在大庆殿内举行,五品以上的京官按例都要出席。
殿庭前的法杖仪式一直铺到大庆门门口。两边也都站了穿着朝服的官员、身披金甲的兵士们。
“时辰还没到,咱们先去后殿等着吧!”皇后道。
“姑姑,我带珺姐姐去殿前看看热闹。”高圊卓知道不可能那么快开始的。
“你啊,又想捣乱不成?”皇后摇摇头。
“不会,珺姐姐没见过大朝会,圊卓带她去玩玩嘛。”
“好了,好了,去去就回,一会就要开始了!”皇后嘱咐。
“是!”就这样,李珺跟着高圊卓从大庆殿后门悄悄溜了进去。
穿过殿后重重布幔,展现在李珺眼前的景象让她深吸了一口气:大殿内除了中间一条金银五彩丝线绣成的地毯,一直蔓延到门口,两边都摆了数百张案几小桌,两边宫女侍人来回穿梭,迅速摆好了铜壶酒盏。
再转身,后面的金銮宝座上九龙盘旋,还有四个特别壮士的披甲士兵临列两旁,脸色不怒自威,让人害怕。
“看花眼了吧?那是镇殿将军!”高圊卓介绍。
“好多人!”
“那是自然,还会有很多外国来朝贺的使臣呢!”
“哦。”李珺咂舌。
“咱们到前面去瞧瞧。”两人逆着进来的人流,好不容挤到一半,突然看到高士林同赵德丞正迎面走进来。
“德丞哥哥!哥哥!”高圊卓喊道。
赵德丞穿的是皇子的金色的朝服,腰上缠着玉带,更显玉面威严。
高士林呢,手里不知道还提着什么,偷偷地不时往嘴里面塞着。两人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他在桌上顺手抓了一把果子。
“怎么有了夫君,哥哥排到第二位了?”高士林质问高圊卓道。
“妹妹只是顺口一喊而已。”高圊卓同高士林讨着好。
“不要解释了,哥哥我反正是伤心了。”高士林摇头。
294朝会(中)
李珺同赵德丞都被他逗笑了,高圊卓是又急又气:“妹妹没有!”
“李清郡也来了。”高士林又把话头转到李珺身上。
“给平王殿下、高大人请安。”
“倒是好久没见了呢?”高士林笑道。
“是。”
“珺姐姐上次回来进宫你们没见着。”高圊卓解释道。
“是,只有你见着了!”高士林敲着她的额头。
李珺下意识看了赵德丞一眼,谁知他也正好在看她,她立刻收回目光转向旁边。
突然,她发现殿门口熙熙攘攘进来的人群里,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不动。那背影好生熟悉,待他转了半边脸过来,李珺的心咯噔一下,竟然是任渲!
她垫起脚歪着又看了一下,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了?”高圊卓注意到李珺的异常,询问道。
“啊,没什么。”李珺立刻笑着说道。
赵德丞也转了身,他似乎业发现了什么,脸色一变,正要追上去。
李珺“诶呀”一声歪倒趁机拉住了他的衣袖。
“珺姐姐,你怎么了?”三人都被她吓坏了。
“我,我有些不舒服。”李珺红着脸装作很痛苦的样子。
“哪里不舒服?”赵德丞也停住脚步,转身扶着她。
“只是突然头晕的很。”李珺继续地扶着额头。
“是不是累着了?见天在家伺候你们老祖宗。”高圊卓猜测。
李珺没有否认,只苦笑一下。
就在三人都看着她,不再注意殿门口的时候,任渲似乎已经不见了。
李珺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道歉:“我没什么了,吓着你们了。”
“只怪我也不该硬喊你来这宴席。”高圊卓有些内疚。
“不,我今个也是长了见识。”李珺道。
“你真的没事了?”赵德丞和高士林又再三确认。
“嗯,大概真的是昨天守夜太晚,今个又没怎么吃东西,所以头晕。
“哎呀,你这真是的,待会多吃一些!”高圊卓埋怨道。
“也不能多吃,要慢慢来。”高士林嘱咐。
“多谢,我没事了。”
“那你还在到后殿休息去吧!”赵德丞建议。
“我带她去!”高圊卓自告奋勇。
正说着又有几位相熟的大人过来,赵德丞与高士林也不便再跟着,继续在原地聊了起来。
这边,李珺的心还提着,任渲何时混进来的?这里这么多耳目都是认识他的,他竟然还敢来?
此刻皇上的御驾还未到,李珺环顾四周,问高圊卓:“宜王还没有来吗?”
高圊卓摇摇头,失落地回道:“兴宝哥哥他最喜欢热闹了,但是听说齐王叔叔告病了,今日恐怕是不会来了。”
“哦,”李珺默默地盘算,看来只能自己去找任渲了。
她便推说想出去吹吹风,让高圊卓先回去了。
突然,远远地瞧见大伯李茂昆也来了。但是他在那人群中,几次想说话似乎都没插上嘴,最后一人孤孤单单地在角落上落了座。
“大伯。”李珺上前去打了招呼。
李茂昆有些惊讶:“珺儿,也来啦?”
“是,跟着皇后娘娘来的。”
“哦哦,那你得把娘娘伺候好了。”李茂昆还是长辈地样子嘱咐着。
“是。”李珺欠了身。
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位身着武官服侍的男子。
“将军!”李茂昆热情地迎上去喊道。
“李大人!”那洪将军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身着金盔银甲,应该是品级很高的武将了。
“贵府上还好吧?”
就在李茂昆关心询问的功夫,他旁边又簇拥来了好些人。
“洪将军,您没事吧?”
“是啊,府上那事情还没抓到到人吗?”
……
他就是和任渲一道去广西镇压暴民,最近府上出了命案的那一位洪基堂将军?李珺斜眼瞧着他同诸位朝臣们谈笑风生,满面春风。
难道说任渲今日来是为了复仇?一直追到宫里来杀他?
李珺这么想着,又紧张地在他四围看了一遍,还好并没有发现任渲的身影。
殿外响起了鼓乐奏鸣,皇上和好几位身着外族服饰的人一同笑着也走了进来。
众人都迅速各自归位,站立相迎。李珺也回了皇后下首的位子。
“你好些了吗?怎么没出去?”高圊卓问。
“正要出去,皇上来了,也不好乱走动。”
“是,你难过我等会带你出去。”
“不,已经好多了,可能就是饿的。”
“那你先吃些糕点。”高圊卓说着趁别人不注意,塞了一块水晶糕在李珺嘴里。
李珺吓得憋红了脸,低头,囫囵嚼了两口便吞咽了。
殿里的人已经陆续都站好。
“那些人都是外国使臣吗?”李珺问高圊卓。
“是啊,你瞧那个头上戴着金冠,后面托着个大尾巴的就是燕国使臣;还有另外一边穿着红色外衫,腰上戴着金牒的据说就是天寿国的,还有那些留着大胡子的是南蛮僧臣……”
“还有僧人?”
“南蛮那里皇家都是入了度牒的俗家弟子,所以寺庙都是皇家的。”
“哦。”李珺虽然看了很多外公周游列国的图志,但是真的亲眼见到这么多外族人还是第一次。
“难怪长得都各不相同。”
两人正议论着,突然瞧见赵兴宝竟然也跟在最后进来,看上去一脸庄重。
“兴宝哥哥!”高圊卓惊喜道,赵兴宝大约也瞧见了她们,也不过只是点头微笑。
很快,皇上一声令下,大赵国一年一度的朝贺大宴就在箫鼓乐中拉开了帷幕,群臣共同举起酒杯,欢庆新年。一番朝贺酒祝之后便是舞乐表演,好不热闹。
“是乐坊的表演!”
一旁来回引导奏乐人、舞女入场的,正是乐坊的曲艺曲大人。
“这一身羽衣真美!”高圊卓也赞叹。
“这是《霓裳羽衣舞》先前在乐坊时,我帮她们奏乐练习的。”现在想来在乐坊谱曲练琴的时候还是挺有趣的。
“你不是还有一曲成名的《清风吟》?”高圊卓笑道。
“郡主就饶了小女吧!”李珺假装哭诉。
两人笑着靠成一团,皇后也被吸引地看过来,暗示她们稍安勿躁。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那燕国使臣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同皇上行了一礼,像是要去如厕,旁边的宫女便即刻去扶了一扶。
他的手却趁机在宫女身上乱摸,一旁李珺忍不住暗道:什么燕国使臣,竟然敢在这朝会上这么嚣张。
“怎么了?”高圊卓发现李珺脸色不对。
李珺便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她。
“唉!这种事就算皇上看见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圊卓也无奈地很。
“在别国也可以这么自以为大?”李珺奇怪。
高圊卓在她耳边道:“现在大赵国虽然表面上看上去繁盛,但是周围诸国也都日益壮大,对咱们都是虎视眈眈的,打起来都是劳民伤财,所以皇上姨夫总以议和不议战的,这些我也是听说的。”
295朝会(下)
“这么做确实不错,但是长期下来不就会被他们当做软柿子拿捏不是吗?”李珺愤愤地喝了一大口果酒。
一股浓浓的香味沁入心脾,“咦,这是什么酒就这么好喝?”
高圊卓神秘地笑着:“是吐蕃那里进贡的葡萄果酒,比京城里的好喝吧?
“是,果味更浓郁。”
“颜色也美,紫红紫红的。”
高圊卓摇着她那那翠绿色的细腿酒杯,与那紫红色的果酒十分般配,
李珺顺口夸赞道:“郡主的杯子配这酒好别致。”
“好酒配金杯,这是我向哥哥要来的。”高圊卓嬉笑。
两人就这样又互相敬了两杯,都喝得小脸红扑扑的。
“咦,皇上呢?”高圊卓拎着着酒壶正要给皇后添酒,突然发现后面御座上空了。
“回郡主,皇上刚刚出去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罗嬷嬷回道。
“都出去了吗”?李珺眯着眼睛扫了一遍下面的座位,不止皇上赵德丞、赵兴宝、高士林还有那位洪将军等都离席了。
“是啊?好奇怪。”高圊卓也嬉笑着问道。“算了不管他们,我们继续喝。”
没有皇上在场的筵席依然热闹非凡,这会儿上来的杂耍表演。只见一个男子,把一只青花瓷坛顶在头上一直旋转着也没有掉下来。
众人都吆喝着叫好。
赵德丞不知道从哪里又悄悄进来了,同另外几位外使敬了一杯酒,说了几句话,着人把他们都送了出去。
“娘娘,这是结束了吗?”高圊卓回头问道,谁知罗嬷嬷正同皇后在说什么,皇后脸色已经变了,朝李珺他们轻声喊道:“圊卓、珺儿不要喝了,咱们也走吧!”
“什么?皇上还没回来,我们怎么能走?圊卓还没喝够!”高圊卓抗议
望着喝红了眼的高圊卓,皇后摇摇头:“走吧!筵席要散了。”
“什么?什么散了?”高圊卓还是含糊不清地问着。
李珺虽然也喝了不少,但是高圊卓喝得太猛,比她还醉些。只能拉扯着把她扶起来。
正如皇后所说,不光是她们,曲艺带着乐师舞女们先退了场,群臣也都慢慢撤离了大庆殿。
李珺陪着高圊卓在后殿等轿辇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的偏殿之中传来了皇上怒吼的声音:“还不从实招来!”
李珺顿时酒清醒了大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任渲被抓住了吗?她招手让夙辰过来扶着高圊卓,自己悄悄走到墙边,贴着耳朵去听,但是又听不见什么,头还是晕乎乎的,难道自己听错了?
“珺儿!”高圊卓又喊起来。
“哎,来了!”李珺连忙应道。
一定是自己喝多了。
……
“证人、物证俱在你还不承认吗?”御座上,皇上怒不可遏地质问道。
台下跪着的任渲一脸冷漠,嘴角还带着血迹,肩上、身上都是伤口。面对责问他一言不发。
快解释啊!李珺恨不得替他喊出来,可是自己为什么发不了声音。
皇上似乎没有耐心了:“来人呐,给朕压下去,斩立决!”
门口好几个侍卫立刻进来,将任渲提起来就往外走。
快解释啊,你是被冤枉的!李珺急得想要拦住他们,可是自己还是动不了。
那些侍卫像是天兵天将一般,很快带着任渲来到了刑场。
执刑的正是赵德丞。他穿着紫色的官服,带着长翅官帽,表情严肃地看着刑场上的任渲。待旁边的师爷念完了圣旨之后,他狠狠地扔下了那签令牌。
高大的刽子手拔了任渲的亡命牌,举起刑刀就要落下……
“不要!”李珺惊呼一声坐了起来。
眼前是暗红色的罩顶帐帷,一个穿着宫女装的丫鬟正在旁边整理着什么。
旁边怎么好像有个东西压着她的腿。
原来是高圊卓在她旁边睡得香喷喷的,一只手、一只脚正压在了她的身上,难怪她觉得呼吸不过来。
李珺扶着额头一看:“郡主?这……这是宫里?”
“清君醒了?”那宫女转身过来,果然是夙辰。
“我们?”李珺的头还是有些晕。
“昨个郡主和清君陪皇后娘娘参加朝贺大宴喝多了些,回来就睡了。”
“原来如此。”李珺平缓着自己的气息。
刚才那是做梦吗?不会是真的吧?可是怎么觉得这么真实呢?
“夙辰。”李珺轻声喊道。
“清君有什么吩咐?”
“昨日宫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吗?”李珺试探着问道。
“什么大事,昨个是大朝会,可不就是大事,到处都喜气洋洋的。”夙辰笑道。
“哦,是是。”肯定是自己做梦,那就好,李珺这才安了心。
谁知,等两人起来后一起去拜见皇后娘娘,娘娘的脸色却不太好,正同罗嬷嬷说着什么。
“真的下令要斩了?”
“是。”
“真是作孽啊!”
李珺听了心中一惊,但面上却又不敢表露。
“姨母!”高圊卓拉着李珺进去。
“皇后娘娘!”两人行礼之后分坐两边。
皇后同罗嬷嬷自然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睡醒了吗?”皇后宠溺地问道。
“还好。”高圊卓嘟着嘴。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贪嘴!”皇后点着她的道。
“哎呀,知道知道了!”高圊卓求饶道。
“嬷嬷,把那醒酒汤给她们盛两碗来。”皇后嘱咐。
“是。”
李珺心中惦记的是刚才两人的对话。任渲真的出事了吗?她心中惴惴不安地喝完醒酒汤。
“珺儿你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高圊卓问道。
“郡主,刚才皇后娘娘说的是谁要被斩首了?听着怪吓人的。”李珺小声地问高圊卓。
“这个是朝堂上的事儿,咱们不用理会。”高圊卓摆摆手。
“是。”李珺讪笑道。
“但是既然你想知道,咱们就问问姨母。”
“哎……”李珺刚想拦着,高圊卓已经装作好奇地样子问道:“姨母,刚才你们说谁要被斩首了啊?”
“小孩子家怎么关心这个?”皇后娘娘似乎不想提起。
“您就说嘛!”高圊卓撒娇。
“是洪基堂洪将军!”
“什么?就是之前说的家中小妾死了的那位?”高圊卓也听说了那个传闻。
不是任渲?李珺窃喜。
“是啊。”
“他怎么会被斩首?”高圊卓问出了李珺想问的。
“自然是犯了大罪,你们姑娘家的不懂。”皇后轻茗了一口茶道。
“您说了圊卓就懂啦!”高圊卓嬉笑道。
“不是姑母不说,这本就是朝堂上的事情,咱们后宫是不得议政的,你从今个开始也要懂这个道理,知道吗?”皇后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一些。
“哎呀,知道了。”高圊卓就怕皇后娘娘又要说出一大串道理来,赶紧自己说道:“圊卓不问不就是了嘛。”
皇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李珺心里的疑团却更重了,任渲没有被抓?怎么洪基将军反倒要被斩首了?
“不过吗,还有一个消息你恐怕喜欢听。”皇后娘娘突然又道。
“什么事?”高圊卓问。
“兴宝那舅舅是被冤枉的,已经平反了。”
“什么?真的吗?果然是冤枉的,我说渲舅舅也不是那么坏的人啊!”高圊卓拍手道。
一旁的李珺也欣喜若狂,果然是平反了,他竟然平反了……
296平反
午后,李珺正准备告辞出宫去,高士林陪着高夫人来给皇后娘娘问安来了。
“哥哥怎么留了胡须?”高圊卓昨个没瞧仔细,今日近距离地一看才发现高士林原本白净的下巴上,竟然留了一茬短短绒须。
高士林有些得意地摸摸自己的短须道:“你哥哥我现在好歹也在朝里,模样又长得这般俊俏,若是不留着些短须,难以服众!”
高圊卓同李珺听了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哥哥原来是装老啊!”
“非也,哪里叫做装,就是哥哥本来的气度!”高士林甩着长袍下摆,故作姿态地看着她们俩。
“哈哈……”但是两人笑得更厉害了,惹得皇后同高夫人也看过来。
高士林觉得没了面子,有些无趣地轻咳了一声,便只在那里喝茶,任凭高圊卓再逗他也不再理睬了。
待皇后同高夫人去里屋叙旧,李珺悄悄凑到高士林面前:“高兄!”
“小小珺?”高士林以为她还要取笑他,板着一张脸。
“请教一事。”
“怎么了?”高士林瞧出李珺的谨慎。
“听说有人要被斩首了?”李珺轻声试探。
“你昨个也在是不是吗?”高士林答非所问。
“嗯?”
“哦,你们并没有出去。”高士林这才故作神秘地说道:“我也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只是昨晚见平王突然急匆匆地要出去,便想着也去上个净房什么的。谁知随后皇上也出来了,平王说是洪将军同那燕国使臣正在偏殿内私下里见面。
我们到了偏殿的时候,果然发现两人不知道在密谋什么,皇上一怒之下直接把两人都先捆了。
然后那燕国使臣身上还搜出了一份洪将军亲笔的信件,里面正是大赵国边境的图志。”
“什么?!”李珺也很惊讶。“那是谁发现他们在密谋的?”
“应该是平王吧。”高士林也有些迷糊:“不对皇上出来的时候是和宜王一块儿的,也可能是宜王发现的。总之那洪将军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勾结外国使臣,你说可气不可气!”
“所以是因为这个,洪将军才被抓了要斩首吗?”李珺又问。
“是啊,他之前一直污蔑是渲舅舅勾结外国,想不到他自己才是。”
“那后来呢?李珺又问。
“对了,昨个宜王也很厉害,当时就跪在那里请求皇上再次为渲舅舅翻案。”
“说得真是声泪俱下,从老将军战死沙场到渲舅舅的英勇伟绩,让皇上听得,就差要为冤枉了渲舅舅而痛心疾首地反过来向他请罪了。”
“真的吗?”
“不过,”高士林突然停住有些奇怪地说:“虽然我知道宜王上次也站出来替渲舅舅说话,但是昨个那些话怎么说得那样好,这不像是他平时说话的风格啊!”
李珺眉头一动,帮他解释道:“好歹也是大赵国的皇子,帮皇上做了那么些事情,他也成熟了吧。”
“也是。”高士林点点头。
“那皇上当即就为任将军平反了吗?”李珺再问。
“也不是,昨晚平王、宜王还有好些大人都没有回去,连夜审讯,还查出了好些洪基堂手下的坏事儿,他才终于承认了诬陷渲舅舅的事情,宜王又找到了洪基府上小妾被他掐死的证据。”
“那小妾是他自己杀的?”
“对,那洪基堂发现小妾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一怒之下掐死了她,还推在了渲舅舅身上。”
“太可恶了!”李珺义愤填膺。
“不过他又说那天渲舅舅真的到他府上去过,一定是想杀他,没有得逞。”
“他看昏眼了吧!”李珺下意识地替他否认。
“可能吧,反正今日早上洪基堂被暂时押送到了刑部大牢,他罪大恶极按律已经判了斩立决,但是碍于还在年节里,过了十五才会行刑。”
“嗯嗯,原来是这样。”李珺紧张地握着拳头。“这次任将军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了。”
“躲躲藏藏,难道他真的回到京城了?”高士林问道。
“啊,没,没有,我也不知道。”李珺摆摆手:“只是替他开心顺口说说。希望任将军没事。”
“是啊,所以皇上很懊悔呢,晨间就宣旨取消逮捕令,渲舅舅若能回来,官复原职。
“那真是太好了!”李珺心里终于安定。
“只可惜,不知道渲舅舅现在在何处!”
“他会回来的,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李珺很肯定地道。
“希望如此。不过,宜王这回倒是真的是争气,不仅让皇上同意翻案,还赐了赏,吩咐今后继续同平王一起查阅奏章呢。”
“这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吧。”
李珺心道:虽然赵德丞在政事处理上更胜一筹,但是赵兴宝也是有仁心的,这些事对他来说也是一个磨炼的机会。
果然,不过几天的功夫,京城里像是风向改变了一般,大家讨论的还是任渲,不过都变成了惋惜、关心,而对那洪基却是完全的唾骂、愤慨。
有道是:骁勇善战任家将,含冤飘零无处诉。奸诈狡猾卖国贼,却是洪门府里狼。
李珺有了“定心丸”便不再去听那些个家长里短,除了老夫人那里,得空便是在露星斋里帮忙。
只是没想到,还没到正月十五,又传出洪基在大牢内畏罪自杀的消息。一时让人唏嘘不已。
露星斋
“珺儿你买这么些名贵的药材做什么?是要把露星斋开成药斋吗?”李媛责问正在代她写信的李珺。
“什么?”李珺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媛朝外面努努嘴,李珺疑惑地走出来一瞧,采苓正捧着好几十包药材。
“什么东西?”李珺拿起来闻了闻,果然都是上好的药材,其中有好些都是市面上鲜有的珍品。
“这些是哪里来的?”李珺问道。
采苓把药材全都放在茶桌上反问:“不是小姐您买的吗?”
“没有啊。我并没有买什么药材。”李珺解释。
那真是奇怪了,采苓皱着眉头回想:“刚才,我在门口收拾茶碗,突然一位老爷模样的管事问我:‘这儿是不是露星斋?’
我自然答:‘是。’谁知他转身就让车夫从车上搬下来很多药材说是送给小姐的。”
“管事?”李珺挖空脑袋想着到底是谁呢?难道又是赵德丞?他上回送过灵花果,莫非因为老夫人的病他又送了些药材来。?
“你不认识吗?”
“没有亲眼见到,这珺儿也说不清楚是谁。”
“那管事刚放下药材,还没等采苓进屋叫小姐他就走了。”采苓道,害她跑进跑出没赶上。
“咦,这里还有一封信。”采苓指着其中一包药材上绑着一张信封。
李珺赶紧拆开,里面只写了两个字:“多谢。”
297感谢
“小姐帮过人?”采苓问道。
李珺迟疑了一下,反问道:“那位管事是不是姓李?”
“这个采苓倒没有问。”
“那是不是长得中等个子,大约四五十岁,眉毛中间有一颗痣?”
“嗯?小姐知道他是谁了吗?”
“到底是不是?”李珺也着急了。
“是,是!”采苓点点头:“那模样瞧着、说话语气都让人觉着容易亲近。”
那就对了。
李珺琢磨这药材定是任渲让李管事送来的。
一旁的李媛却不知道其中缘由,把李珺拉到里间问道:“你又闯了什么祸,那管事是什么人?为什么人家要送你这么多药材?”
李珺笑着解释:“姑姑别着急,并没有闯什么祸,这事您也知道的。”
“知道什么?”李媛还是一脸疑惑。
“就是上回,珺儿在郦庄救的任渲任将军,现在他终于洗脱了冤屈,自然是想要感谢我替他医治吧。”
“原来是那任家的,这任将军也是,他都已经好了,送这么多药材给你做什么?你又没生病,这不是徒增晦气吗?”李媛埋怨道。
“不,姑姑,我知道他送这些药材的用意。”李珺道。
“他大概也是感恩我那是义诊的情义,也想为百姓做些事情。而且是以珺儿的名义。明日我再去郦庄一趟,把这些药材就分给那些需要却买不起的农户吧。”
“这样?那也还说得过去。”李媛这才点点头。
谁知第二日,李珺刚出了城门的就看见那茶铺中端坐着的任渲,平安也在,笑嘻嘻地请了李珺过去。
“将军这是在此驻守还是特意在等小女?”李珺板着脸问。
“自然是在等你。”
“将军怎知我会到这里来?”李珺疑惑。
“这是去郦庄的必经之路。”任渲道。
李珺想起上次他临走时说的那些话,还是觉得有些意难平,遂继续激他:“将军说过您是您,小女是小女,此番又是何意?”
“那时我是逃犯,不想连累你。”任渲无奈道。“你这么聪明如何不明白。”
“将军错了,小女愚钝的很,生怕那是你受了重伤还在城中乱晃被捕,满京城地去找,结果将军并不需要。悄没声的把那洪将军和燕国使臣就在宫里被堵了个正着,将军就平反正了名。”
“所以,只是将军聪明,小女愚钝而已。”
“你,你这说的是反话。”任渲听出来她还有气。
“小女不敢。”
任渲挥挥手让平安屏退左右,才道:“今日我同你说的绝对都是真话。我如今能得以平反,不论旁的人,头一个要谢的定是你。”
任渲此刻说得真诚,李珺正好迎着他的目光,又怯怯地避开了。
他继续道:“若不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还谈何平反,只白白让那些奸臣逆贼继续蒙骗朝堂罢了。”
“且那些送去的药材也亦然懂我之意,若不,我在此处也等不到你。”任渲难得语气温和地解释。
李珺本来还欲摆摆样子,此刻却一丝气也撒不出来了:“那,就多谢将军慷慨解囊,施药为民。”
“我听说你在那里都是义诊,并不收人诊金,这些也权当我付的诊费吧。”
“是,我是义诊不收那乡民的诊金,将军本就不是普通百姓自然是要收诊金的,这些药材也尽够了。”
两人说一句回一句,倒把旁边的平安看得糊里糊涂的,暗自嘀咕:“没想到,这云谦变成了李珺这般厉害,连将军在她面前也要低声下气。”
茶铺内,不知道是不是被任渲刻意阻了,除了一个茶掌柜和他们,并没有其他客人。
李珺四下看了一眼,又低声问道:“小女还想问一句,大宴那一日,将军是不是进了宫?”
任渲似乎没想到李珺会问这个,楞了一下,点点头道:“是。”
李珺深吸一口气又问:“那洪基被发现……”
“这件事你就不要在过问太多了,对你没有好处。”任渲好心嘱咐:“总之他是咎由自取,恶人恶报而已。皇上是不会冤枉了他的。”
“这个小女相信,况且他已经死了。”
“他自然是要死的。”
“什么意思?”李珺疑惑。
“我不能够同你说太多。”任渲也压低了声音:“这么些年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很怕死的人。皇上刑罚之时,不过是上了几种低量的刑具,他就全部招了。又怎么会在没有行刑之前自杀呢?”
“或许是他心中惧怕砍头呢?”李珺猜测。
“也许,但是洪府一门几十口人,在他自杀那一天全都消失了,连个给他收尸的都没有。皇上因此还下令去洪家祖籍追捕。”
“这是什怎么回事?”李珺不明白。
“洪基犯的是株连的大罪,皇上念及先祖去了他株连的罪罚。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所以还是要抄家、去衙门领差使赎罪的。但是洪家人不但没有去大牢内帮洪基收尸,所有人都消失了,不是很奇怪吗?”任渲解释道。
“大概是逃走了吧。”
“只能是这么猜测,但是城门卡口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难不成还有什么阴谋。”李珺又问。
“就怕是余党未灭,哪日又东风再起啊!”任渲感叹:“我虽然人已经在京城,但是皇上的旨意,这案子的结果是要传到之前我同洪基堂镇压的广南诸路去的。
钟保却在那之前就传了消息过来:在那里跟着洪基堂的下属,就是一起策反我的那几人,在一次外出巡查之中被那刘相余党伏击,全部阵亡了。”
“这么巧合?都没有发现有人埋伏吗?”
“这刘相已经被我们灭了几个月之久了,他们自然疏于防范。”
“那就是被余孽乘虚而入了?”
“所以钟保他们加强了巡视,除了那一次伤亡,周围哪怕是平民也没有被这些人袭击过。”
“没有其他的事件?所以,你们怀疑他们是被杀人灭口了?”李珺恍然大悟。
“是。”
“对了,那同样被抓住的燕国使臣呢?”李珺突然想起来。
“虽然是被抓了现行,但是碍于燕国外交,皇上只是加以小惩,燕国也替他保证不再重犯,且我们那外使胡劼大人还在燕地,自然交换了回去。”
“那洪基堂和他那下属的死会不会是燕国人所为?”
“应该不是。”任渲反驳道:“若你是燕国人,是不是希望死了一个细作,还要再有细作接替呢?至少广南诸路那些人他不可能去杀的,恨不得那些人能接替洪基堂继续向他们传递信息才好。”
“也对,那皇上现在对您的误会解除了吗?”
“皇上虽然宅心仁厚,先前对我也算看得重,但是谗言听多了也是会误会的。”
“所以您的意思是要多待在皇上面前进忠言了?”
“也许吧。”任渲苦笑。
“对了,在宫里宜王所说的是不是您教的?”李珺又问。
“你怎么知道?”任渲挑眉。
“因为高兄说与他往日不同,说得有理有据,且句句击中要害。”
“也多亏了兴宝。我那日若是冒然出现在宫中,只怕是平反无望,还要被当做贼人击杀了。”
“那将军之前为何好似对宜王所为并不是很高兴?”李珺疑惑。
“何时?”
“就是在城南酒楼时,小女告诉将军宜王曾经为你求情。”
任瑄眼神躲闪了一下,否认道:“没有,不过是逃亡累了,怕不明不白的死了。”
“我其实那日连齐王府也去了。”李珺也坦白道:“但是府里自从你出了事就闭门不见客了。”
“是,他们也要自保。”任渲似乎很坦然。
“那将军平反的事他们应该也帮了忙吧?”李珺追问。
“自然是帮了,好歹是一份助力……”
不知为何,李珺竟然又听出了一丝悲凉之意。
298喜帖
齐王府
“是李茂晟之女救的你?”齐王妃面对着铜镜看那身后的人影。
任渲脸色微变,旋即恢复点点头:“是,那时我正好受了很重的刀伤。”
齐王妃轻叹一口气,轻抚着额上的一道细纹:“知道你做事稳妥,这一次那洪基堂老贼陷害,让你受罪不小,但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要更加小心些才是。”
“是,姐姐教诲的是。”任渲颔首。
齐王妃略停了一下,又转身幽幽地问道:“只是,听说你今个还特意去见了那丫头?”
任渲目光下沉:“是,道一声谢。”
“你不会是看上那丫头了吧?”齐王妃挑眉。
“没有。”任渲淡淡地回道。
齐王妃不相信地盯着他,旋即又似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别说姐姐没提醒你,这李家一直同张家交好,虽说那李茂晟不大跟着一起,但是王爷说那丫头从小就跟着她外祖沈老长大的,那沈拂之前可是帮着康王、信王做事的,如今这平王得势,你别被人家利用了还不自知。
“知道了,不会的。”任渲垂着头回道。
“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应该懂,也是为你好。”齐王妃略停了停有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也不小了,之前也有些人家打听你,可有意向结亲?”
“大事还未定,父仇还未报,渲儿何以成家!”任渲立刻义正严辞地否定。
齐王妃一听笑了笑:“我也就是说说,你说的这些也确实很重要,你明白就好,对了,兴宝最近在宫里可好?”
“眼见着开春,皇上分派了工部让兴宝阅理。”
“工部?”齐王妃冷哼一声:“还是没把我们兴宝放在心上……”
“总要踏踏实实作出些事儿来,精一而为之更显能。”任渲道。
齐王妃听了立刻眉头舒展:“行了,行了,如今你能平反,王爷和我就放心多了,兴宝的事也慢不得了,平王靠着韩相已经搜罗了好些人心。”
“做的多错的多,总会找出纰漏。”任渲冷声道。
“所以王爷说兴宝还是得由你辅佐着才好!”这话听着像是赞誉,任渲却并没有舒眉。
“那你就去忙吧!”
“是。”任渲正要离去,齐王妃又突然喊道。
“我说好好同你说什么亲事。下月初八高家喜宴,兴宝定会去参加,你要帮忙看着点儿。”
“喜宴?”任渲愣了一下:“高家小姐这是要……”
“哎呀,你说到哪儿去了,是高家少爷,与兴宝同在太学的探花郎。”
“那是高士林,要成亲了吗?”任渲有些惊讶。
“是啊,也就比你小了几岁,可不就成亲了。”齐王妃感叹。
“好,知道了。”
李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收到去帖子,再次去高府,竟然是去参加高士林和裴玖儿的成亲礼。
大红底子衬着的烫金的喜字:高士林、裴玖儿,却是事实。
裴玖儿竟然要嫁给高士林了?
李珺久久不敢相信。
芳香苑里李珊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那喜帖,和李珺一起抱着说道:“这裴九真不简单啊,竟然不声不响地就要成亲了!
“是啊,你们在学堂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吗?”
“只是她有一阵子没来了,谁知道她就要成亲了呢!她之前还说要是找不到她看得上的,打死也不嫁呢,说是不想像美玉那样。”
“那看来高士林是她看中的了。”李珺笑道。
“就是高圊卓那亲哥哥?”
“是啊!”
李珊咂咂嘴:“那模样她每次见了都要掉口水一样,自然是喜欢的,就是不知道性情如何?听说他好像经常去那花坊里啊?”
“呃,好像是,但是那人品是没问题的。”李珺尴尬地笑笑。
裴玖儿那性格外刚内柔,高士林遇到她也是有好戏看了。
真正到了喜宴那日,若不是多了高士林同裴玖儿迎亲拜堂的那一环,在李珺看来更像是一场同窗聚首。
男宾那里原来的太学生坐成了一团,其中也有一两个成了亲的都大而化之地同高士林一起,调侃那些还没有成亲的。
这些,都是李珺同李珊偷溜到喜房与裴玖儿八卦的。
“珺儿,你说你们在太学的时候,我夫君是不是总去花坊?”裴玖儿直言问道。
李珊朝李珺偷偷眨眼睛。
“还好吧,你也知道那些个文人雅士都喜欢边喝酒吟诗,还要听个小曲助兴。”李珺道。
“但是,听珊儿说你之前假扮的那辛女,就是夫君带你去的奉花坊?”
“那个,也是凑巧了,他好心而已。”
“我知道那奉花坊的红牌叫做宜奴的,是他的老相好吧?”裴玖儿嗤了一声,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的夫君而是别人一般。
李珺扪心自问,若高士林是自己的夫君,自己也会在意宜奴姑娘的存在吧!
若不然赵德丞当初对她表露心迹时,她也不会立刻想到的就是不要在那宫里做三千佳丽之一。
“玖儿,你都知道了,那你怎么还要嫁进来?”李珊反而不解。
裴玖儿自己端了桌上的果子来吃:“珊儿,那是我进来之前。我原来也在顾虑这些,所以我那爷爷替我说了多少人家我都回了。
但是有一日,我正巧在明月楼里遇到夫君,他旁边坐着一个作陪的风尘女子,他嬉皮笑脸地同别人说着什么,我以为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谁知待旁边一桌人走了,他也让那姑娘走了。
原来那一桌客人是有名的恶霸,总要强抢民女,我夫君见了立刻让那女子来陪他,虽然他有些仗着自己家的权势帮那姑娘出头,但是到底震慑住了那恶霸,他走了,夫君也没有再占那姑娘便宜,让她赶紧回家去了。”
“原来这其中还有故事啊!”李珊明白这是他的善心不是花心。
“所以,他的俊俏是吸引我之一,但是他的善良才是吸引我最大的地方。”裴玖儿说着脸都红了:“回去后那么巧,爷爷说有人上门说了一桩婚,正是高家,我便一口答应下来了。”
“是,高兄的人品肯定是个好的。”李珺肯定道。
“所以他的那些花心史只能止步于我裴玖儿过门之前,若是在我们成亲后还有这些事情,哼!看我不给他好看!”裴玖儿恶狠狠地捏响了拳头。
李珺二人都吐了吐舌头,面面相觑。
299送画
三人聊了好多,再回去宴席上,陆玲珑还有一众贵女陪着高圊卓正笑成了一团。虽然李珺与她并不陌生,但是李珊不愿意过去,两人便又到旁处瞎逛。
另一边的厅里并没有人,也雅致的很,墙上挂着好些名家书画,像是一间书房。
“珺儿,瞧这幅字写得好漂亮啊!”李珊道。
“这是《灵飞经》吧。”李珺依稀认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李珊羡慕得很。
李珺笑道:“还是几年前凑巧见过,也临摹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
“是好几年前了,我跟着外公到过镇江府,在那里访友住了几日。他们家有很多藏书,其中光这字帖就有几个书架摆着。我去了几次坐在那藏书楼里一看就是半天。”
“看来那主家很喜欢书啊?只是光看书有什么意思。”李珊怕闷。
“他们家还有很大一片荷塘,我那会还特意赶早去采了莲蓬,结果下雨了,就用荷叶当伞玩!”李珺回忆。
“这么好玩儿?妹妹原来也是个顽童。”李珊打趣。
“是啊!除了这荷花池,我们借住的园子里还有鱼池,大夏天的我坐了半日学垂钓……”那段日子确实是存在李珺回忆里最幸福的时候了。
“那钓着了吗?”李珊继续问道。
“自然是没有!”
……
书房另一边的隔间里,赵德丞听着外面两人的对话,丝毫没有心思再看进去一个字,轻轻合上了马延送来的折子。
“好像宴席快结束了,咱们走吧!”那是李珺的声音。
“不急,我们再去瞧瞧裴九。”
“今日她大婚,咱们总去不好吧?”
“哎呀,就是因为她成亲了,以后再见也难了,去打个招呼!”
“好好……”
外面渐渐没有了声音。
“爷,她们好像走了。”马延提醒。
赵德丞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回府吧!”
“这客人们都还没走……”马延提醒。
“同高家说一声,就说有事。”
“好。”
……
接天连叶的荷塘雨前,那个顶着荷叶的青衣少女似乎近在眼前,还有楼阁之上笑颜如花的青色身影。
赵德丞落下最后一笔。
原来,那日在米家的看书和追小鹅的少女竟然是李珺,赵德丞的心中又泛起了丝丝涟漪。
收拾好两幅画,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露星斋,李珺并不在。
李媛看到赵德丞很惊讶:“平王殿下?”
“是,来喝一杯茶。”赵德丞脱口而出。
李媛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不好多问,遂赶紧上了好茶。
半晌功夫,赵德丞还没有离去之意,李媛把采苓叫道一处小声道:“你现在去一乐居瞧瞧,珺儿在不在,若在让她来一趟。”
谁知采苓刚把后门开了,李珺正巧拎着篮子笑嘻嘻地要敲门。
“姑娘!”采苓赶紧拉着她进来。
“怎么了?”李珺道:“怎么知道我要来吗?”
“不,并不知道,但是正要去请。”
“请我吗?有事?”
“夫人让的,那平王不知为何到露星斋坐了半日也没走。”
“平王?”李珺也很奇怪,赵德丞怎么会得空来这里?
“这是梅花茶饼你先收起来。”李珺把篮子交到采苓手中。
待她再后面进了斋内,赵德丞却好似并不惊讶:“你来了。”
“平王怎么会在这儿?”李珺走到近前行礼。
此时斋内也没有什么客人,赵德丞把一直放在旁边的两只画轴推到李珺面前:“只是想把这两幅画给你。”
“画?”
李珺疑惑地拿起其中一幅慢慢打开,彩墨的清香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当初在沁池荷塘边,他画得那幅荷塘仕女图。
李珺的心中一顿,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不知平王这是何意?”
赵德丞看着她淡笑道:“还有一幅你还未看。”
李珺疑惑的地打开另一幅,这墨彩看着应该是新画的,还有些墨印染了一些在卷轴背面。
这是一座楼阁,其中二楼的窗格之中一个青衣少女探出身来,正同下面一老一少在说着什么。
眉眼带笑,璨若繁花。
李珺不禁骇然,若说刚才那幅画荷花少的还看不太明显,这幅窗格中的青衣少女的模样、身姿简直与她一摸一样。
“我画得人你认识?”赵德丞问道。
李珺缓缓抬起头没有回答。
“在米府的是你吗?”
“不是。这画小女不能收。”李珺直接否决他
“是你。若你不收这画我也不会带走。”赵德丞说得也很决绝。
“平王殿下这又是何苦?”李珺无奈。
“本王的意思你早就知道。”赵德丞看着她:“难道你丝毫没有对我动过心?”
“小女……小女钦佩平王的为人、才能,但是不敢对平王动心。”李珺坦白道。
“为何不敢?”赵德丞追问。
李珺缓缓道:“昨日高兄大婚,新娘是裴国公府上的同我也认识。她问起高兄是否喜欢流连花巷之事。”
赵德丞奇怪地看着她:“这与你我何干?”
“平王稍安勿躁,我先前在太学同大家一起喝酒,看着那些花坊姑娘表演,甚至还有些与之举止亲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想那是因为同学们都风华正茂且皆是单身,而我只是旁观者而已,所以并未感同身受。
但是昨日高家娘子问我时,我扪心自问把自己当作她,我也不喜欢自己将来的夫君与其他女子接触过密,况且,小女知道您与郡主两家已经交换了信物。”
李珺这一番话让赵德丞沉默。
“郡主是一心向着平王您的。”李珺又道。
“那你呢?”赵德丞恍若未闻。
“我……”李珺沉默。“民女只希望平王莫要辜负郡主。”
“郡主,郡主?!”赵德丞似乎有些恼了:“我只问你。”
“小女已经回答。”李珺不想再应。
“那我就当你把这画收下了!”赵德丞起身丢下一锭银子,就往外走了。
“殿下!”李珺捧着画轴追出去。
“平王殿下且等一等。”
……
正在街边巡查的任渲突然勒停马匹。
“将军怎么了?”平安跟在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不是李清郡吗?咦,怎么平王也在?”
300决定
“这画平王还是拿回去吧!”李珺双手奉上。
“本王送你的东西就这么烫手吗?”赵德丞有些生气。
“上一回平王托高兄送来的灵花果,李珺已经是受之有愧。”李珺坦言。“但是这画个中意义不同,小女不敢接收。望平王谅解。”
赵德丞看着她良久。
“好,本王知道了。”
他伸手接过那画卷,头也不回地上马而去。
李珺的心这才放下来。
“平王原来与你也有私交吗?”
身后一个沉声让李珺吓了一跳。
“将军怎么在这里……”来人正是一身劲装的任渲。
“这大街是你们李家的?”任渲不知为何语气不善。
“不,将军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珺回道。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任渲又问。
“刚才平王在露星斋喝茶,丢了东西在那里,我送给他。”李珺也不知为何仓皇解释。
“露星斋?”任渲重复了一遍。
“是我大姑姑开的茶铺子。”
“我知道。平王这么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喝茶?”任渲原来想说的是这个。
“嗯?”李珺还没反应过来,任渲又道:“还这么巧丢了东西,让你给他送出来?”
“是,就是这样。”李珺声音越来越小。“可是大人您怎么像是在审问犯人?”
……
“将军该去下一条街了。”平安在后面喊道。
“平安!”李珺挥挥手。“管事还好吗?”
“嗯,好的很。”平安跳下马来。
任渲瞪着还欲细聊的平安,他才识趣地咽了咽口水,不再说话。
“下次和管事一起到露星斋来喝茶,就报我的名字。”李珺笑道。
“好!”
信王府
赵德丞刚回到书房,外面小厮进来道:“王爷您回来了,老王爷请您过去。”
“好。”
赵德丞又瞄了一眼手中的画卷,轻叹一口气,把它们一起插进了旁边的青花瓷坛之中。
信王今日兴致似乎很高。
“昨日回来的?”
“是。忙了太久,也要回来陪陪父王,昨日您来时您还睡着,便没打扰。”
“听说了,昨日是高家小子成亲?”信王又问。
“是。”
“他和你同年吧?”
“比儿子小一岁。”赵德丞回道。
“小一岁?小一岁他也成亲了。”信王眯缝着的眼睛,突然炯炯有神地看向赵德丞道:“你和高家的婚事今年也趁早办了。”
“郡主还小……”赵德丞想要推脱。
“小什么?十六还小吗?”信王反问道。
“这,成亲事物繁琐还要好些要准备的不是?”赵德丞换了一个理由。
“那些自然不用你操心。”信王又恢复了原来的语气。“自你母亲去了,父王最大的心愿就是看您能有所为,成家立业。还好,为父等到了,等到这一天了。”
“儿子……”赵德丞想说什么,但是又没忍心打断信王的话。
“那些成亲要准备的事务,你不用去烦,政事要紧,为父自会同马管家准备。”
赵德丞看着信王那么有兴致地絮絮叨叨,突然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定:“好,那就辛苦父亲代劳了。”
“那证婚人就找景岳来。”信王自己盘算着。
……
“这是要做什么?”
另一边李珺也被高圊卓叫进了宫里。
“珺儿,你会奏喜乐吗?”高圊卓问。
“喜乐,郡主要做什么?”李珺不解。
高圊卓看上去眉角带笑,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和德丞哥哥也要成亲了!”
李珺愣了一秒,拱手道:“啊,那真是恭喜郡主了!”
“嗯。”高圊卓满脸羞涩:“所以,想请你在成亲礼上为我们奏一曲特别一些的喜乐。”
“那个自然从命,不会也要去学的。”
一旁的皇后娘娘也笑道:“天生也是要乐坊一起参加的,珺儿不若就找那曲艺曲大人讨教一番,一起为圊卓与平王的成亲礼添一份彩。”
“这个甚好。”李珺正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曲大人经历过那么些盛大的场合,自然能给她出个主意。
只是,赵德丞前几天还送了那画给自己,是因为她回绝了,才下定了决心与高圊卓成亲了吗?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珺儿在想什么呢?”高圊卓问。
“哦,没什么,我只是想现在就去乐坊。”李珺道。
高圊卓拉着她道:“我同你一道走吧?”
“郡主也去?”李珺问。
“我今日还要去信王府。”高圊卓解释道。
“去信王府做什么?”
“是信王爷让我今个过府去一趟。”
皇后娘娘笑道:“信王爷大概是要问问新媳妇想要什么样的喜房,什么样的见面礼了。”
罗嬷嬷也跟着附和:“是呢!”
“哎呀,娘娘!嬷嬷!不要在取笑圊卓了!”高圊卓不好意思地拉着李珺就往外出去了。
曲艺那边得令正在讨论,最后选定了《凤求凰》一曲。李珺并不是很熟悉,便日日在乐坊里同大家一起练习,没得时间再去坤宁殿里请安。
谁知这曲子还没练好,小同子却突然又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曲大人,不要练了,不得了了!郡主要与平王殿下退亲了!”
“不会吧,不是刚说要成亲?”众人一时哗然。
“后宫都传遍了!是郡主主动退的亲。”小同道。
“为什么?”大家更不不明白了:“郡主不是钟情于平王多年了吗?怎么突然主动退亲。”
李珺的心里咯噔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啊,郡主本来性情也是变幻莫测,或许是两人闹变扭了呢?”
“那咱们的曲子还练不练?”又有一人问道。
“这个……万一他们又和好了,咱们还是继续练吧。”曲艺也不敢下决定。
“已经传遍了,恐怕这亲是成不了了。”小同肯定道。
后面他们再讨论什么李珺也听不下去,立刻赶去了坤宁殿里询问。
高圊卓的神情不似往常,看着李珺的目光异常复杂:“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德丞哥哥,只要他去的地方、做的事情,我都觉得很好。或许你们都觉得我很傻、很粘人,但是在我看来,却并不是这样,因为我做的那些事里都有他。
春花,夏荫,秋果,冬雪。
就这样,四季一直如期而至,我们终于长大了,能定亲了。”高圊卓笑道。
“今日,若我不退亲,德丞哥哥也会同我成亲,但是我知道那四季里的人已经不一样了。”
李珺听得心中惶惶不安。
“我看见了他放在书房里两幅画,一幅是我当年就想要的那荷塘仕女图,另一幅应该是他最近画的,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李珺心中一颤,她自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