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生气
“珺儿!”
李珺正目送赵德丞离去,听到声音回转身,沙氏不知道何时竟然迎了出来。
“二伯母!”
原来门房见到李珺回来,就进去报了沙氏。
沙氏此刻眯着眼睛望着赵德丞的背影:“刚才那位是?”
“送侄女回来的。”李珺故意模糊带过。
“是吗?”沙氏不太相信地打量李珺:“珺儿,快同二伯母说说,你果真就是那奉花坊的辛女?”
李珺低着头:“个中原委一时也说不清楚。”
“先进来吧!”
沙氏又暗自打量她,身上的衣裳是有些凌乱,两边散落着几缕碎发,发髻也不太整齐。但是她身姿挺得笔直,丝毫没有被关了一晚上的颓败之气。
二人一边往里面走,沙氏又道:“二伯母听你珊儿姐姐说,你被拘在了高将军府上了?怎么今日又被人送了回来?”
李珺知道此刻李家大概已经都知道这件事情了,顿住脚步道:“珺儿此刻正要去祖母那里解说此事!”
“你祖母?”沙氏为难地回道:“老祖宗此刻恐怕也不太想见你。”
“怎么?”
“昨日玲珑她们回来就说了你在那高府的事情。你祖母当时就气得很,谁知你大伯父回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你祖母连我们也赶回了院子,今儿早上听说张家派人来,退了你和那张公子的亲事……”
“什么?这么说,我不用再和张家结亲了?”李珺听了反而很开心。
沙氏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李珺赶紧收敛表情:“侄女知道错了。”
果然,进了东院,每个人看到李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一些胆子大些的,还在一旁窃窃私语。
宗荣堂里,老夫人跟前的鸾绣同几个小丫头端了一个竹筛,一起在挑拣着些什么。
“鸾绣,三小姐来了!”沙氏地嗓门可不小。
鸾绣等人见到沙氏同李珺过来,立刻惊讶地站了起来,但转瞬又恢复了常样般迎了过来:“二夫人,三小姐!”
“没在老夫人面前伺候?现在在做什么呢?”沙氏问道。
“老夫人现下正有事,大老爷、二老爷都在。”鸾绣回道。
“什么?大老爷、二老爷都还没上朝?”沙氏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是。”
“三小姐回来了,得告诉老夫人一声吧!”沙氏朝里面张望
“但是老爷同老夫人他们谈话还没结束,恐怕只能委屈二夫人同三小姐先到偏厅稍坐片刻。”鸾绣请道。
沙氏自然不会不通情理:“知道了,我们不着急。”
谁知,她们话音刚落,那边李茂昌已经从那正厅里走了出来,边走边摇头叹气。
沙氏迎上去:“老爷,您怎么和大伯在娘这?妾身还以为您在朝里呢!”
李茂昌似乎并没有什么心思,只道:“别提了,有事情商议。”
“难道还是那事?你和大伯这阵子奔走也都白忙活了?”沙氏脸上也顿时凝重起来。“那对咱么李家有影响吗?”
“这……”李茂昌正要说些什么,突然看到后面站着的李珺,道:“珺儿回来了?”
“二伯好。”李珺蹲身行礼。
“昨日那是怎么回事?你瞧见皇上、皇后了?”李茂昌问了一句。
“是,”李珺道:“今日也是皇上叫人送珺儿回来的。”
“真的?”沙氏又惊讶地转身问道。
“是,只是给珺儿派了一个去乐坊帮忙的差事。”李珺简单地陈述着结果。
“什么?乐坊?!”
“老爷,乐坊是什么地方?”沙氏不明白。
“就是专事宫廷庆典、筵席舞乐之事的地方。”李茂昌也吃了一惊。“你没有听错吗?”
“侄女当时听皇上是这么说的,说是侄女将功抵过,再去乐坊帮忙以示惩罚。”
“原来如此。”李茂昌听完点点头。
沙氏却嘟囔:“这是惩罚还是奖赏啊?”
李茂昌瞪了沙氏一眼,朝门口喊道:“大哥!”
原来大伯李茂昆也出来了。
“大伯父!”
沙氏、李珺都行了一礼。
李茂昆颔首,朝李茂昌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又匆匆走了。
沙氏这才带着李珺进了宗荣堂,不想谢氏也在里面,老夫人正皱着眉头低头冥思苦想着什么。
“大嫂也在?娘这是怎么了?”沙氏一惊一乍地喊着。
“珺丫头回来了?”谢氏道。
“哎呀,这门房那边刚才通知到我那儿去,说是三姑娘回来了!我一听就赶紧到门口,果然就见到珺丫头被一辆马车送到了大门口!”沙氏一口气解释道。
“好了,让她跪下自己说!”老夫人本来脸色就不太好,直接冷声吩咐道。
李珺自知理亏,先跪下来,行了大礼。然后慢慢细说了自己从太学假扮辛女到昨日被放出来的事情,当然,有一些没有必要说的事情,她也就略过了。
“哼!真是老三带回来的好闺女!”老夫人气得手也不拿茶碗,直接推到一边:“我不管你到底是谁,只要你是我们李家的闺女,就得守我李家的规矩!张家那么好的亲事,就这么被你搅和了!你说你做得都叫什么事儿?若你父亲在,也要被你气死!”
“珺儿……”李珺本来想辩解几句。
那边谢氏又说了一句:“她父亲不在,我同弟妹也有照看不全之过。”
“哎,大嫂,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照看不全?”沙氏却不领这责。
“珺丫头在那太学的事情是进李府之前的,刚才听她自己说去帮那奉花坊赛琴,也是李府之前的事儿,这能怪到咱们头上吗?”
谢氏本来大概也是好意想要说句好话,此刻却被沙氏顶得一句话也没有了。
“好了,都别吵了,老身可不管你是怎么回来的!”老夫人拍了拍桌子道:“从今日开始,你哪里也不许去,就禁足在我那小佛堂里面壁思过!”
“可是……”李珺本想告知皇上安排她去乐坊的事,但是此刻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也必然会想法子惩罚她的。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遂她便收了后半句,也不管老夫人如何说,就这么跪着听着,并不反驳。
227生病
王馥如大概也得了信儿,匆匆地赶了过来,见李珺正在小佛堂里跪着,也没好说什么,又悄悄儿退了出去。
等沙氏等人走了,这才又走过来问道:“你,人没什么事儿吧?”
她今日穿了件玉兰花绣的外衣,白色紫色相间,衬得她的肤色白皙红润,看上去倒似少女一般,只可惜自甘在这李府里守着岁月。
李珺跪了半日,膝盖早已麻木了,只随意地点了点头。
王馥如干脆也跪坐在李珺一旁的蒲团上,犹豫了一会儿道:
“按理说,我没甚资格多说你什么。”
李珺惊讶于她的直白。
“但是,你这会的事情确实是闹大了,如今不仅这李府上下,听说这整个京城的贵人府上都知道你这事儿。之前张家同咱们商议着亲事,外面还来了好些媒人要给你说亲,你二伯母她们还羡慕得很。”
李珺自己竟然不知道她原来这么受欢迎。
王馥如见她没有反驳,又道:“可是现下,你二伯母说,那些留了帖子的媒婆再也没有登门,那张家竟然也说不再议这亲事了。”
“那不是很好!”李珺是不在乎的。
“什么?你竟不难过?”王馥如疑惑。
李珺被念叨烦了,但又不好直接说了,只道:“也不是,这些珺儿都知道了,事情已经如此,不会再犯了。”
“你知道就好。”王馥如这才止了嘴,又去陪着老夫人念了一会儿经。
老夫人也许是今日精神废多了,只用了一碗粥,就早早歇下了。
李珊和陆玲珑散了学也赶过来,担心地拉着李珺上下打量,见她果然没事,这才放心。
“姐姐可知张家来人的事?”陆玲珑试探地问。
李珺点点头。
“那张家不识货,就因为姐姐是辛女,竟然亲也不结了。不过那张公子人挺好的,怎么也是这么薄情之人!”
李珊安慰她,说完轻叹了一声。
“应该不关他的事情。”李珺替张允辩解,之前托他想法子回绝,他也没立刻办到,说明那张家根本不在意他的意见。现在张家来断了结亲,定是因为昨日的事情。
“不过,我本来也就并不喜欢那张公子,能不结亲再好不过了。”
“啊,为什么?”陆玲珑想不通。
“这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呗。”李珺坦然。
“不结就不结!”李珊忽然气愤地说道:“爹爹说,那张总兵想当什么使朝中反对声势很强。我爹爹还有大伯这几日都被弄得焦头烂额,也没有起色。听说还是竟是梵梵她表舅带头以死相逼搅的局。”
“就是那日刘梵玉姐姐?”陆玲珑问道、
“是啊,也没有第二个梵梵了。”
“张家的事儿是怎么回事?”李珺也好奇道。
“嘘,”李珊把两人都拖到一边,低声道:“那张总兵仗着张贵妃在宫中得宠,想谋一个朝中重要的职位,本来父亲说咱们两家既然是要结亲的,让大伯在朝里站在他边能帮就帮了,但是现在你看这张家先落井下石,那咱们家干嘛还要帮他!哼!”
朝廷的事情怎么会如同李珊讲得那么简单,想帮就帮,不帮就不帮?
李珺在这京城里待了一阵子自然也知道,那张贵妃同豫王靠的不是张家,而是当朝首辅谢相,李家同谢家有亲,自然也是站在谢家这一边的,所以之前张李两家结亲自然是好上加好的事情。
不过,自己这突然传出了这些事情,但凡有些门楣的贵人家都不会希望娶这样的媳妇儿。张家回绝还是情有可原的,李家在政事上若也这么断绝来往,不仅会得罪张家、张贵妃,谢相那边也不会同意的。
但是这事总不是她们能左右的。
谁知,李珺在宗荣堂里面壁思过了几日,正百无聊赖到极点的时候,老夫人突然宣布她病倒了。
为什么说是宣布,因为李珺前一天还看见老夫人好端端地在小佛堂同王馥如说话。第二日李珺同王馥如才走到宗荣堂门口,郑妈妈就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李珺自然不能再待在小佛堂里。
“三小姐,老夫人让您就在一乐居里安心练习绣艺。”郑妈妈转告。
“姑母可要紧?”王馥如担心地问。
“老夫人昨日突然跌倒,大夫说还挺严重的。”郑妈妈有些支支吾吾的。
“什么?什么时候跌倒的,我们昨个晚上走得时候,老夫人还好好的!”王馥如不敢相信。
“三夫人,借一步说话。”郑妈妈让王馥如走到另一边。对着她的耳朵小声说了些什么,王馥如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是这样,馥如知道了,那麻烦郑妈妈好好照顾姑母,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就喊一声。”
“好。”郑妈妈点点头:“老奴会转告的。”
“珺儿,我们改日再来吧。”王馥如转身对李珺说道。
“老夫人,果真生病了吗?”李珺这一句话问得王馥如顿时停下脚步。
“当然是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你没有听郑妈妈说吗?”
“哦?”
“不要多问了,先回去再说吧。”
李珺本来就巴不得不要再来,但是这老夫人的病还是有些奇怪。
第二日,宗荣堂里传来的消息就更不好了,老夫人昏迷不醒,恐怕不太好了。
大伯李茂昆、二伯李茂昌、并李珉都一起请了假在家侍疾。
外面似乎也有上门来探病的,但是都被婉拒了。
王馥如每日去大厨房里亲自帮老夫人把药汤熬好了,端了送到宗荣堂里去。
谢氏、沙氏轮流在宗荣堂里服侍,都夸王馥如贤惠。
但是李珺怎么可能安心待在一乐居里,趁大家忙得前仰后合的时候就悄悄去了露星斋。
却不想后门那里敲了好久也没有人应门,只得又回去了。
自从自己去高府被关了到回来在宗荣堂闭门思过,也有好些时候没去了,难不成生病了?
遂李珺便向正在帮她绣那绷子上的花的白薇打听:
“这几天露星斋那里有什么消息过来吗?”
“小姐,您这是去后面了?”白薇问道。
“是,可是没有人开门。”李珺失望地点点头。
“是不是没听到?采苓姐姐没有来过啊!”白薇回忆。
“没有?那有可能真的没听到。”李珺喃喃。
228探病
“没听到什么?”正巧丁香捧着竹篓子进来,里面是各色的线团。
“没什么,小姐去露星斋,但是没人应门。”白薇道。
“露星斋?奴婢怎么前阵子听苏木姐姐说过什么。”
“是吗?”李珺立刻把苏木喊了进来。
果然,那日白薇不在的时候,采苓确实来过,先问了李珺怎么这些日子没有过去?又说她们主仆要去乡下,斋里就留了采苓母亲看着,会闭门几日。
“闭门几日?也就是说快回来了”李珺掰着手指头:“太好了!”
果然不过又过了两日,等李珺再去,人已经回来了。
“听说你前阵子出了事儿?”李媛头上还包着一块褐色头巾。
“没什么,姑姑下乡做什么了?”李珺咯咯笑起来。“真的像个村妇一般了。”
李媛也不恼,点着她的鼻子道:“答非所问。”
李珺自知逃不过,只得把在老夫人那里说的话又从头说了一遍,但是基本上没有什么隐瞒了。
“难怪,那高家公子、信王世子接二连三地找上门来,你还真是一个惹祸精呢!”李媛摇摇头。
“姑姑,您就别取笑珺儿了,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李珺吐着舌头。
“所以,还是年轻好啊!”李媛故意感叹。
李珺惊讶地看她:“姑姑……也没老啊!”
李媛还没回话,采苓突然捧着黑白布幔进来问道:“夫人,咱们的门头要挂起来吗?”。
“是,赶紧挂起来吧,别叫人家见了又不好。”李媛嘱咐。
“姑姑,这是?”李珺疑惑地问道。
“咱们进城的时候,听说宫里头出事了,好像是那豫王薨了!各家店面都关了半扇门,挂了这些东西。”李媛道。
“什么,姑姑说的就是圣上唯一的那位皇子?”李珺惊讶极了。
“是,这也是赵国的大事就是了……”而后李媛又说了些什么,李珺恍恍惚惚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她还记得自己在上舍、在沁池见到的那个瘦弱的少年,喜欢同兴宝一起玩,所以每次都缠着兴宝。
之前,也只是听赵兴宝说他又不舒服了,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没了。
“珺儿!”李媛喊着。“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李珺回过神来。
“对了,姑姑。”李珺忽然想起来老夫人的事:“其实,祖母也生病了。”
李媛眼神顿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有好几天了。好像还有些严重,本来珺儿还要在老夫人面前面禁足,都被取消了。大伯父、二伯父他们都请了假回来侍疾,朝都不上了。”
李媛听了一会儿道:“我之前同你祖母之间确实是有些隔阂,后来姑姑一人从李家搬出来,住在这露星斋里,就再也没有同李家的人有来往,除了你。”
李珺握住李媛的手问道:“姑姑,为何要这样?一个人不觉得孤单吗?”
李媛笑道:“并不觉得孤单,姑姑在这里反而做了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李珺点点头,她相信李媛说的。
“但是百善孝为先,姑姑这第一善确实没有做好。”李媛忽而又反思道。
“珺儿不知道姑姑同祖母只见的矛盾,只是觉得告诉姑姑好些……”李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嘴快,说了这消息,让她开始牵挂难过。
“珺儿是好意!姑姑知道。”李媛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采苓!”李媛喊道。
“夫人,何事?”
“去,把咱们今日带回来的那一盒山参拿来。”
“哎,好嘞!”采苓应声去取了来。
“姑姑,这是?”李珺问道。
“你替姑姑送到你祖母那里去,行吗?算是代姑姑尽孝了吧。”李媛道。
“好。”李珺点点头,爽快地应了。虽然她不知道大姑姑同老夫人到底有什么矛盾,但是她们毕竟是亲生母女,她不希望姑姑留下什么遗憾。
但是老夫人现在病重着,自己随意拿去了,郑妈妈她们会不会收呢?李珺颇冥思苦想了两日还没送出去。
丁香却道宗荣堂那儿竟然传来好消息说是老夫人转好了,能吃进去东西了。
李珺听了丁香的话一下扔了绣绷子:“当真?”
“真的,姑娘!前院夫人刚从宗荣堂回来,左儿姐姐同门口的婆子说的。”
“那应该错不了了,那现在去正好。”
“什么正好?”丁香听不明白。
“没什么,没什么!”李珺立刻带了白薇,捧了那山参先去了王馥如那里,只说是李媛自己听说了老夫人病重的事情,能不能同她一道去送药?
“媛姑奶奶看来挺看重你。”王馥如幽幽地说了一句。
“姑姑一个人在那露星斋这么久,也只得珺儿恰巧去了几回。自然就托了珺儿。”李珺解释。
“好了好了,为娘知道你心地好。”这话虽然是夸李珺的话,但是她还是觉得绵里藏着疙瘩。
“那这东西?”
王馥如一向贤惠,自然不会拒绝:“明日为娘陪你去一趟宗荣堂便是。”
“好。”李珺颔首。
第二日,她早早地起来,跟着王馥如一起刚到宗荣堂门口,却见大伯母谢氏匆匆从里面出来。
“大嫂,这是……”王馥如问了一声。
谢氏招呼也没有同她们打,又急呼呼地出了门,后面还跟着一个红着脸的丫鬟,正是是大伯母面前的谚玉姑娘。
“三夫人、三小姐。”那丫鬟红着脸低着头喊道。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吗?”王馥如关心地问。
“没,没什么。”那谚玉支支吾吾地什么也没说,跟在后头也走了。
郑妈妈听到动静,迎出来道:“是三夫人来了?”
王馥如笑道:“是,郑妈妈,姑母好些了吗?”
“是,好多了,能下地了。”郑妈妈道。
“那,珺儿咱们快进去瞧你祖母吧!”王馥如欣喜地招呼李珺一起进里屋。
“难为你天天给我这把老骨头熬药了。”里面传出老夫人的声音,听起来中气不弱。
“娘果真好了?”王馥如笑起来更显温婉。。
里屋,老夫人靠在榻上,脸色没有想象中那么坏,只是有些消瘦,眼神还是那么犀利。
看来这病并不重。李珺判断。
“刚才大嫂那么着急是做什么去了。”王馥如又问道。
“去留昕院子里去了。”
“哦。”王馥如若有所思:“莫不是留昕又病了?”
“老身现在老了,烦不了这多。”老夫人突然看到旁边的李珺。“三丫头也来了?”
“是,珺儿祝祖母早日康复,长命百岁。”
“关了几日,果然是乖巧多了。”老夫人笑着冷哼了一声。
229母女
李珺忍着性子,把带来的盒子捧到她面前:“祖母,这里面是两只上好的山参,是媛姑姑让我带给您的。”
“媛……她说的是媛儿?”老夫人听了显然有些惊讶。
“是,母亲。正是媛姑奶奶。”
“她怎么知道……”老夫人的语气似乎没有那么抗拒。
王馥如也走到跟前,拿起一只山参闻了闻:“应该是从哪里听说了吧?毕竟母子连心呢,怎么可能不管不顾。这山参瞧起来也是上好的。”
老夫人没有再反驳。
王馥如便同郑妈妈使了一个眼色:“郑妈妈,快收起来吧。”
李珺见任务完成,也松了一口气,正要起身。
老夫人突然问道:“她,现在还好吗?”
“姑姑挺好的,在那开了一个露星斋的茶铺子,有时候还代人家写写书信。”李珺简单介绍。
“哼,让她脾气硬,那下场能好过嘛?”老夫人忽然又生了气。
“媛姐儿也不容易。”郑妈妈突然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她若是肯低头,现在做着官夫人,哪里不好了?”老夫人埋怨。
“母亲,您消消气,那些事情都过去了。”王馥如又劝道。
“算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若是不回头,我也不预备去找她,既然她肯认错回头,那郑妈妈你改日也过去一趟。”老夫人突然自己松了口。
这是要和好的趋势吗?李珺很开心。
“其实,媛姑奶奶应该也很想要亲自来看看姑母您的。”王馥如瞄了李珺一眼。
“是。”李珺跟着附和。
“是嘛,再说吧!谁知道她有没有这心!”老夫人似乎很喜欢听这话。
“对了,你那事情是真的吗?”老夫人突然朝李珺问道。
“什么事?”
“听你二伯说,皇上要你去乐坊帮忙?”
“是。”李珺颔首。
“那何时去?”
“这,珺儿也不知道。”
“就你这样还能去当差?”老夫人摇摇头:“既派了你这差事,自己要主动些去问询,但你又年少不懂事,明个让你大伯托人去问一问,别又叫人抓住了把柄!”
“多谢祖母!”
“那乐坊听说是在宫里的,若真是选你去了,记住少言慎行。”
“知道了,谢祖母教诲!”
“之前我病了的事儿,也送信去了邕州你父亲那里。”
“当真?”李珺已经好久没有父亲的消息,他应该已经稳定下来了吧?
“所以你父亲说不定过些日子也会有消息回来。”
“那真是太好了!”
这是近期李珺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但是,她发现一旁的王馥如此刻却并不热心,似乎这说的人与自己并不相干。
随后,李珺又听了老夫人一番告诫,才出了宗荣堂。
路过正院时,恰巧听见两个婆子在门口聊天。
“大奶奶前阵子不是做了小月子嘛,大爷那边也没人伺候,一直一个人住在书房里头。后来正准备搬回正房里去,又遇上老夫人病重、国丧。大少爷就让过了这阵子再搬。
大奶奶昨儿闲着带人去书房帮大少爷换洗被子,竟然在那被子里发现了一个女人的物件。”
“什么!这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大奶奶当时没有发作,等大少爷从外头回来,就把那物件摆出来,质问了一番。”
“后来呢?难不成是用了哪个丫鬟?”
“是啊!大少爷许是没了脸,就是没承认。大少奶奶就自己把身边的丫鬟查了一遍,也没人承认。”
“这可奇了怪了,那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哪个丫鬟故意做这事儿想要……”
“您可别瞎猜了,那时候可能还没闹起来,今个早上,大夫人面前的大丫鬟谚玉去大奶奶院子里头送东西,与大少爷说了一句话,大奶奶就揪住谚玉,质问她是不是勾引大少爷呢!”
“什么?真是那谚玉吗?那丫鬟长得也有几分姿色。”
“谚玉大声喊冤,因为大奶奶正好见她那帕子上写着一个王字,就认定是她。”
“她帕子上有字?”
“大爷那名讳不是珉字嘛!大奶奶看那“王”字如同发了疯一般咒骂起来。大爷还是不承认,也就回了几句。大奶奶一时气不过就吵得天翻地覆,整个院子里都知道了。”
“那谚玉果然同大少爷有事?”
“谚玉说那是她写的自己的玉字,还有一点小了些看不太清,所以才造成了误会。”
“你说到底是谁说的是对?”
“这谁知道呢!”
“后来大夫人去了,大奶奶又哭了一气。”
“按我说,大少爷平时对大奶奶还是挺好的,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是按理这么说,这府里还说四十无子才能纳妾呢!但是哪个爷们背地里不偷腥,就算是大爷同她房里的丫鬟厮混了,那大奶奶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话说的也是。还是大奶奶心气儿太高了,容不下半点沙子,听说她那院子里面的丫鬟也都被她罚了个遍。”
李珺躲在墙角处听了个明白,前些天大伯母同那谚玉从宗荣堂出来,竟然是这事儿?
心中又忍不住替杜氏难过,本来肚子里刚刚失去一个,还没怎么恢复好,这边又有了糟心事儿。不是真的还好,若是真的,那还不得难过死了。
李珺心中难免也愤愤不平起来,暗暗自己下了决心,疑惑若要做她夫君之人,也必须同外公、外婆那样,只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想第二日,李媛竟然到一乐居里来了,这可把李珺给乐坏了。
“姑姑怎么过来了?”
李媛道:“你祖母邀我过来的。”
“真的?姑姑快坐。”李珺让白薇等人去倒茶。“姑姑愿意去宗荣堂?”
李媛叹道:“姑姑也想明白了,纵然你祖母过分干预我那婚姻之事,但是她毕竟是姑姑的生身父母,姑姑不想真的到了那种‘子欲孝而亲不在’的时候才两厢和好。”
“是,姑姑说得是。”李珺不想她难过,又拉着她在一乐居里四处转转。
“你这儿怎么跟姑姑那儿似的,空荡荡的,倒不像是个小姐的闺房。”李媛四下里打量了,笑道。
“哎呀,珺儿不喜欢麻烦,能省掉的就省掉了。”李珺解释。
“也挺好的。”
230康复
“祖母那里可还好吗?”李珺试探地问道。
李媛不自然地笑了笑:“什么?”
“祖母和您啊,终于见到面,聊的还好吗?”
李媛瞧着白薇走出去,脸色冷了下来道:“你祖母其实并没有生病。”
“什么!”李珺之前虽然心中已经有些怀疑,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前阵子病得都不能起床,大伯、二伯他们都在跟前轮流服侍。我那后母也天天去熬药了。”李珺一口气列举了好些铁证。
“那又怎么样?”李媛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李珺被弄糊涂了。
“我原听你说你祖母病重,心中也担心了好久。因此郑妈妈亲自到露星斋里去的时候,我还以为老夫人果真是不行了。”
“哎呀,姑姑,祖母养了几日已经好一些了,并不是没有生病。”李珺以为她误会了。
“珺儿你听姑姑说完。”李媛有条不紊地继续说道。
“郑妈妈传了话,说这么些年,你祖母同我母女二人也没有好好说上一句话、吃过一顿饭,还怕以后就没这机会了。这话说了,我如何能不去?”
“也是。”李珺点点头。
“所以,我便去了。一路上进来,那些婆子、丫鬟也都不大认识我了。”李媛感叹。
“走到正院里却隐约瞧见你大伯父、大伯母远远走过来,于是我就躲在了那假山后面,不想见了面尴尬。”
“珺儿明白,后来呢?”李珺理解她的想法。
“谁知后来你二伯父也来了,你大伯父同你二伯父在那假山前说了几句话。”
“没发现您吧?”李珺担心地是这个。
“没有。”李媛的表情不太好:“原来他们这次又只是为了他们的仕途,做了一场戏而已。”
“什么?”李珺没听懂:“大伯父、二伯父怎么了?哪里来的戏?”
“他们说再过一阵子,等豫王的丧事风头过去了,老夫人也可以出来活动了,不用整天闷在屋子里装病了。”李媛面无表情地说着。
“什么?豫王的死同老夫人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装病?”
“他们还说了一个什么张家,就是贵妃娘家吧?”李媛问。
“是的。”李珺待点点头。
“你大伯父说,张家的这职位是绝对不可能得到了,因为除了朝里的反对力量,豫王也薨了,幸好他们避得快。要不然也得像别人一样被贬了职去。”
“这……大伯父他们知道豫王不行了?那张家自然也就会跟着不行……”这大概就是书里面说的朝廷里的那些臣子们的尔虞我诈,精谋细算吧?但是此刻却真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面前,自己的家里。
李媛见李珺似乎明白了,又道:“所以,姑姑本来想直接去质问你祖母一番,但是……”
“但是什么?”
“我看到你祖母那张苍老了很多的脸,又心软了。就当我没听到吧!”
“那祖母到底有没有生病呢?”李珺又问。
“你只看吧,你祖母同你大伯父已经安排好了。大概再过一阵子,你祖母就会大好起来,那时候你大伯父、二伯父又会借机再回朝里去的。”
“这……还有珉哥哥也是吗?”李珺突然想起大哥哥李珉大概也是听从了大伯父的安排,所以请假歇在了家里。
“嗯,李家没有什么好人,除了你和你母亲,你父亲算是半个吧。”李媛笑道。
“为什么这么说?珊儿也很好。还有大嫂嫂,她挺可怜的。”
“你大嫂嫂怎么了?”李媛问。
李珺便把前两天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她此刻呢?”李媛问道。
“听说,大哥哥也因此生了气,两人还不太说话呢!”
“她那性子迟早还是要吃苦的,不若早些和离了。”
“就怕好不容易结亲的两家不会同意,大嫂嫂对大哥哥也挺好的,也不是说和离就能和离的……”李珺思虑。
李媛苦笑:“也是,姑姑越俎代庖了。”
“为什么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只能恪守妇道呢?”李珺忍不住感叹。
“那是大赵国,甚至整个前朝传下来的恶习。”李媛愤愤道。
“是吗?珺儿也不喜欢这样的恶习。”李珺有些茫然。
“姑姑也不喜欢。你祖母、你大伯母她们都不喜欢。”
“所以祖母才会立下四十无出才能纳妾是吗?”
“哼。”李媛又冷笑了一下。“可能是吧!姑姑不该同你说这么多,你也是,怎么知道这么多!”
李珺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吧,姑姑要回去了。”
李珺虽然还想问些什么,又止了嘴:“好,姑姑您慢走。”
果然,又过了两日老夫人就能下地走动了。
李珊同柳先生告了几天假,一直在旁边陪着。李珺去的时候,就看到一副祖孙互相依偎其乐融融的画面,如同她第一次跨进李府时一般。
“祖母大好了?”李珺问道。
“珺妹妹,你来了!”李珊很开心。
“玲珑妹妹呢?”李珺记得她一直是形影不离地跟着李珊的。
“哎呀,玲珑她本就去的晚,怕落下课太多更加跟不上了,所以不敢请这么多天。”
“你呀,偷懒还有理由了!”老夫人嗔怪。
“不知,祖母叫珺儿来所为何事?”李珺问道。
老夫人本来的病容一扫而光,眼神又变得锐利起来:“郑妈妈,把那帖子拿来。”
“是。”只见郑妈妈拿来一份浅黄色的封帖。
“你自己瞧瞧吧。”
李珺伸手接过来,上面赫然盖着朱红色的官印。
“是什么啊?”李珊也好奇地走到李珺旁边来看热闹。
“宫乐坊?”她念着封子外面的落款。
“是。”老夫人接了郑妈妈端过来的参汤吹了一口气道:“虽然你说是皇上亲自宽恕你,但是放眼到京城各府里,也没有你这么大胆妄为的小姐。”
李珺也不反驳,只低头听着。
李珊偷偷靠近李珺崇拜地说道:“我那日也不敢相信,妹妹真厉害!”
“如今,这乐坊的帖子也来了,不管这是皇上的惩罚还是奖赏,你都得受着。”
“是。”
“妹妹这是要去乐坊做什么?”李珊问道。
“妹妹也不知道。”李珺小声回道。
“哎呀,那乐坊就在皇宫里吗?”李珊一脸艳羡。
“珊儿!”老夫人没好气地喊道。“明日,不要耗在祖母身边了,去学里吧!”
李珊一听急了,“哎呀,老祖宗!”
……
231乐坊
暮春时节,阳光日渐耀眼,李府内外都绿荫渐盛起来。
沙氏瞧李珺终于没有再穿青衣,而是换了一身暖黄的春衫,笑道:“怎么尽是这素寡的颜色,像你珊姐姐穿些红的不是也很好看。”
李珺也不反驳,只道:“珊姐姐穿得是好看,只是如今这宫里大事还没有完全过去,珺儿此去听从祖母教诲注意些总是好的,。”
“也是。”沙氏讪笑。
门口马车早已安排好了,临走的时候,沙氏又掏出一只袋子塞到李珺手中,道:“三丫头,今日去了,若是想家,就托人送信回来!”
“这,二伯母……”李珺摸着这袋子似乎装得是银锭,沉甸甸的。
沙氏拍拍她的手嘱咐道:“哎呀,这外面比不得家里,再说宫里的乐坊那关系也复杂着呢,多带点儿银子傍身总没错的。”
李珺不禁鼻子一算,平时嘴不饶人的二伯母,如今倒算是李府之中待她像亲人的。
“多谢,二伯母。”
“快些走吧!”沙氏挥着帕子。
大街上,还有些店铺门上的黑白灯笼还没有拿掉,人来人往之中有些爱美的女子,早已经换上了花色春衫襦裙。
宫城西华门外,那里已经停了几辆马车。李珺照送帖人的吩咐在门口等着,四处张望。
突然有一个声音询问地喊道:“李姑娘!”
李珺循声望去,是一位穿着绿色官服的男子自前面马车上下来。
“这位大人,认识小女?”李珺奇怪地问道。
那男子笑着自我介绍:“在下乐坊的礼乐官曲艺。”
“原来是曲大人。”
“本官远远地瞧着您像是,就喊了一声。”
“大人有礼了,小女就跟着您去乐坊?”李珺问道。
“是,乐坊虽然也在这宫城之内,但是从这西华门进去不远就是了。”
“我们府上的马车也不可能随便进出宫门,所以只能劳烦大人了。”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咱们乐坊能由皇上钦点您来,真是太好了!”曲艺笑道。
“多谢大人厚爱。不知道,小女去乐坊中做些什么?”李珺打听道。
曲艺便介绍起来:“咱们乐坊是由礼部的柳大人监管的,主要负责宫里和京城大小歌舞琴艺表演之事。”
“哦,这样。”李珺点点头。
“李姑娘擅长琴艺,柳大人给您安排了琴司使之职。”曲艺继续介绍。
“琴司使不知应该做什么?”李珺问。
“您不用害怕,现下因为大丧,宫里并没有什么宴会,所以您就在乐坊里教练些琴女就可以了。”
“这……”李珺连乐坊的门朝哪里开还不知道,如何去教别人?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还望大人指点才好。”
“李琴使谦虚了!”
进了西华门,曲艺指着宫内的群楼玉宇又热情地介绍开来:“咱们宫里分为外庭和内庭。咱们现在进的是外庭,在东南西北各有一道正门。刚才进的门是外庭西边的西华门。”
“乐坊在内庭还是外庭?”李珺问道。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外庭。”
“为什么?”
“这说来话长了,本来乐坊做为后宫皇上、妃子们取乐之用,自然是在内庭之中的。但是后来国事、京城各司礼乐琴艺表演诸事都归了咱们乐坊管理,所以在内庭里就不太方便了,所以就移到了外庭来。”
李珺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突然,马车停在了一道朱墙旁。
“这就到了?”李珺惊讶道。
“还没有?”曲艺笑着回她。“这里是咱们乐坊的器库,本官先介绍器司使给您认识。”
“哦。”李珺诚惶诚恐地赶紧下来。
只见一位略矮微胖的中年男子正拱手朝曲艺走来:“大人来了?”
“老董,快来!”曲艺笑着招呼男子过来:“这位便是之前教坊琴赛的琴魁。”
那男子惊讶地瞧过来:“难道这位就是辛女?”
“正是!”曲艺搓着手一边点头,一边笑道:“也是咱们新来的琴司使。”
但那男子似乎并没有听到后半句,依旧疑惑地看着李珺问:“但是那辛女不是奉花坊的红莺姑娘吗?果真如传闻一般辛女是李大人府上的千金?”
“哎呀,这话说来就长了。总之,红莺是假,这位才是本尊。”曲艺简单的解释。
“听说,奉花坊的红莺姑娘已经神志不清了?”那男子颇为遗憾地说道。
“果然?只听说找到人了。”曲艺也惊讶不已。
“千真万确,有人想去拜访,但是奉花坊那说人已经被琴妈妈送走了,说话做事都不能像常人,连几岁的孩童都不如。”
“哎呀,她琴艺虽然不及李琴使,但是也不失是一位人才啊。”曲艺感叹。
“是啊,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位好像年纪不大。”董器司使偷瞄了李珺一眼陪笑道。
“李琴使虽然年轻,但是那琴技你是知道!”曲艺忙着替李珺正言。
但是,李珺却在想他们刚才的对话。
红莺那日的情形,她是见过的,到现在还没有好转过来吗?她好不容易回到奉花坊来,却因为自己变成这样。李珺心中虽然也惋惜、难过,但是又不太好表露出来。
“恭喜大人又得一良才。”董器司使拱手道。
“好了,说了半天还没给你们介绍!李琴使,这位就是咱们器乐房的器司使董祥,董大人。”
“见过董大人。”
“李琴使多礼了,叫我董器就行了。”董器司使韩笑道。
“什么器?”李珺没听清。
“就是他那官名简称,咱们都喊得顺口了,你也尽可以称呼他作老董。”
“不敢,董大人多指点。”李珺礼貌地微笑点头。
“好了,都认识了,咱们也要走了,今日有人要来领那鼓,老董别忘了。”
“大人您放心吧,下官知道了。”董祥回道。
如此,那曲艺又交代了几句,两人又上了马车。
路上曲艺从李珺上次弹奏的《清风吟》,一直说到了乐坊祖师爷辈那些传承下来的旷世神曲。可以看出他对于乐曲、歌舞的热爱,真的是发自内心且无人能及的。
乐坊就在器乐库的东北方。院子的正有一群穿着统一宫装的女子是在练习舞步。
“那是乐坊的舞女们。”曲艺道。
两人正看着,突然,一个穿着侍人服侍的圆脸少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曲大人,您终于来了,不好了,宫里刚刚出大事了!”
曲艺皱着眉头训道:“小同,说了你多少回,做事情莫要这么毛躁!”
“是,小同错了。”那侍人低头道。
“快来见过李琴使。”曲艺引荐李珺。
“见过李琴使!”小侍人闷闷地回了一声
“无需多礼。”李珺回礼道。
232皇仪殿
“到底是什么事?”曲艺这才问道。
“贵妃娘娘薨了!”小侍人憋着气回道。
“什么!”曲艺惊得手上才接了的李珺的帖子都掉了。“你怎么不早一点说!”
“您不是说不要急躁!”小同小声埋怨。
“什,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回事?”曲艺急得直转转。
“就是今儿早上,小奴经过紫宸殿,听见他们说贵妃娘娘自缢了!”
“自……自缢?怎么会自缢?这宫里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贵妃娘娘怎么如此想不开啊!”曲艺摊着两只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如今皇上那边怎么说?”
“听文德殿里当值的总管说,皇上自然是悲痛万分,今日早朝都没有上!这会儿,大臣们还在后殿外等着呢。”小同一五一十地汇报。
“这,这可怎么是好?贵妃、皇子都没了,他哪里还有心思上朝?恐怕是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
“是啊。”小同应道。
“不过,这也跟咱们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曲艺这话让李珺同那小太监立刻惊讶地看着他。
曲艺知道说的有些不妥,又假装悲痛地对那小同说:“后宫此刻恐怕已经乱成套了,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
“这,是,那小的走了!”那小同听闻便灰溜溜地去了。
曲艺又匆匆带李珺介绍了一下乐坊的位置,坊里的大致每个重要的司使信息,但是已经不似之前那么从容淡定。
谁知,没过多久,各宫坊又传来的消息,宫内马上要戒严。曲艺又急匆匆地让李珺跟着他赶快出宫,若不然再晚,宫门就要关了。李珺懵懵懂懂地跟在后面。
但是,两人来时马车却不在那乐坊门口了。
“大概是送人出去还没回来。这下着急也没用办法了。要不下官带李琴使去前面的皇仪殿参观一下吧。”曲艺突然提议。
“皇仪殿?”
曲艺笑道:“那可是宫里举行大型礼仪事务用的宫殿,基本上都是礼部柳大人同咱们乐坊去配合。”
“哦。离得远吗?”李珺又问。
“喏,就是东北面的那一座。”
“金顶的那一座?”
“是。”
李珺远远瞧了一眼,白栏朱墙,好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对了,李琴使。”曲艺突然想起什么:“你可还记得在下说过的咱们乐坊的祖师爷瞿琴使。”
李珺点点头,曲艺在路上说到的时候,她还在心中感叹朴大师曾经同自己说过的他的故事,《清风吟》恐怕便是此人之前在宫内创作了一半的曲子。
“那皇仪殿曾经就是瞿琴使居住的地方。”
“当真?一个琴使可以住这么豪华的宫殿?”李珺疑惑道。
“自然是后来修缮过。”曲艺解释。
“所以咱们乐坊的人都把能在皇仪殿内奏琴礼乐,做为向祖师爷致敬的方式。”
“好高的台阶啊!”两人此刻已经到了皇仪殿下。
自眼前绵延而上的台阶怕是有上百阶。
“走吧,心诚则灵,高高在上才能更接近神灵,那是祖上的规矩。”曲艺正要抬脚。
“曲大人!”侍人小同追过来在后面喊道:“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小奴才还以为您已经走了。”
“什么事儿?”曲艺又落下脚步。
“掌事司那里有请。”小同道
“这会子叫,怕是今个出不了宫了。”曲艺轻叹了一声,回头对李珺道:“那李琴使你自己回乐坊门口等马车去吧,恕下官不能奉陪了。”
“好,有劳大人了。”李珺点头行礼道。
曲艺拱拱手,三两步下了台阶同那小同一道去了。
李珺又抬头悄悄那上面的皇仪殿,她莫名地对那瞿琴师的故居有一拜之念,还是拎着裙摆,一步一步爬了上去。
好不容易到了那殿门口,还拦着的朱红杈架,李珺小心地绕开,推开重重的殿门。顶上挂着的罩灯被带进来的风吹得晃动了几下,才平复。
蔚为壮观的大殿已经展现在了眼前,好些金漆立柱耸立其间,上面都盘着飞天金龙,排列开去,好不壮观。殿前是参拜的仪台、金銮宝座,座前有四座青铜兽首香炉,整个殿周围雕刻着象征着“瑞云护月”、“游龙戏珠”等等的图案。
这哪里看得出来曾经是琴师住过的地方,恐怕早就面目全飞了。
李珺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只在角落里有一架古琴,看上去真是有些时候了,琴身早已斑驳不堪,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瞿字。看来是那位瞿琴使的琴?被供在这儿的吗?李珺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确实与之前在那神仙洞中看到的琴有些相似,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李珺下意识地躲到那琴案下面。
“奇怪,这殿门怎么开了?”那声音嘀咕着走了进来,四下里张望了一番。
“有人吗?”脚步越来越近。
外面又有一个声音喊道,“快走吧!”
“来了!”那人在李珺躲藏的琴案前停下脚步,又出去了。
“问问是谁当值,门也不关就走了。”那个声音咒骂道。
又过了一会,李珺听得外面似乎没有声响了,才赶紧从那琴案下出来,还好没被发现,要不然不认识,会不会把她当做小偷给抓起来。
李珺想起还要出宫的事儿,赶紧往殿外走去。
出了门便能远远地瞧见有一队侍卫已经走远,应该就是他们之中的的两人进来查看的吧?
李珺收回目光,正准备下去,突然发现那百十个台阶之下,还有一个人,正是一身劲装的任渲。
他奇怪地看着李珺鬼鬼祟祟地从皇仪殿里走出来。
“你怎么在这?”
“任,任大人!”好歹是认识的,李珺恭敬地走到跟前行礼。
“你如何会在这儿?”任渲两边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奇怪地问道。
“上回在高家,皇上说让我做为惩罚到乐坊里来帮忙。”李珺解释。
“我知道,但是你怎么在这皇仪殿里?”任渲道。
李珺这才把刚才进去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你光明正大地进去,为何要躲起来?就算别人不认识你,你解释一番不就行了?”任瑄摇头。
“小女,是怕别人误会,所以就没出来。”李珺也自觉做的不好。
“你把皇宫当成你们李府了?”
“正是因为不是李府。”李珺回了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下就走了!”
“你要是想出宫得快一些了!”任瑄提醒。
“多谢将军!”李珺道了谢,正欲赶紧离开。
突然后面任渲又喊道:“哎,你等一下。”
233告诫
李珺回头止住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任渲快走几步又跟上来:“一边走一边说吧!”
“好。”李珺不觉心中安定了一些。
“高家丫头太任性,皇后娘娘耳朵根子又软。皇上那是心慈仁厚,才没跟你计较。”这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要告诫自己?李珺洗耳恭听。
“你要小心那陆家妹妹。”任渲突然道。
“什么?不知任大人从何说起?”李珺狐疑地顿住脚步。
“那日在高府,我瞧见她跟着你。”任渲道。
“跟着我?我们一直在……”李珺不记得她们分开过,除非……
任渲接着说道:“那时,你好像进了海棠苑,后来你是不是就换了辛女的衣服出来的?”
玲珑跟着自己去了海棠苑?李珺不禁背后一寒。
又问任渲:“我蒙了面,将军怎么认出来的?”
“你又不是第一回蒙面。”任渲没好气地质疑她。
确实,但是……李珺也无力反驳。
“后来你走了,你那妹妹也回去了,但那红莺竟然鬼鬼祟祟地跑了出去。我便让人跟着。”
“难怪后来赵大人说没有找到她。”
“哪个赵大人?”任渲脸色一冷。
“啊,没什么。”赵德丞到暗房去找她应该是瞒着别人的。
“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任渲又问道。
李珺木然地摇摇头。
“曲院街的陆家铺子。”
“这,这是我二姑父的铺子。”
“对,你那妹妹也姓陆?”
李珺脸色越来越凝重。
任渲见她明白他的意思,继续说道:“她在那铺子里倒是待了好久。但是不知道她在里面发生了些什么事,出来的时候嘴里念念叨叨的,眼睛也没了神采,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原来是在那里变了……李珺恍然大悟。
任渲继续说道:“后来,她投河了!”
“什么?是没看路吗?”
“不,跟去的人说她在湖边哭了一场就跳下去了,嘴里还念叨对不起你。”任渲道。
“对不起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怎么会去陆家铺子?”
“这就只能问她和那陆家铺子里的人了。”
李珺也无奈地点点头。
“将军为什么要跟着我和红莺?”李珺问。
“本官的任务就是巡查周围的安全,你和她那么可疑自然要去看看。”任瑄没好气地回道。
“我,我哪里可疑?”李珺不服气地反驳道。
“那后来,皇上为何要下令拿你?”任渲再次反问。
李珺的气焰被浇灭:“那是因为,一些误会,再说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只不过被关了一会儿而已。”
“看来皇上罚错了,不应该让你到乐坊里来帮忙,应该再多关你十日才好。”
李珺被任渲的说得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高兄自然会帮我解释,我也是为了帮奉花坊才那样的,也没有故意而为之。”
“看来你在太学里同那些子弟关系都混得很好啊?”任渲突然讽刺道。
“还好吧。”
“若不然兴宝、高士林、赵德丞也不会都巴巴地帮你去找皇上求情,还要送毯子、送好吃的给你去?”
“这,大人怎么知道?”李珺有一种秘密全被他发现了的感觉。
任渲依然一脸正气凛然地回道:“本官到处巡查自然看得到,又是牛肉又是毛毯的!”
“是吗?”李珺回忆道:“可是我被关的暗房所有窗户都封死了关着,难道说大人曾经进来过?”李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不是,是,”任渲辩道:“我是到你那暗室看了一眼,你已经睡着了。”任渲承认道。
“高兄是送了毯子和牛肉给我,但是我醒来发现又多了一床被子,是大人给我加上的吗?”李珺突然想起一件事。
任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斩钉截铁地回道:“不是!可能是后来我出去,那侍卫帮你加的吧!看你冷得缩成一团。”
李珺怎么觉得这话听得怪怪的。
很快就到了乐坊门口,但是仍然不见马车。
“这可怎么办?”李珺不禁有些着急。
“那你直接跟我到西华门去吧,我要去那里当值。”任渲道。
“那真是麻烦大人了。”
你麻烦得还少吗?不过这句话任渲没说出来。
两人一起坐着另一辆马车到了西华门。李珺自回去不提。
回到李府的时候,午时刚过。
郑妈妈正巧在门口同郑管家说些什么,见李珺回来,惊讶地问道:“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珺点点头无奈的笑笑道,“是,今日无事。”
“这会子夫人小姐们都在宗荣堂呢。”郑妈妈道。
“好。”李珺本来想悄悄地回一乐居去,这么一说她不得不改变了主意,往宗荣堂去了。
进了院子就听到里面好些说说笑笑的声音。
鸾绣眼尖看到了李珺进来,朝里面喊道:“三姑娘来了。”
“啊?三丫头不是去了乐坊吗?”那是二伯母沙氏的声音。
“果然是珺妹妹!”李珊开心地迎过来。
“姐姐今日没去学里?”
“对,柳先生有事,放了大家两日的假。”
只见屋里老夫人、谢氏、王馥如、还有李氏等人都在。仿佛是在商议什么事情,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见李珺过来也没有避嫌,李珺听了一会儿,原来有人上门给李珊说亲。
“珺儿在太学上舍可曾听说过?”谢氏问道
“什么?”突然被点名,李珺没听清。
“这来提亲的是周刺史家的公子,好像是唤作贺郎。”谢氏解释道。
周贺?李珺暗道,这不是同张允同舍的吗,但是话到嘴边怕又扯到自己身上,所以李珺只道:“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并不是太了解。”
“人长得什么样儿?”陆玲珑似乎也很热心。
“模样是个好的。”李珺回道。
“哎呀,姐姐那你肯定喜欢。”陆玲珑笑着打趣李珊。
李珺想起在宫里,任渲同自己的说玲珑跟踪自己的事情,不由正眼好好瞧了瞧这乖巧的妹妹,看上去天真乖巧,秀美可爱。
陆家如今资产丰厚,李氏又肯在她身上花钱,那穿着打扮怕是比京城贵女还要好上两分。
但是她为什么要跟着自己呢?红莺和陆家又有什么关系?
234道友
另一边,李珊红着脸小声气道:“谁说模样好我就一定喜欢!”
陆玲珑咯咯地取笑她。
“这话说回来,”谢氏也继续说道:“还是老爷反应快,听到那周刺史和同僚说儿子在太学里,而且马上要公试,出来以后肯定是要出仕的,人家问了一句这么好的儿郎定亲了没,正好二丫头也到年纪了,就这么搭上了话。”
“听说那周家之前也出过妃子?”沙氏多嘴问了一句。
“是,那是前朝,周家是跟着先祖一起打下江山来的功臣后代,世袭的恩荫。那家除了周公子,底下还有两个妹妹,左右都是要出嫁的,珊丫头若是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
沙氏听了点点头,显然是很满意。
李珊却好似不怎么上心,拉着李珺问那宫里是什么样的。
因为陆玲珑、李氏都在。李珺故意声音大了些说道:“珊儿,你知道吗?之前假扮我的红莺竟然疯了。”
李珊惊讶道:“怎么会?姐姐不是都没事了。她怎么会疯了?”
李珺扫到陆玲珑,她应该是听到了,笑着的脸突然变了样,抿着嘴紧张地看向李氏。
李氏不然,依然同谢氏有说有笑。
沙氏耳朵灵,也好打听,好奇地问道:“哪个红莺?”
“就是奉花坊之前顶替姐姐辛女名号的琴女。”李珊解释道。
“哦。”
“她的琴艺也很好的,真可惜。”李珊叹道。
“二姑姑。”李珺喊道。
“怎么了,珺儿?”李氏亲切地回头瞧她。
“不知,二姑夫的铺子是叫陆家南北货行吗?”李珺又问。
“是,珺儿问这个做什么?”
“红莺好像是去过姑父那铺子,听她们说虽然疯了,嘴里还念叨要去陆家南北铺子。”
李氏听了手突然抖了一下,瞬即又恢复常态,笑道:“是吗?货行的生意确实不错。”
其实那是李珺自己编的,红莺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李氏本来镇定自若还是有一丝不安闪现,她们果然认识红莺?
但是瞧她们的样子,定然是问了也不会承认的。
又待了一会儿,李珺觉得在那里装着没意思,五脏庙也咕咕叫了起来,便推说要回去整理一番,先告辞了。
刚走到西院门口,又顿住脚步,还是去了露星斋。
穿过花园子,照壁后面已然是一片绿意浓浓,露星斋的后门都快被满墙的叶子给挡住了。李珺觉得甚妙,露星斋开来应该改个名字叫做露门斋了。
心里想着,通通地敲响后门,谁知开门的确是一位陌生又熟悉的男子。
“曹……舅舅。”李珺认出此人正是当朝皇后的亲弟曹佑珩是也。
“咦,你是?”显然他已经不记得李珺了。
“是珺儿来了?”跟在后面出来的竟然还有柳先生。
李珺笑着行礼:“柳先生好!”
“你怎么喊他舅舅?”柳先生笑道。
“郡王有礼。”李珺不好意思地重新喊道。
“快进来吧!”媛姑姑终于露面。
原来他们三人正在院子里品茶。
李媛介绍曹佑珩:“这位是姑姑的道友,珺儿认识?”
“道友?姑姑是哪座观里的。”李珺忍不住笑道。
“就在城外的黄华观中。”柳先生介绍起来
黄华观?李珺想起狮云山上的那座破旧的青华观,想来道观都习惯以华为名?
“哦,珺儿同郡王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李珺也解释:“在孔庙中见过,郡王可能不记得了。”
“这是我三哥的丫头李珺。”李媛朝曹佑珩补充。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同兴宝一起的?”曹佑珩终于记起来。
“是。”
“咦,你不是?”曹佑珩的意思大概是李珺那时候是男装的样子。
“这个说来话长,但是那确实是小女。”李珺解释。
曹佑珩却聪明地没有再多问。
“看来珺儿果然多贵人福。”柳先生笑道。
“哪里有,先生取笑珺儿了。”李珺不好意思地道。
“不是去了宫里怎的这么快回来?”李媛又把李珺拉到一边问。
“出了些事情……”李珺简单解释了一下:“到姑姑这里来讨口饭吃呢。”
“午饭竟然还不曾用?”李媛惊讶。“珺儿去前面帮我们再倒一壶茶来吧。”
李媛无奈地挥手示意她去小厨房。
“那就不打扰几位了。”李珺自觉地蹲身行礼去了。。
没过多久,曹佑珩和柳先生便要走了。
李珺同李媛一起恭送。
“听说你现在去乐坊帮忙了?”曹佑珩临走前问道。
“是。”
“在宫里可好?”
“今日刚去了,就遇上贵妃薨了。”
“什么!贵妃薨了?”柳先生惊讶不已。
曹佑珩倒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
“听说是自缢了。”曹佑珩低声道。
“这,丧子之痛确实让人难过,但是用自缢之法来解脱,也太……”柳先生感叹。
“这位贵妃便是人们常说的‘张皇后’吗?”李媛问。
“媛娘这话说得也就是咱们听听,这要是传到了郡王那皇后姐姐耳朵里,咱们恐怕都要吃不完兜着走了。”柳先生笑着瞧曹佑珩
但是他丝毫没有生气得模样,只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郡王此言才是正道。”李媛点头称道。
众人又彼此道别这才散了。
回去以后,李媛又细问了李珺去宫里的情况。
“你见到皇上了吗?”
李珺笑道:“姑姑,皇上也不是笼子里的鸟,进了宫就能让咱们瞧见?”
“也是,你那差使好做吗?”
“那管事的曲大人人很和蔼热情,应该还不错。”李珺介绍。
“那就好。”
“不过,珺儿没想到姑姑还有个这么大来头的‘道友’!”李珺笑道。
“我们同他论道时并不以为他是什么郡王。”李媛苦笑。
“是,曹郡王听说与那些权贵很不一样。”李珺也道。
“不过姑姑去道观做什么?”李珺好奇地问道。
李媛眼神却闪了闪,而后才答非所问地开口道:“若有一天姑姑也似道人般云游去了可好?”
“云游?”李珺有些惊讶:“莫不是要出家做姑子?姑姑可是要得道成仙了?京城里有三怪传说,其中一怪就是说曹郡王已经羽化成仙了!”
李媛笑着拍打她:“你这小妮子,也学会说笑了?”
李珺先躲了一下,又亲昵地靠在李媛肩上:“珺儿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姑姑喜欢做什么,珺儿都支持,只希望姑姑幸福!”
姑侄二人说的话被采苓听得半句,她云里雾里地问:“夫人这是又要做什么善事了?”
李媛同李珺都咯咯大笑起来。
235召见
没过几天,门房那边突然来报,乐坊的马车竟然亲自到李府来接了。李珺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番,路过前院想同王馥如打一声招呼,谁知左儿说还在宗荣堂,李珺便同白薇交代了几句便先走了。
今日的乐坊不似上回那么热闹,只得几个零零散散的小官在。曲艺满脸愁容地坐在他那间办事房中。
“不知曲大人急召民女前来何事?”李珺问道。
“哎呀,李琴使终于来了!”曲艺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李珺进去。
虽然上回来过了,但是曲艺这热情地态度还是让李珺有一些不适应。
“大人太客气了。不知道大人这么着急召民女进宫所为何事?”
那曲艺干笑了两声,一脸委屈地说道:“哎呀,其实并不是本官急召您入宫,是平王召您。”
“平王?”李珺只知道赵兴宝的爹叫做齐王,还有信王,平王又是哪个?。
“就是原来审官院的赵德丞赵大人,也是信王府世子。”曲艺解释。
赵德丞?
“赵大人何时封了平王?”李珺惊讶地问道。
曲艺示意李珺压低声音:“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
李珺还是一脸不明白地看着他:“这两日?”
曲艺叹息一声道:“上一回豫王薨逝时,群臣就建议早日立储。谁知这事儿还没讨论出结果,贵妃又薨逝了。皇上自然更加悲痛不已,一连辍朝数日不理朝政。
这朝里更加担心了,便联名上书催着皇上在亲王子嗣中过继一人。皇上哪有心情做出这决定?便先封了信王世子、还有齐王府的三爷作平王、宜王,这两位在豫王出生前也是皇储的热门。下封旨意中还让信王世子同齐王府三爷都入了东宫。”
原来如此。
“这么说咱们大赵国的皇帝将来不是平王,就是宜王?”李珺问道。
“自然不会再出其右了。这么些年皇上只得豫王这么一子,如今也没了。”曲艺摇摇头。
没想到自己竟然同两个太子般的人认识,早知道之前对他们再好一些了。李珺暗自苦笑。
那赵兴宝还好,一直都是温和性子。那赵德丞呢?之前同他是有一些小矛盾。自从知道他同外公还有过联系,他好像对自己改观了,上一会自己被抓,他还很热心地帮助自己。
总结下来,自己同将来大赵国皇帝的关系竟然都还不错,李珺立刻有一种置身云端的恍惚感。
“两位新封的王爷在宫里做什么呢?”
“自然是帮皇上分忧解难,处理政事。皇上正好可以借此观察两人谁更适合做那皇位!”曲艺说着还端起了那宽衣大袖的样子。
“也对。”李珺点点头,但是这两人在她看来,赵兴宝有些玩世不恭,为人处世也不及赵德丞稳重,自然是赵德丞更合适。
“不过,平王召民女来做什么?”
“这,您要去了才知道啊!”曲艺笑道。
“下官上回遇见平王,他还向下官打听您来着,果然今日就召见了。对了,”曲艺突然想起什么,“那回外使宴上,就是平王极力要求下官找辛女您去演奏的。”
“什么?”难怪那次出来他一直追着自己到了巷口。
“看来,平王很喜爱李琴使您呢。”曲艺嬉笑着说道。
“平王以前曾经做过小女的夫子,只是认识而已。”李珺急忙解释道。
曲艺像是没看出来李珺的窘迫一般,又好奇地问:“平王还做过您的夫子?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
李珺不好意思地回道:“没什么,没什么。不知小女要去何处找平王?”
“如今平王同宜王分别住在内庭东边的东阳宫、东署宫。”
“哦,离这里远吗?”
“咱们在外庭的西边儿,自然远一些,但是不用担心,待会下官让小同带你过去,外男无召不能随意进内庭。”
“多谢曲大人。”李珺道。
说话的功夫,曲艺那管事小太监小同已经过来了。李珺同曲艺道别便跟着小同又往内庭走去。
经过一处花圃,里面各色的鲜花饱满地竞相开放。外面的花大多都谢了,这里竟然存着这么一大片美景,李珺不禁感叹:看来还是宫里的花匠的功力了得。
但可能是因为接连的不幸,宫里来往的宫女、侍人脸上都不敢有什么笑容。倒与这繁花不太相衬了。
小同带着李珺穿过内庭大门,又往东走了好一会终于到了东阳宫。
那宫门口并没有宫人值守,里面很安静。
李珺往院子里张望了一下:“这里好大啊!”
那小同道:“是,李琴使请在这里稍等,容小同进去禀报一下。”
“好,有劳同公公了。”李珺作揖道。
目送了那小同进去,李珺抬眼忽然看到那一方天空的西北角上,飘荡着一只燕子纸鸢,隐约还能看到彩色的双翼翩翩起舞。只是阳光太刺眼,李珺用手挡着。
突然,从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墓碑、冥器上面都把皇上的挽词刻上去……”
李珺转身看去正是一身素服的赵德丞,白色里衣、黑纱外衫,发髻依然整齐地束着。
“咦,你来了?”赵德丞也看见了门口的李珺。
“赵,平王殿下!”李珺差点喊错,还好硬把舌头扳了过来。
赵德丞旁边还有两个穿着文官官服模样的人。
“你们先按照本王之前说的吩咐他们去做吧。”赵德丞吩咐。
“是,殿下。”两个文官回了一声在殿门口止了步,又往外面去了。
赵德丞这才看着李珺问道:“这是刚从府里过来?”
“正是。”李珺略显拘谨。
小同正好出来:“李琴使,平王殿下此刻不在。”谁是一抬头见赵德丞与李珺正站在一起,又吓得垂头噤声。
“你也是乐坊的?”赵德丞问小同。
“回禀殿下,奴才是在乐坊当差。”
赵德丞点点头:“先进去再说吧!”这话是对李珺说的。
李珺颔首,待赵德丞在前面走了,离着一丈的距离也跟了进去。
小同惶恐不安地站一旁同李珺道:“那奴才就先走了。”
“好!多谢公公。”李珺点点头。
谁知那赵德丞步子快,李珺目送那小同出去再转身,已经快看不见他了,李珺赶紧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刚到一个拐角的地方,赵德丞却又似一堵墙一般站在那里,李珺措手不及,差点撞上去,还好被他扶住。
“慢些。”
李珺脸一红,赶紧往后面退了两步:“多谢平王。”
谁知赵德丞又往前面去了好远。
她只暗道,怎么如此脚下生风?只得一跺脚赶紧跟上。
236外宅(上)
两人亦步亦趋,到了一间屋子门口。
李珺先问道:“不知平王召民女前来所为何事?”
赵德丞顿住脚步:“自然是要请你来帮忙的,进来再说吧!”
李珺跟着他进去,那书案上摆了好些方形、长形的折子、书册,地上一只箱子里也摆了很多。
这应该是他办公的地方?李珺暗道。
赵德丞突然转身戏谑道:“不过,你什么时候学会宫里的规矩了?还自称民女?。”
李珺心道:在宫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面上还是低着头没有回话。
赵德丞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
“多谢王爷。”李珺依然把礼数做全。
只见赵德丞在那一堆书册中抽出一本递给李珺:“喏,就是为这个喊你过来。”
李珺接了过来,只见那册子封面上写着《念惠卿》。
“这是?”李珺疑惑地问。
“这是皇上写给贵妃的挽词。你要把挽曲谱出来。”
“什么?小女并没有写过曲子。”李珺为难道。
“你弹得那样好,竟然不会谱曲?”赵德丞不相信。
“嗯。”李珺不好意思地回道。
“那是本王误会了。”赵德丞自嘲。
这可是进了乐坊的第一个任务,但是自己却没办法完成,李珺自己都有些惭愧。
还好赵德丞并没有怪罪她。
“那你认识回去的路吗?”
李珺一脸懵懂地看着赵德丞:“呃,大概知道吧。”
赵德丞见她说得这么不自信,摇摇头:“算了,那你等一会儿吧,我找人再把你送回去。”
“好。”李珺暗自松了一口气应和。
赵德丞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态度,埋头看起那桌上的折子来。
很快,有宫女端了茶水过来,李珺殷勤地想过去接,那宫女却似被吓坏了,直道不敢。
李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只得作罢,心中就又等着赵德丞吩咐那宫女带自己出去,谁知宫女送完茶要走了,他也没开口。
是不是做事做的太认真,没注意到宫女进来?李珺琢磨要不要想提醒他,但又不好意思开口,便轻尝了几口茶继续等着。
赵德丞很认真地看着那些折子,表情时而严肃、时而舒展。不时地还用笔在上面批注着什么。
又过了一小会儿,李珺实在是等的无聊了,便打开皇上写给贵妃的那片挽词看了起来。自己不会谱曲,还是要找乐坊里的人谱曲,先熟悉一下词也是好的。
通篇读下来都是对贵妃的赞美、思念之情。若不知道这挽词是皇上写的还好,李珺肯定会认为是一个思妻深切的男子。
但是现在李珺却觉得更加难能可贵,皇上的后宫可是嫔妃三千的,能让皇上这么悲痛地为此不理朝政,悉心写下这些挽词,那张贵妃真的是一个很幸运而又幸福的人。
“怎么样?”赵德丞突然抬头。
“什么?”李珺不确定地问道。
赵德丞指指她手中的挽词。
“很好。”李珺如实回答。“没想到皇上这么爱贵妃。”
赵德丞沉思了片刻道:“是,虽然不止一位娘娘生过子嗣,但从来没有谁能像贵妃娘娘这样盛宠这么长时间的,甚至比……”
赵德丞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李珺也明白他的意思。
赵德丞又道:“本王这几日奉旨负责了贵妃的丧事礼仪。昨日竟然还要下旨追封其为后。”
“什么!”李珺不敢相信:“曹皇后还在世,这样让她情何以堪?”
“你倒是聪慧。”赵德丞亦叹道。
“那现在怎么办?封了吗?”李珺追问。
“圣旨早就拟好了,本王劝了一句,还有几位大臣都在,皇上并没有让人宣布,可能暂时压下来了吧。”
“那这挽词,容我回去请教了曲大人再试一试吧,总不能让皇上为贵妃娘娘做的每件事都落空,他的心里也不好受。”李珺突然主动道。
“好。”赵德丞嘴角微扬点点头。“不说民女了?”
“民女……”他不说还好,一说,李珺又拘谨起来。
赵德丞似突然又想起什么事,从后面的书架上拿出一封书信道:“正巧你在这儿,瞧瞧这份信上写了些什么?”
“什么?”李珺走到他面前,拆开来一看,竟是燕国文字。
“你看得懂吧?”赵德丞问道。
“我试试吧!李珺道。
赵德丞把书案让给她。
“这一个像鸟一样的字还有另外半边怎么有点像。”李珺指着一个生僻的字,自言自语地嘀咕。
“很难吗?”赵德丞听闻。
“啊,这个不太确定。”
“前后连接看看挺不能猜出来。”
“是个好办法!”李珺顿悟般点点头。
“王爷!”
门口,马延不知道何时过来,似乎有事禀报。见到李珺也在里面,一时不敢进来。
“说吧,不用避讳。”赵德丞示意他进来。
李珺立刻识趣的起身站到一边:“小女在外面等吧?”
“不用,你或许也想要听这消息。”赵德丞道。
李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另一边马延得令直接回道:“张怀智确实有个外宅,且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人住在那里。”
李珺乍一听到“张怀智”便紧张起来,认真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什么人?”赵德丞问道。
“不知道,但是应该是挺重要的,被他软禁着从来没看到出过门。”
“一个侍人在宫外有宅院本就奇怪。”赵德丞道。
“听隔壁的人家说能闻到他家总有一股子药味。”
“药味?”李珺也激动起来:“那宅子里被住着的到底是谁?”
马延没想到李珺会这么激动,只道:“小人也不大清楚,昨日我们还去了他那府里,已经没有人了,但确实有一个药房。”
李珺不禁有些失望。
“张怀智去了哪里?”赵德丞又问。
“他祖籍就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并没有人见他回去过,所以没有找到。”
“继续去找,他可是贵妃面前的总管,什么事儿都要经他的手的,有个人证最好。”
“是,小人这就吩咐下去。”
赵德丞点点头,马延便下去了。
一旁的李珺着急地问道:“刚才王爷和马延所说的,是贵妃面前的张怀智公公吗?”
“是。”
“王爷为什么找他?”
“因为你。”赵德丞说道。
237外宅(下)
“因为我?”李珺的一惊。
“对,”赵德丞看着她解释道:“你上次不是说过,他曾经在杭州府找你舅舅求过医。我们发现贵妃那里似乎真的一直有那润香丸,却不是出自太医署的。所以我便让马延留意了一下,谁知豫王、贵妃突然先后薨逝,张怀智也自请告老还乡。”
“那王爷查到什么了吗?”
“豫王一直有喘症,贵妃娘娘四处求医,那润香丸定也是为此用的,这些同那张怀智脱不了干系,。”
“所以,我们想找机会查那源头,马延终于查到张怀智的外宅。剩下的你刚才也听到了。”
李珺自然明白了,立刻恳求道:“不知可否请求平王殿下带小女去张怀智那外宅去看一看。”
赵德丞看着李珺一脸期盼地诉求,只略想了一会儿,便道:“好,本王陪你一道去。”
“多谢。”李珺感激道。
随后,赵德丞便让马延去备了马车。一路出了宫门,马车走得越来越快,但是比起李珺迫切地心情,还是觉得很慢。
赵德丞瞧着她担心的样子,问:“你同你舅舅的感情很好?”
“嗯,因为从小在外祖家长大,母亲早逝,外祖家也只得舅舅一个。”
“李大人这么些年也没把你接回去吗?”赵德丞好奇地问道。
李珺轻点了一下头,没有细细解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德丞没有再追问。
不一会儿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赵德丞扶着李珺下了马车。
那是一间很普通的小宅子,在街巷的最角落里,位置偏僻的很。门头上普普通通,两座白色的石雕貔貅安静地守在门口。
“确定是这吗?”赵德丞站在台阶下问道。
“是,那老狐狸狡猾,属下亲自跟过来的不会错的。但是老狐狸似乎发现了什么,后来再来这宅子就空了,不过……”马延突然迟疑道。
“何事?”
“小的曾经见那张允张公子跟到这里来过。”马延道。
“什么?那老狐狸带张允来过?”赵德丞问。
“并不是,好像是那张公子自己悄悄跟过来的。”马延道。
“也就是说张怀智并不知道?”
“是。”
赵德丞同李珺对望了一眼,都有些疑惑:“先进去再说吧。”
“好。”
“咱们怎么进去?”李珺瞧着那紧闭的大门问道。
“属下先跳进去开门。”说完,马延纵身一跃,跳到那围墙上,就不见了身影。
“我们从正门进去。”赵德丞见李珺紧张地捏着衣角。
“好。”李珺深吸了一口气,紧跟在赵德丞后面。
很快,马延就把门打开了。走进院子,映入眼帘的天井正中摆了三口鎏金大缸,每只上面还刻了竹、兰、梅的小景。
“前后一共三进。”马延介绍。
“药房在何处?”李珺问道。
“在后院。”
于是三人从中间那道门穿过去,那一方院子里铺了碎石小路,小路两边种了好几株梅花,但是已经过了花期,树枝上冒出了很多嫩绿的叶片。另一边还有一些一张木制小圆桌、两张木凳,倒是个小憩之处。
赵德丞站推开其中一间屋门:“这屋子里好像住过人?”
李珺闻言也过去瞧了瞧,屋里简单的床铺、桌椅摆设都有。
“是。”马延也道,还顺手在那桌上抹了一下:“瞧,这灰还没积下来呢。”
突然,赵德丞警觉地转过身朝后院看去,示意他们都不要说话。马延见状也迅速跳了出来。
“后院有人!王爷,小的先过去看看!”
“好!”
就这样,李珺还没反应过来,马延又迅速往后院跑去。
“哪里有人?”李珺也紧张起来。
“你听!”
李珺依言安静地竖起耳朵,果然听到了哐当、哐当搬东西的声音,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我们也过去瞧瞧吧!”李珺道。
“好。”赵德丞点点头。
两人也跟在一起往后院走去,刚穿过最后一道门,果然就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药味袭来。
“药房近了。”李珺激动地说道。
“是。”
“不知道后面是什么人?我们就这么闯进来不要紧吗?”李珺突然想起来他们算来是私闯民宅了。
“马延知道怎么办的!我们小心一些过去就是了。”赵德丞嘱咐。
李珺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谁知,等他们走到后院时,并没有看到什么人,那院子里较前面没有那么整齐,有好些竹架靠着围墙搭建,上面挂了好些竹筛,应该是用来晒东西的。
“马侍卫呢?”李珺奇怪地问道。
赵德丞虽然也有些疑惑,但是却比李珺镇定多了:“应该就在附近。”
李珺信任地点点头,“瞧,那里就是药房!”她指着其中一药味最浓的屋子喊道。
二人走进去,那屋子里摆了几口药缸,有一个竹架子上摆了好些小坛子。上面写着的都是中药的名字。
“这,”李珺突然发现有什么散落在地上,便蹲下去捡起那黄黄的小东西。“这是做润香丸用的白芥子。”
“你认识?”赵德丞也走过来。
“是,王爷你闻。”李珺把手中的黄子碾碎。
“有一股辛辣的香气。”赵德丞皱着眉头。
“对,我从小帮外公、舅舅,闻惯了。”李珺笃定地说道。
“那这药房里有润香丸吗?”赵德丞问道。
“不知道,我再找找看。”李珺弯着腰,挨个的在那几个药缸里查看了一番。
“奇怪。”李珺道。
“怎么了?”赵德丞问道。
“润香丸的原料有白芥子、还有白芷也是,但那药缸里的草药残渣还有一种并不是。”
“那是什么?是作别的药所用的吧?”
“我记得那药似乎是叫做忘忧果。”李珺皱着眉头。
“忘忧果?”
“就是那忘忧草的果实,外公说是从洋船上渡过来的。在杭州府的时候,外公还种过几株。舅舅曾经想用到药里,但是被外公阻止了,说是毒性比药性还大几倍,不能多用。”
“那这药房里做的并不是润香丸,而是毒药?”
李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忘忧果对于咳喘症的效果也是有的,但是外公说就是用多了会有药赖性,就离不得这忘忧果了。”
“竟然会这样。”赵德丞沉思起来。
238药房
突然,门口一个黑影闪过,药房的门竟然啪嗒一声被带上了。
“什么人?”
赵德丞两步跳到门前,推了两下没打开:“被锁上了!”
“什么?”李珺也紧张地走过来。
“不好,王爷快看,有烟!”
药房的窗口此刻传进来缕缕白烟。赵德丞脸色一冷,正欲过去,不想李珺拉着他道:“王爷,快往后退!这烟有毒!”
赵德丞竟然鬼使神差地落下了那刚抬起来的手、脚。任由李珺拉着一同退到了药房的后半边。
“这是西域的半日薰,药性很强的。不要吸这烟,要不然很快就会晕倒。”李珺一边退,一边用袖子捂着脸道。
赵德丞看着她紧张地样子,也同她一般捂住口鼻。
“不过,不用担心,我刚才发现了一样东西。”李珺突然停下,猫着身子跑到那药柜边上东翻西找起来。把那药柜的小抽屉一起抽出来倒在那药案上,又小心地从腰间抽出一条帕子撕成两半,分别捻了一些草药放在那帕子里,裹成一团。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拿上,又快速跑了回来。
“给!”她塞了一个到赵德丞手中。
“这样!”她示范了一下捂在口鼻上。
赵德丞已经闻到一丝那烟的味道,忍不住呛地咳起来,遂学着李珺的样子捂住口鼻。
一股怪怪地味道刺激着他的鼻腔。
李珺用眼神看着他,似乎是在问怎么样?
赵德丞点点头,果然有些效果,没那么呛人了。
但是,随着那烟越来越多,两人虽然近在咫尺,都快看不见对方,李珺不觉头都有些晕了,看来这一点儿解毒草的量还是太少了。
赵德丞拉着她,在她耳边低语:“蹲下来把头低一些。”
果然,烟是往上面冒的,他们蹲在低处烟不仅稀薄而且少。李珺这才依稀看清了赵德丞的脸:“王爷,您还好吧?”
赵德丞却示意她不要说话。
因为,门外似有什么动静,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烟雾立刻涌了出去,浓雾逐渐散退。
“差不多了吧?”一个细嗓子问道。
“咳咳,再多吹一些进去,万一还没晕呢!”另一个略哑一些的声音道。
“好。”不一会儿,青白的烟又布满了整个屋子。
李珺同赵德丞,又等了一会儿,都有些快昏昏欲睡过去了,赵德丞突然掐了她的手一下,李珺被那痛觉惊得又清醒了一些。
好不容易那烟逐渐慢慢散去,李珺这才缓过来一些。赵德丞示意她安静,门口那两人还没有走,似乎在等待时机进来收获猎物。
“怎么办?”李珺用眼神询问。
赵德丞示意她躲起来,他一人半躺在那屋子中央,假装晕倒的样子。
李珺明白他的意思,迅速躲到那药柜后头。
不一会儿,门真的开了,李珺只能看见赵德丞半个黑白色的身影,紧张得心砰砰直跳。
“咦,只有一个人吗?”细嗓子问。
“刚才好像是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哑嗓子道。
李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还没等她看到什么,突然,面前的药柜就被掀开了。
“原来在这儿!”那细嗓子原来是个留着胡子的矮个子:“还是个小美人呢!”说着他就要正张牙舞爪地想要来拉扯李珺。
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后的高个子突然一声闷哼就倒了下去,他刚要回头也被背后的赵德丞一棍打晕了。
“你没事吧?”
李珺惊魂未定,赵德丞已经走到面前。
“没,没事儿。”李珺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道。
“我们先出去再说。”
“好。”
赵德丞怕两人再醒过来,先抽了他们的腰带捆了起来。谁知矮个子腰里突然滚出来两个小瓶子。
赵德丞捡起来摇了摇,又扔给李珺:“你能瞧出来是什么药丸吗?”
李珺小心地倒出两粒来,各捻碎一些仔细辨别后道:“这两种都很像我舅舅的润香丸!”
赵德丞拍了拍手,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李珺摊开手心那两颗药丸,道:“两颗的味道闻起来都很像,但是这颗黑一些的加了忘忧果。另一颗里面没有。”
“那你舅舅的润香丸里有忘忧果吗?”
“自然没有!”
“那他们为什么要添加忘忧果在那润香丸里呢?”赵德丞也很奇怪。
“定是给人服用的吧!”
“只是会给谁呢?”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住了口。“等他们醒来还要再问一问。”
李珺又把手心里那颗没有加忘忧果的药丸完全碾碎了,一点一点仔细地瞧着。
“怎么了?”赵德丞奇怪地问道。
“这颗也不是润香丸!”李珺下了定论。
“哪里不对吗?”
“少了一些东西。”李珺皱着眉头思索。
“那这药丸不是你舅舅做的?”
“应该不是。”李珺不知道为何心中又庆幸、又失望。
正在这时,马延不知道从何处来了:“王爷!”
“你去了那里?”赵德丞冷声问道。
“小人被那宵小之辈骗了出去摸了个空。”马延请罪道:“请王爷责罚!”
赵德丞沉默了一会道:“你何时也这么莽撞了?算了,贼人已经被本王打晕,你去打些水来,弄醒他们!”
“是!”马延立刻把那高矮个子都从屋子里拖了出来,扔在了院子里,把竹架子都撞歪了。
“哎哟。”其中那个矮个子立刻清醒了些。
“你,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民、民宅!”矮个子又气又怕。
马延丝毫没有听他说的,直接一盆冷水从上浇下来。
“呸。”矮个子吃了一脸水,高个子也终于悠悠转醒,头上还有一丝殷红的鲜血淌了下来,应该是刚才赵德丞打的,他迷迷糊糊地看着面前的三人,又气愤,又紧张地往后缩着。
“说!你们什么人?!”马延恶狠狠地问道。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根绳子,轻轻地朝上面甩了一下,就把那歪斜的竹架子一下子敲断了。
哗啦一声,把高矮个子都吓了一跳。
赵德丞挡在李珺面前道:“你到前面那屋子里坐一会儿吧!这里交给马延就行了。”
“我能听听他们说什么吗?”李珺其实也很想知道,这仿制的润香丸到底跟舅舅有没有关系。
赵德丞本意是怕审问的时候有些血腥,不忍让她看到,但是她既然坚持……只得点点头:“那你站远一点些。”
“好。”李珺又把手中那半颗药丸递给他:“这药?”
“嗯,让马延一并问一下。”
239药丸
那高矮个子吃不得皮肉之苦,马延没用多久就逼问出来。
原来这里果然是张怀智置下的外宅。之前一直是闲置在这里的,张怀智难得会回来小憩。后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忘忧果,找了个制药师做成了药丸。
“药去哪了?”马延问道。
“我们只管把药弄出来,智公拿去做什么咱们哪里能过问。”那高个子哭得稀里哗啦。“大侠我说的都是真的!”
马延听了,立刻把那绳子狠狠地抽到了他们身上。
高矮个子便发出了阵阵惨叫。
“好汉饶命,好汉……我有一次听智公无意间说了一句豫王什么的!”那矮个子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什么?!”马延晓得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矮个子抖抖索索地继续回道:“小的猜测应该是给豫王服了。”
“当真?”马延再次逼问。
“是,应该没错。”矮个子头也不敢抬。
李珺等人一听不觉惊讶万分。
“后来我们就把这里做成了药房,主要是在做这忘忧果药丸,因为忘忧果本地没有,都是智公从海船上买回来的。
有一回,智公特意带着小的们去杭州府迎那卖忘忧果的洋商。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杭州府有一味润香丸很好,就想办法弄来了一些回来,照着仿制。”
赵德丞看李珺捏着帕子,面上愤然,便问道:“你还好吧?”
李珺点点头:“没事。”
那矮个子继续道:“一开始做得都不太好,买了好些药材回来尝试,后来终于做得很接近了,智公又吩咐再把忘忧果和药丸合起来做一种。就这样两种药丸一起做。”
“为什么要两种一起做?”赵德丞问。
“因为,因为那忘忧果吃多了会上瘾,就离不开了!”那高个子说道。
“智公每年到了天冷的时候也会有些心悸不舒服,那润香丸他也要吃。添加了忘忧果的他不敢吃。”
“他不敢吃?那还是给豫王吃的?”
“应该,应该是吧,反正过一阵就要我们做一些。”矮个子声音越说越小。
“你们好大的胆子!”赵德丞怒斥道。
高矮个子吓得脖子都缩了起来。
“那张怀智如今躲在哪里?”马延一脚踩在他们身上质问道。
“好汉饶命!小的们该说的都说了。我们今日是在大前巷那里见的智公。”矮个子求饶。
“没说谎?”马延再次逼问。
“小的可不敢!”两人一起道。
“好,现在就带我们去找。”马延又踢了两人一脚。
另一边,李珺听了小声同赵德丞说了其中忘忧果的利害关系。
若真的如他们所说,豫王服食了这么长时间的忘忧果,毒性反而更加催命,那豫王的到底因何薨逝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是,他们兵分两路,马延押着高矮个子带一队人马前去围剿,赵德丞同李珺先了回宫去。
回去的马车上,李珺想着这事儿,这才有些后怕。
若是刚才他们被这贼人毒晕了,被抓了怎么办?赵德丞可是有机会当皇上的人,万一今天出了什么事,自己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你没事吧?”谁知赵德丞见她一直不说话,主动问道。
“我没事,王爷可好?”李珺不觉内疚。
“本王很好。”赵德丞淡笑。
李珺心有余悸:“都是小女不好,非要来这里,拖累了您。”
谁知赵德丞反驳道:“你错了,是本王带你来的,应该是本王的错,没有让马延探听清楚。没想到还有宵小之辈在这里,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是没有收获。”
“收获?”
“那两人确实让我们得到了一些消息啊,还有你发现的忘忧果。算起来你还有功劳。”
“当真?”李珺不好意思地苦笑。
“就是没找到你舅舅。”赵德丞遗憾道。
他是真心帮她,李珺更觉歉意:“多谢王爷,还好舅舅不在此处,否则牵扯到那豫王的事里面去,那反倒更加不妥。”
赵德丞点点头:“你想通了就好。”
“不过我大概知道张允为何跟到这里来了。”李珺突然道。
“为什么?”
李珺解释:“他们张家有遗传的喘症,且张允亲生父亲严重一些,之前我曾经闻到他身上有我舅舅那润香丸的味道。
他说是贵妃赏赐到张家的,他自己舍不得吃,都留给了病重的父亲。他还曾经在太学里找叶夫子询问治疗喘症的药。跟着张怀智到这里来,应该也是因为求药。”
“原来是这样?”赵德丞沉思道。
“要不要去问一问张允?”
“你不要去了,本王自会处理的。”赵德丞回道。
“那好,不过我知道张允绝对不是什么坏人。”李珺帮着担保道。
“不过是同窗了几月而已,你不知道有些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吗?”赵德丞笑她。
“虽说如此,但是我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所以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见李珺如此坚持,赵德丞也不再反驳:“我知道了。”
可是如此看来,那张怀智真的不知道舅舅在哪里……李珺望着车窗外慢慢往后移去的人影、物影,隐隐担忧。
“你回李府吗?”赵德丞又问道。
“嗯……”李珺犹豫了一会儿:“王爷今天说的那挽词何时要。”
“就这几天吧。过两天贵妃的葬灵仪式上必须演奏的。”赵德丞大约算了一下。“还有三天。”
“我还是不回去了,去乐坊吧,既然答应了您要谱曲,早些去准备。”
“你不是不会谱曲?我找曲大人重新安排人吧。”赵德丞道。
“就是因为不会,正好可以向曲大人学一学。”李珺已经决定。
赵德丞见她这么认真,道:“好,乐坊安排你住在哪里?”
“曲大人说是在乐坊后面的秀庭宫。”
上次进宫,曲大人就同她说过一句,可以不用来来回回的赶。
“哦,那还算顺路,先把你送过去吧。”
“多谢!”
秀庭宫在内庭西南边角上,离厚重的城墙只隔了一条过道。
李珺进去的时候正好被几个围坐在一块穿着统一红色宫衫长裙的的少女瞧见。
“她是谁啊?”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地大胆地上来问道。
“这位是新来的女官李珺李琴使。”秀庭宫里的掌事孙嬷嬷介绍。
赵德丞把李珺送来时,孙嬷嬷正巧在那门口。
赵德丞便顺便介绍了李珺一下,孙嬷嬷自然口口称道,客客气气地把李珺带了进去。
“小小的琴使而已,怎么要孙嬷嬷亲自领着?”另一个秀美些的少女奇怪地打量李珺。
“你们啊!”那孙嬷嬷当着李珺的面尴尬地笑了笑,悄悄走到那些少女旁边耳语了一番。
“啊,她就是辛女啊!”
“听说还是个官小姐。”
少女们更多的是惊讶之色,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李珺听见。
李珺讶然,原来宫里还有这么一方天地。
“李琴使咱们往这边走。”孙嬷嬷把她带离了院子,过了一条挂满了藤蔓的长廊,又拐了一个弯就在一个房门前停下。
“琴使的官舍就在这里。”
“多谢嬷嬷。”
“不用谢,琴使若是还有别的需要尽管吩咐。”孙嬷嬷很客气。
“有劳了。”
240谱曲
东阳宫
“那老狐狸又跑了?”赵德丞厉声问道。
马延的围剿没有成功,只空手而归。
“是。”马延有些惭愧: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做什么事都不成。
“地方不对?还是打草惊蛇了?”
“属下也不知道,去的时候那里就空了,就像今日到那外宅一样。”
“再去问那两人可还有什么老巢!”赵德丞似乎正在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地说道。
“他们跟着那老狐狸做了这么多事,连豫王服用忘忧果丸都知道,那两个人定是他的心腹。应该还能问出东西来!”
“是。”马延丝毫没有怀疑。
“那两人身上还搜到了好些迷烟。”马延道。
“嗯,本王知道,好像是叫半日薰,同李家三姑娘在那药房里的时候,他们往屋子里吹的就是这个。”
“什么!”马延着急地问道:“他们的毒烟有没有伤到王爷?”
“没有,不过是被困在那药房一会儿。”
“被困?那门应该挡不住王爷啊?”马延质疑道。
“是吗?”赵德丞脸上不太自然:“当时情况也比较危机,他们锁了门就开始放那迷烟,我们没有强攻。”
“王爷竟然有这耐心同他们周旋?”
“最后他们不还是被本王制服了?”赵德丞又强调。
“这倒也是。”
可是,王爷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马延更奇怪了。
“喏,把这信送到韩相府上去,让他明日建议重查豫王之死。”赵德丞把写好的东西装进了信封。
“王爷,此时做这件事会不会不太好?宫里本来就流传着豫王、贵妃死得蹊跷、冤枉,明明白白地指着皇后娘娘呢。咱们这还插上一脚?”
“你不用担心,这事一定要做。”
“这……那小人这就去办!”马延只是怕赵德丞没想到,但是自家主子做事向来有分寸,遂不再多问,
“对了,还要帮我把那张允找来,我有事要问他一问。”赵德丞又道。
“直接抓过来?”马延道。
“他此刻还是上舍生,你莫要胡来。”赵德丞提醒。
马延自知不对,点点头接了信,自去办事不提。
第二日,李珺同曲艺说了为挽词作曲的事儿。
曲艺捧着皇上写的挽词激动不已。
“好,您不用着急!下官这就把柳大人请来!”
“柳大人?”
“就是下官同您说的礼部的柳大人,也兼管着咱们乐坊。柳大人可是音律的行家。请他亲自来为贵妃的挽词做曲,绝对没错的!”曲艺信誓旦旦。
李珺自然深信不疑。
果然,那柳祚昌一来就信手给李珺弹了几曲,让她品评。
“李琴使,如何?”柳祚昌摸着短须,还是颇为得意的。
曲艺带头击起掌来:“大人这真是‘西窗竹阴下,竟日有余清’啊!”
李珺也拱手道:“往日民女只是觉得我师傅是这世上琴弹得最好的人,没想到大人的琴也弹得如此之好。”
“哈哈哈……”柳祚昌听了笑道:“老夫在李琴使面前献丑了。不知琴使的师傅是哪一位?”
“是民女在杭州府时一位庙里的大师。”李珺简单说道。
“哦,原来是绝世高人?难怪李琴使琴技如此了得!那《清风吟》也是贵师传授的?”
“那个,虽然不是,也差不多,受了大师的指点。”李珺道。
“哈哈,反正名师出高徒啊,此次皇上能让琴使到我们乐坊来,真是太好了。待会还要请琴使再把那清风吟赐教一番。”
“柳大人真是过奖了,李珺惭愧。”李珺欠身道。
“哎呀,李琴使,”曲艺突然道:“说来,您还真的要谢谢柳大人。”
李珺洗耳恭听。
“上回在高府,柳大人见您被皇上关押起来,还同几位大人一起联名上书,替您求情呢!”
“这,民女那天也听说了,还没有几回多谢大人们!请收小女一拜!”说着李珺就要下跪。
“哎呀,使不得!”柳祚昌连忙阻止。
“是是是,算了这些话就不要再提了。”曲艺也打着圆场。“这里头还有平王的功劳呢,是吧!”
“是,李琴使无需挂在心上。我们也是爱才、惜才而已。”
“总之,这一份恩情民女记下了,多谢大人!”
“好了不说了,咱们赶紧开始谱曲吧!”柳祚昌笑道。
“好!”李珺点头。
曲艺赶紧把笔墨铺好。
柳祚昌品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道:“乐律上有五音:唇、舌、齿、鼻、喉;也有五声曰:宫商角徵羽……”
从五声排列的规律到押韵问题,柳祚昌简单讲了一下。
三人写写、弹弹一直琢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这挽词曲谱好。
“就由李琴使来弹奏吧!”柳大人摸着短须欣赏这他们刚刚谱好的曲子。
“好。”李珺这会儿同他们一道真的自己谱出了一曲,兴趣高的很,自然要领了这弹奏的任务。
这番一唱一和,直至夜幕快要爬满这宫城。
最后,柳祚昌又同曲艺把葬仪上的事情都理周全了才放心。
几日之后,贵妃葬仪场面之宏大,是李珺想也想不到的。
贵妃生前居住的是宁华殿,皇上竟然命人按照那宁华殿的原型做了一座缩小版真金的殿宇,做为陪葬,还有其他华衣美服礼数资送极其丰厚。
李珺自然也不负众望,在将挽词曲弹奏的如泣如诉,皇上甚至一边念忍不住泪流满面。
众人都为之叹息不已。
但是奇怪的是,曹皇后并没有参加贵妃的葬仪。
之前李珺也听到乐坊里的人在议论,曹皇后容不下贵妃、豫王,果然现在两人都薨了,大家都在猜测这其中是不是曹皇后暗中做了些什么?还说张家跪在宫门那里哭了几日……
李珺对曹皇后的印象,仅限于她对高圊卓的宠爱。
民间传说曹皇后为人简朴、也不是那种专横跋扈之人,同贤帝一样都是历来皇上、皇后的典范。
只是自从唯一的福柔公主夭折之后就受了很大的打击。而后贵妃得宠,又生了豫王,她的性情就显得沉闷了一些,除了后宫面上的事情,其他的都不大关心。
但是,这话说回来,李珺知道这天子后宫都是妃嫔无数的,所以就算是贵为皇后,也要被那么些人分了皇上的宠爱,总归会有些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