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质问
宴席本来吃得开心,这一会儿,不免又有些扫兴。
李珺忐忑地留了下来。
“你可知错!”老夫人同李茂昆坐在正座两边,直面跪着的李珺,怒声责问道。
“珺儿知错了!”李珺不知道这话还要回答几遍。
“那你认识张家公子?”李茂昆又问。
“是。”
“那,那他认识你吗?”李茂昆自己都懊悔地叹了一口气。
“珺儿不知,应该没敢认为珺儿就是云谦,昨日在那游春会上遇见了梅夫子,他们才知道。”李珺当然能瞒的就瞒。
“那张家公子就在太学上舍?”老夫人突然才想起来这回事。“那,张家会不会?”
“应该不会,”李茂昆否定道。“若张家无意再定亲,贵妃那里也应该会知道,今日就不会有赏赐了。”
“那倒是。”老夫人这才安心下来。
又是这亲事,自己对张允真的是没有相守一生之念,李珺不知道他们筹谋的是什么。
“祖母,大伯父!”李珺下定决心深叩了一个头。
老夫人、李茂昆这时才回过头来:“你先起来吧。”
李珺没有起身,继续道:“张家的亲事,珺儿并不想……”
但是,李珺还没有说完,大伯父李茂昆就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张家公子人品大伯父了解过,不知道那等小气的人,待人处事也宽和。明日大伯父再去打听打听他们家的意思。”
“珺儿没有……”李珺知道他误解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还嫌闯的祸不够多?”
老夫人似乎是累了,扶着额头:“你莫要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了!”
“母亲怎么了?”李茂昆关心道。
二人根本没有想听李珺说话的意思,李珺不得又欲言又止。
“这一日事情太多,老毛病又犯了,你也先回去歇着吧!”老夫人无力地吩咐。
“……是。李珺见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那珺儿先回去了。”
芹儿一直在外面候着,冻得缩手缩脚,一边哈着手,一边跟上来。
“小姐,今儿大老爷、老夫人把您单独留下来,是不是那宫里的给您的赏赐……怎么不用奴婢帮您搬回去?”她殷勤地问道。
“宫里的赏赐?老夫人并没有提这事。”李珺坦白。
“什么?没有?”芹儿嘀咕:“那圣旨不是来表姑娘的?”
“回去吧!没挨罚就不错了。”李珺冷声道。
“挨什么罚?小姐是立了大功的!”芹儿追过去:“指不定老夫人先收到库里去了,等姑娘出嫁的时候做嫁妆给您陪过去!”
“或许吧!”李珺并不期望。
一乐居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你还有没有良心?要不要脸!”
“呜呜,我没有……”
丁香的东西被扔得在门口,苏木指着她骂着,丁香蹲在那里抱着一件衣裳痛哭。
“这是怎么了?”芹儿在头里惊讶地问道。白薇也在一旁无奈地抿着嘴叹气。
“这个坏丁香,竟然敢偷小姐的簪子!”苏木怒不可遏。
“什么?”芹儿的嘴皮子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小姐,丁香没有!”丁香看到李珺回来了,立刻扔掉抱着的衣裳,跑过来,一下子跪在李珺面前求饶。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珺朝白薇询问道。
“今日白薇看到丁香的枕头下面藏着您丢失的簪子。”白薇从袖子里拿出的正是今天早晨白薇说丢失的那只簪子。
“小姐,不是丁香偷的!”丁香又哭着辩诉。
“好啊,没看出来啊,丁香。”芹儿也骂道:“你私自出去不回来,小姐找人去你家寻你;你哥哥欠了银子,小姐替你还,你倒好,偷了小姐的簪子竟然还不承认!”
“小姐,我没有!”丁香还是说这那句话,此刻显得苍白无力,“小姐肯不肯听奴婢一句话!”最后她鼓起勇气道。
“你先起来。”李珺道:“进屋再说。”
还是白薇过去同李珺一道把丁香扶起来,先进了屋。
白薇把那簪子送到李珺手上。
“你也先出去吧,我单独问问丁香。”李珺道。
“好,小姐有吩咐就叫我们。”
李珺点点头,白薇这才掩门出去。丁香站在李珺面前竟有些瑟瑟发抖。
李珺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姐,您也不相信奴婢?”丁香万分悲伤地看着李珺。
“我刚回来什么也不知道,说不上相信谁。”李珺坦白。
“那簪子真的不是奴婢偷的。”丁香再次道。
“那怎么会在你枕头下头?”李珺质问。
“奴婢,是捡到的。”丁香这才吞吞吐吐地道出实情。
“捡到的?在哪里捡到的?”
“在白薇姐姐的鞋子里头。”
“什么?”李珺觉得这事情奇怪。
丁香慢慢回道:“奴婢本来想着,是不是白薇姐姐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掉在自己鞋子里头了?奴婢就想着帮白薇姐姐还到小姐的首饰盒里。但是早上,小姐您刚起来,就让奴婢跟着苏木姐姐一起去了露星斋,奴婢就没想起来。”
“你捡的时候有别人看到吗?”李珺问。
“自然是没有。”丁香回道。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丁香犹豫了一会道:“奴婢怕……”
“怕什么?”
“奴婢怕是白薇姐姐自己偷拿的。因为又是白薇姐姐在奴婢枕头下面找到的,她还直接质问奴婢是不是偷了这簪子,若不是她拿的为何会带到咱们睡觉的屋子里头来?”
原来她怀疑是白薇……
“白薇找到了簪子以后就先诬陷奴婢,奴婢怕说出来她难堪。”
“所以你任由苏木那么骂你,也不吱声?”李珺推测。
“奴婢想着等小姐回来,告诉小姐。”丁香点点头。
“那我再问你,你走的那天我还丢了一个金镯子你可曾看见?”李珺道。
丁香本来已经平复的情绪又惊慌起来:“金镯子?什么时候的事儿?奴婢真的不知道!”
李珺看着她努力辩解的样子,似乎不像作假,遂点点头:“好了,你既然没有拿就好,先去吧,在门口让白薇进来。”
“是。”丁香怯懦地又看了李珺一眼,这才退了出去。
212贼手
不一会,白薇就推了门进来:“小姐,您喊我?”
“进来吧。”
“怎么说?是丁香吗?”白薇关心地问道。
李珺待她走进才低声道:“她说那簪子是在你鞋子里面捡到的。”
“奴婢的鞋子里?”白薇也很吃惊:“怎么可能?”
“这事儿已经变味了。”李珺的沉思道。
“小姐,奴婢可没拿簪子,那不是监守自盗嘛。奴婢若是拿了簪子,也不会傻到把那簪子,摆在人人都看得到的鞋子里面。”白薇焦急地辩解。
“我知道。”李珺目光盯着面前的簪子。“那么就是因为有人要陷害你。正巧被丁香发现了。”
“陷害奴婢?”白薇不明白:“奴婢何德何能?”
“我也不希望是如此。”
“那是谁?那金镯子呢?丁香可曾看到?”
“没有,她并不知道此事。”李珺摇摇头,到底是谁?她们无法判断。
“你待会再把苏木和芹儿一起喊进来吧。”
“是。”
芹儿同苏木在外面等久了,不免着急:“小姐,真的是丁香偷的吗?”先说话的是芹儿。
苏木似乎伤透了心,面上还很气的样子。
“是。”李珺顺着假意承认:“可能是因为家里头缺钱。”
“那也不能忘恩负义啊,小姐还替她还钱了不是!”苏木气跺脚。
一旁的芹儿两只手紧张地上下磨搓,脸上不知道事怀疑还是焦虑。
“那是白薇认为的。”李珺突然改口。
“白薇?什么叫白薇认为的?那丁香还是没有承认?”芹儿问道。
“是,她说她在白薇那里看到的。”李珺平静地陈述。
“什么!白薇?不可能吧?”苏木本来的怒气泄了大半,又不太相信。
“真的?”芹儿好似眼睛一亮。“难怪她又诬陷丁香。”
“诬陷?”李珺反问。
“是啊,今日就她没事留在家里,她怎么好好的去翻丁香的枕头,说不定咱们的东西也被她找过了!”
这话一说完,李珺的眉头一跳。
“白薇不是那样的人。”苏木将信将疑。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晓得她背地里到底做些什么?小姐的首饰盒子都是白薇在管着,她拿起来最方便了。”芹儿越说越起劲。
“小姐您要不要查查你还有没有少东西?”芹儿还在提醒。
“好。”李珺示意芹儿:“你去帮我把首饰盒子搬来。”
“哎。”芹儿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去取了首饰盒来,同李珺一样一样的核对着。
“少了一只金镯子。”李珺假装才发现的。
“你看!”芹儿一拍桌子,奴婢说得没错吧。
“那白薇昨个还问咱们有没有少东西呢!”苏木突然想起来。
“那就是她怕小姐发现,先做做样子呢吧,若小姐再问她,她一定会说她自己也少了什么。”
李珺意外地看着芹儿道:“你猜得一点儿也不错,白薇也丢了东西。”
“当真?”苏木不敢相信,“说书的也没有这么凑巧的事儿啊”
芹儿却不惊讶了:“大家宅院里的这些事儿,我们听多了。”
“好了,我大概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去吧。”李珺摆摆手。
“小姐,真的是白薇姐姐吗?不会吧!”苏木还没弄清楚。
第二日,白薇便被李珺遣了出去,丁香则内疚地吃不香也睡不着,竟然发起烧来。
苏木因先前质疑丁香,心中也不好受,就承担起了照顾丁香的任务。
李珺屋里的事儿自然都落在了芹儿身上。
“芹儿,我那帕子呢?”
“好!”
“芹儿,记得把姑姑送我的那盆兰花搬出去晒晒!”
“好!”
……
芹儿虽然变得格外忙累,但脸上还是喜气洋洋的。
这一日,李珺要去露星斋,苏木忙着丁香房里没得空去抓药正在发愁,李珺便道:“那就辛苦芹儿跑一趟吧!”
“哎!”芹儿热情地回道:“小姐这是什么话,奴婢本就是您这屋里的,苏木、丁香的事儿也是奴婢的事儿。”
“我去露星斋,一乐居你最大,你多照看着点儿。”
“您就放心去吧!奴婢把这屋里收拾完就去。”芹儿应道。
“好。”
李珺前脚出了一乐居,芹儿在门口送了一会,见李珺真的走远了,就回了院子,吩咐那粗使婆子把院子扫干净,然后带了一个小包袱就出去了。
殊不知何时后面悄悄地跟了一个身影。
芹儿出了门就用帕子捂着脸,路过药铺却没有进去。又往南走了两条大街,进了一间当铺。
“小姐是要当什么东西?”掌柜的热情地招呼。
“一些首饰。”芹儿简单地回答。
“姑娘把东西拿出来瞧瞧。”
“好。”芹儿从随身的包袱里摸出一个黑布袋子,又从里面拿出一个金光闪闪的金镯子来。
“喏,就是这个。”她正要递到掌柜的手中,突然后面一只手把那金镯子夺了过来。
“不好意思,这镯子不当了。”
芹儿惊讶地转头一看,颤抖地回道:“小、小姐。”
面前站着的正是李珺同白薇,二人冷眼瞧着她。芹儿一下子吓得跪在了地上,那包袱还掉出一包金豆豆。
“小姐,这些是奴婢丢的。”白薇指认道。
“好,去报官吧。”李珺冷静地回道。
“小姐,饶命啊!”芹儿吓得脸色惨白,不停地朝李珺磕头。
“几位小姐,这是?”那当铺大概是怕惹事上身。“这跟我们铺子可没关系啊!”
毕竟家丑不外扬,李珺想了想,还是让芹儿收拾了东西跟着她们回了李府。
当着沙氏的面,芹儿承认偷了李珺的金镯子、金簪子的事情。
原来她一开始只是单纯地想陷害白薇,谁知丁香意外地凑了进来,她就将计就计,还担心自己也被拖累。
后来见李珺把白薇撵出去了,她就放松了警惕。把那金镯子又从后花园的地里挖了出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当了。
沙氏听了,直揪着她的耳朵咒骂:“你这个眼皮子浅的祸害,你以为李府是戏班子呢,自己搞这么一出?还不跟你们小姐认错!”
芹儿反应过来,又不停地磕头认错:“小姐,奴婢这是嫉妒红了眼,您就饶了奴婢吧!”
李珺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只丢了一句话:“一乐居是不可能再用她了,反正她原就是二伯母的屋里的人,还请二伯母处置。”
这是把芹儿又丢给了沙氏,芹儿又朝沙氏磕头:“二夫人饶命啊,二夫人,念在芹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服侍您这么些年,还有奴婢娘老子也在庄子上任劳任怨……”
沙氏被李珺怼得无语反驳,正一肚子气无处撒,抬起来就踢了芹儿一脚:“你还好意思提你娘老子!我明儿就把你送回徐州去,你就天天在你娘老子面前尽孝吧!”
李珺自然不会再听她如何处置,立刻带着白薇又回了一乐居,让她把芹儿的东西都收拾了送了去。
丁香和苏木还在内疚自责之中,突然见白薇笑盈盈地回来了,都喜出望外极了,拉着白薇问个不停。
213办法
李珺这才想起露星斋李媛那里还约了没去,又立刻赶了过去。
“可是芹儿?”白薇被赶出来,李珺让她暂时住在凉露星斋,李媛担心地问道。
“嗯,被我们逮个正着。”李珺无奈地回道。
“白薇确实被冤枉了?”采苓也插嘴。
“我知道她没有拿,要不然,也不会让她先住到露星斋里来。”李珺解释。
“好了,认清了就好。”李媛宽慰道。
“不过,你是不是约了张公子?”李媛指指外间一直坐在那里的张允。
“是,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李珺拍了拍脑袋。
斋舍角落,张允今日穿了一身靛蓝暗纹长袍,玉带束发,好一个翩翩公子,玉树临风。
他见李珺同李媛等人说着话,也没打扰。
李珺走近了打招呼,见他面前的茶壶都快见底了,看来坐了很久了:“张兄,不好意思来晚了。”
“啊,没事儿。”张允立刻起身恭迎。
“不知约张某来所为何事?”张允脸上看起来有些紧张不似同在太学一般。
李珺轻咳了一声,私下里张望了一下,李媛同采苓虽然在招呼别的客人,但是眼角都不时偷看着他们:“张兄,我们出去再说可好?”
“好。”张允如何不肯。
二人出了露星斋的门,往西边走去,再走一段就到御河了,那里安静也好说话。
李珺自那日听了老夫人、大伯父的意思,是打定了心思要她同张允结亲的。
她若自己主动说不想和张允定亲肯定会被他们驳了。
但是张家若是不喜欢自己,那李家再让自己和张允定亲也不可能实现。
这么想着李珺便想从张允这里行动,盘算怎么开口。
张允并不知道李珺心中所想,这两日难得休沐,竟然收到李珺派丫鬟到太学门口给自己送的信,约他到露星斋来相见,他等了小半日以为是她不会来,谁知又出现了。
到底要和他商量什么?难道要感谢自己在南苑替她辩解吗?
张允这么想着,突然看到前面有一辆马车朝这边冲过来,李珺没有注意。眼看就要擦碰到她。
张允立刻把她往里面一带,这才没有被马车带倒。
李珺似乎被吓到了,愣了好一会。
“还好,还好!你没事吧?”有惊无险,张允忙问。“三姑娘就在里面走吧,外面道上危险。”
“多谢,张兄!”李珺致谢。
“无碍便好,今日特意喊我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张允又问。
“是这样的。”李珺终于鼓足勇气:“你们张家同我们李家有意结亲,张兄知道吗?”
“知道。”张允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你知道李家是要定我吗?”李珺又问。
“嗯嗯。”张允低着头不觉走快了几步。
李珺着急地跟上:“所以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对策。”
“什么对策?”张允顿住。
“张兄只要同总兵大人说一下我女扮男装在太学的事,以此为借口,他们应该就不会同意了,这样可好?”
大家闺秀的守则就是要安分守己,贤良淑德。自己这么女扮男装地混入太学自然就是典型的大逆不道。大户人家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媳妇儿。
李珺觉得这个想法真是太好了。
但是张允却愣在那里半天也没说话。
“张兄,张兄,我的提议不好吗?”李珺奇怪地瞪大眼睛看他。
“三姑娘不想同我、同我们张家结亲?”张允有些结巴地问道。
“哎呀,你说这该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是很难受,明明就是陌生人却要这样要被绑在一起一世?幸好我们还同窗过,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也不能真么草率啊!”李珺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人,能听自己说这么多牢骚。
张允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好,在下知道姑娘的意思了。”
“我刚才的提议不错吧?”
“嗯嗯。”张允的情绪似乎不高。
“若张兄觉得难开口,那你就直接同你母亲说不喜欢好了!”李珺又提议。
张允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道:“其实我……”
“你不用不好意思,觉得好像伤害我。”李珺耸耸肩:“毕竟是婚姻大事,不能这么草率,坦白说,我对张兄也无男女之情。”
张允后面半句话就卡在那里没有再说出来,只尴尬地回道:“是,是嘛……”
“张兄被家人告知要与我定亲也很惊讶吧?这样的亲事和捆绑有什么区别。”李珺继续埋怨。
“好,我明白了,我会处理好的。”张允突然认真地回道:“让家母不要去府上去提亲。”
“当真?”李珺知道张允做事情稳妥。“那真是太好了,等你今年公试出来,肯定有大把的人家要抢你回去做金龟婿呢!”她还不忘了调侃张允。
张允苦笑了一下:“三姑娘今日就是要说这件事情?”
李珺点点头:“是啊!”
“如此,在下已经知道了,还要去麦巷。那就先告辞了。”张允半躬身行礼。
“啊,那好。”李珺知道他难得能休息,去看往望生父母。
两人拜别,张允就往北边走去。
李珺看着他略显寂寥的身影,又喊道:“张兄,要不要我同你一道去?”
但是张允似乎没有听到,越走越远。
李珺深叹一口气,心情大好起来:“终于又解决了一件事情!”
“解决什么事了?”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珺不觉汗毛都立了起来。身后果然是赵德丞那双幽深如寒星般的眼睛。
“赵,赵大人?!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没有,没有什么事。”李珺赶紧辩解。
“那走过去的,是不是张允?”赵德丞循着李珺刚才望着的方向问道。
“是,是啊。”李珺不知道怎么有一种做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的感觉。
“你在害怕什么吗?”赵德丞突然靠近盯着她审视,李珺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类似草药的味道。
“没有,小女哪里有害怕?”李珺挺直身板,义正言辞地回道:“倒是赵大人,怎么有空跟踪小女子?”
“本官跟踪你?”赵德丞笑着摇摇头:“本官正好在附近拜访恩师,准备回去。”
“恩师?赵大人这么博学还需要师傅?”李珺反问。
“庄子云:生有涯而知无涯也,自然是要活到老学到老。”
“小女子受教!”李珺拱手,便准备转身回去。
214商议
“对了,正好看到你,上回让说打听姑娘亲舅一事……”赵德丞故意说了一半。
“舅舅,”李珺欣喜地一把拉住赵德丞的袖子问道:“赵大人找到我舅舅的下落了?”
赵德丞看着她热切的样子,这才满意地低声道:“你说的那位公公,确实是贵妃面前的侍人总管张怀智张公公。他在宫外有一间宅子,我派人盯了些日子,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奇怪地人进出。”
“那宫里呢?”李珺不甘心。
“宫里更加不可能了,进出之人都要搜身,更何况你舅舅这么一个大活人。”赵德丞道。
“那我舅舅的润香丸是怎么到了张家人手中的呢?”
“你刚才不是同张家公子在一块儿?怎么不问问?”赵德丞道。
“张允什么也不知道,上一会就问过了,那只是宫里贵妃娘娘赐给张家的。”李珺沮丧地回道。
“果真是贵妃赐的?”
“是。”李珺半垂着眼帘,无奈地看着前面的御河。
“宫里用药都是要记录在册的,我明日再去太医署找人查一查。”
“那多谢赵大人了!”李珺拜谢。
“对了,沈老连那外文也教你了?”赵德丞突然问。
“是,燕文是之前在旁边学着玩的,后来那西域还有了什么天寿国,那文字又与燕文不同。”
“天寿文,你也会?”赵德丞惊讶。
“皮毛而已。”李珺道:“那时候外婆刚去世,外公身体不大好,所以一直在身边陪着,学了一二。”
“沈老果然是通晓甚多,不过天妒其才,竟然这么早就去了!”
“外公本就身体不适,被舅舅一事忙乱加重,又被人那样冤枉,我竟……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李珺想及此处不觉又有些伤感。
“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赵德丞安慰道,不自觉地又上前了一步想要去安抚她。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咳声。
李珺看过去,正是赵德丞的贴身侍从马延,她欠身后退一步:“不管如何,还是多谢赵大人,小女就先回去了。”
“你,也好,我若得了消息再来找你。”赵德丞道:“天色是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去,顺路送你吧!”
“不用了,大人忘了我可是‘胆子大得很’呢!”李珺笑着自嘲。
赵德丞也被她逗得笑着摇头:“你确是胆子大得很!”
“是,所以大人不用担心,不过赵大人还是笑着更好看些。”李珺调侃道。
“嗯?”赵德丞不知道为何看着面前这欢颜,愣在那里,恍若那日在巷口面对面的看着那青衣蒙面女。
“那小女子就先走了!”李珺挥手。
再等赵德丞反应过来,她已经走远了,只留下那一抹青色的倩影。
信王府
书房里几人面色凝重地围坐在两边,突然房门被轻轻叩响。
“谁?”赵德丞冷声问道。
“世子,是马延。”
“进来吧。”
一身劲装的马延,推来门进来,略瞥了一眼屋内几人,单膝跪报:“世子,张家今日约了好些大人、幕僚。”
“终于还是耐不住了?”坐在赵德丞旁边的中年男子冷哼,
“韩相,确定张家是要的三司使?”另一位中年文士问道,此人是当朝御史石燮。
“石大人不知,皇上昨日把杜相与本相特意留下来探的口风,怎么会错!”回他的正是韩景岳。
“三司使这么重要的职位张家也能觊觎?”对面坐着的是另两个稍年轻些的男子也都愤愤不平。
“贵妃的枕边风一吹……”韩景岳叹了一气。
那石燮轻拍小几:“张家这么有底气,还不是因为谢相那里给他撑腰!”
“那是自然,”韩相接道:“谢相那侄婿吏部的李茂昆府上,听说是要同张家结亲的?”
其他人似乎并不知情:“此事当真?”
“什么时候的事情?”赵德丞问。
一旁的马延突然开口道:“属下查问定的就是之前女扮男装,考进上舍的邕州知州李茂晟之女。”
赵德丞正在书案前写信的手顿了一下,抬头责问道:“什么时候查到的?为何不说!”
“世子并未询问,马延也是今日才顺口问道的。”马延委屈地回道:“且还没有下定,说是两家人已经相看过。”
韩景岳听了,皱着眉道:“李茂晟虽是李茂昆之弟,但是为官风评还是很好的,也不喜欢投靠皇亲贵胄,怎么此刻与张家联起姻来?”
石燮道:“听说这李茂晟大人原是李家旁支的孤儿,李老太爷这一支与他算是有养育之恩,总归血浓于水。”
“李大人年后便去了邕州,这事怕是并不知情吧?若只是李茂昆之意,并不一定能成。”赵德丞判断。
“世子说得有理,最好是能阻了这门亲才好。”韩景岳此话一出,赵德丞频频点头。
“这,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那张家与谢相狼狈为奸,咱们不能让他们做大,但要毁人家亲事也不太好吧?”石燮道。
“这官场上,你以为张家那么单纯?别忘了李家还与杜相家有亲。”韩景岳冷眼提醒。
“这,这下官倒是忘了,那杜相那边?”石燮担心地问。
“放心,杜相虽然同李家是姻亲,他也早知道李家同谢相的关系,但是杜老马上就要退位,早就透了意思,不会帮任何一方的。”韩景岳道。
“好,那李茂晟之女,女扮男装这事倒可以利用一下!”石燮建议道。
“不,这事本与李家无关,这样平白损了那李家姑娘的名声。”赵德丞不同意。
“这,这下官倒没想那么多。”
“这事也不用着急,”韩景岳道:“世子的联名信可曾写好?”
赵德丞放下笔:“各位签字吧!”
“只要我们这连同三司副使、京兆府尹还有几位御史的联名上书呈上去,那张饶量纵然想要三司使之职便不可能得手!再派人在张李二人中制造些嫌隙,不怕他们还那么赶着想结亲。”韩景岳冷哼。
“好!”
“那如此,便赶紧签了这联名书吧!”石燮一号召,众人都纷纷在那联名书上落下名字。
215说亲
李珺本以为拜托了张允,她的亲事就能暂时告一段落,谁知那边还没有来消息。这边李家门房,连日却接待了好几个上门说亲的。
“夫人,又来了一个。”莲儿匆匆从门口进来喊道。“郑管事等门口等着回话。”
“什么又来一个?”沙氏轻按额头,这两日莫名其妙接待了两个媒人说是来为府上小姐说亲的。
她还暗自乐了一番,难道说珊儿被哪个贵夫人看上了?
谁知道一问竟然是来为三丫头李珺说亲的,一户是什么总督府的,一处是什么判官家的。这丫头是哪里来的运气,被这么些达官贵府上都相中了?
张家也是怎么不快一点把这亲事定下来,也不至于她没办法明里回了这些人家。
这竟然又来了一个?沙氏真是头也忍不住又疼起来,应该让那王馥如自己去应付。
“你去老夫人那,把三夫人请过来!”沙氏气恼地吩咐
“哎,那就让那媒婆子先等着?”莲儿又问。
“慢着……”沙氏转念一想,若是张家马上就同三丫头定了亲,珊儿的婚事也要赶紧带着看了,不若还是把名帖都先收了,总归能带着相看相看。
遂又坐好了理理衣裳道:“算了,不用喊了,还是我去吧!”
“是。”莲儿应声。
沙氏自然又是一番左右周旋。
这边刚刚收了拜帖,谢氏、李氏竟然一同从外面回来了。
“怎的嫂嫂同婉妹妹一起出去了?”沙氏打量她们,两人后面,丫鬟们手中都捧了好些东西。
“妹夫的铺子不日就要开张,婉妹妹邀我同她去采买些物品。”谢氏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沙氏似笑非笑。
“妹妹是瞧着二嫂嫂忙得很。”李氏也陪笑道。
“多谢婉妹妹体恤呢。”沙氏已经收了笑脸。
“听说今日又有上门来给三丫头说亲的?”谢氏问道。
沙氏无奈地点点头。
“唉,也不知这些人家是怎么想的,珊儿这么好的姑娘瞧不见……”谢氏惋惜地摇摇头先进了院子。
沙氏本来自我安慰好的心情又变得一团糟,早知道还是让那王馥如来就好了。
李氏似乎瞧出来沙氏不高兴了,从丫鬟手中接了一盒东西放到沙氏手中道:“本来也想喊二嫂嫂一同前去的,但是各个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们都要找您回话,所以就只好麻烦大嫂嫂了。”
那一盒正是梅娘胭脂铺子里的东西,沙氏前阵子还想说带李珊去逛一逛。
这李氏竟然已经买了回来,她仔细闻了闻,脸色顿时好了些,装作不好意思地推辞道:“哟,妹妹真是太客气了,这个很贵的吧?”
“五两银子而已,二嫂嫂就拿着吧,我们家玲珑能到柳先生那求学,也多亏了二嫂嫂和珊儿引荐呢。”李氏这话正说到沙氏的心坎里去了。
“那是……”沙氏笑着接了东西。
“这三丫头不是已经同张家说了亲了吗?这几日怎么还有这么多来相看?”李氏问道。
“哎,别提了。”沙氏这才转身发起牢骚:“张家不是还没有下定嘛。这又是沾着点儿皇亲的,老夫人交代了不能张扬。这三丫头女扮男装混进太学这事儿,那些个人家我问了竟然都是知道的,还这么趋之若鹜地赶趟儿过来说亲?你说奇怪不奇怪!我也纳闷地很!”
“莫不是看中了三丫头的样貌吧?”李氏猜测,“她的模子是不错。”
“切,谁说不是呢,跟她那娘一个样长得跟狐媚子一般。”沙氏本来觉得李珺跟他们珊儿差不多,现在想想确实是白了那么一点,不施粉黛的蹙眉、大眼,樱桃小嘴,都聚在那张小脸上,甚至比那沈氏还要美一分。
两人心里不是滋味地评说着。
“当年要是这沈氏没去了,三丫头的亲事哪里要我来操这份心!”沙氏突然越想越气。
“这世事难料,三姑娘不是还有后娘。”李氏道。
“她那后娘?那能做个什么主!”沙氏又埋怨道。
“那不是二嫂你们一起怂恿着娘帮三哥娶进来的?”李氏直言道。
“我们?我们那不也是为了李家好吗。”沙氏解释。“老夫人本来打算等三叔回来帮他择一门好亲事,谁知他不声不响地就成了亲,带了那沈氏回来?无父母之命、无媒妁之言,这么名不正也不顺的,任谁家父母见了不膈应?”
“但是,那沈氏都已经进门了。”李氏道。
“那又怎么样,且不说她什么规矩也不懂,清高地很。老夫人自然是看不惯的。”沙氏轻叹:“要我们还真有点抬不起头来,她还就那么欢天喜地把孩子都生了。”
“三嫂待人还是挺和气的。”李氏跟道。
“和气有什么用,你不是有一阵子还同她闹别扭了吗?”沙氏问道。
“没有。”李氏反驳。
“当真?那二嫂问你,沈氏那日溺死在小池塘中,是你发现的吧?”
“不,不记得了。”李氏眼神躲闪着。
“你第二日发烧怎么做梦说胡话说什么:‘三嫂……’”沙氏一脸诡异地质问李氏。
“二嫂,您不要信口雌黄,妹妹那是被吓得发烧的,说得胡话哪里能作数,再说三嫂又不是我推到池塘里的,你可别冤枉人!”李氏突然激动起来。
沙氏可能也自知说得过了,拿着手中的拜贴打着圆场道:“哎呀,二嫂也就是说着玩的,也许是听错了。算了我去看那人是哪家的,说不定还能说给玲珑呢。”
“玲珑不敢当。”李氏面上也平复了下来,玲珑比李珊、李珺小一岁,珊儿还没着落呢,应该先打算打算了。
两人互相都没了意思,自然便散了。
拐角处廊下,一个青色的身影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圆月门洞另一边白薇找了过来:“小姐,您才走到这儿?”
老夫人说要看看李珺的绣活怎么样了,但是李珺同白薇走出了西院的垂花门,才想起来绣好的帕子没拿。
遂白薇又转身回去取,偏自己临走同丁香啰嗦了几句,紧赶慢赶跑回来,却见李珺站在正院长廊拐角处,似庙里的佛像一般一动不动。
走近了一瞧,李珺的脸上竟然还挂着泪水,这可把白薇吓坏了。
“小姐!小姐!”白薇紧张地拍着李珺喊道。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白薇轻摇着。
李珺这才缓过神来,用袖子掩了掩脸上的泪道:“没什么。”
“真的?吓死奴婢了。”白薇把帕子递过去。
“咱们赶紧走吧。”李珺又往沙氏、李氏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
母亲真的是自己溺死的吗?二伯母知道些什么?她们竟然这样看母亲……
李珺的心中如同被压了好几块大石头一般沉重。
216拜帖(上)
适晚,老夫人那里摆了饭却只得王馥如,还有李珺等几个丫头一块儿同她用的。
“大嫂、二嫂、怎么都没来?”王馥如好奇地问。
“总归是有事。”
李珊还是嘻嘻哈哈的,但是用了几口却见老夫人竟然唉声叹气地放了筷子,也紧张地问起来:“祖母怎么了?”
“乖珊儿,没事。”老夫人勉强笑笑,不过一会儿又问旁边的郑妈妈:“大老爷那边有消息让郑管事过来说一声。”
“哎,知道了。”郑妈妈道。
“什么事儿?”李珺悄悄问李珊。
“大人的事情也不会告诉我们。”李珊嘟着嘴摇头。
陆玲珑似也不知道,只好奇地张望。
饭后,几人还是回了芳香居。
李珺有意打听二姑姑李婉的消息,便问陆玲珑:“听说姑父的新铺面要开张了?”
“是。”陆玲珑笑着点头。
“那你们院子买好了吗?”李珊问:“既然铺子都开了,你也不用再会回老家去了吧?”
“准备定居京城了?”李珺问道。
“是。”陆玲珑似乎也有意要告知她们:“院子倒是也看了几处,准备定下来了。”
“真的!在何处?”李珊问道。
“过了朱雀门外两条街吧!”陆玲珑脸上写着欢喜。
“那真是太好了,很近的,那咱们以后都能一处玩了。”李珊也很开心。
“我娘说过了把这铺子的事情忙完了,就置办东西。”陆玲珑也很开心。
“那你们岂不是就要搬出去了?”李珊还有些不习惯。
“也不能总麻烦大、二伯母、老祖宗他们。”陆玲珑不好意思地回道。
“哪里麻烦了。”
……
三个人说了好一会,李珺也没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陆玲珑却又推说要早些回去歇息,明日还要早起跟着李氏去帮忙,告辞要走。
李珺便也跟了一起。
“对了,”陆玲珑在路上突然开口道:“姐姐,那日外使宴表演你提前回来了,真的很可惜了没瞧见,辛女的演奏真的很好听。”
“哦,是吗?”
“姐姐没听到吧?”陆玲珑瞧了李珺一眼。
李珺淡笑着摇摇头。
“后来,那辛女竟然还自己摘了面纱,长得还真有几分姿色。前阵子听说又划破了手,娇嫩的很,竟然不肯再出来走场子了,姐姐恐怕近期也没有机会听到了。”陆玲珑一下子话多了起来。
“玲珑妹妹对琴也这么感兴趣?”李珺好奇地问道。
“辛女弹得那样好听,自然喜欢。”陆玲珑解释。
“是吗?”李珺点点头。
“那日是那高公子送姐姐回来的?”陆玲珑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陆玲珑今日好似同以往不同。
李珺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回道:“是,高公子到门口帮我叫了马车,正巧你那同窗高郡主,就是他妹妹吧?他们在门口遇见,就又进去了。”
“是吗?不过后来那高公子并不曾回去我们那个看台。”陆玲珑遗憾地笑道。
李氏同陆玲珑的院子在最后头。穿过垂花门,沿着长廊再往前便能隐约瞧见。
但是那屋子里还是暗的。
“二姑姑忙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李珺问。
“是,大概是太忙了吧?今日饭还没来得及吃,便被人叫出去了。”陆玲珑也失望地朝院子外面张望了一下。
“现下也不早了应该也快了,妹妹先进去吧,咱们明日再见了。”
“姐姐一个人回去?路上黑着呢。”陆玲珑关心道:“白薇姐姐怎么没跟着来?”
“对,有些事情没做好,就先回去了。”
陆玲珑立刻转身吩咐:“小兔儿,把珺姐姐送回去。”
“不用了。”
“都是自家姐妹,姐姐别客气。”
“那多谢妹妹了。”李珺知道陆玲珑人情世故上多得李氏真传,遂也不再多推辞。
“小兔儿在前面给珺姐姐好好照着路。”陆玲珑又嘱咐。
“哎,奴婢知道了。”
遂小兔儿提着灯笼在前面领路,李珺慢慢地在后面跟着。
“小兔儿,你是家生子吗?”李珺问。
“是。”小兔儿没想到李珺会问她。
“二姑夫听说还有一房姨奶奶?”
“是。”小兔儿还是小心翼翼地回答。
“哦,那还是咱们李家好,二伯父、大伯父都没有纳妾。”李珺庆幸地说道。
“陆家姨奶奶原是老爷的贴身丫鬟,夫人生了小姐之后提的。”小兔儿解释。
“这回都跟来了吧?”李珺问道。
“这个奴婢没回去,所以也没瞧见。”这丫鬟倒是个嘴紧的。
李珺暗道。
一乐居门口白薇已经点了灯笼在等。
“正要去接小姐呢。”
“那奴婢便先回去了!”那小兔儿蹲身回道。
“好,也劳烦你了。”
“三姑娘客气!”眼见着那小兔儿走了,主仆二人也进了屋。
“小姐去的时候也不喊我们……”白薇怪道。
“咱们屋里本来就少了一个人,正好趁这机会把屋子里都整顿齐整了。”李珺道。
“听说芹儿真的被二夫人送回徐州府去了。”白薇透露。
“那挺好,还能见着自己爹娘。”李珺颔首。
苏木瞧见了,跟在后头端了汤碗来:“姑娘,这是刚熬好的银耳莲子羹。”
“丁香好些了吗?”李珺一边接过来,一边问道。
“嗯,她今日本来还要去小厨房给您烧两个小菜,被奴婢按下了,还有些咳。”
“好,让她多歇着些,把身子养好。”李珺嘱咐。
“是“苏木点头:“今日门房上还送来了这个。”她递了一张红封的帖子过来。
那外封上靠近了闻还有一丝淡淡地花香气味。
李珺抽出信笺,信上面写了一行娟秀的小楷:恭请三姑娘明日巳时静心阁天字座一聚,有要事相商。落款是今日,单名一个莺字。
李珺的心中咯噔一下,这莫不是那顶替了自己辛女名号的红莺姑娘。
难道说她不想再顶替了?还是……
李珺惴惴不安地想了一宿,还是决定去赴约,因为毕竟她也帮了自己。
静心阁是不远处的一家茶馆,因为在正街上,铺子也大,所以进出的茶客络绎不绝。巳时大厅内已经坐满了大半。
李珺自然还是蒙了脸去的。
热情的小厮笑着脸迎上来问道:“请问姑娘可有预定的茶座?”
便按照那帖子上写,李珺试着问道:“有天字茶座吗?”
那小厮机灵地很:“已经有客到了,请跟小的上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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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珺跟着上去,只拐了一间就到了天字茶座。
小厮敲了敲包厢门道:“客人到了。”
“请进。”里面等着的正是红莺。
她今日也蒙了面,见那小厮把门带上,才起身拿下面纱行礼道:“姑娘可还认识奴家?”
李珺点点头,直接问道:“红莺姑娘下帖子请我来所谓何事?”
谁知,红莺突然扑通一声跪下道:“求姑娘救命!”
“这是做什么?”李珺扶她起来。
“姑娘,那《清风吟》奴家实在是弹不好!”红莺道。
李珺细心地发现她耳根处似乎有一些伤痕:“你被人打了?”
这一问红莺竟然哭了下来。
“到底是什么事情?”李珺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弹不好就不弹呗,哪里就到要命的地步了?”
“不是这样,姑娘,只怪红莺自己贪心,妄想顶替了姑娘的名号就能做京城的头牌,从此享尽荣华富贵。但是红莺没想到姑娘那曲《清风吟》弹奏的境界之高,奴家装了那么久受伤,闭门苦练,但是还是不能及姑娘十分之一。”红莺说着捂着自己那红了的脸颊。
“你的脸是因为这被人打了。”李珺不敢置信。
“不是。”红莺不敢看李珺质疑的眼光。
“那是因为什么?”李珺问道。
“后日就是那高将军府上高郡主的及笄礼,宫里派了人来指名让奴家去演奏,奴家推脱手还没全好,就被那宫人训了一顿。说奴家自大,要不然就拆了奉花坊!”红莺委屈地说道。
“高家小姐?是高公子的妹妹圊卓郡主吗?”
“是,能请得动宫里下旨的也就是这位皇后女了,听说到时候皇上、皇后都会去。”
“那,高公子不知道吗?你们为何不求他?”高士林可是始作俑者!李珺暗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那宫人好像知道高公子同宜奴姑娘关系要好,说辛女这次的演奏之前都要保密,是一个惊喜。所以小女被迫无奈只能自己发了帖子请姑娘来商议。”
“什么惊喜!完全是仗势欺人还让人无力反驳。那现在你的意思是?”李珺又问。
“红莺知道,小姐现在身处深闺出来不易,但是后日奴家若真的弹奏有闪失的话,小命不保事小,奉花坊恐怕也离关门不远了。若能过了后日,奴家就准备收拾行装远走他乡!”
“辛女这个名号是引了太多事,你若真的下定决心要走,那我再同你一起想想办法。”这件事情李珺自知推脱不了,只能像红莺说的,过了这一难,从此断了大家对辛女琴艺的念想才好。
“小女已经想好了。”红莺见李珺愿意帮忙,破涕为笑,凑在李珺耳边细细说了自己的安排。
“好,上回你帮我,这回换我来帮你。”李珺点点头。
红莺听了许是感动,又跪下来行了大礼:“红莺多谢李珺姑娘,若能顺利,定将姑娘的恩情永远铭记于心。”
李珺如何受得了这些,赶紧扶她起来:“本就是互帮互助,红莺姑娘真是折煞小女了,快快起来。”
二人又约定好了再见的地点、时辰,这才散了。
李珺心中装了这么一大块石头回了露星斋,正想找人去给高士林送信,谁知还没找曹操,曹操就自动送上门了。
他正焦急万分地在露星斋门口候着:“你去哪里了?”
“你妹妹后日及笄礼?”李珺问道。
“难道,你已经见过红莺了?”高士林惊讶。
“先进去再说吧。”李珺叹道。
露星斋里李媛还没有回来。还好铺子里客人不多,李珺同采苓打了个招呼,便招手让高士林进了隔间。
“红莺同你说了什么?我也是宜奴刚刚才告诉我的。”高士林急得在隔间里来回走动。
“同你知道的差不多吧!”李珺道。
“我这宝贝妹妹真是越来越任性了,红莺对外是已经挂了谢客的。她竟然让皇后姨母派宫人去奉花坊下了懿旨。我若是早知道,一定会打消她的念头。”
“下了懿旨的?”李珺惊讶。
“是啊,这下我也想不出好办法了。”高士林拍拍脑袋。
“高兄莫急,红莺姑娘也是怕了这事,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且她说此番过去会立刻远走他乡,这样他们也就不会再找辛女了。”李珺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你要去?”高士林不好意思地问道。
“她也是被我们连累,怪不得她,总不能见死不救。”李珺道。
“好!你放心,到时候在我们府上有我呢,你放一百个心。”
“算了吧,我只希望一切顺利。”李珺已经连抱怨他的心情都没有了。
晚间回去,李府正院里不知道为何又热闹起来。谢氏面前的谚玉特意来一乐居请了李珺过去。
原来谢氏今日去杜家又把杜氏接了回来。老夫人便命人在正院摆了一桌素斋大伙热闹热闹。
李氏竟然也很早就到了,这下满满一大桌子人都聚齐了。
但是李珺心里藏着心事,也没什么心思吃。
“瞧,这丸子竟然是豆腐做的?我还以为是肉捏的!”沙氏一边吃一边感叹。
“那是珉哥儿请回来的素食厨子,手艺确实很好。”谢氏介绍道。
“昕儿喜欢吃这些吧?”老夫人也很满意,询问杜氏。
“嗯。”杜氏点点头,虽然看起来还有些虚弱,额头上裹着抹额,但比上一会养得精神了一些。
“还是珉哥儿会疼媳妇儿。”沙氏笑道。
老夫人众人都笑起来,杜氏也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透了一丝红晕。
“馥如最近脸色也大好了。”谢氏瞧着王馥如道。
“确实,倒不像个夫人,脸色比小姑娘还润呢。”李氏调侃。
“跟着娘日日念佛,也没觉着。”王馥如摸着脸笑道。
李珺这边听了一句半句。
李珊突然在一旁小声地喊着她:“珺妹妹!”袖子里似乎还藏了什么要给李珺看。
李珺没有听到,倒引得沙氏看了过去:“怎么了?”
李珊把手里捏着的东西一下子塞到袖子里。
“是什么?”沙氏不解,直接同她摸了出来。
竟是一张烫着金边的帖子。
“哟,谁家帖子?”
沙氏的声音响亮,众人都看过来,普通的富贵人家也用不起这样的帖子啊!
“二伯母,那是高将军府上高郡主及笄的请帖。”陆玲珑解释。
“高将军?”沙氏道:“他们府上的小姐就是那位“皇后女”?”
李珊同陆玲珑都点点头。
李珺这才回过神来:“她邀请你们了?”
“是。”陆玲珑点点头。
“是你们学里的同窗?”老夫人同谢氏对望了一样似乎没那么高兴。
“是。”李珊道。
218及笄礼(上)
沙氏那边喜气洋洋地同李氏瞧着那帖子。
老夫人突然道:“如今,珊儿你们几个年纪也不小了,有些利害关系也要知道,现在宫里贵妃得宠,但是同皇后总归有些间隙。你们大伯母娘家谢府是依仗着贵妃的,你们也不能走得太近。”
李家想同张家结亲,这是明显要站到贵妃那边,自然不希望因为此事让张家不开心。
“那这帖子也收了,不去不太好吧。”沙氏道。
“是啊。”李氏似乎也觉得没什么。
“你们妇道人家懂什么?”老夫人不怒自威。“这请的是珊儿和玲珑?”
“是,还有珺姐姐呢!”李珊回道。
“什么?珺儿又不是你们学里的!”沙氏不解。
“怎么还有我?”李珺也很奇怪。
“这帖子上写了。”李珊见大家不信。
“果然写了她们三人的名字。”王馥如瞧得仔细。
“高小姐上回在南苑也见到了姐姐的风采,又无机缘相交,自然倾情相邀。”陆玲珑笑着解释。
“妹妹怎么像是那高圊卓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知道?”李珊奇怪道。
“妹妹只是猜测。”陆玲珑讪笑。
“珊儿,怎么说话呢。”沙氏憋着笑提醒。
“既然邀请了,那三个丫头正好一块儿去吧,贺礼我来备。”李氏大方地说道。
“妹夫如今这铺子遍了赵国,妹妹果然是财大气粗,我们那怎么好意思?”沙氏带着酸意说道。
“多谢二姑姑,珺儿同那郡主又不太熟,还是不去了吧!”李珺直接推辞,她可不相信高圊卓是因为钦佩她才请的。
“那高家小姐好歹是个郡主吧,下了帖子的,不去好吗?”李氏道:“就当去玩玩吧!”
李珺正不知道如何回绝。
老夫人最后才道:“既然是人家高府特意下帖子请的,那三个丫头就去吧!贺礼上也不需要过分贵重。”
“哎,知道了。”李氏点点头。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陆玲珑同李珊一直喋喋不休地讨论那一日该穿些什么。只李珺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
李珊以为她落单了不开心,又去安慰她道:“其实,我也不太想去,不知道那高圊卓怎么会请我们。”
“请你还有些可能,连我也请上了才奇怪。”这边还有辛女的表演要筹谋,李珺真是有苦说不出。
李珊噘着嘴:“还不是玲珑妹妹,不知道怎么,这几日同那高圊卓竟然玩起来了,帖子就是她拿来的。”
“不会是那高小姐写错了吧?”李珺问。
“应该不可能,因为她今日散学时,还特意在我们面前说一定要把你也带去。”
“唉!”这么盛情邀约?那后日只得再计议一番了。
翌日,李珺依旧是青衣一件,并无多做装饰。
“姐姐今日带的不是白薇啊?”陆玲珑好奇地打量李珺后面的苏木。
“奴婢苏木,见过表小姐。”
“之前没怎么细瞧过,肤白大眼的长得好看!像你们小姐!”李珊嬉笑道。
“是呢,白薇也不差,姐姐屋里个个丫鬟都这么好看。”陆玲珑羡慕道。
“都是二伯母替我选的。”李珺笑着应道。
“是,我娘那阵子是买了好些丫鬟。”李珊点点头。
几人磨蹭了好些时候,直到芙蓉在门口催了,这才往门口去了。
临走,沙氏、李氏同李珊、陆玲珑又交代了好些话,总归离不了要守规懂礼这些。好似今日要办及笄礼的是她们。
“姐姐去年及笄的吧?”陆玲珑问李珊。
“是,就在这府里办的,因为刚搬过来没多久,父亲也才领了职,老祖宗叫不能太张扬。”李珊回忆。
“妹妹的生日是正月?”李珊又问,陆玲珑今年正好十五。
“对,也是怕到京城里亲戚们都太远,所以在老家就办过了。”
“其实也没什么意思,穿了一天厚重衣裳。那之后大伯母说还是要学些礼仪才把我指到柳先生那去的。”李珊抱怨。
“是,那珺姐姐呢?”陆玲珑又问。
李珺淡笑:“我并没有过什么及笄礼。”
“什么?”陆玲珑不相信。“姐姐怎的不办及笄礼?
“那时珺儿还没有找到三叔吧?”李珊问,李珺同她一样比陆玲大一岁,但生辰小些。
“嗯。”李珺依然含笑点头。
她及笄之日,还跟着任渲等人在逃难的路上,能活命就不错了,那里还顾得了这么多去。
陆玲珑虽然不清楚李珺寻亲的个中情景,但也知趣的没有再细问了。
到了高府,门口的排场确实很是壮观,来往的马车都罩着华盖,金穗摇摆。穿着锦衣的贵人们朝门口的主家贺喜。
高士林作为长兄自然是站在正门处迎着的。旁边还有一位中年男子,眉眼之间与他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其父,高将军了吧。
“姐姐,不知道人家都备了什么礼,好大一盒啊!”陆玲珑瞧着门口排着队捧着礼盒的仆人们,正在惊叹。
“咱们不过是同窗,无需同他们比较吧。”李珊倒是看得很开。
李氏为她们准备的都是女子最爱的饰物:李珊的是一套首饰;陆玲珑的是梅娘胭脂最新的香粉、胭脂;李珺的则是一册书帖。美其名曰李珺才情高雅,送这个再好不过。
李珺根本就不想过来,送什么自然更加无所谓。
“李府三位小姐到。”门口的总管看着陆玲珑递过来的帖子报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高士林,立刻转身朝她们拱手致谢。李珊同陆玲珑见了还有些不好意思,略蹲身还礼便快步跟着进去了。
李珺故意落后了一步,那高士林跟在旁边不动声色地低语道:“红莺已经从角门进去了。你找机会去到海棠苑,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开始了。”
李珺点点头。
“姐姐,怎么还不走?”陆玲珑在前面喊道。
“来了。”李珺应声道。
李珊同陆玲珑正站在院子里四处张望,两边各有一个垂花门。
“应该往哪边去?”李珊急道。
“小姐们从这里过去是桃花阁。”一个小厮往右边指道。
“多谢。”
陆玲珑又回头望了一眼:“姐姐,那高家公子也是太学上舍的监生吗?”
“是。”李珺点点头。
“那姐姐也认识?”
“上舍统共也就那么些生员,自然认识。”李珺解释。。
“哎呀,好妹妹,你怎么不早说!”李珊一听,惊喜地搂着李珺贼兮兮地笑道。
“姐姐为何?”李珺疑惑。
“等会儿在同你细聊。”李珊同她眨眼。
这是要做什么?李珺哭笑不得。
219及笄礼(中)
到了桃花阁,里面几乎都是在柳先生那里同学的女公子,三三两两地在一处聊天说笑。
“柳先生今日也来了吗?”李珺突然想起来,问道。
“是,不过柳先生自然是座上宾,哪里会同咱们坐在一处。”陆玲珑道。
“裴九!梵梵!”李珊眼尖,竟然看到了几个好友。
“珊儿,你们也来了?”裴九拉着刘梵玉往这边过来。
“是啊,梵梵不在学里怎么也被请来了?”
“我父亲同高家有来往。”刘梵玉道,
“好些日子没见了!可想你了!”李珊欢喜地握着她的手。
刘梵玉今日穿得略显成熟,脸上还略施了些粉。
“我也是,天天被娘诓在家里学规矩。”
“什么规矩?”李珊问。
“还不就是那些相夫教子之类的。”刘梵玉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可是咱们里面第一个要成亲的人了!”裴玖儿笑道。
“好了,别取笑我了,你们最近怎么样?珺儿我可听说你的事儿了,好厉害!”刘梵玉羡慕地看着李珺。
“梵玉姐姐说笑了。”李珺道。
“咦,这位是?”刘梵玉这才发下旁边还站着一位少女。
“这是我另一个妹妹玲珑,年初从老家过来的,如今也在柳先生那。”李珊介绍。
“梵姐姐好。”陆玲珑行了一礼。
“妹妹不用客气。”难怪李珊爱同这两人玩,都是不拘小节的。
“各位小姐请移步临北花苑。”突然有嬷嬷在门口喊道。
“正宴是在那儿吗?”有人问道。
“是,请跟着奴婢走就是了。”那嬷嬷在前面引路,大伙便一同移步到了她所说的临北花苑。
那里比李珺后面那个花苑大多了,不仅有大片长廊相连,最前面还有一座半山高的楼宇。四面只围了朱栏,倒更像是个戏台子。
“今日还请了戏班子吗?”李珊问。
“对,听说是京里最有名的秦胜班。”刘梵玉道。
“郡主来了!”突然有人喊道。
“恭喜郡主及笄。”
李珺等人俱都转身行礼。
“都免礼吧。”高圊卓今日似乎格外高兴:“德丞哥哥,这些都是我的同窗。”
她今日穿了红黑相间的正统笄服,头发单梳了发髻,还未戴冠。
旁边站着的正是赵德丞,一身玄色银边锦袍,腰间束着玉带,一起对众人含笑致敬。引得旁边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们。
“赵大人好。”有认识赵德丞的人行礼道。。
高圊卓似乎很满意大家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那位不是那日在南苑的什么赵大人?瞧着好年轻!”陆玲珑看起来倾慕不已。
“是啊,同郡主站在一起,还真是郎才女貌呢。”刘梵玉道。
“咦,三姑娘也来了?”高圊卓竟然第一个看到的是李珺。
“郡主好,赵大人好。”李珺再次行礼。
高圊卓亲昵地挽着赵德丞的胳膊回道:“德丞哥哥,你还记得她么?就是那个女扮男装混入上舍的李珺”。
高圊卓的话一出,好些贵女都惊讶地朝李珺指指点点:“原来就是她啊!”
李珺顿时觉得万千目光都刺在自己身上一般,强颜笑道:“郡主好记性。”
赵德丞似乎也发现高圊卓的小动作,看似无意地落下手臂,再拱手道:“记得,那日还多亏三姑娘想出了办法应对外使的难题,听说皇上还颁了圣旨赏赐?”
李珺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开脱,不觉心中一暖。
“那是小女的荣幸。”
“皇上还赏赐了?”一边的裴玖儿也惊讶万分。
“是的,宫里的厉总管带了好些侍人去的。”李珊得意地回道。
旁边的原本刺耳的话都变成了艳羡之色。
“齐王府,三爷到!”这是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喊声,只见赵兴宝往托着东西往这边跑来。
“让开,让开!圊卓妹妹!”
“兴宝哥哥从哪里来?”高圊卓奇怪地看着他捧着食盒。
“自然是从齐王府过来的。”赵兴宝这才稍稍把气喘匀。
“你瞧,我给你带了这个!”他献宝似的打开那食盒,李珺离得不远,感觉好似突然袭来一阵凉意,还有一缕若有若无沁人心脾的味道。
“这么几个果子是什么?”高圊卓问道。
靠近的几人瞟了一眼,有认识的惊讶道:“哟,这可是传说中的美人果?”
“什么是美人果?”不知道的人问。
“这果树三年才开花结果一次,而且喜水喜阳,咱们这是种不出来的。据说这果子吃了对有美容养颜的功效,比燕窝还滋补百倍。”
“这么厉害啊?”
“嗯,这时节怕是只有南边才有。”
赵兴宝装作不在意地说:“这是我托人从八百里外的台州快马加鞭送来的。”
“哇!这快马加鞭最快怎么也要四五天吧?”
“没有,只用了两天。马儿倒是累坏了三匹。”赵兴宝得意地回道。
赵德丞表情严肃地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你要现在尝尝吗?”赵兴宝急切地问高圊卓:“绝对新鲜的很。
这一幕看得旁边的贵女们都咋舌不已,真是为搏红颜一笑,天上的星星月亮恐怕都要被摘下来了:“那一骑红尘妃子笑也不过如此吧!”
“等会儿吧!”高圊卓也瞧见了赵德丞的表情。
赵兴宝似乎有些失望,正巧瞥到旁边的李珺,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云谦吗?”
李珺尴尬地笑了笑回道:“赵兄。”
“果真是你!”赵兴宝不敢相信。
“看,我没骗你吧。”高圊卓还要再说些什么。
“好了,圊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赵德丞抢先道,然后也不管她走不走,就往前面去了。
“哎,德丞哥哥,你等等我。”高圊卓在后面追着也走了。
赵德丞忽而又停下来回望一眼:“兴宝不走吗?”
“兴宝哥哥遇见旧时同窗难免有话要说,晚一会有什么关系。”高圊卓头也不回,拖着赵德丞帮他开脱。
李珺顿觉两耳清净,还多亏那赵德丞走了。
“圊卓妹妹!”赵兴宝还捧着那盒子眼巴巴地看着。真是好像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220及笄礼(下)
这边,李珺也不想再生枝节,正欲转身同李珊她们一道走。
那赵兴宝又朝她喊道:“云谦!”
李珺无奈回头,赵兴宝跟了上来:“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是女子。”
“是,小女当时也情非得已。”李珺不好意思地低声解释。
旁边有好些人还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赵兴宝却全然不顾继续同李珺聊着:“你不在,那上舍更没什么意思了。”
“怎么?赵兄又回去了?”
“也不常回去,你悄没声的消失了,后来宫里蹴鞠赛你没出现,宫里竟然把那胡之峰还邀了去!”
“当真?那是与高兄她们一组吗?”
“是,他编入了太学的队伍,同士林哥他们一起对抗宫里的队伍。”
“那结果如何?”
“这自然是输了?”赵兴宝颇有些得意。
“你莫不是加入了宫里的队伍?”李珺怀疑得看着他。
“怎么可能?”赵兴宝自嘲道。
“那他们输了你这么开心?且他们这么厉害怎么还输了?”
“因为宫里那队有我渲舅舅!他好些年没回来,圣上自然不会放过他!我渲舅舅一上场自然是赢的!”
“难怪你如此……”李珺无奈地摇头。
另一边李珊边走边同裴玖儿感叹:“珺儿怎么认识这么多皇亲国戚啊。”
“上舍里本就都是这京城里的贵公子捧着银子,也难进去的地方。可不得都是皇亲国戚嘛!”裴玖儿道。
旁边陆玲珑看着赵兴宝同李珺一点儿也不陌生的样子,也羡慕得很。
最后,大家被引到了一边的小榭里,酒菜已经上桌。
李珺同赵兴宝还在小榭外说着话,高士林也过来了。
“兴宝!”
“士林哥,你见过云谦了吗?哦现在该叫李家三姑娘了?”赵兴宝这才想起来男女有别地行了一礼。
“本公子早就见过了,你才来?”高士林有些着急地看了看李珺问道。
“这是我给圊卓妹妹的贺礼。”赵兴宝不忘把自己拿的食盒递过去:“你可别放坏了,今儿能给她吃了最好。”
“没空,你拿着跟我一道去吧!马上就要行礼了!”高士林说完,还朝李珺递了一个眼色。
这是提醒李珺的,因为之前红莺说的就是在行及笄礼之时演奏。
必须赶紧去海棠苑了!
李珺起身准备出去。
突然陆玲珑在小榭中走出来喊道:“珺姐姐,宴席要开始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李珺无奈停住:“没什么,本来想送送原来上舍的同窗。”
“快些进来吧!”她催促道。
“好!”李珺犹豫着跟进去刚在小榭中坐下,突然那长廊上的人都跪了下来。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只见,走廊上迅速走进来好些紫衣侍卫,站满了走道两边,手中都握着银翘利剑。
然后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一个蓝紫色的身影慢慢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宫女穿着统一的金罗销金宫装,发髻上带着珠翠玉饰,手中都举着金瓜仪仗。
李珺等人在小榭不是很显眼的位置,还可以不时抬头偷看一眼。
“这些都是禁军。”有人小声嘀咕。
“那些宫女穿得都好漂亮!”陆玲珑道。
“我竟然见着皇上、皇后啦!”李珊开心地低语。
李珺仿佛还看到了任渲,一身黑色劲装,冷面依旧,站在那禁军最前面。
皇上、皇后仪驾过去,众人这才又重新落座。
那楼台上出现了一人宣布道:“及笄礼马上开始!”
怎么办?
李珺急得又弯腰起身。
“姐姐去何处?”陆玲珑今日不知为何盯上了李珺。
李珺顺口在她耳边低语道:“人有三急。”
“哎呀,我也是,妹妹同你一道去吧。”陆玲珑道。
李珺咬着唇不知道如何回绝,只得和她一道起身。
突然,苏木不小心把端着的茶水翻到了李珺的裙子上。
“小姐,奴婢该死。”苏木连声道。
“没事,你去马车上把我那备用衣裳拿来给我换吧!”李珺朝她使个眼色吩咐。
“是。”
李珺趁机对陆玲珑道:“妹妹,我去换身衣裳,你先去吧!”
“那好吧。”陆玲珑似乎有些害怕,不知道要往哪里。
李珺哪里还能管她,径自和苏木一起一边走一边道:“还好你机灵,我先去海棠苑,你拿了衣裳就在那里等我。
“好!”苏木虽然不经常出门,胜在聪明,李珺一个眼神她就懂了,但此刻还是紧张地两只手紧紧地抓在面前。
“你若不知道在哪,就问一下。但别说去找我的。”李珺嘱咐。
“奴婢晓得了。”
问了海棠苑的方向,李珺便悄悄儿从袖子里面抽出帕子把脸蒙上。
左拐右拐,还好离得很近,那两边的海棠花都开了,粉的,红的煞是好看。
一身绯色纱衣的红莺正站在左边的门里张望:“姑娘终于来了,马上就要行礼了。”
“那右边怎么闹哄哄的?”李珺快步走进去。
“那边是秦胜戏班,人多自然吵些。”红莺接过小丫鬟手里的青衣,同李珺走到里间,让小丫鬟退了出去。
“咱们也是在那戏台子上弹吗?”李珺散了发髻,任由红莺替她重新梳理。
“是,咱们第一个。”
“好险,应该来得及!”李珺平复气息。
果然,李珺刚整理好,那小丫鬟便在外面敲门道:“辛姑娘,府里的来人催了。”
“知道了,来了。”红莺又替李珺把面纱带好,轻声道:“珺小姐,好了,奴婢还在这儿等您。”
李珺颔首开了门,此时红莺穿着李珺刚才进来的衣裳蒙着面站在一旁。那小丫鬟还当李珺是红莺,又朝门口道:“辛姑娘已经好了,还烦请带个路。”
门口有一位穿着高府下人服制的小厮道:“请辛姑娘随小的上台。”
小丫鬟捧上琴,同李珺一起跟着那小厮往海棠苑旁的台阶上走去。又拐了一个弯,竟然就到了那戏台上。
“咚咚咚!”忽然戏台旁一位中年男子敲响了大鼓。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高圊卓穿着朱红色的及笄礼服,上面绣着大朵的云凤图案,满含笑意同高氏夫妇一起走到了那戏台前的空地上。
空地两边各有两条铺了红色绸布的长几,一张上面摆放了是香炉、贡品;另一张上面有好些托盘,托盘了有金冠、还有梳子之类行及笄礼所需的东西。
221揭露(上)
“诸位,欢迎来到小女的及笄宴……”高将军先开了口。
戏台正面就坐着皇上、皇后,李珺收回眼神,缓缓走到琴案前坐下。
“那是辛女吗?”下面有人议论道。
“是啊,听说她根本不接外面的奏请。”
“还是高家面子大啊!”
“谁说不是呢,皇上、皇后都来了,天底下,哪个贵女能有这个面子?恐怕只有公主才有。”
人们说着,目光又回到了即将行礼的高圊卓身上。
李珺在上面,听不清这些议论。但是总觉得还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循望过去,竟然是赵德丞。那触及的眼神里怎么好似在质问,又有些疑惑。
李珺赶紧转回头,不敢再看他。
“下面,恭请皇后娘娘为小女行及笄礼。”高将军道。
曹皇后笑着走上来,这迎面一瞧高圊卓与皇后还是有些相像的,难怪如此宠爱。高夫人还有一位女眷一起站到了皇后两侧。
“行礼!”那敲鼓的男子又击了一下。
这就是要开始弹奏了,李珺屏气凝神,因为只是为及笄礼配乐,李珺并没有弹奏的那么用力,反而更多了一丝缥缈的余音。众人如沐春风,静听无声。
礼成,在一片祝福声中,高圊卓向皇后、高氏夫妇跪谢。
李珺这边奏完,也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起身退下。
戴着金冠的高圊卓突然在台下喊道:“辛姑娘,没见到圣驾在此吗?怎么竟然还敢蒙面演奏?”
这句话让李珺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啊,上次不是已经把面纱拿下来了吗?怎么又带起来了。”也有人质疑。
“这位就是上次在外使宴上奏亲琴的琴魁?”贤帝突然朗声问道。
“正是。”高圊卓好似得了最好的回应,热情地介绍。“皇上姨夫,这是奉花坊的辛女,原来叫做红莺的姑娘。”
“是教坊的?”曹皇后明显就不太喜欢了。
“哎呀,妹妹,别耽误大家入席了!”高士林立刻冲出来打圆场。
“哥哥,你到旁边去!”高圊卓并不买高士林的帐。
“皇上、皇后在此,快把面纱拿下来啊,辛女姑娘?或者应该叫你红莺姑娘?”高圊卓的语气很古怪。
“高圊卓又要弄什么幺蛾子?”李珊奇怪地道:“想让辛女出丑吗?不喜欢那干嘛还要请她?”
“最狠毒地报复就是让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众人面前出丑。我想这位高郡主定是谋算好了才请了来的吧?”裴玖儿摇摇头。
“不会吧,那今日这辛姑娘怕是被她盯上了。”
“珺姐姐怎么还没回来?”陆玲珑在一旁好似很焦急。
“是啊,珺儿去了好久,不会是迷路了吧?那小丫鬟不是一道去了吗?”刘梵玉也担心道。
台上的辛女在那台上半转身停住,似乎有什么为难之处一般不敢回头。
高圊卓又道:“素闻辛女琴艺高超,但是本郡主今日请的宾客中也有一人琴技了得,不知道能否请教一二。
高夫人很有兴趣问道:“哦?是谁?怎么没听你说起有这么厉害的朋友?”
“是我一位同窗的姐姐,”高圊卓笑着介绍。
“是吗?那你今日请了人家?”高夫人又问。
“是,正是李大人府上的三小姐!”高圊卓朝着李珊等人一字一句清楚地回道。
“什么!”李珊等人都惊讶万分:“珺妹妹?”
“三小姐?”
“莫不是那个女伴男装进过太学的?”众人议论。
“她怎么知道珺妹妹的琴弹得好?”李珊奇怪道。
陆玲珑有些慌乱地自责道:“哎呀,是妹妹不好,那日在学里妹妹说了在花舫赢了琴的事儿。”
“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刘梵玉也很感兴趣。
“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李珊回道。
“珺妹妹在何处?”李珊急问。
大家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道。只陆玲珑回道:“说是去换衣裳,还没回来!”
“怎么,李三小姐不在吗?本郡主明明瞧见来了啊?”高圊卓已经看到陆玲珑等人,高声问着。
皇上、曹皇后等人也都把目光投向了李珊等人那里。
“是不是那个答出外使题的李珺?”有人突然想起来。
“是,就是那个李家三小姐。”
“那才情容貌都是不错的!”不知道谁赞叹起来。
陆玲珑主动站起来回道:“回郡主,珺姐姐刚才还在,因为丫鬟打湿了衣裳去换了。”
“哦,那不妨,请辛女先到我们这里座上休息,等李珺小姐回来也不迟。”高圊卓突然又温婉地回道。
“妹妹,你的及笄礼怎么变成斗琴大赛了?”高士林着急地在旁边说道:“既然人不在,就算了吧。”
“那怎么行?难得皇上、皇后姨母来了,辛女可是很难请的。”高圊卓不依不饶。
“快把辛女姑娘请到这里来!”高圊卓吩咐道,说着让人把她自己旁边的位置空出来。
李珺捏着帕子还是没有动弹,她现下是明白高圊卓恐怕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了。
但是她是从何处得知的呢?李珺在心中来想了好多也没想明白。这里这么多人,将军府里本就藏龙卧虎,再加上皇上带来的这么多大内侍从,自己下去若是想要逃跑恐怕还没跑两步,就要被逮回来了吧?
无奈,李珺只得硬着头皮跟那小厮下去,她感觉身上的衣裳仿佛有千金重般,压得自己迈不开腿。
到了高圊卓等人面前,李珺还是依礼先给给皇上、皇后等人行了大礼。正好瞥到那高士林,紧张地抓耳挠腮,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李珺自己也很懊悔。
“哎呀,莫不是我眼花了,辛女怎么瞧着这么像李三小姐啊!”高圊卓突然一句话扔出来犹如平地惊雷一般。
李珺感觉脑袋涨得疼,她绝对是故意的!她知道自己今日代替红莺?她故意下的套子,为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拆穿自己?
“不可能吧?”高士林第一个反驳。
“辛姑娘,干脆你先把面纱拿下来吧?也省得我们面对面地瞧不见,是吧?皇后姨母您说呢?”高圊卓撒娇似的问道。
“是,面纱拿下来吧!”曹皇后自然是依着高圊卓的,朝李珺吩咐道。
222揭露(下)
众人都看着,李珺袖子里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正要下定决心抬手拿面纱。
一个玄色背影突然走到跟前道:“历来琴技高超之人都有些古怪的才情,若真的把那才情去了,神秘感消失,反而觉得没有那么美好了。”
是赵德丞。
“是!”高士林在后面附和道。
“德丞哥哥,你们俩怎么都帮着她?!”高圊卓生气地冲到李珺面前,干脆直接上手一把拽下李珺脸上的面纱。
“哎呀,不是红莺姑娘?”
“珺妹妹!”李珊等人也惊讶地喊道。
“怎么会是珺姐姐!”陆玲珑不可置信地附和道。
看台席上也传来了一阵低呼和议论之声。
李珺虽然已经做好了必然是要暴露的准备,但是也没想到高圊卓的小姐脾气说来就来,猝不及防地被摘掉了面纱,只低着头,侧过脸去。
“哎呀,”高圊卓似笑非笑地惊叫道:“怎么辛女变成了李三小姐?”
“这是怎么回事?”皇上皱着眉头问道。
“皇上,那李三小姐竟然伪装作奉花坊的辛女。”高圊卓气愤地回道。
“皇上面前也敢弄虚作假?给本宫拿下!”曹皇后第一个恼怒。
李珺一言也未辩解,一旁的侍卫就要蛮横地冲上来拿她。
“慢着,”开口地还是赵德丞。
李珺见他眼中也是震惊的表情,但却执意挡在她面前:“今日毕竟是郡主的及笄礼,这辛女的真假还是待礼毕之后再说吧,没有必要今日弄出什么不吉利的事情来。”
“德丞说得在理。”那高将军也跟着打圆场。
今日来了这么多贵客,若传出去什么不好的事情对高圊卓的名声也不好听。他们自然不希望及笄宴成了花坊琴女的闹会。
这边赵德丞又走到贤帝耳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贤帝朝李珺瞧了一眼,道:“既然如此,先拘起来再说吧!”
“是!”一旁的侍卫押着李珺正准备下去。
旁边赵兴宝一脸担心地跟着押李珺的队伍喊道:“云,三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冤屈?若有一定要说不出来!”
李珺朝他感激地回以一笑。
很快,她被关押在了一间暗室之中,暗室四面的窗户紧闭着,光线微弱,依稀能辨别里面有一张桌子和条凳,靠墙边还摆放着一座香案。
整个屋子里灰蒙蒙的。李珺捂着口鼻轻咳了几声才适应。
外面咿咿呀呀,响起那秦胜班吹拉弹唱地声音,看来这里离得也并不远。
一曲终来一曲上,可悲、可笑皆是一梦,曲终人散不过尔尔。
李珺顿觉累了,用袖子拂了拂那香案前的蒲团,跪坐在上面思索。
自己会被关到刑部大牢里去?受到杖责之刑吗?
原来一国之君的的威严确实能左右尔等小民的生死。李珺并不害怕,但却有些不服气。
突然,靠北的窗子被打开,迎着刺目的白光,只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跳了进来。难道是来处决自己的?她有些惊慌地往后团缩。
不对,若是杀她的不用跳窗进来。李珺待看清了来人,正是赵德丞。
“赵大人……”
李珺这才准备起身,但是可能是跪坐的时间长了,一下又歪倒在那蒲团上。
“你没事吧?”赵德丞几步走到她旁边问道。
“小女无碍……”李珺忍着腿上的酸疼道。
赵德丞伸手小心地把她扶了起来。
两人这样近的面对面站着,似乎靠得太近了一些,李珺有些窘迫,后退了两步道:“多谢赵大人!您怎么会来……”
赵德丞待她站稳才收了手,严肃地问道:“你果然是辛女?”
李珺点点头:“您不是已经看到了。”
“那奉花坊的红莺是怎么回事,上回她明明当场摘了面纱示众。”赵德丞是亲眼所见。
“因为我同她换了位子,藏在琴案下面。”李珺解释。
“为什么?”赵德丞不解:“你为什么会是辛女?”
李珺便把高士林怂恿她帮奉花坊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我本就不想再出来,但是皇后下了懿旨要辛女必须参加高郡主的及笄宴。红莺又确实弹不来,总不能见死不救。”
赵德丞摇摇头冷笑道:“你们还真是儿戏,把京城里的这些权贵都当做酒囊饭袋了?”
李珺低着头,自知理亏,没有反驳。
“那你此刻预备怎么办?”赵德丞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李珺苦笑。
“不知道?那还敢来?”赵德丞咄咄逼人地责问。
李珺被质问得无言以对,良久半蹲身行了一礼道:“不管如何,多谢赵大人。”
“谢我什么?”赵德丞望着她。
“谢大人让皇上暂缓处置小女。”
“我并不能左右皇上什么。”赵德丞叹了一口气。“今日这场合……,圊卓不懂事,士林竟然也这么不懂事!”
“高兄也是好心吧。”李珺知道高士林也不希望这样。。
“你竟然还帮他说话,那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因为……小女也不知道。”李珺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弄虚作假?皇后娘娘说的。”
“你不是辛女吗?”赵德丞问。
“是。”
“那你谈何弄虚作假?”
“这?”李珺竟然被他问住了。“那就是上回弄虚作假了。”
“那应该是那红莺弄虚作假啊!”赵德丞又反驳。
“不是,她帮我替了这身份,并不是她作假,是我的错。”李珺道。
赵德丞看她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衣,脸色苍白,只唇上一点樱红。弱不禁风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语气顿时又柔了好些:“那红莺今日来了吗?”
“是,应该还在海棠苑,是我连累她了。”李珺内疚道。
“可是我们去过海棠苑了,并没有人。”赵德丞目光凌冽。
“可能害怕躲起来了吧。”李珺有些慌乱的猜测:“若她也被抓来,我真是……”
“如今被关起来的是你,还有闲心担心别人?”
李珺不知该如何应答,低了头。
“好了,事情我大概知道了,难怪士林一直在皇上身边磨叽,大概已经替你求情了,待会儿我再同他一起想办法。”
“那,多谢赵大人了!”李珺又蹲身谢道。
赵德丞伸手扶她:“这些虚礼就不要了,等你安然出去再谢吧!”
“是。”
223禁闭
“希望皇上至少看在沈老同你父亲的面子上,宽容些。”赵德丞在心中盘算。谁知李珺听了这最后一句话,眼中不知何时竟然噙满了眼泪。
“怎么了?”从他进来看到她休闲地跪坐在那里,到刚才还为那红莺着想担心,自己的事情似乎并没有让她那么害怕难过。此刻怎么反倒哭了?
“没,没什么。”李珺自知失态,侧过脸擦干泪水。
“因为你外祖?还是你父亲?”赵德丞猜测。
李珺缓了一会儿才道:“只是突然想起离了外祖之后,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找到了父亲,但却不能陪在身边,此刻却又……”
看着李珺再度哽咽,赵德丞便抬了手想要去安抚她,又悬在半空不敢去触碰她:“你,莫要想太多,你女扮男装混进太学皇上都能饶了你,上一回你在南苑答题有功,相信皇上也会看在此事份上宽恕了你的。”
“多谢大人劳心。”
“好了,我不能久留,你安心先在这里等吧!”赵德丞望望外面。
“好。”李珺红着眼睛,情绪也恢复了好些。
赵德丞这才放心地从那窗户原路出去。
但是事情似乎并没有赵德丞所说的那么顺利。李珺在暗室内等倒天都黑了。只有一个婆子到门口送了些吃的进来,外面还有两个侍卫看着。
那婆子还好心地帮李珺把那烛台点亮,放了一包什么东西在那旁边。
李珺肚子早就饿了,天黑了以后,屋子里也开始变冷,她又穿着单衣,不觉都有些瑟瑟发抖。
她瞧了瞧那婆子端来的稀粥还有两个馒头,咽了咽口水,“不吃也是浪费,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遂恨恨地把那些馒头全都吃了,这才觉得舒服些。
再去瞧那婆子带来的包袱,里面竟然是一床不薄不厚的毯子,毯子边上还有一块油纸包好的牛肉!
李珺有些苦笑不得,是哪个好心人嘱咐那婆子带来的?牛肉的香味勾着李珺的鼻子,她忍不住,把那牛肉撕了几块放进嘴里。
“还算有点良心!”李珺愤愤道。
这毛毯正是她此刻最需要的东西。李珺把蒲团铺在香案旁,用毛毯盖在身上蜷缩着,才勉强不觉得冷了。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醒过来她还在那暗房之中,只是觉得的胳膊也硬了,腿也麻了。
不过,李珺意外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薄毯什么时候外面还加了一床被子,难怪不觉得冷了。
谁半夜来过了吗?李珺并没有察觉。
又过了好久,门口有人说话的声音。
“妹妹,你怎么就不听哥哥劝呢?”
“哼,她那么爱假扮男子、扮青楼女子,就让她吃点苦头又如何!”竟然是高士林同高圊卓。
“哥哥的意思是,你就别插手了,皇上、皇后娘娘昨日都发话了,自然会有定论,你就去学里吧!”
是高士林。
“你忘啦,咱们都请了三日的假,不用去啊!”高圊卓提醒。
“哦,哥哥都被你气糊涂了。”高士林无奈道。
“气什么!那红莺到现在也没找到,奉花坊什么也不承认!”
“那红莺找不到,你到这来做什么?”高士林没好气地问道。
“自然是来审问那李珺啊!”
“你又不是知府大人,快回去吧,别再闹腾了。”
“哼,那我就让皇后姨母帮我来审,还要治她的罪。”高圊卓不依不饶。
高士林见劝说无用,干脆拉着高圊卓道,“走吧,哥哥待会陪你”
正说着,突然高士林热情的叫着:“渲舅舅!”
“高公子、高郡主!”是任渲。
“渲舅舅?”高圊卓也认出来:“但是哥哥,兴宝哥哥小舅只比你只大几岁,你这么喊合适吗?”
高士林却并不理睬她:“渲舅舅今日还是当值吗?昨个听说就是您值勤,这儿竟然也要您来看护?”
“皇上有令,带李珺觐见。”任渲直接回道。
“什么?”高士林一惊。
李珺的心也紧张起来。
“太好了,皇上终于要治她的罪了!”高圊卓却拍手叫好。
只听得有人走到了门口,门锁便打开,一道亮光扑面而来,几个身影一起拥了进来。
“咦,她竟然还有被子盖?”高圊卓质问。
“被子?我昨日明明送的是毯子啊?”高士林低声嘀咕。
“什么,哥哥你怎么能给她送毯子!她可是犯了错的人!”兄妹俩又吵了起来。
“哎呀,我没有,”高士林辩解,又侧过脸对李珺说:“好吧,你有被子?早知道不多此一举了。”
被子不是他送的?李珺奇怪地瞧了他一眼。
一脸冷峻的任渲站到李珺面前,高大地像一座山一般。
李珺以袖挡面,竟然有些愧于见他。还好他什么也没有说,一把提起李珺的手臂就要往门外带。
“哎,渲舅舅,你轻点儿。”高士林凑到任渲面前小声地提醒。
任渲没有理睬。但是出了那院子,他就松了手,示意李珺跟着他。李珺瞟了他一眼,大概从昨日在这里值勤就没有走,下巴上都冒出了青黑的胡渣。
任渲似乎听不到后面的脚步声冷不丁突然转身也看着她,那意思应该是:瞧什么?
李珺想到之前那么狼狈地被他带进京,此刻自己却又弄得这么狼狈。只不过偷看了一眼,也被发觉,她总是在他面前原形毕露。
遂缩着脑袋,不敢再看他。
很快任渲带着她就到了一处雅致的别院,门口依然站了好些侍卫。
任渲轻轻叩了那开着的门,道:“皇上,人带到了。”
“进来。”里面一个洪亮的声音回道。
任渲示意李珺自己进去,便要退下去。李珺着急地抓住他的窄袖:“那里面是?”
任渲回头见她心惊胆战地样子,下意识地回了句:“是皇上,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
“啊?这……”李珺一听更没底了。但是那任渲不再管她,反而把她往那屋子里一推,便走了。
李珺跌跌撞撞地进去,就看到那上首坐着的穿着常服的贤帝。
“皇上万岁!”李珺知趣地先跪下磕头。
“你就是李珺?”
“民女正是。”李珺不敢抬头。
“那云谦、辛女?……”
果然要问罪了,李珺立刻紧张地听着。
谁知皇上却突然笑了:“抬起头来!”
224审问
李珺慢慢抬起头来,皇上旁边还站着的,似乎正是那日去府上宣旨的厉总管。
“这张脸长得像沈拂?还是李茂晟啊?”皇上不知道是在和那厉总管讨论,还是在问李珺,那说话的语气竟然还透着一丝和气,像是家里人谈家常一般。
李珺顿时也没那么紧张了,回道:“家里人都说民女长得更像母亲。”
“呵呵,那就是更像沈拂了?”
李珺不敢接话,外公之前被人举报通敌叛国,皇上知道吗?
“能凭白身考进上舍,还答对外使的题目,自然不是寻常人家的。”旁边的厉总管也道。
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帮自己说话?李珺暗道。但那厉总管的眼睛始终不曾看她。
“可是你的琴是谁教的?据朕所知沈拂虽然会抚琴,但是并不是那么精通啊!”皇上又道。
原来皇上这么了解外公?
“民女是跟杭州府云亭寺里的一位大师学的。”李珺道。
“原来如此。”皇上恍然大悟。
“和尚也这么会弹琴?”
“是,只可惜这位大师已经圆寂了。”李珺说道此处不禁有些难过。
“这样……”贤帝点点头。
“不过,朕传了你过来也不是探讨琴技,你说朕应该如何处置你?”皇上话锋一转。
“这,民女不知……”李珺立刻又跪拜道。
“皇上!”外面任渲不知何时又到了门前禀报。
“何事?”
“审官院督察使赵大人求见。”任渲回道。
“德丞?今日又来做什么?”皇上与厉总管对看了一眼,还是让赵德丞进来了。
赵德丞见李珺跪在一边,好像并不惊讶,同跪在她旁边行礼:“皇上!”
“这是?”
赵德丞瞥了一眼李珺道:“昨日逃走了的奉花坊的红莺找到了。”
“哦?”
李珺紧张地抬起头来看他,逃走的红莺?难道他们也要治红莺的罪?
“不知道皇上要如何处置李家姑娘?”赵德丞试探地问道。
“处置?”皇上无奈地笑道:“你也要为她求情?”
“算是吧!”赵德丞大方地承认:“微臣当日在太学中做夫子时,她确实行艺皆佳,本来以为她是一个好苗子。谁知……”
“那现在呢?”
“后来亲眼见证她答出了外使的试题,虽然她欺瞒了几次身份,但是微臣觉得功过相抵,还求皇上宽恕!”赵德丞一口气说完。
“你同这几个通过气了?”皇上往赵德丞面前扔了几张浅黄色的折子。
“这?”赵德丞拣了其中一封打开来看。
李珺只瞄见了一个柳字,难道是柳先生?
他们都为了自己,向皇上求情?李珺心中一阵酸楚,又是一阵感动,又不敢过分表露出来。
“柳大人、曲大人等人说得没错!”赵德丞看了那折子竟然表情又笃定了几分。
“李姑娘的琴技也正是她的长处,京城里有几个能与之媲美?况且她的初衷也是为了助人,成名之后也不追求名利,若真的想要那名声大可以公布身份,但是她选择了隐匿,若不是皇后娘娘的懿旨,恐怕她再也不会出以辛女出来献艺。”
原来有这么些人都为自己求情,李珺心里很感动。
赵德丞说得这么有理有据,李珺自己都不禁觉得,皇上不放了自己都愧对赵德丞的口才。
这个时候,自己还有心思胡思乱想……李珺摇了摇头,又作一副凄惨悲凉的模样。
“好人都叫你们做了,我和皇后娘娘都做这坏人!”皇上说的话虽然有些重,但那语气却不是怪罪的语气。
“皇上圣明!”
“但是,皇后娘娘可是点了名一定要治她的罪不可的!”皇上直接道。
李珺心中一惊,要怎么治!唉,她不过就奏了个琴,怎么就成了罪过?
“那,治罪的办法还是由皇上定的。”赵德丞倒似变着法子的向皇上暗示。
“哦?”皇上果然笑着问道:“那德丞说说朕应该怎么处置这李家丫头呢?”
赵德丞拱手一本正经地提议:“譬如给皇上皇后娘娘奏十场琴会?”
这,李珺惊讶地看着他们俩。赵德丞确定皇上听了这些不会觉得他在开玩笑吗?
“但是皇后娘娘似乎并不喜欢李家丫头,如何会要她去奏琴?”
李珺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真的思考赵德丞提出的提议合不合理了?
“这样吧,李珺听罚!”皇上突然喊道。
“民女在!”李珺赶紧应声。
“你还真有本事呢!”皇上又冷笑了一声。
李珺的心咯噔一下,这到底怎么治罪不能明说吗?
“刚才赵大人为你求情你可曾听见?”皇上问道。
怎么可能听不见?李珺默默地点头:“民女听到了,多谢赵大人。”
“地上两本折子是乐官孟艺、同礼部的柳大人一同递上来的,也是为你求情。”
什么曲、柳大人,原来不是柳夫子?
“民女并不认识,但是都从心底里感激两位大人。”李珺道。
“他们就是那教坊琴赛选你做琴魁的大人。”皇上介绍。
原来如此。
“还有士林也自己负荆请罪,承认是自己让你帮忙的。”
还算他有良心,李珺莫名地感动。
“朕刚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昨日那么多达官贵人在场,你既是辛女又让那红莺顶替,你本是女子却又假扮男子考入太学,本来应该应该把你收监押到刑部大牢里去的。但是念你入太学时年幼,你父亲李茂晟已经代你受过降了职位,且又你又为赵国立过功,那么朕就看在你的才情上放你一马,但是如赵大人所说,不能不罚。”皇上说到这里,突然停住。
李珺同赵德丞都紧张地看着他。
“好了,不逗你们了。既然那柳大人、曲大人都如此看重你,你就去乐坊帮忙吧!”
这话说完,赵德丞似松了一口气。
只是乐坊是什么地方?李珺没有功夫细想,先磕头道:“民女遵旨!”
“还不快谢谢皇上?”赵德丞又提醒她。
“民女多谢皇上免罪之恩!”李珺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德丞既然在,就把这李珺小姐先送回去!”
“你过几日就去乐坊报道!”皇上又对李珺道。
“是!”
“厉公公!”
“奴才在!”厉公公走近几步。
“回了宫,去乐坊说一声。”皇上嘱咐。
“奴才知道了。”
“那,微臣送李姑娘去了。”赵德丞俯首。
皇上也许是乏了,摆摆手:“去吧,别再给朕惹麻烦了!”
“是。”李珺莫名地接了话,自己原来是个惹祸的。
225红莺
两人出门的时候,任渲还在。
李珺想着要不要同他说些什么,皇上没有治自己的罪,她可以回去了。但是任渲站在那里似乎连正眼也没瞧她。
赵德丞在前面喊道:“李姑娘,怎么了?快走吧!”
“来了!”李珺只得加快脚步。
待他们走远了几步,后面任渲才朝那一抹青色的身影望去,直到完全消失。
“多谢赵大人!”出了高府,李珺终于敢大口喘气。
“不用谢,若你真的被皇上治了罪,士林该内疚一辈子了!”赵德丞道。
“这,也不至于……”李珺咂舌。
这时,门口一辆罩着流苏帘子的马车停了下来。
“他们会送你会李府。”赵德丞指着马车。
“多谢赵大人!”李珺转身谢道:“小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何事?”
“我想去看看红莺姑娘,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李珺还记挂着这件事。
“她此刻被看押在奉花坊内。”赵德丞回道。
“没有被官府押了去?那真是太好了,多亏大人,如今我能安然出来,她想来也不回被治罪了吧?”
“应该吧!”赵德丞点头。
“只是红莺姑娘定然不知道小女已经被释放,可否请大人送我去一趟奉花坊。”
“你……”赵德丞可能觉得没有必要,但是又不忍拒绝:“好,那我同你一道去。”
“这,怎么好意思。”李珺道。
“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同那红莺走的太近。”赵德丞扶着李珺上了马车。
“为什么?”李珺顿住脚步。
“我们今日在奉花坊门口看到那红莺似乎不太对劲,问她话也不回答,只说着:让我去死!”
“什么?她要寻死!肯定是她知道我被抓了,所以内疚的!”李珺猜测。
“不,我们问她关于你们去高府的事情,她却并不回答,根本听不进别人说的话。”
“那只是她不愿意再回想这事儿了吧!”李珺道。
“可能是吧。”
奉花坊大门紧闭,马车夫去敲了好久的门,才见一个婆子来应。
“昨天的事情定然让奉花坊上下都受了影响。”赵德丞道。
李珺内疚的点点头。
还好那婆子回报后,很快就开了门。
宜奴亲自来把李珺等人迎了进去,嘴上还不停地念道:“阿弥陀佛,老天有眼,把姑娘给放出来了!您没事吧?”
“挺好的。”
“高公子这下应该不用那么担心了。”
“高公子很担心我吗?”李珺冷哼了一声。
“自然担心地不得了,从昨日到今日上午和赵大人都快把咱们奉花坊的底都掀了。”宜奴说着偷偷瞧了一眼后面的赵德丞。
“又不关奉花坊的事。”李珺不好意地笑道。
“总归是因奉花坊而起。没想到高家会请了懿旨来逼辛女去,红莺也是没办法,奴家原本想劝她就自己去一趟算了,她那清风吟已经练得很好了。”
“练得很好?她不是说她根本弹不来?”
“当然同您比还是有差别,但是曲音神似,我等已经觉得很好了,足可乱真。”
李珺不禁心中疑惑,若真是如此,她能够长久地装作辛女,有那琴魁的名声,为何不愿意还是要请自己呢?可能还是不够自信?
这么想着已经到了红莺的闺房门口,有两个小厮在门口看着。
赵德丞道:“我就不进去了,你瞧了赶紧出来吧,天色也不早了。”
李珺点点头。
房内,红莺果然有些不对劲,只呆呆地坐在那里,问她话,那眼神似乎在看着你,但又不是在看着你。
“红莺,红莺!李珺姑娘得救了!”宜奴喊道。
“红莺!”李珺也轻声喊她。
“你是谁?”
红莺竟然恍惚地连自己也不认识了?昨日还好好的,自己被当场押去关了暗室反倒好好的,她也没被抓,怎么会像疯了一般?
“她是李姑娘。”宜奴提醒她。
“呵呵,你是李姑娘?”红莺突然跪下来不停地磕头道:“李姑娘!是红莺对不起你,是红莺的错,你打我吧?”
红莺说完,就自己扇起自己的耳光来,“打我,打我,都怪我,都怪我!”
“红莺你这是在干什么!”宜奴见她这般,急得眼泪都要掉了:“姑娘又没怪你!”
“你不要打了!”李珺也喊着,用力的把红莺的手抓住,她还在疯狂的往自己脸上够着。
“怎么了?”赵德丞大概是听到了声音,走进来,就看见三个人在扭作一团,哭得哭,喊得喊,只剩旁边一个小丫头,惊慌失措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红莺,你到底怎么了?”宜奴还在哭着。
“啪!”赵德丞果断地用瓷枕敲了红莺的头,她顿时没了动作,瘫软地倒了下去。
屋子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你做什么!”李珺怒道。
“你没看出她不对劲吗?不把她打晕了她,她恐怕还要自残。”赵德丞厉声道。
“大人说得没错。”宜奴哭着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红莺从高府回来就这样吗?”李珺又转身问宜奴。
“昨日红莺并没有回来。”宜奴用帕子拭着眼泪回道:“赵大人可以作证。”
李珺这才看向刚才的“凶手”赵德丞。
宜奴同那小丫头把红莺先扶到床上去躺下。
“昨日我们一路从将军府找到奉花坊里,并没有看到红莺。而且也等了很久。今天辰时,我们再来也没看到,正准备走的时候,突然看到那红莺就瘫坐在奉花坊门口,浑身湿透,像是掉进河里过了。”
“掉进河里?她怎么会掉到河里去?”李珺更加奇怪了。
“谁知道呢,那宜奴姑娘同她说话,她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赵德丞气道。
那现在除非是红莺自己转好,否则谁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
无奈最后二人只得嘱咐宜奴好好照顾便走了。
再待到了李府,李珺再次拜别,赵德丞却不急着走,只道:“你昨日当众被皇上抓走,今日又突然回来,你们府上要不要我进去同你说一声,是皇上亲自宽恕的。”
原来是为她着想。
“小女自会同家里人说清楚的,不用再麻烦大人了。”李珺感激道。
“你既受了一次这样的罪,也该长些见识,以后那些没头脑的事情不要再揽着做了!”赵德丞再次嘱咐。
“知道了。”李珺忍着性子回了一声。
赵德丞却好似并不满意她的态度,但又没办法摇摇头便上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