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丫鬟
天快晚时,李茂晟才来了,把一乐居这屋内屋外都细细看了一边,放心地点点头:“为父已经同你祖母、大伯母都说过了。你有什么事就找她们,你二伯母也可以。”
“总不至于饿着冻着。”李珺笑道:“父亲何时走?”
“还不清楚,明日去宫里才能确定。”
“这都已经腊二十了,总该过了年吧?”李珺问道。
“是应当年后才会出去。”
两人正说着,王馥如不知何时也到了门口,也不打断他们说话,就在门口等着,倒把正往门口走的丁香给下了一跳。
“哎哟,是,是夫人来了。”
李珺等人都瞧过来,王馥如才欠身不好意思地道:“老爷,妾身给珺儿做了一件衣裳还有几条帕子。”
“哦,快进来吧。”李茂晟道。
王馥如轻移莲步走了进来,李珺也让到了一边。
那芹儿奇怪地抬眼瞧着李珺,悄悄儿在旁边提醒:三姑娘,您怎么不和夫人打招呼?
李珺轻瞄她一眼,那芹儿缩了缩脑袋,止了嘴赶紧去沏茶。
另一边王馥如已经让丫鬟左儿把那衣裳拿来,是一件花袖上衣和花边长裙。看得出来针眼细密,花样栩栩如生,绣工很好。
“时间赶了一些,若不然应该做一件小袄的。就是不知道三姑娘个头这般高,也不知道做小了没。”
“多谢母亲!”李珺接了那裙衫却并有试穿的意思,转身递给了一旁的白薇。
“这些事情让丫鬟做就行了。”李茂晟道。
“妾身在府里待着也没事儿。”王馥如搓着手里的帕子。
李茂晟点点头,只坐在那里饮茶。一时屋内虽然有三人,但是却都不说话,尴尬得很。
“母亲那里摆了宴席……”王馥如打破沉寂。
“好,你先过去,我跟珺儿待会就来。”
“好。”
王馥如只得自去不提。
富安苑
“一家子人,说一句话,也不怎么搭理。三夫人巴巴的把做好的衣裳送过去也没得个好脸。”
“这清官难断家务事。要说这三姑娘见咱们也没那么热情,更别说是突然冒出一个这么年轻的娘来。”
“可也不能一直没个笑脸啊!”说话的正是丫鬟芹儿。
沙氏端起甜汤抿了一口笑道:“你是没瞧见,她在老太太面前质问:她娘不是已经死了?”
“真的?!”芹儿惊得捂住嘴巴。“这三姑娘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听说外祖家出了事情,已经都没了,逃难过来的。现下她还没转过弯来,等三老爷一走,她就知道这李家谁是祖宗了!”沙氏冷笑道。
“三老爷这回出去也不带夫人吗?”芹儿八卦道。
“哪回带过?”沙氏反问。
“那三夫人还真是可怜,这么不得宠。”芹儿不觉为王馥如叫冤。
沙氏继续喝着甜汤没有接话。
“以前的三夫人是不是很美?”芹儿又问。
“怎么说?”沙氏问道。
“若不然三老爷那么念旧,现在三夫人娇美可人又年轻竟然碰也不碰,身边也没个侍妾什么的。”
沙氏叹了一口气:“李家虽然有除非无出,要不然不许纳妾的规矩,但是这男人有哪个不沾腥,那沈氏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让三叔为她守孝这么多年也不肯接受王家小妹。”
“前夫人是姓沈的?”芹儿念道。
“嗯,确实是个美人儿,这三小姐一看就是那沈氏模子画下来得一般,脾气性格也有点儿像。你小心伺候着吧。好歹是个正经嫡出的小姐,三老爷仕途也不差,以后不管嫁到哪个府上,你的好处少不了。”
“哎,奴婢知道了。”芹儿说到这儿心里似抹了蜜一般。
“芹儿?”
“芹儿?”
一乐居内众丫鬟正准备准备入睡,突然听到里屋李珺在喊。
白薇最快穿好衣裳,先赶了过去:“姑娘,是要喝水吗?”
李珺不喜欢近身伺候,所以她们都睡在旁边的厢房里面。
“啊,芹儿睡了吗?”李珺在帘子里边问道。
碳炉里面的火苗微微晃动,白薇蹲在旁边搓了搓手回道:“芹儿姐姐出去上茅房,说是闹肚子。”
“哦,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问问明儿去老太太应该几时起?”李珺道。
白薇笑道:“姑娘,有咱们喊您呢,您就放心睡吧。”
“好。”李珺面无表情的应道。
接着就听见白薇掩了门出去的声音。
“好冷啊。”
“这都进冬了,能不冷吗?”
似乎是值夜的婆子的声音。
自发现,这已经是第几回了?二伯母拨来的大丫鬟芹儿总是悄无声息地消失,再悄无声息地回来。一乐居这里有一点什么事,估计二伯母那里都知道了罢。
李珺轻叹,兵书里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还真是不喜欢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父亲李茂晟已经确定过完年就要上任去,这几日都忙到很晚才回来。
在父亲走之前,自己还要有几件事要办。第一条就是这院子里,人心还没有齐,自己院子现在还并不是自己的院子。
她瞧了几天,李家真的也没太认真对自己,除了那芹儿是个家生子,一贯跟着二伯母从徐州过来的,另外三个小丫头还不知道进府有没有一个月,府里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出去办个事情也能迷路。
大概除了被教训过一些说话的规矩,基本上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这大概也不是坏事。进了沙子的满碗不若三只空碗好装。
想到此处,李珺灭了灯歇下。
第二日,闲下来没事跟她们聊天儿。
原来,白薇最大十四岁,是罪官家里面卖出来的丫鬟,识些字儿,脾性也最稳。
苏木也是十四,是外地买来的,生得标致,说话少,但是很聪明。
丁香最小只得十三,却是京城本地农户家里的姑娘,因为家里子女多,下面还有弟妹,只有她还能卖点钱,就被卖了。这么可怜的身世,丁香说了也不难过,她说这里很好,至少吃的饱,穿的暖。所以凡是杂事、苦事她也不嫌弃,抢着做。
但是,白薇说晚上见她偷偷哭过。吃好吃的点心时,还念叨着要是给弟弟妹妹们吃,他们恐怕要开心死了。
三个都不是复杂人儿,芹儿除外。
按理说,芹儿是这几人中资历最老、最能干的,也很聪明。
只可惜心不向着自己。
167绣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茂晟回来了,每日早上可以看出王馥如都准备得很用心。今儿李珺去的见那桌上摆的是小米粥,小菜是凉拌金银丝,点心又是两三样。
李珺还是规矩地叫了一声:“母亲。”
王馥如也总是贤惠地应答:“珺儿来了。”
倒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和谐场面。
李珺变乖了,因为来的第二天她就被老夫人喊过去上了一回规矩。
老夫人把话挑明了说,王馥如既是李茂晟的正妻了,你就得改口,就得认她,除非你别进咱们李家的门。
李茂晟没有逼李珺,李珺自己妥协了。
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李珺还是懂的。
“明日父亲休沐,陪你一起去书局可好?”李茂晟问道。
“嗯,不用了。珺儿今儿开始就去老太太那里学刺绣了。”李珺抬头回道。
“啊?学刺绣?你也去吗?”李茂晟并不知道这事,问王馥如。
王馥如正在帮他盛粥,回道:“娘提了一回,因为问了珺儿,她说刺绣什么的没有做过。娘说这马上要到出嫁的年纪,绣活都拿不起来,被人家说。是郑妈妈教,妾身也可以去帮帮忙,还有珊儿也去的。”
李茂晟听了笑道:“这也没什么,总归有下人会就行了。”
李珺回道:“父亲不用担心,珺儿会学好的。”
“为父从来没担心你学不好。”李茂晟点头。
“那明天去帮你找个上好的绣娘来做师傅?”
李珺轻声道:“那祖母又该不高兴了。”
李茂晟讪笑着改口:“不过你祖母面前的郑妈妈绣活也是很好的,你既去了就好好学吧。”
另一边,王馥如见两人谈笑风生,心里却不是滋味。
虽然李茂晟终于同她住到了同一个院子里,但是他从来不进正房歇息,都是宿在书房。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呢?竟然还得不到老爷的认可,避之不及。
问了姑母,她总是劝自己老爷回来的时候多花点心思。
但是,她想的是跟着老爷去任上应该更好吧?
这回姑母还是没提这回事,老爷更加不会提,自己提出来又不好意思。这,难道继续在家里再耗上三年五载?
王馥如想起去世的父亲的话:听你姑母的不会错。
这两日有时间,还要开口问问才好。
饭后,去宗荣堂李珺没有带芹儿,而是让白薇跟着去了。
因为她交给了芹儿一个任务:这院子里各个地方在哪里用图画出来,等她回来大家一起认认,省得三个小丫鬟哪都不认识。
芹儿拿着纸笔,当即痛苦得回道:“可是姑娘,芹儿也不认识几个字啊?”
“没事,图先画好,回头我来帮你标。”自己、丫鬟们都不认识路就从认路开始。
芹儿只能留在那里冥思苦想。
到了老夫人院子里,李珊还没去。老夫人正在和郑妈妈说着什么,郑妈妈今日头发像是头油抹过的,服帖得很,一幅菊花抹额罩在头上,身板也挺得笔直。
李珺让白薇先去茶房里,自己则远远地在正厅边等着。
郑妈妈大约是瞧见了李珺,朝老夫人说了些什么,老夫人转过头朝李珺招手,李珺这才走过去:“祖母早,郑妈妈早。”
“嗯,来了。”老夫人指着旁边椅子示意李珺坐下。
“是。”
老夫人最后嘱咐郑妈妈:“岁末事情也多,让他们都上点心。”
“哎,老奴知道了。”郑妈妈应允。
“老祖宗!”
正在这时,李珊从门外匆匆喊着跑进来。她今儿穿了桃红的小袄,头上盘了一个圆髻,可能是走的急了些,脸上还有些许红晕。
“哟,珊儿来了。”老夫人和蔼地笑道。
“珊姐姐。”李珺问候了一句。
李珊懒洋洋地回了一声就靠在老夫人怀里。
“这是怎么了?没睡好吗?”老夫人搂着她宠溺地问道。
“今儿好冷。”
“暖炉没点起来?来,先用这手炉暖暖,”老夫人说着从手里掏出一个包着金丝绒布的暖手炉塞到她手里。
郑妈妈走过来道:“二小姐也来了!老夫人,那老奴去把那边布置起来?”
“好。”老夫人点点头。
“珊儿,上次的牡丹还没绣完的吧?”
李珊委屈地说:“孙女前阵子手疼不是还没好嘛!”
老夫人并没松口:“让你懒怠惯了,年前绣不完,正月里头可不许出去玩儿!”
李珊一听急了:“老祖宗!孙女手冷嘛!”
老夫人道:“好了,事事都依你。如今也该改改这脾性了。”
李珊这才泄了气,气呼呼地走到郑妈妈面前,拿起针线,用尽地在绣绷子上戳着。
老夫人这才转过来瞧李珺:“你既然在你外祖家没怎么做过,就先跟郑妈妈把针法熟悉一下吧。”
“是。”李珺乖巧地回答。“多谢祖母。”
老夫人很满意这样谦逊地态度:“去吧。”她抬抬手。
郑妈妈精于绣技,只道绣活是练出来的,一下子绣不出个东西。遂先讲解了最简单的平针绣,而后示范时不过三两针一只喜鹊就勾勒出来。
李珺不仅在听,还不时用针跟着练习。
郑妈妈瞧了一眼,虽然下针的分寸差了那么一点儿,但是针的走法样子都不错,这新来的三小姐不过就是学的晚了点,若是从小跟着自己……郑妈妈不觉想远了些。
再看旁边二小姐李珊,她一边绣着牡丹图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们说话,牡丹图虽然有些复杂,但是也不是那么难的,要照二小姐这磨洋工的速度,想要在年前完成,怕是够呛……
这时,打门外又进来一个婆子压着嗓子喊着:“郑妈妈!”
郑妈妈还没回,老夫人已经在里面发了话:“什么事儿?”
“老夫人,您在呢?郑管家让老奴来通传一声儿,正院有客人来了。”
“来了?知道了。”
两人之后又说了些什么,李珺离得远听不清。
之后,老夫人嘱咐了姐妹俩几句,便和跟那老婆子出去了。
“老祖宗这是要去哪?”李珊最先憋不住,问道。
“有客人来,小姐。”郑妈妈回道。“老夫人要去见见。”
“什么客人?不先来拜见我们老祖宗,反倒要过去见他?!”李珊不能理解。
“啊,”郑妈妈干笑了两声。“自然是贵人。”
168李珊
不一会儿郑妈妈也被喊了出去。
那李珊就把绣绷子放在了一边,巴在窗户上向外望去。
李珺当作没看见,继续按照郑妈妈的绣样子练着。
“哎!”突然那李珊朝朝她喊了一声。
李珺疑惑地抬头看去。
她竟然已经坐在靠窗的榻上,嗑起了瓜子儿,惬意得很:“妹妹,过来歇一会儿吧,老祖宗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
看来老夫人说她懒怠还真没说错,李珺心里暗笑。
“可是,这一面还没有绣好……”李珺故意道。
“没事儿,我的也没绣好呢。”李珊一副赖皮的样子。
李珺想了想,还是放下绣活走了过去。
李珊拍拍她旁边的空座,拉李珺坐下:“妹妹打哪里回来的?是杭州府吗?”
“嗯。”李珺对李珊的印象便是小时候沙氏总把她抱在怀里的样子,自己也没怎么同她玩过。
“那里好玩儿吗?我爹说那边有个什么太湖。”
“那是苏州府的,我们那是西湖。”
“哦,大概是吧。”李珊说着又仔细打量李珺:“你们那里的人天天都喜欢做些什么?南边的人最会吃喝玩乐。”
这是夸?还是贬?李珺暗忖。
“如常人一般过日子罢,京城是人杰地灵。”
李珊撇撇嘴:“妹妹说话怎么也文绉绉的。”
“妹妹不太会说话,莫怪。”李珺道。
“算了,实话说姐姐我不喜欢女工,也不喜欢读那些古话。”
李珺惊异她的坦白,这二姐姐外表看着懒散,没想到竟是个直肠子。
“那姐姐喜欢做什么?”李珺来了兴趣问道。
“我喜欢出去玩。”李珊脸上突然神采飞扬。
“啊,出去玩。”这话触动李珺,她也喜欢那种跟着外公在外面游荡的日子。
李珊一下子话匣子来了,说了好多徐州府城好玩的地方,大到山水花园,小到街巷小店。
“那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也都去过了吗?”李珺笑问。
李珊突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到了这京里规矩多得很,娘尽让我在院子里逛,我都快闷坏了!
就是娘开的那茶楼我也不过就去了几回。”
茶楼?李珺终于想起来,她可不就是那日女扮男装去书铺买书的那个少年郎?
“二伯母也是为姐姐好。”李珺笑着劝道,她的胆子也不小。
“还是哥哥们好。”李珊愤愤地吐着壳子。
“是瑞哥哥和瑜哥哥吗?”沙氏还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也就是李府的二少爷、三少爷。
“嗯,你还认识?”
李珺苦笑:“不太记得了,父亲提了一次。”
“他们俩是混世魔王,你以后遇见也不需要搭理。”
“啊?”看来这兄妹之间是不是也闹了矛盾?“那姐姐羡慕哥哥们什么?”
“爹娘对他们就是偏心啊,想干嘛,跟爹娘说一声,门房就安排车马了,多好?”
“那姐姐可以让哥哥们带着。”
“哎哟,不说了,之前才来还能偷摸地跟着,现下他们俩也在应天书院里关着呢。”
“应天书院?”李珺知道那也是大赵国有名的学府,各地去赴学的也很多。记得舅母许氏家有个亲戚就是在那里读书。
“但是,已经到了京城,为何不在太学府?”李珺奇怪地是这个。
“那也得进得去啊!”李珊真是一点儿也没给这两位哥哥留脸。
李珺心里暗笑,只得跟了一句:“应天书院也好的。”
“嗯嗯,砸银子呗。”
就这么闲聊着,李珺又得知大伯家的珍姐姐已经出嫁了,嫁在了老家徐州府城,夫家也是做官的,具体做什么李珊就说不清楚了。
小时候印象里大姐姐李珍知书达理,性子也好,就是胖了一些,很像大伯。不知道现在如何。
快午时,老夫人同郑妈妈才一道回来,大概还有什么事儿,就让她们俩先回去了。
二人乐得逍遥。
李珺也同李珊一般不太喜欢拿绣针,但是她知道绣工不是一日能成,不学好每日要去宗荣堂里也不好过,遂回去后拿了芹儿正在绣的衣裳样子看。
白薇笑道:“姑娘也不用这么用功,她们说二小姐这都学了多少年了,连一件整衣裳还没做过呢。”
“你在外面听到的?”
“嗯。”白薇点头。
“以后出去听着看着,但是话别乱说,在咱们屋里可以,叫别人听见了,可不好。”李珺好心提醒。
“是奴婢知道了。”白薇回道。
“小姐是要学做衣裳吗?”苏木好奇地问道。
“没有。只是老夫人既花心思让我学了,就不想荒废这学的时辰。”
“小姐这么聪明,肯定学得好。”苏木道。
“咦,芹儿呢?”李珺朝里屋又望了望,
“你们回来没瞧见吗?”苏木奇怪地问。“芹儿姐姐说去迎你们去了,怕你们迷路。”
好,给了个差使,她反而把这当成理由了。
李珺只道:“大概是走叉了吧。”
宗荣堂,屋子里都已经点上了灯。
沙氏打外面掀了帘子进去问郑妈妈:“老夫人呢?用过饭了没?”
郑妈妈蹲身行礼:“回二夫人,老夫人在里面。”
“茂昌家的来了?”是老夫人王氏的声音。
“是呢!老祖宗!”沙氏仰着笑脸走到里间:“珊儿又被您拉来绣牡丹了?还是您的话管用,这丫头打小就只听您的话。”
沙氏一坐下来就开始拉家常。
“今儿张家郭夫人来过了。”老夫人淡淡地抛了一句。
“张家?是那贵妃娘家吗?”沙氏小心翼翼地问。
“是,上次在花会上碰见就邀了过来玩儿,又说起两家结亲的事儿。你的意思呢?”
“媳妇儿能拿什么主意,只不过瑞哥儿、瑜哥儿还在学里。”沙氏面露难色。
“你以为我老了?不知道?你是嫌人家大姐儿年纪大了!”老夫人冷眼瞧她。
沙氏一咬牙哭诉:“娘,不是媳妇儿不愿意,那张家千金都二十了我们哥才十八,而且听说那脾气大的很,人家可是武官出身,要是发起火来,媳妇怕是哥儿们招架不住。”
“哼,就你的理由最多!”老夫人气道。
沙氏知道老夫人发了脾气,不敢再开口。
“知道你不愿意,所以今儿喊你来想说的是另一件事儿。”
“什么事?”沙氏又热络起来。
“张家过继了一位公子听说了吗?”老夫人压低声音。
“这事儿,”沙氏又变得小心起来:“媳妇儿听说了。”
“你怕是已经把张家里里外外都问了个遍吧?”老夫人冷讽道。
169卖身契
沙氏低着头,不敢反驳。
老夫人又道:“那张家过继的公子如今可是在太学里头,听说还是上舍里面的头名。”
“真的?”沙氏不敢相信,又小声地嘀咕:“但过继的远房原来也就是个破落户。”
老夫人隐忍到此终于忍不住发火:“你们家就是千金!”
“总归有些别扭。”沙氏嘴不饶人。
“你可想清楚了!”
“媳妇儿不也是为哥儿们、姐们好!珊儿您也不是不知道,她那种脾性怕是对付不了张夫人,况且那过继的公子,遇到什么事儿还能跟正经母亲叫板?最后珊儿还不得跟在后面,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自己吃委屈?”
这么一说,老夫人本来腾腾的怒火好似又灭了下去:“珊儿那脾性也是,你太惯着她。”
“老祖宗不是就喜欢我们珊儿真性情!”沙氏陪着笑。
“罢了,你先回去,再想想吧!”
待沙氏走了,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郑妈妈,去正院把大老爷请过来。”
“是。”
“老二家的不肯?”李茂昆有些恼怒。如今他在吏部任职,按理说这差使也不错。但是在亲家伯父谢相和他女婿面前,总觉得还差了一把火候。
老夫人也恨铁不成钢:“哥儿们怕那张家小姐太悍。姐儿又嫌人家过继子出生不好。”
“真是妇人之见!”
“那现在如何是好?张家似乎对此事也有意。”
李茂昆拍了一下桌子:“当然不能推,宫里哪个能有贵妃娘娘得宠,张家虽然与贵妃只是表亲,但是有养育之恩。”
“其实还有一人可以。”老夫人突然提醒。
“母亲说。”
“老三家姑娘回来了,如今十五,过了年就十六,正是指说亲的好年纪。”
“您是说那沈氏的丫头?”
“嗯,这么些年长大了,模样标致,不怕张家看不上。茂晟又在朝里任职,门楣也不比珊儿差。”老夫人思虑。
“母亲说得很对。就怕老三……”
“怕什么?天生姑娘是要嫁人的,说起来还是高攀张家了。”
“那这件事就交给母亲您了。”
“自然是没有问题,那丫头还算听话,比她那倔脾气的娘好多了。”
“那就好。”
翌日,李珺还是同李茂晟说了关于把丫鬟们卖身契要过来的想法。
李茂晟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出去,这样也稳妥些,岂有不依?当下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是珺丫头自己要的?”老夫人的语气还算缓和。
“啊,不是,是儿子这么想,怕小丫鬟们不听话,珺儿又拿不住她们。”李茂晟担了下来。
老夫人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这丫鬟们都是府里调教过的,那大丫鬟还是你二嫂屋里的,有什么不放心?”
“是,儿子是多虑了一些。”李茂晟不知道如何能说服老夫人。
谁知老夫人突然转了话锋:“不过,既然你提出来了,为娘不可能说不给你,这买丫鬟的钱你也不用给,都是自家人,没必要分那么清。”
李茂晟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儿子惭愧。”
老夫人继续关心道:“调任的事儿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去?”
“正月初十走。”李茂晟回道。
“哦,你大哥说这次也很远?”
“嗯,这次是到邕州。”
老夫人若有所思:“哎,听说那边多是刁民蛮夷。馥如一同去吗?也好有个照应。”
李茂晟连忙摆手:“不用了吧,路途遥远,且那里的饮食怕表妹去了难适应。”
“那真是辛苦你了。”老夫人没有再坚持。
“为国出力,不辛苦,只是儿子若走后,珺儿就托母亲和二位嫂嫂照顾了。”
“这些你自然放心。”
说到这里,老夫人突然又道:“茂晟,还有一件事要问问你。”
“母亲,请讲。”
老夫人顿了一下才道:“你这一去,短时又不得回来,珺儿眼看过了年就十六了,这亲事……”
李茂晟一听,也皱起眉头来:“儿子此刻还没有想到那么多。”
老夫人解释道:“为娘也是为珺儿着想,你若是同意,让你大嫂二嫂替给珊儿相看时,也带着珺儿。”
“那自然好。”李茂晟敦厚地回道。
老夫人很满意他的回话:“嗯,郑妈妈!去二夫人那里把小丫鬟们的卖身契拿来。”
“这……多谢母亲成全。”
老夫人的爽快虽然让李茂晟有些惊讶,但又在情理之中,他为顺利办成这事而松口气。
这时,恰巧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鸾绣进来,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回,见李茂晟在一旁,便只行了礼,就立在一旁。
李茂晟知趣地告辞道:“那儿子就先回西院去了。”
“也好,待郑妈妈拿来了我叫她送去。”
李茂晟自去不在话下。
傍晚,郑妈妈把小丫鬟的卖身契送过来时,李茂晟并不在,于是就给了王馥如,嘱咐她交给三老爷。
王馥如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待李茂晟回来,打开那匣子,正巧看见了,知道都是李珺屋里新买的丫鬟们的卖身契。
瞧着这些纸片她心颤颤的,问道:“老爷,三姑娘惹老夫人不开心了吗?”
“怎么了?没有的事。”李茂晟瞧着她紧张地样子。
“那怎的郑妈妈送来了这些?”王馥如指着手中的卖身契。
“哦,那些是因为老夫人同意让珺儿自己管院子里面的丫头。”李茂晟解释。
“哦。”
“不知道珺儿歇息了没。”李茂晟自言自语。
“老爷您还没用完饭的吧?”王馥如关切地问。
“嗯,”李茂晟回道。
“那这匣子让左儿送去吧,您先用饭。”王馥如建议。
“也好。”
如此,王馥如把卖身契的小匣子盖好,喊左儿送去。
一乐居里,众人正围在一起研究芹儿画的那份地图。
“芹姐姐,这是哪里?”
“这个是什么意思?”
李珺发现自己真是高估这些小丫头了,虽然自己年纪也不大,但是看着字认图都没问题。但是她们一群大字不认得几个的就很困难了,甚至有些像在看天书。
于是李珺把丫鬟们现场组成了一个小学堂,自己就着纸,把府里几个地方用简单的汉字写下来,教给她们认。
170病倒
苏木学得最快,不一会儿就全记住了,还能模仿地写出一两个来。
李珺夸她聪慧。
“小姐,以后还能教咱们吗?”苏木不好意思地问。
“当然可以。”李珺在想,她们应该从《百家姓》之类的蒙学学起吧。
“哟,这都是在做什么呢?”左儿在门口喊道。
“是左儿姐姐来了!”芹儿迎过来。
“三姑娘好。”左儿一面给李珺问好,一面瞧着她们铺在桌上的纸墨。
屋子里面碳烧得暖暖的,李珺同苏木都拿笔,丁香趴在桌沿边,滴溜溜的黑眼睛苦恼地看着桌上鬼画符的东西。
白薇一脸安然地在一旁研墨。
“姑娘在练字。”芹儿不好意思地解释。
“哦,这个匣子,是老爷和夫人让奴婢送来的。”左儿特意把李茂晟同王馥如说到一起。
李珺像是没听到,轻轻挽袖把笔放下,接过芹儿递来的匣子,打开瞧了一眼又合上,说道:“白薇,去把昨儿得的那花茶给左儿姐姐包一些带回去。”
“哎。”
“多谢姑娘。”
左儿一边道谢,不知道怎么竟然有一丝羡慕那里面的小丫头们。
这三姑娘虽然话不多,但是如今看来却是个有主见的,关键是对丫鬟们不坏,做下人的这样就是有福了。
那么团团地围在一起,倒像是一家姊妹在一块儿。
自己以前在家的时候……
算了,在家也没这么好的日子过,左儿立刻打消了这些念头。
不过话说回来,夫人想跟着老爷去任上的事儿怎么还是没个说法?
王馥如坐在铜镜前,散开盘着的发髻,发丝里若有若无地飘着茉莉花的香味,这是她新买的花油。
她又把面前的小袄解开了两粒扣子,这样隐约能看见里面粉色的亵衣。嘴上似乎干了些,王馥如轻轻抿了抿嘴,这才满意地端起桌上的莲子羹往书房走去。
李茂晟正坐在书案前,面前铺了好些册子,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王馥如进去,他也没察觉。
“老爷,喝碗莲子羹再忙吧。”王馥如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一些。
“嗯,放下吧。”李茂晟依然没有抬头。
王馥如慢慢地把莲子羹放下,又等了一会,踌躇不前。
李茂晟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终于抬头看她:“还有什么事吗?”
王馥如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发丝回道:“也没有什么事儿,妾身只是觉得老爷辛劳,想帮老爷按按肩。”
李茂晟这才发现,她一缕青丝挂在丰满的胸前,说话的时候,白净的脸上还泛着娇羞的红晕。
“不用了,你白日里操持家务也辛苦了。”他拒绝道。
“妾身不辛苦。”王馥如不知道怎么鼓足了勇气,几步走到李茂晟身后,把手放到了他的肩上。
深色的袍子与王馥如细白的手指形成了对比,王馥如的手劲不大,冬日的袍子穿得又多,李茂晟感觉似猫挠一般,心里顿生反感,一下子站起来。
王馥如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猛得往后一倒,撞了头。
“我说了不用,你没事吧?”李茂晟见状又担心地问道。
王馥如当下只觉得眼冒金星,窘迫得恨不得立刻消失。
“没事,妾身没事……”
“先坐下来歇会吧。”
李茂晟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往外面喊了一声:“陈婶!”
王馥如心中的涟漪又慢慢恢复了平静,却又懊恼。本来想要跟着去邕州的事,现在如何还开的了口。
最后只得被陈婶恹恹地扶了出去。
夜里,王馥如思及这十年来的等待的时光,不禁泪流满面,但是又怕这哭声叫别人听去,只得闷在被子里面哭。
后来何时睡去的也不知,半夜醒来发现被褥滑到了一边,碳盆似乎也灭了,身上冷得打颤。
这天本就天寒地冻地冷,天明起来,王馥如就开始嗓子疼,头晕晕的。
左儿瞧见了轻呼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王馥如想回话,只觉得手脚都酸麻得不听使唤。
左儿立刻让小丫鬟去了宗荣堂,不一会儿大夫来了,道是得了风寒,配了好些药。
李茂晟一早就去了朝里,并不知道,直到天黑透透的才回来。听说王馥如病了,以为是因为昨个晚上的事故意的,心道:既她自己装着病也好,省得见了面尴尬。
遂也不去探望,只叫人又送了些补药去。
另一边,王馥如病里想的是:老爷好歹这次定会来宽慰宽慰自己,谁知等来的却是两包药,心里更加难受,这病也越发好难好。
李珺作为子女本该天天亲自到榻前侍疾。
老夫人不知怎么发了善心,只道:别沾染了病气,只需隔三岔五去一趟就尽了孝心了。
芹儿夸赞李珺得了老夫人的喜欢,老夫人才免了她的侍奉。
李珺却不这么认为,因为这些日子同李珊一起在老太太面前学针线,她们那种自然而然表现出来的祖孙情,自己还是能够感觉得到的。
对自己嘛,顶多像是个远亲而已。免了自己侍疾一个多半还是看在父亲的面上吧。
渐渐的,府里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厚。
各个院子里头掸尘的、扫地的、抹窗的……忙得不亦乐乎。
一乐居里,芹儿和白薇正在糊新的窗纸,突然看见院门那里进来一个粉色的身影,芹儿立刻笑嘻嘻地喊道:“芙蓉!”
原来是沙氏屋里的大丫鬟芙蓉。
她拎着一盒什么东西,听到芹儿喊她,回道:“忙着呢?”
“嗯。
芹儿一只手继续帮白薇按着窗框,一只手在额上擦了一把,把挂在脸旁边的青丝捞到耳朵后面。
“丁香!丁香快来!”芹儿又朝里屋喊道。
苏木同丁香都从屋里出来帮忙了,芹儿便拍拍身上,陪着芙蓉进了屋。
“怎么有空到这里来?”芹儿亲昵地挽着芙蓉的手腕。
“夫人让我送些刚做好的包子来给三姑娘尝尝。”芙蓉说着在屋里张望了一下。
李珺正在坐在桌前剪窗花,大红色的纸片衬着她玉色的俏脸,煞是好看。
“是芙蓉姐姐来了。”李珺放下手中的剪子。
“哎,三姑娘好。今天厨上刚做的包子,还烫乎着呢。”说着把食盒放在桌上,盖子一开,丝丝热气冒了上来。
“替我谢谢二伯母。”
芹儿眼疾手快地把桌上的剪纸的簸子端到了一边。
“丁香!白薇!快进来吃包子。”李珺喊道。
“哎!”丁香第一个冲进来。
又大又香的白面包子就是诱人。不一会儿一盘包子就见底儿了。
171混世魔王
“对了,三姑娘,夫人还让奴婢传达一件事儿。”
“何事?”李珺问。
“因为今年是李家从徐州府正经过的第一个年头。原来在府上过年操持的一套当然不能少,尤其是吃的。但是如今这府里人又变多了,所以夫人的意思是:各屋里都要派一个人去后院里帮忙。”芙蓉软声细语地回道。
“哦,这个可以,那咱们屋里你们谁想去?”李珺突然这么一问,大家都把目光看向了站在芙蓉身旁的芹儿。
“这马上要过年了,屋里大大小小的事也不少……”芹儿的意思很明显。
“是,按理说应该让芹儿去,她也是跟着二伯母一道从老家来的,什么都了解……”
李珺话还没说完,丁香自告奋勇地说道:“小姐让奴婢去吧。”
“你知道去做什么吗?”李珺问她。
“芹姐姐说做馒头白面馒头,这个奴婢喜欢。”
众人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个小馋鬼。”苏木笑道。
芹儿解释:“可没骗人,咱们府里每年过年都要做好些天馒头,还有炸果子、炸丸子、糖饼子。芙蓉你说是不是?”
芙蓉笑着点点头。这一下,白薇她们都馋了。
“这么多啊?”丁香咽了咽口水。
李珺笑道:“你们既然都喜欢就都去瞧瞧吧,万一有剩的你们正好可以尝尝。”
“奴婢们不敢。”还是白薇最先清醒过来。
“就轮流去吧。”李珺决定道。“芹儿先去,正好回来再跟她们说说。”
“是。”几人都异议。
“姑娘安排得好。”芙蓉奉承道:“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好,慢走。”
“芙蓉姐姐慢走。”
第二日,芹儿先去了。李珺便带着白薇去了李珊那里,陪她终于完成了牡丹绣。
李珊开心极了,扔下绣绷子,就介绍起自己新学的画眉来。
只见她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又转身问她屋里的丫鬟苇叶儿:“叶儿,这像是雾眉吗?”
“比那雾眉又淡了一些。”苇叶儿认真地瞧着。
“什么雾眉?”李珺同白薇都听得云里雾里。
“就是今年奉花坊那个琴赛上夺魁的辛女画的雾眉。”李珊解释。
“辛女?”李珺顿时愣住。
“哦,妹妹是不是没看过?”李珊问道。“八大教坊的琴赛,奉花坊得了第一的那个琴师叫做辛女。”
原来自己那天琴赛得了第一吗?李珺不敢相信。
那宜奴姑娘他们就不用愁了。
“那辛女弹的可真好。”李珊感叹。
“哦,是吗?”李珺暗自开心。
“是啊,但是听说她并不长驻奉花坊,现在已经去别的地方了。”苇叶儿说道。
“真是,若不然可以请过来学一学那琴艺。”李珊遗憾地说。
李珺笑问:“姐姐很喜欢弹琴吗?”
“还可以,比绣花好玩多了。”李珊认真地回道。
“那倒是。”她们俩都不好女红。
“姑娘!”李珊另一个丫鬟绿萍突然冲进来。
“作死,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李珊一转身,大家都乐了,原来她手一抖,雾眉画到了额头上。
“姑娘恕罪。”绿萍似乎真有急事。
“好了,起来说吧,倒是什么事儿?”李珊没好气地揉着额头上的黑印。
“二少爷、三少爷回来了!”
“什么!哥哥们回来了?”李珊一着急,眉毛也顾不得擦了,快把门关起来。
“这是怎么了?”李珺奇怪地瞧着紧张的李珊主仆。
“我那两个活宝哥哥回来了!”李珊让丫鬟把屋子的几个窗户也关上了。
“两位少爷很可怕吗?”白薇奇怪地小声问。
李珺无奈地摇摇头。
待这些事都做好,李珊这才又坐下来。
“累死了!”说着捏一颗盘子里的山楂糕扔到嘴里。
“姐姐既累了,那歇一会吧,晚间,妹妹再来同姐姐庆祝。”
“只是这被两个哥哥吓得也不敢睡了,既然妹妹要走,就赶快去吧省得着了他们的道。”李珊一脸困顿着急。
怎么这两位哥哥如今在李珊口中像豺狼虎豹一般?
李珺虽然狐疑还是起身告了辞。
李珊这芳香苑就在老夫人院子前面。地方不大,但是小巧规整,院子边上还有一棵乌桕树,如今叶子掉得差不多了,那周围撒了好些,只剩下树干光秃秃的。
李珺主仆二人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谈论着今日去帮忙的芹儿不知道去做的馒头还是果子。
突然自那树枝上突然飞来一团枯树叶,飞飞扬扬,粘得李珺同白薇头发上身上到处都是。
“啊呀!”白薇喊道:“怎么回事,是树枝断了吗?”
“哈哈哈哈……”前面来了一人笑起来:“瑜弟,你瞧你,这不是珊妹妹!”
原来是树上有人!一个穿着墨绿长袄的年轻男子骑坐在树枝上,那些树叶大概就是他撒的。此刻他也瞪大了眼睛,瞄着李珺她们俩。
“你,你们是什么人!”白薇壮着胆子喊道。
“瑜弟快下来吧。”前面的男子喊道。
只是面前这人同那个树桠上的男子,似乎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面前这个穿着的是靛蓝的袍子。
李珺亦看到了,她转瞬明白,李珊说的混世魔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随即也顾不得整理,欠身道:瑞哥哥、瑜哥哥好!”
李珺这一声哥哥,本来还嘻嘻哈哈的两人也愣住了。
“你不是珊妹妹,怎地也叫我们哥哥?”那面前的正是李瑞。
“她是谁?”李瑜从树丫上纵身跳下,半蹲身仔细看那头上还顶着两片树叶子的李珺问道。
“哥哥!”李珊清脆的叫喊声从后面传来。
“哎呀,正主来了!”
李瑞,李瑜兄弟俩不知道为什么,却想往反方向走。
但是,这脚刚迈了一步,李珊就已经到了跟前。
“好啊,珺妹妹才回来几天,你们一回来就欺负她,我这就告诉娘去!”
“哎,没有,我们以为那是你!”李瑜还在狡辩。
李瑞又问道:“什么珺妹妹?她是哪个府上的妹妹?”
“你们不知道吗?她是三妹妹!三叔家的,珺妹妹!”
“珺妹妹?”
“二哥哥、三哥哥好。”李珺依然彬彬有礼再次问候。
“啊,你就是那个小不点?”李瑜不知道哪里来的零星的记忆。
李珺在记忆里搜寻了一遍,一片空白地看着他。
“妹妹好,妹妹好。”李瑞拽着李瑜,笑呵呵地回道。
“那个,珺妹妹,刚才哥哥真的没看清,你可别生气。”李瑜突然主动道歉。
“嗯,没事。”李珺道。
“哼,反正你们今天是少不了一顿板子了。”李珊恶狠狠地说。
李瑞一把拽着李瑜往外走:“哎呀,瑜弟,咱们还没跟老祖宗问好呢!”
李瑜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啊,郑妈妈说老祖宗让咱们去吃好吃的。”
“那赶紧走吧。”
兄弟自己相互说着,很快就消失了。
172年事
“你们别跑!你们等着!”李珊跳起来喊着。
真是一对活宝兄妹,李珺抿着嘴笑起来。
“也怪我,刚才你走的时候忘记提醒你了,等了那么一会他们也没来,以为在别的地方玩儿。”李珊一边帮李珺摘着头发上的树叶,一边说着。
“没事。二哥哥三哥哥他们学里放假了吗?”李珺问。
“谁知道呢,但是马上就过年了,肯定放了吧。”李珊道。“他们在学里还好些,以前在府里,隔三差五就到我屋里捣乱!我的香粉盒子里还叫他们放了辣椒粉,差点没辣死我。”
“这事儿可是真真的!”旁边绿萍证实道。“小姐嘴都辣肿了!”
白薇扑哧一声笑起来。
李珊瞪了绿萍一眼,这糗事她大概也不愿意多说,绿萍立刻止了嘴。
“因为要过大年了,两个哥哥才得空回来,真是又要过不安生了!”李珊气恼道。
“小姐可别说了,说不定二爷、三爷又在旁处偷听呢!”绿萍提醒。
说完主仆二人又神秘兮兮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倒惹得李珺笑说她们如惊弓之鸟。
伴随着京城钟楼上的钟声敲响,热热闹闹的新年就这样来到了。
李府上下,每个下人都得了一套新衫并一个小银锭子。各院里也都放了三天的规矩,下人们只要守着最基本的事,主子没有特别的吩咐,就可以聚在一块儿喝酒、赌钱。
丁香最开心,迫不及待地穿着那紫色的新衣裳,路也不会走了,生怕哪儿脏了碰到。
李茂晟与李茂昆两兄弟都去宫里参加了一年一度的大朝会。那是一个盛大的场面,除了大赵国五品以上的朝官,还有不远万里从周边各国来朝拜的使臣们。朝会上安排了精彩的歌舞、杂耍表演,一直表演到天明才散。
大伯母谢氏,也作为有品级的外命妇府参加了皇后赐的筵席。
沙氏自然是不开心的,等他们都从宫里回来,才是李家大小阖家团聚的筵席。
李茂晟已经定好正月初十就要上任去。遂在老夫人那边一起用饭的时候,说了此事。
老夫人桌上坐的都是女眷,沙氏打头里笑着说:“三叔有什么不放心的,是不是珺儿?这府里还有咱们呢!”
李珺冷不防她会再扯上自己,含着笑点头回应。
“那就麻烦大嫂二嫂了。”李茂晟谢道。
“但是,你媳妇身子还没好吗?”沙氏突然阴阳怪气地问。王馥如并没有来。
李茂晟皱了皱眉,回道:“大夫说还需静养,馥如又怕带了病气出来,就不过来了,茂晟代她向各位拜年。”
“嗯,郑妈妈待会叫厨里点参汤送去吧。”老夫人发话。
“谢母亲关怀。”
老夫人又道:“她除了是你媳妇儿,也是我侄女,离乡背井的,老身不烦谁烦。”
老夫人似乎语气重了一些。李茂晟垂着头听着。
“好了,你去吧,茂昆他们也难得同你饮酒。”老夫人挥挥手。
李茂晟又行一礼,这才到外间桌子上去了。
大伯母谢氏正好坐在李珺旁边,瞧着荣辱不惊的李珺问道:“珺儿,这段时间还习惯吗?”
李珺知道她本就书香门第出生,帮李珉娶的媳妇儿杜氏跟她简直是一种类型,只不过如今大伯母娘家更得势一些。
“挺好的。”李珺简短地回道。
“那就好,若是短缺什么,要同我们讲。”
“多谢大伯母,今日怎么没见嫂嫂过来。”李珺突然发现杜氏也不在。
“你嫂嫂回娘家去了。”谢氏笑道。
这年刚过就回了娘家?李珺虽然疑惑,也没有再追问。
沙氏突然接了话茬:“大嫂明个也要回去的吧?”
“是。”
“是呢,还是大嫂一家娶得好,生得好,亲家都在跟前。”
谢氏讪笑了一下。
“就是这大奶奶成亲大半年了,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呢?”沙氏的话锋突然一转。
大家都有些尴尬。
“儿孙天注定,这事儿急也急不来。”谢氏用帕子擦了嘴角。
“这怎么能不急,珉哥儿可是李家的长子嫡孙,且大嫂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指着传宗接代呢!”沙氏话越说越多。
老夫人冷冷得瞧了她一眼,这才改了嘴。
“不过也才一年,说不定马上就要有喜了。”沙氏又赔笑道。
“二伯母,珊姐姐怎么还没过来?”李珺突然插了一句。
“哦,你珊姐姐马上就到。”沙氏说着给旁边的莲儿使了个颜色。莲儿立刻小碎步出了门,大概是往李珊院子里喊去了。
众人等的这会儿功夫,老夫人见李珺除了外面的夹衣是藕粉色的,那脸上头上都素得很。
于是喊了鸾绣端了一只漆红色的匣子出来:“这如今不仅是咱们李家,在这京里过的第一个年,也是珺丫头回来的第一年,这套头面就当补送及笄礼吧。”
说着开了盒子,里头确是一套金镶玉的头面,
“多谢祖母。”李珺自然是千恩万谢地接下了。
一旁的谢氏,见状也拿了一对珍珠耳环出来:“这个是大伯母的。”
“这,”李珺瞧着老夫人。
“既然你大伯母给的,就接了吧。”老夫人道。
李珺遂也向谢氏拜谢。
沙氏呢,撇撇嘴,在头上拔下来一根金簪子说道:“你二伯母也没准备,这根大金簪子可是你二伯父从外头带回来的,可实在了。”
果然,李珺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还挂着几颗小金珠子。
“珺儿多谢祖母、两位伯母。”
几人又闲话了一会儿,丫鬟们都开始上菜了,李珊才来,发髻还有半边没完全整好,耷拉着。
沙氏在旁边轻声骂着苇叶儿:“真是白养你们了!日头都这么高了也不知道喊小姐早些起来吗?”
苇叶儿委屈地回道:“昨个小姐非要拖着大家一块儿守岁,今儿就忘记醒了。”
“养你们有什么用!”沙氏越想越气,顺带又拍了李珊一下。
“死丫头!”
“哎呀,娘,这不是来了吗?老祖宗又没嫌我晚!”李珊满不在乎。
谢氏同老夫人倒是真的什么也没说。
沙氏气得也不管她,径自坐下了。
173敲打
李珊懒洋洋地坐到李珺旁边,暗地里吐了吐舌头。
“二姐姐,新年好。”李珺小声地打招呼。
“珺儿,你好早。”李珊嘟囔。
沙氏在一旁听见了,气道:“不早了,你这个丫头。”
“好了好了。”老夫人关心道:“这会儿起来,早饭肯定也没用吧?”
“嗯。”李珊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就准备下箸了。
其实,昨个一开始她是在李珺院子里头玩的。后来回去又没睡,直接拖着丫鬟们玩儿到天蒙蒙亮才倒下,现在屋子里面还有果壳瓜片什么的,没来得及收拾呢。
老夫人一脸宠溺地问道:“要是嫁人怎么办?还睡到最后一个起来吗?”
“那自然有苇叶儿她们做好了啊。”李珊天真地回道。
“珊儿,快别说了。”沙氏转身瞄了一眼老夫人,使劲拽着她的袖子。
老夫人似乎也没准备同她们计较。
倒是另一边,谢氏瞧着桌上的素鸡,有些悲情道:“珍儿最喜欢吃这道菜,今年隔得这样远,连见面都是难事了。”说完好似眼中含泪。
老夫人听了,不太高兴:“你也是的,都快要当祖母的人了,尽说些丧气话,怎么就见不着了,过了年接一起接过来玩不就行了。”
“是啊,老祖宗说的是。”沙氏跟在后头附和。
“母亲只是思念珍妹妹了。”小杜氏帮忙说着好话。
谢氏似也有些不好意思。
老夫人感叹:“当初咱们也没想到茂昆在京里官当得这么好,老早就把珍儿嫁了,若不然在京里寻了亲家,都在这眼皮子底下,也好时不时见见。”
“大嫂娘家不也到了京里嘛,还有那么大一座亲戚靠山,总比咱们无根无基的好啊。”沙氏不知是安慰还是嫉妒。
这话说了,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如何应答才好。
谢氏虽然已经抹了眼泪,又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的样子,但也不接沙氏的话,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饭毕,几个门房都过来领了年例,乐呵呵的出去了。老夫也让李珺同李珊先回去。
沙氏腰酸背痛地坐到面前哼唧着:“终于都结束了,那媳妇也就先走了。这当家还是累人的很。”
谁知,老夫人却冷了脸道:“你等一会儿,茂昆家的先去吧。”
谢氏什么也没问,欠身离去。
沙氏有些奇怪,摸不透老夫人留她下来干嘛,难道是将才给了李珺头面,没给珊儿?这会儿单独给吗?遂贴心地地坐到跟前问道:“娘,还有何事?”
老夫人挥挥手让鸾绣等丫鬟都出去,才道:“过了正月,跟张家约好了去府里玩儿,你把珊儿带着。”
“啊?张家?总兵大人府上?”
老夫人点点头。
“珊儿也要去吗?”沙氏有些担心。
“你放心,你既没有这个心思,去看看又何妨?我已经跟张家夫人说了去拜访的事儿,还有老三家的姑娘。”
“娘的意思是?”沙氏这才转过弯来。
“人家到时候肯定也是着重相看她的,你们陪着说说话就行。”老夫人慢慢道。
“哦,那行啊!”沙氏立刻变了样。“珺儿那模样他们怎么可能瞧不上,连我们家瑞哥、瑜哥儿都说三妹妹长得好,性子也好!”
老夫人听了这话立刻脸色又冷了下来:“老二家的,哥儿们如今也大了,你看着点,就不要总往内院跑了,别叫那些莺莺燕燕带坏了。让他们跟着珉哥儿多学学,要是以后能考上进士,就是你们老沙家祖上积德了!”
沙氏不太明白老夫人怎么又说这样的话,嘴上还辩解着:“他们哪里有那闲工夫,才从学里回来多久……”
“我这个做婆婆的什么时候让你吃亏了?”
“那,这……”
“沈家如今已经破落,幸好咱们早就同他们家没关系了。这丫头才几岁?能一个人从杭州府找到这里来,你觉得能那么简单?况且她竟然开口让茂晟来要了屋里丫鬟们的卖身契。你可不要小瞧了她。”
沙氏被老夫人这一番分析说得头直点。
“那卖生契,媳妇儿还以为是您老为送给那珺丫头的呢。”
“我管珊丫头还没管好呢,还有空烦她屋里的?”老夫人没好气地顺带说了李珊一句。
“珊儿,跟着您却是比在家安生多了。”沙氏想起女儿那天给自己看绣好的牡丹帕子。
“只是,那张家的事儿,三丫头能同意吗?”沙氏不免担心。
“婚姻之事一向是父母之命,茂晟那里我都已经说过了,且这门亲事她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要不是你嫌人家出生不好,能便宜她?”
“那倒是。”沙氏怕又扯到自己身上。
“你明白就好,不要见着别人一点儿好就嫉妒,掉在自己面前的有看不到!”
“哪里有。”沙氏低眉顺眼地瞧着老夫人。
“你大嫂那伯父的靠山谁也比不上,娶的媳妇也好,你那点儿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这事儿本来应该叫你大嫂坐在这里一块儿说的,但是我瞧着你是这阵子没敲打,又要现形了?”
“娘……”沙氏这才唯唯诺诺地不敢吱声。
老夫人可能是真的有心要说她:“李家不会少了你吃或者少了你喝,你要收拾东西回徐州,还是把你老子娘借来过阵子都没人拦着你,不要成天惦记你惦记他!”
沙氏被老夫人说得红了脸。
“这谢相的地位,这大赵国有几人能敌?就算那张贵妃也得依仗着谢相。再近了说,茂昌那度副使的职位也是茂昆找人给找的,还有你这管家的位子是怎么来的?若是不想要了早点儿说!你就是比不过她,就得认命,说那些酸话有用吗?”
沙氏垂着头听着。
“当然,你们娘家这些年给李家的资助也是一份助力。你大嫂也不是那种强人,你一来这府里管家的事儿她都让给你做,这还不够吗?”
“知道了,娘。”沙氏求饶道。
“为娘说了这么多,无非都是为你们好,这张家的婚事也是。这样茂昆、茂昌在京里根基也更稳一些。”
“媳妇定会促成这婚事的。”沙氏承诺。
“这事说给你听,你别在后面烧火就行。”
如此这番敲打过后,沙氏无有不应。
174好友
一眨眼,李珺跟着李茂晟从太学里出来到那御街巷,又到了这里,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府里上下李珺也差不多熟悉了,只是因为是冬日寒冷,前阵子一直在老夫人那里学刺绣,一乐居后面那小园子还没功夫去细瞧。
午后暖阳初绽,苏木提议去后面花园子里散步消食,李珺便点头应了。
芹儿竟然破天荒积极地说要带路,也一起跟了来。
后花园虽然不大,但是还有几处精致的小景。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中间的小亭子,亭子一边种着海棠,一边立着芭蕉,透过亭子最后面还有几颗苍翠的盆景松柏,造型各异。
三人正边走边看,突然灌木丛中出现一个粉色的身影,瞧着像是哪个屋里的丫鬟,正蹲在那里摆弄着什么。
“是谁?”芹儿喊道。
那丫鬟惊得起身回过头来,也不行礼,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小铁锄头,低着头匆匆就走了。
“芹姐姐,你认识那位姐姐吗?”苏木问。
“不太熟。”芹儿眯缝着眼睛打量,回答得模棱两可。她还想再瞧,那丫鬟已经过了园子最边上的门。
“是大伯母房里的姐姐吗?”李珺问。
“应该不是,大夫人跟前的诗韵、谚玉芹儿见过。一个个子比她还要高一些,另一个较她胖一些。”芹儿回道。
“她穿的也像是咱们府里的服制。”苏木道。
“是有些像,但并不一样。”
“咱们去亭子里坐会儿吧。”苏木提议。
“好,姑娘小心脚下的石头。”芹儿贴心地提醒,李珺慢慢地跟过去。
“哇,难怪这么香!”苏木在前面喊道。
“怎么了?”芹儿跟在李珺后面过去。
“兰花,你们瞧,这里有兰花。”
在那丫鬟刚才蹲着的地方,有好些小小的白色、绿色的花朵,细长的叶子傲然耸立。
“好漂亮的兰花。”李珺也赞叹。
“这里怎么会有兰花?”芹儿奇怪道。
“是啊,”苏木搓搓手“这么冷的天儿,兰花最娇嫩了竟然开了。”
李珺蹲下,幽香更加浓郁。
“是不是那个姐姐种的?”苏木指着那丫鬟消失的垂花门。
这兰花周围并无杂草,还盖着枯草保持泥土温度,旁边高立的灌木挡着强风。如今日头正好,照在这娇嫩的花朵上。果真是悉心种养在这儿的。
“那后面还有地方吗?”李珺觉得除了自己的屋子,这花园子已经是西院最北边了。
“那后面吗?奴婢听说是还有一间小院子,但是奴婢没去过。”芹儿道。
“哦?还有个院子?是谁住在里头?”李珺好奇地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芹儿赶紧摆手,见李珺将信将疑。又道:“奴婢跟着二夫人过来也才近一年。”
“那咱们过去瞧瞧!”李珺拎着裙子打头走过去。
“哎,小姐,别去!”芹儿突然很害怕地喊着。
“怎么了?芹儿姐姐?”苏木问道。
“那院子里不能去的。”芹儿还待在原地。
“为什么?里头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吗?”苏木继续问道。
“不是,二夫人以前好像说过,去了要被老夫人责罚。”
“啊……小姐,那咱们?”苏木用眼神祈求:“是真的!”
李珺有些迟疑。
“之前打扫这儿的周婆子就是瞎打听那院子被打罚了去,换成陈婆子。”芹儿再次劝说。
“算了,芹儿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回去吧。”李珺也不好明着做让沙氏拿短的事儿,这次停住了脚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姐做得对。”芹儿这才笑着跟上来。
苏木虽然还有些好奇,但李珺都不去了,她自然也就不会去。于是三人就在园子里头散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第二日,李珺刚刚梳洗好,李珊屋里的绿萍来了一乐居请她,说是李珊邀了过去玩儿。
“二姐姐今日倒是起来得早。”李珺奇怪。
“是,今日小姐院子里来了客人。”
“客人?”
李珺好奇地去了,刚靠近院门,就听得院子里面嘻嘻哈哈地热闹得很。
难道是两位哥哥在里面?李珺这么想着,就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
绿萍在后面催促道:“三姑娘,小姐等着您呢!”
“是三妹妹来了!”李珊听到声音也从院子里跑出来。
“二姐姐。”
阳光打在李珊冒着细汗的脸上:“快进来玩儿。”
“这是在做什么?”李珺好奇地跟进去。
院子中果然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除了几个丫鬟,还有两位不认识的姑娘:一位高一些,穿着石榴红色的长裙,盘着精致的朝云髻,脸模子瞧着成熟一些;另一个穿着孔雀蓝的小袄,但是此时两只袖子都卷到了手腕处,圆脸上红扑扑的。
她们正在踢鸡毛毽子。那红衣姑娘踢得最好,那毽子像是扣在她脚上似的,上下翻飞,却一次也不掉下来。
“裴九,梵梵!”李珊喊道。两个姑娘都停下来瞧着她们。
“这是我三妹妹!”
“你还有妹妹吗?你不是家里最小的?”那孔雀蓝的圆脸姑娘喘着气取笑。
“现在我可不是了,三妹妹才是!”李珊翘着嘴回道。
“你妹妹怎么瞧着比你还高些。”红衣姑娘掩着嘴笑道。
“我只比她大几个月嘛!”李珊快要被这俩人气结。
又转身向李珺介绍:“她们都是我在先生那里的同学。”李珺知道李珊被沙氏送到了京里有名的女先生柳敏之那里去学习,京里的贵女多在门下求教。
“她是裴国公府上的裴玖儿,因为排行第九哈哈,所以我都直接叫她裴九。”李珊说得是那红衣女子,她的性子瞧着稳重聪慧,此刻听见李珊笑她,依然端庄有礼地朝李珺点头微笑。
“这个小不点叫刘梵玉,你可以跟我一样就叫她梵梵。”李珊在好友面前的随意洒脱一览无遗。
“我哪里小了?我可比你还大一岁!”刘梵玉气得踮起脚跟李珊比着。
“就是矮那么一点儿,嘿嘿。”李珊说着也踮起了脚尖,立时又把那刘梵玉比了下去。
李珺笑着半蹲身一同问好:“裴姐姐好,梵姐姐好!”
“你妹妹会踢毽子吗?”刘梵玉惦着手中油亮的鸡毛毽子问道。
“你会吗?不会我教你。”李珊贴心地问道。
“妹妹试试。”
遂李珺接过刘梵玉手中的毽子,扔到半空中,一个脚后踢毽子立刻飞得老高。
“哇!”把三人并一众丫鬟们都看呆了。
“这是什么样式的踢法?”刘梵玉仰着头问道。
只见李珺一会儿盘腿、一会抬脚,一会儿后踢,要不是裙摆拦了一道毽子被她接住,恐怕都停不下来。
“好厉害!”李珊忍不住拍手鼓掌。“妹妹怎么踢得这样好?”
“啊,小时候跟着人家学的。”李珺轻喘着气回道。
“虽然踢得不是那么快,你这几种踢**转起来真的不简单。”裴玖儿也评价道。
几人都让李珺教了她们一下那花样踢法。
直踢到午时,日头老高了,苇叶儿在屋里摆了一桌酒席喊道:“姑娘们休息一会吧,该用饭了。”
“好好。”李珊连声应道。
175后院
刘梵玉累坏了,坐在乌桕树下的石凳上不肯起来。
李珺可能比她们踢得时间少,觉得还好,只是原来还有些冷的手脚此刻都暖和和的,手心里都能抹出汗来。
白薇递来热乎乎地汗巾给她擦脸。
用饭的时候,听她们聊天,李珺得知刘梵玉已经定亲了,对方是唐御史家的二公子。
“梵玉见过没?”李珊八卦地问。
“见过两次。”刘梵玉不好意思地回答。
“长得如何?”
“就是常人一个啊。”
“怎么会,你不是最喜欢貌若潘安的美公子。”
“是啊。”裴玖儿跟在后面取笑。”
“上回蹴鞠赛上,是看到那太学的公子们尖叫成那样!”李珊取笑道。
“别说我,你们哪个没叫?”刘梵玉驳斥。
李珊带头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大伙都跟着笑了起来。
“珊儿,这阵子出去了吗?”裴玖儿问。
“没有!除了去柳先生那,我娘哪里也不让我去,若不是珺妹妹来了我都快憋死了,你们又不约我。”李珊抱怨。
“好了,以后我们多约几回。”
“好!”
几人又是一番莺莺语语,一直玩到天色渐黑才散了。
李珺来时日头正好,所以穿得单薄,一出门不觉冷风飒飒,身上也有些寒意。
白薇细心的发觉了,便道:“姑娘,奴婢回去给您拿件斗篷,您等会儿。”
“也好。”李珺点点头。
那边李珊送出了两位好友,回来见白薇自己跑了出去,问道:“怎么白薇先走了?”
“啊,今日穿少了,白薇回去帮妹妹拿斗篷。”
“哎呀,我这里不有吗?何必回去?”李珊嗔怪,让苇叶儿拿了自己的湖绿色的斗篷给李珺披上。
“那妹妹明日再还来?”
“不急,你现在就走,不等白薇了?”
“有了姐姐的斗篷还等什么,省得她再巴巴的跑过来。”李珺说完,就同李珊告别出了院门。
正院里大伯母谢氏、大嫂嫂杜氏听说都回娘家去了还没回来,难怪冷清清的,只有几个家仆,瞧见李珺都热情地行礼招呼。
到了西院,李珺远远瞧见王馥如那院子小丫鬟们准备上灯了。
除了正月初一她去请了一次安,后来就没再去过。因为去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尴尬地很,所以李珺决定绕过那门口,从后面花园子那边走回去。
花园里面比前几日春光更盛了些,红梅的花骨朵子都冒了一些。李珺借着最后一点儿日光这里嗅嗅那里闻闻。
突然,那最北边的垂花门那里有个身影鬼鬼祟祟地露了半个头,又缩了回去。
等李珺定睛再细瞧了好一会,也没有再现身。
是谁?那后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珺的好奇心驱使着她还是走了过去。
垂花门后面是一堵照壁墙,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尘,隐约还能看见上面刻着的喜鹊登梅的图案。
穿过照壁是一间小小敞开式的院子,院子里两边都种满了各式盆栽花草,但是好似很长时间没有人打扫了,积落了好些掉落的叶子。
茂密的花草后面是一扇窄窄的的门,不仔细看,差点以为还是一堵墙。因为那门上竟然也爬满了绿植叶子,郁郁葱葱。只是那门缝两遍似乎被小心地修剪过,能方便人进出。
李珺走近了一些,迟疑了很久,把手按到那门把手上,轻扣了几下。
没有回应。
她又推了推,里面是拴着的。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门进去。略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来开。
李珺这才突然想起来,白薇恐怕没见到自己又去了芳香苑去了,这天也有些暗了,遂裹紧了斗篷就要往回走,谁知越着急,脚下一绊反而跌坐在冰冷的院中,
一阵冷风吹过,门突然吱吱呀呀地开了。莫不是有鬼?
李珺吓得抱着头,不敢回头去瞧。但是过了半晌也没有什么异动,院子里还亮堂了一些。
她这才慢慢转身,往门那边瞧去:开门的正是之前那个粉衣服的丫鬟,手上还提了一盏灯笼,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奇怪地看着她。
李珺狼狈地爬起来,一边拍着衣裳一边壮着胆子问道:
“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粉衣丫鬟指了指那门边绿叶下面的木牌,上面写着“露星斋”三个大字,定是刚才天色暗,这木牌又老旧她才没注意。
“这位姐姐是负责看守这里的吗?”李珺问。
粉衣丫鬟迟疑了一下,又点点头。
透过灯笼的光线,隐约能那门里内看到斋内还有一方小天井。
“只有姐姐一人在这里吗?”
那丫鬟警觉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我只是路过,就住在前面的一乐居。”李珺赶紧解释。
她依然半信半疑地听着,似乎对李珺也很好奇。
怎么话也不说一句,难道是个哑巴?李珺暗想。
两人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李珺又想起了白薇,便道:“那,不打扰,我先告辞了。”
谁知那丫鬟突然把手中的灯笼递过来。
给她用的?李珺将信将疑地接过来。
“园子里草木多,姑娘小心脚下。”那丫鬟像是读懂了李珺心里的话。
原来会说话,心地还不错。
李珺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多谢,你叫什么?”
“采苓。”她简短地回答。
“好,多谢采苓!”李珺提着灯笼,跟她笑着挥挥手。
直到李珺走过照壁墙,才听得身后的门也哐当一声关上了。
一乐居里,白薇果然往芳香苑白跑了一趟,却道是自己太笨。,反倒让李珺不好意思了。
晚上,李珺总想着后院的事情,竟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又梦见了娘亲。
她坐在后面的那个院子,旁边是温嬷嬷还有那个采苓。温嬷嬷在浇花,采苓同娘亲在看绣绷子上的花样,她们在院子里说说笑笑。可是不论自己怎么喊她们,也没有人理睬她。
一着急,就醒了。
那露星斋里到底住着什么人?李珺看着门后头那盏灯笼发呆。白薇走过去把灯笼挂拿下来:“这是二小姐院子里的?”我今个去还了。”
“不,不是。”李珺立刻阻了,又突然坐起来问道:“芹儿,上次二伯母房里那送包子来的姐姐是叫采苓吗?”
芹儿此刻正在教丁香纳鞋底,随口回道:“那是芙蓉,姑娘。”
“哦,我记错了。”李珺自嘲。
“那采苓是哪个屋的?”李珺又追问。
“采苓?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芹儿想了半天。
李珺瞧着她不像是在说谎,改口道:“那定是我听左了,怎么觉着好熟悉。”
芹儿立刻放下鞋底纳子自告奋勇地介绍起来:“上一回奴婢好像说过,大夫人的面前的大丫鬟叫做诗韵,谚玉;二夫人的那里是莲儿姐姐和芙蓉姐姐。老夫人那里是鸾绣、鸢织两位大丫鬟,二小姐屋里的您都认识,确实都没有一个叫做采苓的……或许姑娘听到的是小丫鬟的名字?”芹儿帮李珺回忆。
“呵呵,大概是吧。”李珺干笑了两声。
“那小丫鬟各院都有好些,且都是随便起的名字,奴婢虽然识得脸,名字也都还不太对得上号。”芹儿很努力地想着“确实没听过这个名字啊?”
“既没有那就是听错了吧。”李珺皱着眉头。
176送别
“老爷来了。”白薇突然喊道。
果然透过窗户向外望去,李茂晟正从院子外面走进来。
李珺立刻起身迎去:“父亲,今日没有出去?”
“是,回来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功夫好好陪珺儿。”李茂晟自责道。
“今日,为父带你出去逛逛。”
“出去?好。”李珺本来还约了再去李珊屋里玩,如此便让白薇把斗篷还去,留了灯笼。
正月里,京城的街市才难得清闲安静些。父女俩难得今日同坐了一辆马车。
“父亲。”李珺先开了口。
“怎么了?在府里还习惯吗?有什么缺的?”李茂晟关心的是这个。
“暂时没有,”李珺顿了一下又道:“父亲此次前去邕州,与京城隔着千山万水,珺儿跟着您一道去可好?”
“你?”这话李珺之前已经提过一次,李茂晟摇摇头。
“珺儿听说那里很好玩呢,还有很多好吃的。”李珺极力想要劝说。
“不,珺儿,路途遥远,你不消几年就要出嫁,还是在京里安稳一些好。”李茂晟还是不肯。
“那……”李珺似深思熟虑了很久下定决心开口道:“父亲要不要把那王夫人带去吧,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王夫人?”这说的是王馥如,李茂晟没想到李珺会提到她:“珺儿这是体恤为父?”
“算是吧……”李珺回道。
李茂晟笑着摇摇头:“不用,为父也不会带她去的。之前为父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娶,但是没想到她一直在李家等了这么些年。所以为父不管怎么说,多少也有些愧疚于她,劝说了多次,她也不愿意改嫁。
所以,既然不能给她情分,就把这个莫须有的名分给她吧,但是也仅限于这李府之内,这样为父心里的愧疚感也少些。”
“父亲并没有做错什么。”李珺冷静地回道。“这恐怕是祖母执意而为的。”
“可能是吧,珺儿可别再当着你祖母的面说这些话在。”李茂晟提醒。
“珺儿知道分寸,父亲放心。”李珺安慰他。
“为父知道你懂事聪慧。”李茂晟点点头,略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道:“之前你问为父你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李茂晟这话说得突然。
“父亲不是说患了病?”李珺按捺住自己关切的心情。
“为父说了谎话。”李茂晟看似沉重无比,又好似终于吐露了心声:“你母亲是自溺而死的。”
“什么?”李珺恍如五雷轰顶。
“这事其实并不刻意瞒着你,其实那年,我们还住在徐州府。为父虽还没有考中,但也在徐州府是小有名气的,所以每日里与同窗们一起研读书史,把酒言欢。你母亲自生了你之后,身子像是受了损伤,所以也不能经常出门走动,平时对我难免有些怨气。
有一日,你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质问我是不是要娶你表姑王馥如为妾了?……”李茂晟突然停住,十分愧疚的样子。
李珺着急地追问:“后来呢。”
“为父自然也解释过了,你表姑那时大约同你差不多大,为父都说了不可能,只是亲戚,你母亲当时信了。后来有一天不知道为何又说起这件事,为父年轻气盛也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后来……”
“后来怎么了?”李珺听得心焦。
“后来,我们就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有一天,你母亲就被人发现在门口的小池塘里溺亡了。”
“溺亡?”李珺难以想象母亲竟然是溺死在自己最喜欢的鱼池里。
“如果,我当时主动跟她和好,不胡说八道,她就不会这样了。”李茂晟后悔地哽咽道。
李珺不知道该安慰还是斥责。难怪外公同外婆都不愿意再见到父亲,难怪他们也提到母亲就自责不已。
还有那王馥如,原来母亲还在时就已经参和进来了,所以父亲对她一直心存芥蒂。
李茂晟情绪稳定后,又道:“此番为父去邕州,路途遥远,所以为父最担心的还是你。”
“……珺儿可以同您一块儿去。”李珺突然害怕一个人回到那个李家。
“不用,虽然遥远但是总有归期,珺儿放心。若能完成,父亲就请辞告老还乡,你嫁到哪儿,父亲就在靠着你的地方买一户小宅院,安享晚年。”
瞧着李茂晟憧憬的样子,李珺却安心不下来:“这期间也不回来吗?”
“任期满了就可以调任回来了,也许会更快……”李茂晟满怀期待。
“不管如何,珺儿都希望您平安无事地回来。若珺儿真要成亲,也是要等到您回来帮珺儿择一良人。”李珺坚定无比地说道。
“好。”李茂晟眼眶又不禁湿润。
第二日,拜别了府中上下,李茂晟依然只带了陈家老仆一家上任去了。
李珺想跟着马车送出城去,但是李茂晟不依,虽然已经立春,但是天依然冷得很,只到了城门口,就让郑管家带李珺回去。
“小姐,老爷已经走远了。”芹儿提醒。
李珺依然站在城门口不肯离去。
“是啊,小姐。”郑管家也劝说着。
“知道了,咱们也不急。”李珺转身三步一回头地往城门口张望,突然止住脚步道:“这就是南熏门了吗?”
城门上的便是南熏二字。
“是的,三小姐。”今日陪她一同出来的是芹儿。
“小姐可有什么要买的?这四周里的铺子卖什么的都有,一应俱全。”芹儿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两边琳琅满目的店铺。
“好,有些什么?给白薇她们带些好吃的回去吧。”李珺说道。
芹儿听了,眉开眼笑地回道:“奴婢听姑娘的。”
李珺再次回首,那城门楼上的有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像是任渲。
“那是守城门的将军吗?”李珺问。
“自然是吧。”芹儿循声望去。
李珺记得他是在宫里任职,怎的现在到城门口来了?
“小姐这糕点看上去不错!”芹儿拉着李珺往一家店铺走去。
“那咱们就买点……”李珺此刻对什么都无感。
“爷。”平安向城门楼上的任渲回报:“李茂晟已经走了。”
“好。皇上说要暗中护他周全,你让钟保带人跟去吧!”任渲瞧的却是城门的另一边。
“是!”平安回完话就退了下去。
城墙里面沿街摆着各式商铺,一位青衣少女正和旁边的丫鬟挑着铺面门口的东西,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间或又漫无目的地朝城门外看着。
终于在果食铺子、香膏铺子,大包小包买了好些,才上了马车回去。
177亲戚
自李茂晟走后的日子,倒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李珺除了同李珊一块儿绣花、玩耍,就是窝在一乐居内教白薇、苏木她们习字。
这一日,芹儿一大早就把李珺喊了起来,说是今日要跟着老夫人出门做客。
“那珊姐姐去吗?”
“自然是去的。”芹儿回道。
那这两日同李珊一起也没听说这事,李珺正在疑惑之际。
丁香突然从外头进来:“听说,昨个家里来远房客人了!”
“真的?”芹儿对这个老家的事儿最感兴趣:“难道是珍姑娘来了吗?”
芹儿说的是长房大伯李茂昆之长女李珍,李珺暗忖。
“不是,听说是叫什么姑奶奶!还带了位小姐。”
“带来位小姐?”芹儿质疑。
“不对啊,珍姑娘听说生的可是一位公子。”
丁香皱着眉头:“啊?那小姐听说跟咱们姑娘差不多大呢。”
芹儿脑子转了一圈:“哎,丁香被你给绕晕了,你说得这恐怕是二姑奶奶吧?”
“对对,那小姐名字很好听,叫玲珑。”丁香拍着额头道。
“二姑姑?”李珺印象中小时候有一个温柔可人的女子,是叫姑姑来着。
“这位二姑奶奶并不是老夫人亲生的。”芹儿解释。
“是庶出?”苏木小声地问。
芹儿点点头。
“李家不是有除非无所出,否则决不能纳妾的规矩吗?”苏木拿了李珺要穿的衣裳来。
“这规矩就是老夫人定下的啊。”芹儿道。
“那老夫人一定不太喜欢这位姑奶奶吧。”丁香猜测。
“怎么说呢,这位二姑奶奶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
“怎么说?”李珺问道。
“这位姑奶奶是嫁给了现在二夫人娘家的远方的一个表亲陆家。沙家都是徐州府城里的最有名的商家。沙家做的是酒楼、茶肆的买卖;陆家原来都是依仗着沙家,现下好像这位二姑爷很有生意头脑,做的南买北卖货运的生意,这些年赚的银子比沙家还多!”
“那不是很好?”
“是,所以后来二姑奶奶回来,出手都大方得很,人人都能到东西。”
“难怪。”丁香指着自己端的东西:“刚才那姐姐说这锦缎就是二姑奶奶给的。”
李珺往桌子上一瞧,上好的盘纹锦锻,还是彩丝的。看来这位姑姑确实出手大方。
待打扮好,李珺便去了宗荣堂。老夫人跟前站着笑嘻嘻地沙氏,还有一位盘着发髻的妇人和着沙氏说话。
八成就是那位二姑姑。
李珊今日穿了件桃红长裙,还簪了两只红艳艳的宝石簪子,不了解她的人,定然要以为这是一位娴静淑良的少女。
“妹妹,这里!”李珊开心地招手。
“祖母、二伯母早!姐姐早!”李珺依次行礼。
沙氏笑颜如花:“来,珺儿,这是你太原府过来的二姑姑。”
“是。”李珺大大方方地问候道:“二姑姑好。”
“这就是珺姐儿。”沙氏介绍。
“好漂亮的模样。”那二姑姑称赞道。
说着她也从后面又推出另外一名清丽的少女来。
“玲珑,快来见过你珺姐姐。”
“珺姐姐。
那少女瓜子脸,长着一双丹凤眼,虽然比李珺和李珊小,但是瞧着倒比李珊还成熟些。
“这下珊儿不愁没人玩了。”沙氏笑道。
“那今天玲珑妹妹要跟着咱们一道出门做客吗?”李珊突然问。
“诶呀,你玲珑妹妹才来要休息。”沙氏压着嗓门回道。
“母亲同二嫂嫂这是要去何处做客?来人,去把咱们带来的纯酿给二夫人带去!”那二姑姑一挥手,身后的老仆立刻去办。
沙氏一听立刻眉开眼笑地婉拒:“我们今日是要去总兵府,妹妹不用客气了,我们去的节礼早已经备好了。”
“那就给二哥哥、大哥哥留下喝吧。这可是五十年的纯酿,值百两银子呢!”她介绍。
“那怎么好意思?”沙氏脸色露着歉意。
一旁的老夫人突然发话:“既然已经来了,今日就同我们一道出去走走吧!”
“啊,那怎么行?”那二姑姑仿佛很惶恐。
“你们累吗?”老夫人反问。
“不累不累,能在母亲近前服侍,是婉儿、珑姐儿的福气。”
李婉?婉姑姑?李珺好像想起来一点,小时候有一回在院子里躲猫猫,听见有人走过躲在假山后面哭,她跌跌撞撞走过去寻找,好像就是这婉姑姑。
正是此刻这姑姑已经不再年轻,脸上的稚气也早就没有了。
“那帖子上也没有邀……”沙氏不知在老夫耳边说了些什么。
但是老夫人并不在意:“无碍,你去准备马车吧,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沙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气呼呼地出了门。
二姑姑李婉却不觉得尴尬,依然有说有笑地陪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宽慰她:“你二嫂就是这样的人,不要在意。”
“母亲,婉儿并没有。”
“她们老沙家对咱们李家、对你们老陆家都是有恩的。”
“婉儿一直铭记在心,还有母亲的养育之恩。”
“所以,老身说这点你做的很好,以礼报恩,以德报恩。”
李珺听芹儿说过沙家的酒楼茶肆曾经叱咤大半个大赵国,现在似乎没那么景气了。
突然李珊依偎到老夫人跟前撒娇道:“祖母,珊儿能不能回头在街上玩一会?”
“牡丹才绣好,又惦记着出去了?问问你母亲呢!”老夫人宠溺地点着李珊的额头。
“知道了!”李珊又娇嗔道:“孙女就是想逛逛。”
“大过年的铺子什么都关着门,有什么可逛的。马上去了总兵府,院子比咱们的大,你倒可以瞧瞧。”
“真的吗?”李珊因为今日能出去她已经很开心了。
总兵府?不会是那张家吧?李珺突然感觉有些忐忑。
到了门口,马车等已备好,沙氏迎面走过来扶着老夫人上了第一辆。李珊同李珺坐了第二辆,李氏母女自然就坐在了最后一辆上面。
“二姑姑嫁得倒是很远?”马车上李珺问。
李珊开心地一边吃果子一边往外瞧:“不是,玲珑她们之前也在徐州府后来才搬回他父亲老家太原府去的。听说姑父现在生意做的不错,得知我们今年到这里来了,一直说要来瞧我们。”
“那大姑姑呢?”李珺好奇并没有听他们提起啊?
“大姑姑?媛姑姑吗?”李珊回忆。
对,大姑姑是叫李媛,李珺想起了那个秀美恬静的女子,她总是那么的温柔好看,还给自己做过一个竹叶的蚱蜢。
“我已经很久没有瞧见她了。”李珊皱着眉头。
“为什么?嫁得远吗?”
“不知道,我还问过母亲。”
“我娘只说姑娘运好有什么用?夫妻运差。”
“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要是说起大姑姑,母亲就会让我住嘴,老祖宗也不开心。”
难道说人没了?李珺不可思议地猜测。
178做客
李珺赶紧岔了话题:“姐姐和玲珑妹妹很熟悉?”
“以前在徐州老家,她经常来玩儿的。”
“哦,那挺好的。”
后来,两人干脆掀了窗帘一起往外头瞧去。大街上到处洒满了爆竹的碎屑,铺面都关门了,各家各户门上都贴着大红色的对联、福字,看着喜庆热闹。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珊儿,到了。”沙氏在外面喊道。
“哎。”两人依次下了马车。
李珺一抬头就愣住了,面前两座石狮耸立,果然是张府,也就是张允、张总兵的府上!
李珺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妹妹,怎么不走了?”李珊问道。
“啊,没什么。”李珺拿手绢假装捂着鼻子跟在后面。
张总兵还好不一定能认出自己,张允……若是碰到该怎么解释。
张家门房已经开了大门,一路都有人引着往内院走去。与李家不同的是:张家人口不多,正院布置得如同议事堂一般,冷冷清清的,只挂了几盏灯笼,点缀了气氛。
进了内院,两边长廊里了摆的好些花草,院子正中还有一棵苍劲挺拔的、造型别致的松树。
两个妇人从左边迎面走来。其中一个正是大伯母谢氏。
“大嫂!”
“哟,来了。”
另外一个年纪与谢氏差不多的妇人听着迎人的口气,便是总兵夫人郭氏。
“老夫人。”郭氏笑着迎道。
“母亲。”谢氏走过来搀扶。
“老夫人,快到里面坐。”郭氏装扮得雍容华贵。
“大嫂何时到的?”沙氏在后面问谢氏。
“早上回来的时候以为你们应该到了,就没回去,直接过来了。”
“大嫂嫂。”跟在最后面的李婉喊道。
谢氏这才瞧见后面跟着的李氏母女,但她只愣一会儿就晃然自若地回道:“二妹也来了”
沙氏撇撇嘴,兀自跟着老夫人先走到前头去了。
“玲珑,快叫你大舅母。”
“大舅母好。”陆玲珑一如常态地乖巧。
谢氏颔首,没有再多聊。
李氏却拉着陆玲珑又跟紧了几步。
李珺故意磨磨蹭蹭和李珊走在最后面。她突然想到,她们李家一众女眷不可能去跟张家的男子见面吧?遂瞬间放松了许多。
正厅里,张家已经置了一桌酒席。郭氏同老夫人坐了上座。
旁边是张家大姐张淑彤,李珺在沁池边作画时见过。
“这是老身两个孙女珊儿、珺儿,这是外孙女玲珑。”老夫人依次介绍道。
“夫人有礼。”几人都依次拜见过主家,坐下。
李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疑,总觉得那郭氏多瞧了自己几眼,难不成在哪里见过?李珺紧张地回忆。
“老夫人家里果然是深藏不露啊?藏了这么三位千金,各个都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呢!”
老夫人显然很满意:“夫人夸大了,总兵大人今日出去了?”
“是啊,正月里邀约多,才歇了一阵,隔三差五又出去了。”郭氏说到此好似非常无奈地摇摇头。
“总兵大人位高权重,自然应酬多。”
“哪里的话,难得今日你们过来玩,府里还热闹些。”
沙氏陪笑道:“夫人若是无事,也可以同姐儿去咱们府上玩儿。”
“哎,就是淑彤哪里也不肯去,若肯跟我到处走走,也好相看相看。”
沙氏自知这话不好接,就含着笑继续吃茶。
谢氏则道:“淑彤越发端庄了,倒与贵妃娘娘有些神似。”
“是吗?”郭氏眉头又舒展开来:“确实有人这么说呢,过两天,贵妃娘娘还要招她去宫里。”
“娘娘同淑彤还真是姐妹情深。”谢氏感叹。
“她们俩打小就在一块儿玩大的,娘娘入宫这么些年,淑彤可没少哭鼻子。”
“难怪娘娘这么宠呢。”老夫人也应和了一句。“我们家这几个都听到没,跟着你们淑彤姐姐好好学学。”
李珊正吃得开心,冷不防被老夫人一瞪,一下呛住了,这可把沙氏紧张到了。
“珊儿,怎么了?”一边喊一边使劲拍着她的背。
“快给姑娘倒杯水来!”郭氏吩咐。
一番折腾,李珊自知失礼,菜也不敢放开吃了。
“珺儿多大了?”郭氏因过来照看,突然坐到了李珺旁边。
“过了年就十六了。”李珺那种不安的感觉又上身了。
“果然是碧玉年华。”郭氏亲切地问道:“听老夫人说,你父亲又出京上任去了。”
“是。”李珺小心翼翼地回道。
“李大人之前对豫王有教导之恩,皇上经常夸赞。”
李珺惶恐:“家父承蒙皇上厚爱,臣女并不知道这些事,多谢夫人相告。”
谦逊有礼,郭氏满意地点点头,虽然现在被贬到外地去了,好歹也是个人才。这样的媳妇看起来脾气也好。
相比刚才的李珊,虽然模样也不错,但是那吃相,还有那行为举止,也太随意了些。
郭氏正想到此处,突然旁边一个少女轻巧地喊道:“郭夫人,茶来了。”
原来是那唤作玲珑的外孙女,模样处事倒是端庄,就是娘亲是个庶女嫁的也是商贾,郭氏思忖。
此刻陆玲珑正从旁边小丫鬟手中接过茶碗依次端给左右。
“哎哟,老夫人真是好福气,怎么身边这么些乖巧孙女,真是让人羡慕。”郭氏笑道。
“夫人说笑了,快了,夫人若是有心,今年也要添人了。”老夫人说了这话,李珺发现长辈们似乎都看了她一眼,表情都很奇怪。
只有沙氏半低着头,又把李珊往自己面前按了按,疼得李珊差点叫出来。
谢氏最让李珺猜不透,继续端庄地同郭氏相视一笑,又自顾自吃起茶来。
张淑彤陪坐了半日也似不耐烦了,郭氏便站起来道:“今个日头好,要不咱们移步暖阁之中再叙。”
“好!”老夫人自然同意
“只是这姑娘们跟着我们怕是不自在,让淑彤带她们去花房那边转转吧?”
李珊最开心:“好!”
气得沙氏又捏了她一把,母女两个倒像是冤家。
李珺被李珊挡在中间,只得苦笑。
“好了,好了,玲珑也一起去吧。”老夫人发了话。
几个人便乐呵呵得一起出去了。
从头到位饭席上也没怎么说话的张家大姐,领了她们几人去花房也是爱理不理的。
陆玲珑却很有耐心地自己问着:“姐姐,花房里都种了一些什么花?”
“不过是各家都有的罢了。”
李珺在后听了直翻白眼,在李珺耳朵边嘀咕:“那咱们还去看什么?”
“哇,那岂不是很多。”陆玲珑真是个接话的好手。
李珺瞠目结舌,自问没有那种不冷场的本事。
179花房
还好,花房离得并不远,且在南面,格外暖和,红的、紫的、白的花儿姹紫嫣红,以梅花、兰花和茶花为主。有一位花匠正在那里伺弄,见她们去了,就退了出去。
张淑彤可能是真的没什么兴趣陪着她们,打了好几个呵欠就推说头疼想回去了。
李珊可不想再回那些个夫人面前装模作样,遂道:“姐姐我们再看一会儿可以吗?”
“随便你们,我待会还有客人要来,就不陪你们了,回去的路也好认,就是原来的路。”
“好,多谢姐姐。”李珺也道。
“姐姐辛劳了。”陆玲珑一直把张淑彤送到门口。
“玲珑真是,每回都是老好人,人家又不领咱们的情,不用送啦,咱们自己玩得还快活些,是吧?”李珊开心地笑道。
李珺摇摇头,拿她也没办法,突然她看到自那花房另一边,张允正跟那出去的园丁说着什么,很着急的样子就要往这边走来。
李珺一慌,话也说不全了,抓着李珊:“人,我们,走……”
“什么?”李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她正看到一盆奇怪的植株,想要伸手想要去摸摸看,李珺却拽着她往反方向走。
陆玲珑也进来了奇怪地问道:“姐姐怎么了,花还没看就走吗?”
张允就要进来了,李珺已经没有时间解释。
只得撒开李珊的手,转过身去。
李珊一下失去重心倒了下来,似乎把刚才那花盆也碰倒了下来,李珊“哎哟,哎哟”地叫着。
“姗姐姐!”陆玲珑赶紧上前去扶,花房里一时乱成了一团。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厉声责问道。
不好,是张允!李珺皱着眉头,缩着脖子。
“谁让你们碰这花了!”张允怒问道。
“好疼!”是李珊的惨叫。
李珺惊得转过头去,只见张允抓着李珊的手腕,生气地指着地上被她撞碎的花质问着,陆玲珑也被甩到了一边。
李珊本来只是想看看,也不是故意撞到的,此刻被一个陌生人这么凶的质问,委屈地喊道:“我可没有,我没有!”
后面花匠也跟在后面进来:“少爷,里面是客人。”
“今日来的客人吗?”张允可能是觉得自己失礼了,不好意思地松了手回道:“多有得罪!”
而后轻叹着蹲下身去把那植株从碎片泥土中扶正。
“珊姐姐!”李珺轻呼了一声,也猫着身子去扶李珊:“我们快走吧!”
谁知那张允即刻抬头,盯着李珺的身影一脸疑惑。
“妹妹等等我!”李珊狼狈地起身。
“公子,不好意思,我姐姐不是故意的。”陆玲珑在前面道歉。
李珺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即刻仓皇失措地拉着李珊离开了。
张允良久也没有起身,刚才那女子的脸怎么这么熟悉?是看错了吗?
“老容,老容!”张允喊道。
“哎,少爷。”那花匠老容怕是也被吓着了,少爷最喜欢的一盆花碎了,自己难辞其咎。
“刚才来的是什么客人?”
“少爷,都是老奴不好。!”老容跪在一旁请罪:“前两天天冷,老奴就把少爷的花盆搬了进来,今日忘了搬出去了。”
“好了,去重找个花盆再养起来吧,刚才那些是什么客人?”张允此刻也觉得自己太唐突了。
“老奴不知,是大小姐带进来的。”
“大小姐带进来的?”张允默念。“这花今日就交给你了,莫要再出差错,过两天我就要带走的。”
“是。”见张允没有怪罪,老容千恩万谢。
京城某茶楼里,张允把高士林约了出来。
“这年头里怎么得空,不在家陪陪你那总兵爹娘?”高士林调侃。
张允没心情同他说笑,憋了半天,很慎重地说道:“我好像看到了云谦了。”
“你说什么?”高士林激动地拍案而起:“在哪里?”
张允本来就不确定,被他这么一叫更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你别激动,我只是说好像。”
高士林却不然:“你快说!在哪里瞧见的?”
“在我们府上。”张允小声回答。
“你们府上?难道小小谦被你父亲抓去了!”高士林一把抓住张允。
“不是这样的,士林,你听我说清楚。“张允摇摇头,深吸一口气神秘地说道:“我看到的并不是云谦,而是一位同云谦长得一摸一样的姑娘!”
“嗯?”高士林反倒安静了,诡异地笑道:“张兄是不是早就暗自恋慕着小小谦,因思成相了?”
“高兄说什么呢!”张允板着脸:“我真的看到了,本来也不相信,后来特意打听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真是一摸一样。”
“她是谁?”高士林直接问道。
“吏部李茂昆大人之弟李茂晟的千金,闺名唤作李珺。那李茂晟大人就是之前来上舍给咱们上过一课的那个翰林李大人。”张允道。
“这就有意思了。”高士林不经意间露出一抹微笑。
“云谦不是回老家去了吗?夫子亲自宣布的,你说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张允还是不敢相信。
“有没有,确认了就知道了。”说完高士林起身拍了张允的肩膀一下就准备走。
“哎,你去哪?”张允喊道。
“嘿嘿,莫急,本公子还有事,先回府里。”高士林道
“回去?这事情还没有说完呢!”张允平时真不是那么烦躁的人,
“这年正过的没意思,”高士林狡黠地笑道:“行了,张兄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本公子了。”
“什么交给你了?”张允还是没反应过来。
“隔天再叙。”高士林已经下了茶楼。
张允虽然相信高士林,但是又不太放心:“你可别乱来!”
“知道了!”
张允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其实,他打听到是来做客的是李家时还觉得奇怪。后来郭氏把他叫了去,神神秘秘地同他说:今日其实是为了帮自己相看。还在暖阁后面,悄悄地指了李珺的模样给自己瞧,正是云谦。
他震惊呆立,郭氏以为他看得痴住了,笑着说:“那就这么定了。”自己也没来得及反驳。
唉,想到此处,张允心里不知道为何痒痒的、怪怪的。
他没有把这些都告诉高士林,怕他到处宣扬取消他,但是高士林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张允不禁又为那李珺担心起来。
那少女看起来与云谦真的很像,但又娇美可人,同那些女眷比丝毫不逊色。
不行,得去找高士林,让他别乱来,只是长得像而已。
张允快速下楼追去。
180亲事
自那日从张府回来,李珺也忐忑不安了好几天,张允似乎看到她了,又似乎没有认出来……后来大家又去暖阁玩了一会就走了,应该不会发现吧。
只是李珊不知道怎么回事,李珺接连去了几次她都是趴在榻上盯着自己的手腕瞧,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难不成是被吓到了?
李珺关心地询问了几次,她又像是无事一般同她们玩起来。
“三姐姐,快起来喝碗银雪莲子羹吧!”陆玲珑自来了以后,反倒比李珺在芳香苑待的时间多些,围着李珊呼前喊后的,殷勤多过亲昵。
“玲珑是在喊珺儿还是我啊?一会珊姐姐,一会儿三姐姐?”李珊听了笑道。
陆玲珑不好意思地解释:“妹妹说得是珊姐姐。”
她家乡话有些别不过来,李氏也是。
“好了,好了,珊姐姐就喝了吧,玲珑妹妹都熬了,端了来。”李珺打圆场。
“谢谢玲珑妹妹。”李珊虽然懒怠,但是人并不坏。
“姐姐们,这几日可有事?”陆玲珑突然道。
“怎么?没有。”
“玲珑第一次来京城,这里有哪些好玩的,倒想请姐姐们陪着一起去玩玩看看。”
“好啊!”李珊自然精神大振。
“只是,还要同二伯母说一声的吧?”李珺倒是无所谓。
“我娘昨日回来就同老祖宗、大婶婶、二婶婶说过了,老祖宗说让姐姐们同我一道去,婶婶们还有家事要忙。”
“当真?!”李珊不敢相信:“玲珑你来真是太好了!”
说着还把她一抱,李珺在一旁哭笑不得。
果然,晚上大伙一起在老夫人处用饭的时候,李氏又提起了此事。
“丫头们难得放松,就都去玩玩吧。”老夫人直接发话。
李珊若不是事先已经得知,此刻恐怕又要激动地跳起来。
“谢,老祖宗。”李珺带头说了一句。
“谢老祖宗!”
瞧着李珊溢于言表的样子,老夫人笑着宠溺地摇了摇头。
沙氏道:“京城里好玩好吃的确实是多,玲珑难得来,多走几处。”
“是。”李氏点点头。
“若不然,等回去了,又要徒增遗憾不是。”
这句多出来的话,又让李氏的笑脸淡了些:“也不是那么着急回去。”
老夫人知道沙氏老毛病又犯了,瞟了她一眼。
“以后机会也不是没有,”谢氏突然接了话。“听说妹夫那货行也要开到京里来了。”
“是?”李氏含着笑回道:“玲珑她爹年前就盘算好了,我们先来就是过来探探路子,让管事把地方选选。
“那你们准备一起都搬来?”沙氏惊讶地问道。
“嗯,这边安定了就一起接过来。”
李珺听李珊和陆玲珑聊天时说道,她还有两个庶出的幼弟,这说的恐怕就是了。
“那敢情好啊,靠着咱们,照应起来也方便。”谢氏道。
“对,还有些货运的生意到了京城里施展得能更广些。”李氏这一番说得扬眉吐气,也顺畅了很多。
“陆庭远把这家业做成这样也不容易,你跟着他便好好过吧!”老夫人不知道如何感叹了一句。
“他若不是有婉娘,有咱们李家、沙家做靠山哪里能做这么大!”沙氏可不这么认同。
“那也得人家有本事,有胆子去闯。”老夫人掷地有声。
谢氏附和:“娘说得是。”
“几个哥儿能好好念书,得个一官半职最好。如若不然像庭远这般自己倒腾出一番事业,总比那些个坐吃山空的好。”
众人一时鸦雀无声,都认真地听着。
“姐儿们呢,虽然还小,但是以后也都要嫁人,到了别人家可不比自己家,该有规矩都要学起来。”
“是!”沙氏这才偃旗息鼓地带头回道。
饭毕,大伙热热闹闹地说了一会话,李珺正欲先走,却被老夫人刻意留了下来。
“祖母,有事要吩咐珺儿?”李珺问道。
“是,你先坐下。”老夫人缓缓说道。
“你母亲病了这些日子你可曾去看过?”
李珺料到她要说王馥如:“父亲走之前去瞧了一会,脸色还是不太好,所以托父亲又买了些补药。”
“嗯,还算有心。”老夫人既然问了,一定也是知道的。
因为小厨房里炉子不够只能去大厨房熬药。
“你母亲病了这么些日子,你没跟着侍疾,在别人家定是要被指着脊梁骨骂的。”
这是?李珺有些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是她自己不让她去的啊?
老夫人又接着说道:“但是,这新年景里,你个小姑娘成日呆在病床前也不是个事儿。”
“多谢祖母宽容。”
“你明白就好,无事也要去你母亲那里侍奉一二,省得惹些流言蜚语。”
“是,珺儿知道了。”
老夫人又饮了一口茶:“另外还有一件事儿,不知道你父亲有没有同你说起。”
李珺摇摇头:“不知何事?”
“你过了年就十六了吧?”
“是。”李珺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父亲临走前,托你大伯母、二伯母代你相看着点亲事。”
原来是在这等着自己,李珺没有作声。
“上回带你们去的那张总兵府上,还记得吗?”
“记得。”李珺心里咯噔一下。
“张家夫人觉得你乖巧伶俐,想同咱们家做一桩亲事。”老夫人慢慢地说道。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同她说亲,除了张允还有哪个?李珺暗自叫苦不迭。
老夫人见李珺不说话以为是她害羞,继续说道:“她们家除了那大姐儿,还有一位公子年及弱冠,虽然是过继来的,但是生得仪表堂堂,如今也在那太学上舍念着书。”
李珺听完老夫人的这一番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张允在她眼里还真是挑不出什么坏毛病来,但是做同窗、朋友她是认可的,也不谈张允看不看得上她,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还不想成亲。
但是,她知道大赵国速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定夺的。
可是如今这个糊涂父亲什么也没交代就离家远任去了,自己的婚姻大事还不是任由老妇人等做主?这可怎么是好。
老夫人看着李珺复杂的表情,又笑道:“这亲事也不是说了就一定能成,你父亲不在,我们自然还要帮你多看一看,但是这张家你也是知道的,当今的贵妃娘娘从小就是在张家长大的,圣上膝下唯一的皇子就是张贵妃所出。你嫁过去,绝对就是嫁到了皇亲国戚府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