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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图安静     鹤梳翎txt下载     鹤梳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6夫子

    只见司马夫子亮了一张诗作出来。

    “这不是算术课吗?怎么作起诗来了?”周贺小声嘀咕。

    李珺也觉得奇怪,旁边高士林反倒兴奋起来了:“这个夫子有些意思。”

    “昨个为师做了一首诗,大家可以瞧瞧,我这诗里有什么秘密。”

    “秘密?”

    “司马夫子要干什么?”

    大家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是不是诗中蕴含了算经之理?”张允大着胆子问道。

    “孺子可教。”司马夫子很满意。

    “提壶去买酒,遇店加一倍,见花喝一斗,三遇店和花,喝光壶中酒.试问酒壶中,原有多少酒?”

    “啊!这是什么题目?”

    “出的什么题?不过是一首诗。”

    “不急,你们可以慢慢想一下,谁第一个想出来本月学艺加一分。”

    大家从来没有上过这样的算术课,抓耳挠腮地无从下手。

    座下的李珺并不因为这题目难而着急,她惊讶于这夫子出的题目,因为外公沈拂也曾经问过这样的题目。

    “这位夫子是不是叫做司马晋文?”李珺目视前方,一字一句地问道。

    高士林看着左右冥思苦想的大家,又看看李珺,确定这个问题是她问的,这才回答道:“是啊!你问夫子名讳干什么?”

    李心中顿了一下:“哦,没什么。”

    “这题要怎么答?”连高士林也开始头疼了。

    李珺又仔细看那慢慢走过来的司马晋文。

    他脸上多了短须,但面孔依稀能辨认出来,是曾经去过她们家的司马晋文先生,外公的学生。

    李珺记得还曾经看到外公沈拂与他写过信。就在沈家出事的之前。

    不知道能不能找他知不知道沈家的事情。

    因此,虽然她已经知道答案,但是还是挨到最后一个才把答卷交上去。

    “夫子,我回答的对吗?”李珺轻声地问。

    司马夫子对学生的态度还是很有耐心的:“若实在没有答对,也没关系……”

    他又看看答案纸满意地点点头:“是你自己写的吗?”

    “是。”李珺看着他赞许的表情。

    “你不仅对而且算出来的过程描述的也简洁明了。很好,很好!”

    李珺回道:“多谢夫子。”

    司马晋文又抬头道:“虽然你不是第一个回答对的,但是下次争取行艺上可以加一分。”

    李珺拱手致谢,而后又道:“夫子。”

    “嗯?还有什么事吗?”

    “您,认不认识沈拂?”

    “啪嗒!”司马晋文手中的笔掉在李珺的答卷纸上。

    “你,你说谁?”

    李珺又重复了一遍:“沈拂?前朝外使沈拂沈大人。”

    司马晋文神色慌张地否定道:“不认识,听过,但是并不熟识。”

    李珺疑惑地再次询问:“当真不认识?”

    “你,问这个做什么?”司马晋文回答地有些躲闪。

    “因为夫子出的这道题目,学生从沈拂沈大人哪里听过。”

    “是嘛?你,你认识他!”司马晋文似乎有些震惊,又改口道“哦那太巧了!”

    他匆匆整理好案上的卷纸起身:“为师内舍还有课业。”

    “夫子慢走。”李珺没有再逼问,很有礼貌地给司马晋文行了礼。

    “嗯。”不知道是因为慌乱,还是别的什么,司马晋文捧着卷纸掉了一些也未看见,还是李珺上前去捡了给他,他略点点头就径直走了。

    明明就是,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李珺怎么想也没有想明白。

    翌日,高士林神秘兮兮地问李珺:“你上次算术课是答对了吗?”

    “大概是吧,怎么了?”李珺问。

    “‘学痴’夫子不知道为什么,向叶夫子询问了有关于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问了什么?”李珺急忙道。

    “问你的学绩,哪里人什么的。一定是小小谦太优秀了!”

    李珺似笑非笑:“是吗?可能是我看起来不像是能答对的样子吧!”

    “你又自谦了,你可是我们上舍有名的‘白身’,机灵的很!”高士林赞道。

    “恐怕在别人眼中这‘白身’并不是那么好的事情。”李珺苦笑。

    “本公子可是很崇拜小小谦的。”高士林又摆出他经典的谄媚脸:“晚上我在屋里摆了酒席,记得来!”

    “斋舍之中吗?”李珺问。

    “是啊。”

    “那好。”她最怕去那些酒楼之类的地方。

    第二日天上飘起了细细的细雨。

    下学时高士林要回去准备,便提前走了。李珺把课业完成好时,学馆中的监生已经所剩无几。

    地上已经全部被雨打湿了,那稠密地雨丝丝毫未见减弱。李珺站在廊下拉紧衣领,鼓起勇气冲进了出去。

    天地灰蒙一色,轻轻柔柔的雨丝落身上,倒并不让人恼,李珺伸手去接,还是有一丝凉意的,好久没有觉得雨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了。

    突然,听见后面一个声音问道:“很好玩吗?”

    原来是赵德丞,今日最后一节课是他上的,他方才好似为一些监生解答术理也未走,李珺下意识收回接雨的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赵德丞已经顺手撑起了手中的油布伞,走到她面前,道:“一起走吧。”

    “夫子这是要去哪里?”李珺懵了。

    “不是要去士林屋里吗?”原来高士林也请了他。李珺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你的病好了吗?”赵德丞又问。

    两人并用一把伞,中间就没剩下多少空隙,李珺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放:“多谢夫子关心,已经好了。”

    “在雨中淋着,不怕又晕倒了?”赵德丞反问道,说完把伞又往李珺这边挡了挡。

    “因为,路很短……学生想……”李珺嗫嚅。

    “莫要小看这细雨,但是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赵德丞忠告道。

    “是,多谢夫子。”李珺诚恳地点点头。

    “你和兴宝同岁吧?”赵德丞又问。

    “是。”为什么问这个?

    “算起来我也就是你们的兄长,就不要那么多礼了。”

    原来是怕自己太拘谨:“是。”

    到了斋舍那边,高士林的小厮锦西在门口帮抬帘子。

    张允也在里面,见赵德丞来了,下了榻行礼。

    赵德丞把伞给锦西,笑道:“早知道应该天天来你们这儿,弄得我现在倒成了外人了。”

    高士林乐呵呵地说道:“所以今日必须要把赵夫子喊来!”

137蹴鞠

    “就是乱了些……”高士林难得自谦。

    赵德丞四下打量了一下:“哪里乱?整洁的很。”

    “没有兴宝在,确实整齐多了。”高士林调侃。他这一说,大家都想起赵兴宝来。

    “兴宝还没好吗?”李珺问。

    “就算好了,也不会来了。”高士林随口说了一句。

    “为什么?”李珺卷着有些湿的袖口问。

    高士林朝她无奈地摇摇头。

    李珺还想追问,赵德丞突然开口抢先转了话题:“张允与周贺同舍?”

    “是的。”

    “我们这里面就小小珺最幸福,独占了你那间斋舍。”高士林对赵德丞说。

    李珺以为自己听错了:“学生的斋舍是夫子的吗?”

    赵德丞笑问:“你住在六号?”

    “是。”李珺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虽然之前在上舍时分了那间给他,但是德丞也基本上没住过,是吧?”高士林回忆道。

    “是的,其实与大家住在一块很好。”赵德丞感叹。

    “啊,难怪学生住了这么久也没有人来。”李珺恍然。

    “我本就不怎么住在斋舍中,所以夫子们估计忘了把我的斋舍退掉了。”

    “原来如此。”李珺点头。

    “现在你做了夫子,虽然有专门的斋舍,你也可以来我们这儿玩嘛。”高士林道。

    “可以。”赵德丞笑着坐下。

    “好了,好了,人都到齐了。”高士林拍手道:“我们今日就在屋里吃涮锅,省得再往集贤楼跑,你们意下如何?”

    “好,你不是本来就准备好了吗?”张允揭他的老底。

    “今日下雨,多亏我有先见之明!”高士林自鸣得意。

    “锦西,抬进来吧。”

    立时,门口几个小厮搬桌子板凳,拿了碳炉、汤锅进来,还有一些菜和肉食,都齐齐的切好了。

    “你们闻闻,香的很,再等一会就可以涮肉了。”

    “听说蜀中的麻辣火锅很有名气,只是我们受不了那辣味。”张允道。

    “你想吃辣早说嘛,我们家倒是有那蜀中带回来的特级辣子。”高士林拍着他道。

    “没有,没有,说说而已。”张允连忙摆手。

    “怎么好像有股药香?”李珺吸着鼻子。

    “嘿嘿,锅内里加了些沙参、麦冬,这样不仅味道清香,还滋阴润肺,去火生津。”高士林解释。

    “高兄果然是会吃!”李珺不由赞叹。

    一会功夫,汤锅里热气翻滚。

    张允不知从何处拿来一壶酒:“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雨,能饮一杯无?”

    “来,我们敬一敬赵夫子。”高士林突然一本正经地端起了酒杯给每人都倒满。

    张允和李珺也都配合地端起杯子:“多谢夫子照拂。”

    “不,不,是为了别的。”高士林否定道。

    “什么?”二人不明白。

    赵德丞自己站起来解释道:“其实过了这个月,我就不再是夫子了。”

    “为什么?”李珺抢先问。

    “他高升啦!”高士林道:“德丞领了审官院的职位。”

    张允立刻投来羡慕的眼光:“恭喜赵兄赵夫子,不对,马上要叫赵大人了!”

    赵德丞谦虚道:“你们从上舍出来也会领职的,我只不过是早了一步。”

    “那么我们的律法课呢?”李珺问。

    “自然会有新的夫子来教授。”赵德丞笑道。

    是啊,有去就有来。

    “说到新夫子,算术的司马夫子还真是特别。”张允点评道。

    “是吗?听他们说了些。”赵德丞笑道。

    “你别光说话,不吃菜啊,来来吃菜!”高士林突然一块肉堵到张允嘴里,猝不及防。

    李珺在一旁捂着嘴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不光是为了庆祝自己痊愈,还是为了赵德丞办的离别宴,遂又端起酒杯道:“还是要多谢夫子以来的指教,学生敬您一杯。”

    赵德丞同她对饮:“夫子不过只是授,学还在于你们自己。你很好!”

    这一句肯定也让李珺不好意思起来。

    氤氲的热气围绕着推杯交盏的几人。李珺初愈,自然只喝了几口便落了杯子!

    “德丞,记得你清明时好像酿了一坛乌梅酒。”高士林最是好酒。

    “你记得倒比我清楚啊。”赵德丞无奈地摇头:“还在府里呢,下次等你去尝尝看。”

    “好啊,下回咱们一道去,德丞酿的酒不错,比这个好。”说着举起手上的酒杯。

    张允看到李珺面色绯红,问她:“你还好吧?”

    李珺微笑着点点头“没事。”

    又闹了一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散。李珺只依稀记得自己靠在榻上眯着眯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才发现那酒后劲可比果酒厉害多了,头一直像是有一圈蜜蜂围着一般,嗡嗡的、晕晕的。

    高士林、张允却依旧生龙活虎。

    这一日是他们的蹴鞠练习日,没有课务,李珺身体还没有好全,所以只能做观众。

    这蹴鞠在民间也很受欢迎,但凡集会节日府城里都会有比赛。但是沈府因为沈况腿脚不好,没有参加过此类活动,所以李珺也没怎么玩过,知之甚少。

    一边看热闹,蹴鞠看台旁耿师傅一边向小厮们介绍:“这蹴鞠赛也算是太学的一大盛事。共分为两种,一种是步击蹴鞠赛,另一种就是马球蹴鞠赛,两种都需要分成两队,将球击入对方的风流眼中。不同的是击法,步击直接用脚踢,马球是需要骑马以棍代脚击球入眼的,难度更大一些。”

    “那他们今日没有骑马练习。”一个小厮问道。

    “太学内场地有限,所以马上要进行的是步击赛,先在舍内比,然后三舍对抗,最优者有机会被选入宫廷比赛,那赏赐是很丰厚的。”

    “那若是要连马球蹴鞠赛呢?”小厮继续问。

    “那就要到琼山苑那边的赛场去练了。”耿师傅介绍。

    “哦。”

    另一边也在听这话的李珺暗道:这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玩的。

    此刻,高士林与张允分成黑白两组队长,各自带了一队正在练习。

    到了蹴鞠场上,李珺才发现,平日里高士林吊儿郎当的高士林竟然比张允还厉害一些。不时就灵活地绕过了几个人,将球踢入了风流眼中。

    张允防守的很认真,但是带球是少了一些技巧,硬碰硬球还容易跑丢。

    休息的空隙,李珺给大家送茶水,问高士林:“你参加过宫里的蹴鞠赛吗?”

    “怎么了?”高士林大口地喝着水。

    “我瞧你踢得很好。”

    “小小谦说好,那肯定是真的好!”这时候,高士林也不忘开玩笑。张允也无奈地摇摇头。

    高士林这才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们上舍好多子弟可都是从小在宫里宫外踢着长大的,你说我们有没有在宫里踢过?”

    李珺已经大概了解了他们家的背景:“还有兴宝、赵夫子吗?”

    “小小谦聪明,德丞也很厉害的,但是最厉害的还是兴宝舅舅。”

    任渲吗?李珺想到那双永远瞪得别人背后生风的眼睛。

    “好了,士林,开始了!”张允放下茶碗喊道。

138书斋

    突然一个小童在后面喊她:“云谦少爷!”

    “什么事?”李珺问道。

    “夫子喊您。”

    “哪一位夫子?是喊我吗?”李珺有些好奇。

    小童站在看台最后方等她:“是的。是司马夫子喊您,他在学海书斋。”

    “司马夫子?”李珺嘴角微扬,终于来了。

    学海书斋是这太学中,李珺一直最想来而没有来的地方,因为进出书斋必须累计一定的学艺,凭学艺借阅书籍。

    上舍生除了李珺学期短又是白身,人人都是可以出入的。

    今日倒是提前来了。

    小童把李珺领到了书斋三楼的古籍斋。顾名思义,此斋之中都是太学典藏的传世古籍。

    司马夫子坐在一堆或黑或黄的书册之中,旁边还摆了一些浆糊、笔刷、戒尺等等的修复的工具。

    “夫子,元公子来了。”那小童在门口喊道。

    “哦,”司马晋文还是满脸的胡须样:“进来吧。”

    李珺应声而入,但是却不知道如何下脚,因为地上也或高或低地摆了一些书。

    “你去忙你的吧,晚些时候再来。”司马晋文又对那小童说道。

    “是。”小童任务完成便退下了。

    李珺干站了一会儿,问道:“不知夫子找李珺来有何事?”

    “啊,你今日不参加蹴鞠赛吧?”司马晋文明知故问。

    “是的。”

    “为师在胡大人那里领了修复古籍的差事,这活费事、也精巧,需要找个细心的助手,他们向我推荐了你,就把你喊来了。”

    搞了半天是喊她来做帮手?李珺知道这些古籍工艺还是很复杂的,不是随便用竹片、纸、浆糊一粘就好。”

    遂道:“学生愚钝,不知道怎么帮忙。”

    “不用怕,为师会教你。”司马晋文努力在胡须缝中挤出一丝好意,好像让人看起来还是值得信任的样子。

    “好。”李珺勉强在他面前坐下。

    司马晋文开门见山的从古籍的损坏修补种类、纸张的种类等一步步说开来,李珺听得很认真,拿了一张空白卷纸做笔记。

    接着司马晋文又把他刚才正修补的那本拿过来给李珺练手,虽然半天只补了一本,但是在司马晋文看来已经是孺子可教了。

    中间休息的空档,司马晋文终于还是开口问道:“那天,你说拿到题目曾经听谁出过?”

    “沈拂沈大人。”李珺看着他干脆的回答。

    司马晋文刷着浆糊的手停住,怀疑地看着她。

    “夫子怎么了?”李珺问。

    “没什么。”司马晋文立刻低了头,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那司马晋文放下手中的工具又问:“你说得的沈拂沈大人是谁?”

    终于有反应了?李珺想着该怎么回答。

    “就是曾经在京里任职的沈拂沈大人。学生曾经有幸见过他。”既然他不坦白,李珺当然也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哦,这题目为师也是别人传授,看来与这沈大人还有些渊源。”司马晋文解释。

    “是啊,先生一说,学生就觉得这题目这么熟悉。”李珺接了他的话。

    司马晋文又道:“其实为师也很想结识沈拂沈大人,但是他很早就辞了职务回家养老去了……今年春天才知道,竟然被冠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说道这里司马晋文露出了遗憾与痛惜的表情。

    李珺看得真切,不像是作假。

    司马晋文还在说着:“因听闻了沈大人的很多事迹,相信这是决计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学生也不相信!”李珺想到那时候的事自己的情绪也难免激动。

    司马晋文瞧着李珺,声音突然压低了一些:“为师听说沈拂先生已经病故了。所以话说到这里,希望你能听得懂:你我个人力量单薄,一言一行稍不注意就会被人拿错,所以为师奉劝你以后还是少提沈大人的名讳比较好。”

    这一番话,李珺听得心生疑惑,他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外公的事并不只是在杭州府的人知道,京城里面也是有传闻的,那萧大儒夫妇就算能只手遮天也不能遮到这京城里面来啊,是谁在后面协助他们呢?

    关于司马晋文被免职的事情李珺也打听了一些,他是因为站在变法党那一派,这变法触及了一些官僚的利益、子孙的恩荫,所以才被老一派给打压。他连带着被免了职务。

    司马晋文这是变相的在提醒自己?

    李珺有些想明白了他的好意:“多谢夫子提醒。”

    司马晋文见李珺还算聪慧,点点头:“你这两日正好就在这里帮我把古籍多补一些吧。”

    “是。”

    而后的几天,与太学热闹的蹴鞠赛场景相比,李珺则安静地端坐在书斋内修补图书,倒也怡然自得。

    手工这种东西,都是熟能生巧。李珺的修补的技术也越来越好,司马晋文忍不住夸赞她,原来只是喊她来试试看,果然是个手巧的。

    遂哪怕他临时有事,也放心李珺自己进来修补了。

    因此李珺又获得了一个特权,可以任意进这学海书斋去浏览书籍,不受学艺分值的限制。

    这是李珺没想到的意外收获,所以她又一头扎进了书海,不问世事。

    直到某日,回到斋舍,看到众人欢欣鼓舞地谈论着什么,才知道原来高士林带领的蹴鞠队不负众望连番大胜。

    “是真的吗?”李珺也凑热闹地问道。

    “你这几日去了哪里?”高士林兴奋地拍着她的肩。

    “还在帮司马夫子修书。”

    “我们后日就要与民间的蹴鞠队一决胜负了。你一次都没参加,明天可一定要来看啊!”

    “我也想去。”李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明天向夫子告假看看。”

    “他不同意你就来和我说。”高士林拍拍胸脯。

    “好。”

    李珺应了这约,是真心的想去为大家加油助威。谁知第二天还没开口,司马夫子自己先问了她:“上舍的蹴鞠又赢了吧?”

    “是的。明天就要比决胜局了。”

    司马晋文若有所思地说道:“十年蹴踘将雏远,万里秋千习俗同。你也学了几日的时间了,明天你歇一日,去看他们比赛吧。”

    “好,谢谢夫子。”李珺略迟疑地答道。

139密谈

    因连着忙了这么些天,傍晚,司马晋文特意提前让李珺结束先去用膳。结果到了膳堂根本没有几个人。

    高士林他们应该还在练习,自己现在回斋舍也没有人。李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古籍斋。

    因她学这修补手艺,正好到了一个兴趣浓厚、又小有成就感的时候。这两天手中补着的是一本很重要的《先陵国图志》,其中讲述的先陵国墓葬法让人觉得神秘而又有趣。

    遂李珺决定再回书斋,把那先陵志多补一会儿,明日也好安心地看比赛。

    古籍斋里已经亮起了昏黄的油灯,李珺指扣门扉:夫子想来也会大吃一惊吧!

    但是司马夫子仿佛没有听到敲门声,无人回应。

    “夫子!”李珺一边推开门一边喊着。

    油灯旁空无一人,只有一本翻开的书孤零零地躺在油灯小几上。

    夫子也休息了?李珺猜测。

    之前,为了节省时间曾经让小童送饭过来,但是后来司马夫子说长时间坐在这里不动也不好,所以还是跑几步去膳堂吧!

    李珺走到书架后面那一方小几旁,这里是她修补图书的地方。

    她点好油灯,盘腿坐下。面前黑色封皮的《先陵国图志》整齐地放在一旁,她找到先前翻到的地方,一边看一边继续补起来。

    其中有一页的内容很有意思,说到了先陵国的人最崇敬的动物是蛇。他们喜欢在身上、自己的棺木上都要画上蛇的图案,而且棺木并不埋在土中,是放在悬崖边的洞穴中。那里才是最接近先灵灵魂的地方,会被他们守护,与他们心意相通。

    这让李珺想到了外公之前说过的獞人,他们好像也很喜欢蛇,只是他们还有一个怪癖,会把牙齿最为定亲定情之物赠与对方。

    突然窗口刮来一阵大风,把油灯给吹灭了。周围静悄悄地,还真有一些吓人呢。

    李珺拍拍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不过司马夫子怎么还没有回来,她这么想着起身又走到门口张望。

    风真的很大,把她的袖筒都吹得鼓鼓的。

    刚才屋子里亮着灯没发现,怎么对面的学心斋好似有人影晃动,难道是谁这么晚还来借阅书籍?

    李珺下了楼到了那学心斋门口,发现里面不止有人且不止一人,有细碎的说话的声音。

    李珺忍着好奇的心,悄悄走到那窗下。

    里面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依稀能辨出有三个人。

    最靠近自己这边坐着的正是司马夫子,那衣衫与白天一样。对面站着的是一名高瘦的黑衣男子。

    正座上坐着的人李珺倒是瞧不太清楚。

    “先生说的是那姓左的?”座上的那人询问道。

    这声音?是赵德丞!李珺眼睛慢慢适应这黑暗地光线后,看那座上之人的抬手风度都很像。

    他们聚在这一处做什么?那旁边那个黑衣男子应该就是马延,难怪看着也很熟悉。

    “是,世子只要提防他便可。”

    “好。”

    看起来都很严肃的样子。

    李珺紧靠着墙壁半蹲下来,她觉得自己好像来错了。正在犹豫要不要走,突然一阵夜风袭来,丝丝凉意让她的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幸好自己及时用手捂住,才没发出大的动静来。

    只是,这么一会儿里面怎么没有声音了?李珺又竖起耳朵听听,确实没有了。

    走了吗?她慢慢站起身来再看。

    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像钳子一样的手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把她从原地拉了起来,带进了那黑暗的屋子里。

    李珺顿时觉得脖子、肩膀都要断了。

    “什么人?”李珺听到司马夫子惊恐地问道。

    不好,被发现了!

    这时她的衣领又被那力量拎起来,勒到无法呼吸,她痛苦地咳着,抓着她的正是马延。

    “爷。”马延的声音就像是寒冬中的冰水。

    借着微弱的光线,李珺仿佛看到赵德丞的眉头诧异地蹙到了一起。

    “云谦?”司马晋文也惊讶地看过来。

    “夫子,我……”微弱的光映衬着李珺痛苦的表情。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在这里?”司马晋文很惊讶。

    “学生想回来再修补一些,省得明天又落下一堆。”李珺艰难地回答。

    “哎你……”司马晋文叹道。

    “先把她放下来。”赵德丞突然开口,只是那声音听着平静,却少了一丝温和。

    但多亏了这么一句话,马延才松了手。

    “咳咳。”李珺感觉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空气瞬间流畅。

    司马晋文走到李珺面前,扶她起来。

    马延还虎视眈眈地盯着。

    一旁的赵德丞突然道:“先生您先走吧。”

    “那,云谦?”司马晋文的意思很明显,想把李珺一起带走。

    “先生,先走!”赵德丞用低而重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李珺突然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严厉起来竟比梅夫子还要让人觉得害怕。这还是自己平时认识的“赵夫子”吗?而且很明显他和司马晋文是熟悉的,且那司马晋文是怕他的。

    马延在一旁已经做出了请的姿势,司马晋文犹豫了一下,又瞥了李珺一眼,叹了一口气,只得跟了出去。

    屋子里本来就黑漆漆的,人少了以后更显得清冷。

    李珺暗暗地缓着气息。

    赵德丞缓缓走过来,想要扶起李珺,但是她害怕地让开,自己爬了起来。

    “马延没弄伤你把?”他终于开口道,又仿佛回道平日里的样子。

    李珺后退了两步,努力平复自己。

    “马延在府里防卫惯了,以为你是窃贼。”赵德丞又解释道。

    李珺撇撇嘴,差点没掐死自己,这是有多紧张。

    “那两位夫子在这里做什么?灯也不点一盏。”李珺反问。

    “并没有什么事。”

    “是吗?”李珺自然不相信,刚才的那商讨的是什么……

    “那你以为呢?或者说你听到了什么?”

    “没有!”李珺下意识地回绝。

    赵德丞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李珺奇怪地反问。

    赵德丞走得更近一些,李珺又重新看到了那张熟悉的棱角分明的面孔,但是那目光中却带着一丝阴郁,让人莫名地有害怕。

    突然,他一伸手捏住了李珺的下巴,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把一颗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她嘴巴。

    “唔……”李珺想要吐出来,又被他一捏喉咙反而咽了下去。

    “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李珺痛苦地推开他。

    “一颗药丸而已。”

    “什么意思!”李珺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140赛场(上)

    “只要你不乱说话。”赵德丞的意思很明确。

    “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什么也没听到、看到!”李珺轻喊着。

    “很好。”赵德丞轻笑,他似乎不这么认为。

    “如果我说出来呢?”李珺激他。

    “说什么呢?”赵德丞反问。

    “说,说你和司马夫子……”李珺其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如果说得出来,药丸就浪费了,我还不如直接杀了你?”此刻的赵德丞德脸上故意透出一丝凶狠。

    这是又是另一副面孔,李珺愣住。

    “那这是毒药吗?”李珺求生的本能让她问道。

    “算是吧。”赵德丞背过身去,又转身嘱咐:“你只需要每月这个时候来找我拿解药即可。”

    “每个月?”这岂不是像签了卖身契一般没有尽头?李珺痛苦地问道。

    赵德丞竟然诡异地笑了:“但是若你不来,可能会……”

    他没有说完。

    可能会死吗?李珺绝望地想着。

    “可是,夫子你下个月就不在书院了,我怎么去找你?”李珺突然想到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你我若相安无事,我会告诉你在哪里拿解药。”

    李珺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前抓赵德丞的袖子苦苦地哀求:“夫子,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牵制的感觉,万一她要回杭州府,或者去别的地方该怎么办?

    “是吗?”这回轮到赵德丞反问她。

    “是。”李珺很委屈。

    “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赵德丞淡笑着温和地嘱咐。

    但这声音却让李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二天早上,李珺还觉得昨晚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赵德丞与司马夫子在学心斋里神秘地商谈什么?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稀里糊涂地被赵德丞喂了毒药?那药丸到底是什么?

    李珺看着铜盆里里愁眉苦脸的自己,无奈极了。不过还好,她暂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

    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司马夫子去,他定然会帮自己的。李珺这么想着正要往书斋找去。

    突然,看到对面斋舍中走出来一个略胖的身影,好像是高俊涌。

    “高兄早!”李珺喊道。

    “哦,云谦啊?”高俊涌打着哈欠。

    “你怎么还在这里?”

    “什么意思?”李珺这才发现平时吵吵闹闹的斋舍已经空了。“大家都去哪里了?”

    “马上就要比赛了,去了蹴鞠场。”

    “今天就比了?”李珺这才想起来今天还要去看高士林他们的比赛。

    “你昨晚不在吗?”高俊涌问道。

    李珺懵了一下,解释道:“哦回来的晚了一些,就没有去打扰大家。”

    高俊涌回答道:“昨晚大家就约定好了,士林哥他们先去练习了,还有一些去蹴鞠场抢座席去了。我动作慢了一些。

    “抢座席?”李珺疑惑地问:“没有地方坐吗?”

    “现在有,待会就可能没有了。”

    “为什么?”

    高俊涌笑道:“李兄没看过蹴鞠赛吧。”

    “没有看过这里比的。”李珺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个门外汉一般。

    “你去了就知道了。”高俊涌笑道。“所以现在不能耽搁了,赶紧走吧。”

    “啊?现在。”李珺还在犹豫,高俊涌已经拖着她往蹴鞠场走去。

    比赛的场地在太学北边,看台上的人多的超出了李珺的想象。而且很明显的太学生员占据了大部分坐席。正台上坐着的除了祭酒胡大人、梅夫子以外还有好几个她并不认识的人。

    “云谦!”人群中一个声音在喊她。

    李珺循声望去,原来是张允。

    于是,她绕过好几片人墙走过去:“人好多啊!”

    “嗯,因为今日太学是对外开放的。”张允指着那一大片没穿监生服的人。“一些监生的家人、京城的百姓都可以进来看。”

    “是这样,难怪高俊涌会说没有坐席。”

    “今日不管是文的大人,还是武的将军都来了好几个。”张允难得这般热情。

    “是吗?”李珺又转过来。

    “就在主台两侧。那一边穿紫衣的是当朝的谢相。另一边是高士林的父亲高将军,就是正在喝茶的那位。”张允介绍的很详细。

    李珺不由多瞧了一眼,高士林的眉眼肖似其父。

    大人们后面还有叶夫子、梅夫子,司马夫子坐在最角落的地方闷头喝茶。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赵德丞。

    李珺又在两边四处找寻了一番,真的不在。

    忽然,司马晋文好像也看到了李珺,又把目光转到另一处去了,像是并没有在看她一般,李珺正要过去。

    两边入口处突然敲起了锣鼓,众人都兴奋起来。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闲杂人等请离开场地!闲杂人等请离开场地!”胡大人捧了系着红绳的蹴鞠站在场地前面喊道。

    突然坐席上的人们都站起来欢呼:“来了,来了!”原来是两支比赛的队伍出来了。

    高士林带的紫队,在左边主场;另一只队伍穿的是墨绿色的背衫,上面还有个峰字,领头的男子皮肤黝黑些。

    “胡之峰!”

    “胡之峰!”

    好多太学外来的人似乎都是奔着他而来的。

    “士林!上舍,必胜!”太学生们也不甘示弱地喊起来。

    台下,高士林向太学这边的坐席挥手示意。

    第一局很快开始了,两边踢蹴鞠的水平都很厉害。正在焦灼之际,那胡之峰带球过人突然变得很野蛮,总是撞人。上舍的子弟们本就娇生惯养,有一些被撞得直跌在地上,好久才爬起来。

    高士林见状自然气不过,迅速在中场抢断了蹴鞠,一脚踢门竟然先中一球。

    太学生一阵欢呼。

    另一边坐席之中,还有女子的喊着高士林的名字,李珺仔细一瞧,原来是他的宝贝妹妹高圊卓。她旁边还坐着几位贵女,看得聚精会神,窃窃私语。

    但是,后面的局势就没有那么顺利了。那胡之峰不甘示弱,左右带着队员夹击高士林。因为上舍好几个队员都受了伤,整体的防守都没有一开始那么好了。

    所以,很快又被那绿队扳回了两分。

141赛场(下)

    突然太学队一人被撞蹴鞠刮到了手,还有一人摔到了腿,捂着起不来了,一时间蹴鞠场上一片混乱。

    “有人受伤了!”

    “怎么回事?”

    “杨大哥摔倒了!”

    李珺还有一些上舍生都赶到场边帮忙:“他们怎么这么野蛮!”

    叶夫子也过来查看了一下伤口,其中一人只是外伤,包扎一下就无碍,而杨大哥摔伤了腿的好像有些严重,不能再上场了。

    “能换替补生员吗?”张允问叶夫子。

    叶夫子道:“当然可以换。”

    高士林皱着眉头喊高俊涌:“俊涌,你那替补的舍友呢!”

    高俊涌四处张望了一番道:“早上他先走了,没跟你们一块儿过来吗?我走得慢了一些,没瞧见他啊!”

    “他吃坏了肚子,去茅厕了!”另一个人回道。

    “哎呀,怎么真么不小心。”

    “还有两个是谁?”张允问道。

    高士林无奈地说道:“是兴宝和李珺。我以为兴宝会来,李珺那时候是凑数字的。”

    “那要怎么办,我能上吗?”张允也着急地问道。

    “你不是我们队的啊!”高士林抓着头。

    “我来问问胡大人。”叶夫子又往主台那边去。

    “我也可以!”高俊涌喊道。

    “你那速度……”高士林直摇头。

    很快叶夫子回说只能换一个赵兴宝的名额,要不然显得太不遵守对方了。”

    “那就够了。”高士林朝张允、李珺一勾手:“换衣裳。”

    “什么?”李珺看着他“我也要上去吗?”

    “不要浪费时间了!快点!”张允不由分说推着她就走。

    蹴鞠场的看台上大家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还有人一边喊着太学的名号一边往台中扔东西。

    胡大人赶紧上前解释了几句,张允和李珺也换好了衣衫,比赛继续。

    张允的蹴鞠技术很好的,他配合高士林传了几球,立刻得中,沉寂了好久的太学生们又兴奋起来。

    李珺跑得还是太慢,只能在后场防守。谁知,忽然那胡之峰踢了蹴鞠过来,他身材魁梧高大,就像是一座山一般,李珺伸手想要护他她前方的位置,他猛的一绕,正好撞到李珺的肩膀,李珺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撞散了,扑腾倒在地上。

    “小小谦,怎么样。”后面赶过来追蹴鞠的高士林过来扶她。

    “高兄,不用管我,我没事的,没事的。你去拦他!”李珺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忍着痛爬起来。

    随着比赛时间的流逝,绿队的体力也消耗了不少,比分僵持在十一比十一。

    高士林拿着蹴鞠的时候,故意停一会儿,大家都虎视眈眈地对望着喘气。

    就在这么紧要的关头,高士林带蹴鞠球绕胡之峰没有绕好,反而被他绊了一脚,眼看那胡之峰抢了蹴鞠就要踢进太学这边的风流眼中。

    李珺跳起来用头把那蹴鞠撞了出去。

    蹴鞠正好掉在了张允附近,绿队的一名队员也跑去了抢,却被张允早了一步踢走,高士林爬起来接应,凌空一脚飞射入眼。

    “十二比十一!太学胜!”胡大人高兴地敲着锣鼓宣布。

    顿时场上欢欣鼓舞,李珺不知道被谁拖着和大家抱成了一团,虽然胳膊、头还是很疼、晕晕乎乎的,面对着来之不易的胜利,也高兴地笑着,全然忘了之前不开心的事情。

    另一边胡之峰虽然输了比赛,还是很友好地向高士林他们祝贺了一番。

    “哥哥,哥哥!”那高圊卓带着侍女还有一堆贵女也围了过来。

    “公子们好厉害!”那些贵女一边夸赞,一边给李珺他们递水拿茶点。

    李珺受宠若惊:“多谢,多谢!”

    那给她的少女羞红了脸,又站到一边去了。

    “圊卓,带小姐们去花园那边吧。”高士林热情地招呼着这群莺莺燕燕。

    “多谢高公子。”

    张允那里围得最多,他也很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招架。

    “士林,马上带队员们到主台上来。”叶夫子喊道。

    “好!”高士林应声,正好帮张允、李珺他们把身边那些贵女打发走。

    原来,是胡大人要给他们发优胜的奖励。

    这蹴鞠赛是京城的一大盛世,所以奖励是很丰厚的,除了银两的赏赐以外,每人的学艺还可以加十分。

    大家都很开心,因为不仅自己受益还给太学争了光,尤其是一次也没有踢过的李珺,在最后的拼命的拦截才让高士林获得了赢球的机会。

    李珺在夫子们给大家发东西的时候瞄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到赵德丞。

    他没有来看吗?按道理司马夫子也要来参加的场合,他怎么会不来呢?

    “小小谦,这些都给你了!”高士林走到李珺身边,把自己手上托着的银两一齐倒在李珺的盘里。

    “哎,高兄这是要干什么?”李珺喊道。

    “你是功臣,多拿一下要什么紧。”

    “我,怎么能算功臣,没给你们丢脸就不错了,再说这也是你们一路打上来的,我不过讨了一个巧。”李珺不肯接受。

    “你就拿着吧。没事儿的。”张允在旁边跟腔。

    “那干脆等下把这些银子请大家喝酒?”李珺提议。

    “用不着你请,太学已经摆了酒席!”高士林敲敲她的脑袋。

    “那,那就留到下一回。”

    “下回再说吧!”

    看台上大家都散的差不多了。

    “今天好像没看到赵夫子。”李珺问道。

    “哦,德丞上次不是说要走了嘛,他已经在朝中领了别的职位,今日大概已经去了吧。”

    “哦。”李珺虽然松了一口气,更多的还是担心,自己真的要每个月都去找他吗?

    “有人去,就有人来,上舍另请了一位兼职助讲。”高士林以为她是担心这个。

    “真的?”连新助讲都请好了……

    “对了,此人也是今年的风云人物呢!”高士林补充。“

    “什么样的风云人物?”

    “姓李唤作李珉,是今年的状元郎。”

    李珺的耳朵里感觉嗡嗡作响:姓李唤作李珉。

    那是大伯家珉哥哥的大名。

    “你怎么了?”高士问道。

    “哦,没什么。”李珺一直想要寻找的李家人,突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马上能见到了。

142药丸

    不远处,几位夫子都聚在那里,因为太学赢了比赛所以都很开心。似乎还有司马夫子的身影。

    叶夫子朝高士林招招手:“士林!”

    李珺也一同跟过去,但是刚刚走到跟前,又看不到司马夫子的身影了。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李珺正想着。

    胡大人摸着短须笑道:“大家辛苦了!那位是叫云谦吧?”

    李珺突然被点名,受宠若惊地应声道:“大人,学生正是云谦。”

    “你那一球挡得很好!”胡大人竖起大拇指。

    李珺不好意思地低头道谢:“学生惭愧,之前并没有参加,这回也是过河的碰上了摆渡的——巧了。”

    “这巧的妙极了!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

    “士林他们也不错,绝对是我们京城、乃至大赵国蹴鞠第一人啊!”胡大人又赞道。

    高士林还推辞了一下:“夫子们指导得好。”

    “士林,这可真是谦虚了啊!”梅夫子也开起了高士林的玩笑。

    “今日,斋堂里为你们摆了宴席,回去休息一会,记得都来参加啊!”

    “好,多谢大人、夫子们劳心了。”高士林与李珺一起道完谢,回去不提

    当晚的膳堂,有着李珺从来没有见过的热闹景象。

    监生们团团围坐在一起,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正是:晚酌东窗下,流莺复在兹。秋风与醉客,今日乃相宜!

    李珺心里有事,只是浅饮了几口,还是忍不住向高士林告假:“高兄,接了那球头还晕晕的,所以,我想先回去休息。”

    高士林自然不拦:“严重吗?我送你?”

    “不用,不用。”李珺推脱,“你是主角怎么能走,我可以的。”

    其实,李珺是想去一趟学海书斋。

    “好,那你慢一些。”高士林嘱咐。

    与喧嚣的膳堂相比,书斋那里果然是一片寂静之地,静悄悄的什么人也没有。

    古籍斋门口小童拎了食盒坐在门口,见李珺过来抱怨道:“云公子,夫子让送了饭,又说等一会再用,再等下去这饭菜可就凉了。”

    李珺点点头,在门外喊道:“夫子!夫子,学生云谦!”

    没有人回答。

    李珺尴尬地朝小童笑笑,接过那食盒:“许是夫子太认真,没听到。你先回去吧,我送进去”

    小童自然答应。

    推开书斋大门,司马晋文就端坐在原来的位置,那头发还是随意地耷拉在肩上,蓬乱的胡须快要垂到面前的古籍上。

    “夫子!”李珺又喊了一声。

    司马晋文头也不抬地说道:“食盒放下,你不用再来了。”

    “为什么?夫子?”李珺不解。

    司马晋文心不在焉地放下手上的书,道:“你昨晚不应该回来。”

    “昨晚?学生只是……”李珺委屈得很。

    “你听到什么了?”司马晋文又紧张地问。

    “学生昨晚只是好奇怎么会有声音,所以想要去看一看,并没有听到什么就被发现了。”李珺道。

    “哦……”司马晋文的语气又缓和了一些。

    “可是,夫子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李珺好奇地问。

    “并没有什么,为师到书院之前曾经与赵夫子见过几次,他因要出仕为官正巧就在为师先前所在的职部,所以来询问一番。”司马晋文解释。

    是关于新职位?那看来那个姓左的不是什么好人,司马夫子才提醒赵德丞要小心他的吗?李珺若有所悟。但是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赵德丞为什么要给自己吃那什么不知名的药丸呢?

    李珺还觉得有些不对劲。

    司马晋文却又有些不自信地问:“那为师走后,赵夫子又对你说了些什么?”

    李珺想起黑暗中那双与平日不一样、让人害怕的眼睛:“只是让学生不要乱说话。”

    “就这么放你回来了?”

    李珺模糊地点点头。

    司马晋文叹了口气道:“你就当做什么也看到吧。因为毕竟皇上现在不喜朝臣拉帮结派,你赵夫子又是刚出仕,所以要谨慎些。”

    “学生确实没看到什么,”李珺迟疑了一会,又道:“但是,赵夫子给我服下了一颗药丸。”

    “药丸?”司马晋文奇怪地问。

    “嗯,还说学生必须每个月找他拿一次解药。若是说了不该说的,就……”李珺委屈地说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司马晋文似乎也被说糊涂了,自言自语道:“世子爷也会用药?”

    “你有哪里不适吗?”司马晋文关心道。

    “还没看出来。”李珺害怕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这样……”司马晋文陷入了沉思。

    “夫子知道这是什么药丸吗?”李珺轻声问道。

    司马晋文抬头道:“赵夫子给你服的,为师如何知晓,若是真是毒药,唉……。”他又叹气道:“他应该不至于会伤害你的。”

    “怎么办?学生真的没听到夫子们在说什么,夫子帮学生问赵夫子要解药吧!”李珺祈求道。

    “这话也不能同你解释清楚,赵夫子那里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为师只能试试看。”司马晋文无奈地回道。

    李珺听了心里一沉,难道真的要不明不白地要受制于这赵德丞吗?万一自己哪一天不行,一命呜呼……

    临走时,司马夫子又再三关照:“记住,你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吧。赵夫子定然不会为难你的。”

    怎么可能?李珺暗道,药丸自己可是吃了的。事情真的如司马夫子所说的那么简单吗?

    ……

    信王府

    “他去见了司马晋文?”穿着常服的赵德丞在书案前看着马延送来的东西。

    “是,后来又去了药圃。”马延继续汇报。

    “找叶海川吗?”赵德丞问。

    “是,他在门口来回走了半个时辰也没进去。”

    赵德丞意外地嘴角微扬。

    马延偷瞄了一眼,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二爷,要不要去警告他们俩一下?”

    “不用,司马晋文是个聪明人。再说他说已经不愿再多过问朝政,就随他去吧。”赵德丞挥挥手。“后来呢?”

    “后来正好在门口遇见回来的叶夫子,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

    “没有进去?”

    “是。”

    赵德丞奇怪地点点头,又嘱咐道:“好,我知道了。”

143新夫子

    李珺确实又不放心地去了叶夫子的药圃,本来想让他给自己把把脉,但是又怕他识破自己的身份,只问了几句关于几句解百毒的药有哪些,心想实在不行就等到赵德丞给自己解药的时候,自己仔细辨别一下那解药的成分,不就可以摆脱他的控制了?

    可惜他如今并不在太学里了。

    第二日,有律法课。众人对即将到来的新夫子议论纷纷。

    “李珉当了状元自然就不一样了。”上舍资历最老的杨鹏展道。

    “杨大哥,他以前是什么样的啊?”其他生员好奇地问道。

    “他先时只是在家中请了先生教的,后来他父亲做了尚书大人,才进了太学。但是他在太学时并没有考中,成亲之后,应该是在家中苦读了吧。”

    “有了美娇娘,还能中状元,果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了啊!”高士林笑道。

    “你跟他熟吗?”另一位生员问杨鹏展。

    “认识而已吧,他不怎么跟我们来往的。”杨鹏展说话的意味有些自嘲。

    “好了,大家不要再说了,夫子来了。”张允道。

    “哟,还没做新女婿,就对维护起大舅子来了!”杨鹏展讽刺道。

    “什么新女婿?”大家都八卦起来。

    张允脸红地斥责道:“杨鹏展请你不要胡编乱造,谁是新女婿?谁是大舅子?”

    杨鹏展说话喜欢图一时最快,见张允发了火,又偃了声息:“不说就不说。”

    但是仍然有好奇地盯着他私下里问:“杨大哥,到底什么情况?张允与李家结亲了?”

    “我也只是听说李家一直在巴结张家,想与张家结秦晋之好,但是张家有贵人在宫里,还不甚瞧得起李家,现在李家又出了一个状元,张家又递了绿枝……”

    李珺听得不仔细,正在这时,门口闪进来一个绿色的身影。

    正是新夫子李珉,他穿着官服,脸上的表情有些局促,但也不失风度,与儿时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

    众生员们都热闹地起着哄,有的大喊着李珉的名字,有的则很崇拜地向他问一些科举考试中的问题,这一堂课显然是没那么容易按照律法来上了。

    李珉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氛围,很有耐心地为大家答疑解惑,但言行举止里面都透露出了一定的优越感。

    李珺认真的看着他,虽然他的目光偶尔也能扫过她,但是他显然是不认识她的。

    张允竟然一反常态地也加入了询问的大军。

    高士林咂咂嘴,悠闲地靠在桌案上,看着这些积极的监生们:“果然,状元郎就是吃香啊。等我们也考个状元郎,等着京城各户榜下捉婿也不错啊!哈哈!”

    李珺想了好久,也没有踏出去跟李珉说话的那一步。

    或许,李家已经忘了她吧。她也并不想与李家人有多瓜葛,算了。

    但是,自上一次被任渲识破身份,这太学也不能再长久待下去了,得赶紧找寻到父亲才行。

    李珺有意无意地问了高士林等人关于李家的事情。除了常居于京城的大哥、大伯一家有所了解,李家其他人,他们所知不多。

    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一转眼太学里也入了秋,落叶婆娑起舞,偶尔有白衣的监生行走其间,倒像是一幅恬静、优美的画卷。

    李珺从刚从学馆里面出来,迎面遇见行色匆匆的叶夫子。他今天没穿官袍,也是一袭白衣,乍一看差点以为是哪个监生。

    “云谦,张允在哪里?”

    李珺回头望了一眼馆内:“未曾看到,大概已经回去了吧。夫子有什么事吗?”

    叶夫子道:“那你代为转告一声,后日辰时,在书院门口等为师。”

    “后日?”李珺重复了一遍。

    “对,有一些事要找他帮忙,对了,你也来吧?我看你二人倒还稳重些。”他临走又叮嘱:“不要忘了!”

    “好。”李珺点点头,疑惑到底要去做什么?

    到了斋舍,张允果然在那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高士林与周贺在旁边,不知又在捣鼓什么玩意儿。

    见李珺去了来了,只招手喊她过去。

    “吱吱……”

    李珺好奇地问:“什么声音?”

    “他们在玩蟋蟀呢。”张允无奈地回答。

    “张兄在看什么书?”

    “哦,就是之前很多监生追捧的《漱亭集》。”

    “士林兄买回来的那本?”

    “他好东西多了也不看。”张允瞄了一眼玩兴正浓的二人。

    “对了,叶夫子找我们后日去帮他做什么事儿呢。”李珺把叶夫子的话跟他说了一遍。

    张允略点点头,“夫子前两天提了一句。”

    原来他早知道了。

    “张兄知道是什么事吗?”李珺问。

    高士林突然从后面走过来,用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枉小小谦还是个读书人,后日是孔大圣人的生祭你竟然不知道?”

    李珺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一脸疑惑地盯着他们:“所以呢?我只知道后日是仲秋。”

    “仲秋过后皇上要去孔庙祭拜,夫子喊我们去帮忙准备。”张允解释道。

    “皇上?!”李珺惊讶地合不拢嘴。

    “是啊,我们大赵国的皇上可是一代明君。”高士林笑眯眯地介绍。

    “那,那我们去了能见到吗?”李珺隐隐地有一些小激动。

    “我们只是去帮忙布置。”张允似乎想打消掉她这个白日梦。

    “说不定可以哦。”高士林笑道:“因为庆典那日,夫子说皇上邀了我们上舍生去观礼。”

    “当真?”周贺听了也很意外。

    “应该是真的。”

    “那,真是太好了!”

    中秋节连着孔子诞辰,所以太学里放了两天的假。

    高士林等人都回去了,李珺和张允准时在大门口等着。叶夫子依然穿着朴素,临上马车时又道:“我们今日去孔庙做明日祭祀的准备,可能会忙得晚一些,但是今天又是过节,所以你们下午若是想早一些走说一声我让马车送你们。”

    “明日上舍生都会去吗?”李珺问道。

    “是的。若是你们怕来回跑,也可以住在庙里。”叶夫子补充道。

    “今日,学生下午还是要回来的。”张允不好意思地说道。

    “中秋佳节,家人团聚那是应该的,本来就是为师难为你们,不用不好意思。”叶夫子笑道。

    “你呢,到时候跟他一块儿回来?”叶夫子望着不说话的李珺

    李珺勉强地笑道:“哦,不用了,学生怕来回跑,还是住在庙里吧。”

    叶夫子和张允都没有再说什么:“那好,我们赶紧走吧!”

144孔庙

    马车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就到了孔庙。

    那门口有一座三门石狮坊,石狮坊后面就是正门,院内古柏参天,好些人搬着东西在殿中进进出出。

    叶夫子带着他们先进了正中的承师殿,那里有一位侍人总管指挥着庙祝们摆放贡品。

    见他们来了,那总管大人笑脸相迎道:“叶大人来了。”

    “刘总管辛苦了。”叶夫子回道。

    “道场还在后面的太和殿中。”

    “好,那我们就先往后面去了。”

    “您慢走。”刘总管道。

    廊下,院子里的还有些庙祝在打扫落叶。

    叶夫子带着他们又往里面走了一段路,在一座殿门口路过的时候,李珺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赵兴宝!”

    那人一抬头,又意外又惊喜:“张允、云谦你们也来了!”

    “夫子好。”他站起来朝叶夫子行了礼。又亲昵地喊道:“云谦,快来帮我抄东西吧!一个人可闷坏我了。”

    “帮你?”李珺用询问的眼神望向叶夫子。

    叶夫子点点头道:“也好,你就留下来帮兴宝吧,张允跟我来就是了。”

    “多谢夫子!”赵兴宝赶紧谢道。

    “无事,都是为了庆典,在哪里都是帮忙。”叶夫子不甚在意。

    “那,劳烦张兄了。”李珺又朝张允谢道:“我一会儿再过去。”

    “没事,那我跟夫子先走了。”

    “好,夫子慢走,张兄慢走!”李珺在门口相送,直到他们消失在后面的巷中。

    李珺有好长时间没见到赵兴宝了,不免也有些担心他。

    “你的脚可好些了吗?”她上下打量着:“你怎么也在这?这么久没来上学?”

    赵兴宝倒是笑了:“你要不要先喝口水,一下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一个才好。”

    他一提醒李珺才觉得一路赶来,早已口干舌燥,遂赶紧拿起面前的茶碗咕嘟咕嘟喝起来,一面还含糊不清地说:“你,一个个回答嘛!”

    只见赵兴宝伸出腿来,“你自己瞧,已经好了。”

    “那你怎么不回来上课?”李珺放下茶碗。

    赵兴宝并没有回答,苦笑了一下又坐回来了书案前。

    李珺见他不想回答,便不再追问。

    赵兴宝突然问:“你可知明日皇上要来祭拜?”

    “嗯。”李珺点点头。

    “所以,我跟你一样啊,过来做准备帮忙的。”赵兴宝说着在纸上落了笔。

    李珺走过去瞧:“你在写些什么?”

    “抄写祝文。”他写得很认真,落笔稍慢一些。

    “要抄很多吗?”李珺见他旁边已经摆了一些写好的。

    “嗯,所以喊你来帮忙。”他诉苦道。

    “好,那我帮你抄写哪些?”李珺卷起袖子,也坐下。

    “莲蓬,把这茶碗添满,再给我重新上一盅。”赵兴宝突然喊道:

    “这是你的?”李珺不好意思地问道。

    “不碍事,喝了就喝了呗。”他开始执笔写起来“其实要抄的就是这一本,但是我一人抄太无聊了,所以你留下来同我一起吧!”

    李珺无奈地摇摇头,这可是真的陪公子爷练字呢!不过,看他的字也确实是一种享受。

    李珺坐在一旁认真地欣赏。

    “你要写吗?”赵兴宝笑问“莲蓬,再给李公子铺一下卷子。”

    “哎,你别弄了,我还是去帮叶夫子和张允吧。”李珺觉得不做事,到这里来反倒像是偷懒。

    “你不用去了,叶夫子既然同意你不去,他那里有人的。”赵兴宝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我……”李珺还是觉得不妥。

    “要不你来写吧,我正好写累了,这祝文是要供到孔圣人案前的。”

    李珺抿抿嘴,白了他一眼道:“那,行吧。”

    “对了,我再给你讲一下……”

    原来这祝文写起来还有些禁忌,赵兴宝略给李珺指点了一下,她才动笔。

    赵兴宝彻底悠闲了,不知道又去哪里找来一本字帖练起字来。

    “你惯常习谁的帖子?”李珺问。

    “欧阳大师、柳公的居多,不过我更喜欢柳公的帖子,欧阳大师的更重在字法上,有唐人的通病,柳公的字意境更好些。”

    “嗯,那倒是。”李珺也肯定地点点头。

    “书圣王的帖子你可喜欢?”赵兴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热情的光彩。

    “书圣?哪个好书法的,不以这这位马首是瞻,那篇《兰亭序》笔法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韵味十足。”

    “是吧!”李珺好像一下说道他心坎里去了:“我最是喜欢这位。”说着,跟孩子一样兴奋地非要李珺与他写一写那篇序。

    这样写写评评,正事没做,半日就先耗去了。

    李珺摇摇头,把那祝文册子赶紧拿过来抄写。突然想起以前在家临外公帖子的时候,那段日子也是自己最悠闲自在的时候,遂又模仿起外公的字体来。

    “啊,没想到你还能这样写字?”赵兴宝在李珺身后看得全神贯注。

    “在家中时,也曾经习字打发时间,有时帮家里抄写经文。”李珺解释。

    “这字比那原来的字体有劲一些。”赵兴宝评价:“你这几张送我吧。”赵兴宝好似又发现了宝贝。

    李珺被磨得没有办法,只得又帮他单独写了一张。

    “好了,好了,我们赶紧抄祝文吧。”李珺催促道。

    “没事,来得及,以往只得我一个人写,现在你陪我还怕完成不了吗。”

    赵兴宝干脆把册子分开来,两人一人一半,飞笔游龙快速写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珺只觉得脖子也算了,手也麻了。另一边赵兴宝把笔一甩:“大功告成!”

    看李珺最后一张还剩一半未完成,得意道:“还是我快吧?”李珺瞄了他一眼没有回话,继续写着。

    赵兴宝突然又指着李珺笑起来:“你怎么把字写到脸上去了?”李珺摸了一下脸,果然有墨渍,正想找什么来擦一下。

    谁知赵兴宝趁她不备,用毛笔又往她脸上画了一下:“哈哈……”

    李珺气结,拿起笔也追了过去,但是一直追到大门口也没追到。

    “那你就别进来了!”李珺用笔威胁道。

    “好兄弟,放过我吧,我给你赔礼道歉!”赵兴宝在门口求饶。

    李珺不欲再踩他:“那罚你在我写完之前都不许再进来!”

    “好好好!”赵兴宝妥协。遂李珺才安心回到案前,又把那剩下的半张都写完。

145道人

    遂李珺才安心回到案前,把那剩下的半张都写完。因为坐的桌几很矮,盘膝而坐时间长了,站起来腿都有些麻,她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都有些摇摇晃晃,赵兴宝却不见了人影。

    不知道张允和叶夫子在何处?李珺扶着墙一边外走,一边四处张望。院子里面有一两棵桂花树,飘着淡淡的香味,闻得人肚子都忍不住咕咕叫起来。

    墙拐角处突然冒出一个身影,李珺冷不防撞了上去。是什么东西,像石墙一样硬。本来脚就麻,这下头也昏了。

    那人伸手扶了她一把,问道:“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李珺捂着头回道。

    眼前是一个穿着道袍的清瘦男子,手中还拿着几本厚厚的书,已经被李珺撞掉了一些。

    难道刚才撞到书上了?难怪硬的像石头。

    但是他的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李珺手扶着墙壁,揉着脑袋。

    那男子看清了李珺的脸才笑道:“如今是这样过中秋或者纪念孔圣人吗?”

    李珺这才蓦然想起自己黑漆麻乌的脸,用双手捂住,肯定很吓人:“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没事,你的脸怎么回事?”

    李珺不好意思地解释:“是墨汁,不知道哪里有水可以洗一下?”

    “在后庭,我带你去好了”。

    “多谢。”李珺跟在后面又打量了他:此人一身道人装束,但是道人怎么会出现在孔庙里?

    “你是书院来的?”那男子回头问道。

    “恩?”李珺没听清。

    “你是太学的学生?”他又重复了一遍。

    “是的,刚才帮人家抄祝文来着。”

    “抄祝文?是帮兴宝抄的?”男子问道。

    “你认识赵兄?”李珺诧异道。他喊的是赵兴宝的名字,那他与赵兴宝的关系应该也很亲近。

    “说起来,应该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吧。”男子笑道。

    看着长大的?李珺瞄了他一眼,也没看出来有多老啊。

    “就是他把我的脸画成这样。”李珺正好控诉了一番。

    “还像个孩子,玩性大,不过书法这么有耐心的东西,没想到他写得还不错。”男子的评价很中肯。

    “是的,他写得很好。”

    正说着,那边厢房里走出来一个和尚,往他们喊道:“郡王!”

    郡王?是说面前着道人?李珺脑袋转了几个弯,道士打扮的郡王?没听赵兴宝说过啊?

    男子回道:“惠洪师父,还有什么事?”

    “还以为已经到前厅去了呢。那些书之中漏了一卷。”那和尚说着从袖中又拿出一卷递给男子。瞧见半挡着着脸的李珺问:“这位施主是?”

    那男子笑道:“本王也不知道呢,你叫什么?”

    李珺拱手行礼:“在下云谦,是太学的上舍生。”又想起自己还没起洗脸,恐怕惠洪大师笑话,忙一脸不安地望着男子道:“在下还是先去后庭吧。我的脸……”

    “也好。”男子又同那和尚告辞,带着李珺朝后面走去。

    后面果然有一口水井,只是水井里的水阴凉,刚拍在脸上,李珺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

    “给。”那不知道什么郡王还好心地递了一块帕子给她擦脸。

    “多谢,多谢。已经耽误您了,我自己在这里洗就可以了。”李珺连忙道。

    “好。”他话音刚落。

    赵兴宝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郡王舅舅!云谦!原来你在这里啊,害我好找。”

    “你才是呢,跑到哪里去了,不见踪影。”李珺怪道。

    “我去膳房看师傅们做的桂花糕啊,不过你怎么跟郡王舅舅走到一起了?”

    “你舅舅?”李珺晕了头,“你舅舅不是任大人吗?怎么又来一个?”

    “啊,哈哈!”赵兴宝摸着脑袋解释道:“这位是国舅大人,应该算是豫王殿下和士林哥的正经舅舅。我跟着他们喊惯了。”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曹皇后的弟弟,国舅曹佑珩。

    “郡王,刚才恕学生无礼了。”李珺转身致歉道。

    那曹佑珩依然谦和有礼:“并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不用放在心上。你们也忙累了,去吃桂花糕吧。”

    “是,郡王舅舅和我们一起去!”赵兴宝邀请道。

    “不了,你瞧我同惠洪师傅借了这么些册子,还没看呢。”曹佑珩摆摆手。

    “哪里急在这一时?”赵兴宝劝道。

    “乖了,你们去吧。”曹佑珩说完,捧着那些书就走了。

    “这真是高兄的舅舅吗?”李珺知道豫王并不是皇后所出,但是高士林之母、皇后、还有面前这位郡王确实嫡亲的姐弟。

    “是,郡王舅舅总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赵兴宝十分崇拜地看着曹佑珩的背影。

    “所以传说国舅大人就羽化成仙了?”李珺想起高士林说得京城三怪。

    “呵呵,你听谁说的?”赵兴宝问。

    “国舅大人的外甥——高兄呗。”

    “你觉得他像吗?”赵兴宝竟然反问道。”

    “那清瘦飘逸的模样,确实有一些。但是国舅郡王没有国舅的架子,我觉得是和我们差不多的人。”李珺判断。

    赵兴宝点点头:“我最羡慕郡王舅舅了!”

    “为什么?”李珺问。

    “因为祖训,外戚不得干政,郡王舅舅他虽然有封号了,但是却不愿意去领职位。这也是皇上、皇后都肯定郡王舅舅的地方。我最羡慕郡王舅舅游历了好多地方,每次都能带回好多稀奇的东西。”

    “真的?”那这同外公倒相似的很,李珺暗道,外公也喜欢穿道袍,但是外公更热情更食人间烟火些。

    赵兴宝点点头继续说着:“但是,郡王舅舅只有一样不好!”

    “啊,还有不好吗?”李珺不解。

    “也是皇后娘娘最担心的事情。现在也没有成亲呢。”

    “这样啊,国舅大人多大了?”李珺问道。

    “好像刚过而立之年吧!”赵兴宝也不太清楚。“算了跟你说这些干嘛,我们快去膳房吧!”赵兴宝的肚子咕咕直叫。

    膳房离这里倒不是很远,叶夫子和张允也在那里,大家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正想去找你们呢。”张允道。

    “兴宝看来是大好了?什么时候来的?”叶夫子问道。

    “今日晨间就来了,父王让我别整天待在家里,就给了派了一个抄祝文的差使。”

    “抄好了吗?”

    “好了。”赵兴宝当然不会说出其实还和李珺玩了一会儿的事。

    “在家休养还要来帮忙,辛苦了。”叶夫子道。

    “不辛苦,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赵兴宝拍拍自己的腿。

146王府

    膳房里的师傅这时端了桂花糕出来,赵兴宝舔了舔嘴道:“夫子,我让师傅蒸了好吃的,一起来尝尝。”

    “桂花糕啊!”

    几人都闻香生津,略尝了都赞其香糯可口。

    一旁的张允小声在叶夫子耳边道:“夫子,若是没什么事,学生待会先告辞了。”

    “好,你就跟来时的马车回去吧!”叶夫子嘱咐。

    赵兴宝听到,奇怪地问:“夫子今日不回去吗?今日可是中秋佳节!”

    叶夫子解释道:“云谦怕来回跑,为师反正是孤家寡人了,也不需要回去过什么节。”

    “哦。”赵兴宝若有所思。

    突然,莲蓬到了门口在赵兴宝耳边低语。门口还站着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李珺瞟了一眼,那不是钟保吗?

    钟保似乎也瞧见了她,但是仅仅是惊讶的一下,转瞬就把目光垂了下去。

    莫不是没认出她来?李珺疑惑地猜测。

    “夫子,我先出去一下。”赵兴宝起身道。

    “好。”叶夫子还在同张允交代着什么。

    一进一出,赵兴宝很快又回来兴冲冲地道:“既然夫子、李珺今日都无事,不若同学生一块儿回府里过节吧?”

    “齐王府?今日宫里不安排中秋宴吗?”叶夫子问道。

    “豫王殿下身子好像还不太好,前几日就传下话来,今年不大办了。”赵兴宝说着还偷瞄了一眼张允。

    他却并不在意的样子。

    “母妃也一道来的,是她让学生来邀请的。”赵兴宝极力劝说。“张兄若是不回去,也可以一道去玩玩。”

    “在下自然要回去的。”张允摆摆手。

    “那就夫子和李珺一道去吧。”

    “这……”叶夫子有些动摇。

    “其实我们今日就是在府中赏赏月、下下棋,吃吃桂花糕、喝喝菊花酒什么的。”赵兴宝细数着。

    “夫子您去吧,学生留在这儿。”李珺想起任渲的警告。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害怕、不无聊吗?”赵兴宝用不满意的眼神看着她。

    “好了,好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中秋之夜应该高兴地乐一乐。”叶夫子打圆场。“一起去吧!”

    “太好了!”赵兴宝拍着手,拉李珺往外走“走吧!”

    “学生真的不去。”李珺往后面来这。

    “不行,必须去!”赵兴宝自然不依。

    李珺无法,只得跟着大家一块儿往外走。

    “张允你不去,这个桂花糕给你带回去尝尝。”赵兴宝从厨子手中接过糕点塞给张允。

    “多谢。”张允拱手道。

    钟保带路走在最前面,李珺趁大家不注意,加快几步走到他旁边,小声地问:“还记得我吗?钟保?”

    钟保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要掩饰自己就要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又忍不住回道:“不,爷让我装作不认识你。”

    就知道是某人。

    “你是来护送赵兄的?”李珺又问。

    “嗯,我今天要负责王妃和三爷的安全。”钟保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听说你现在混得不错。你是块读书的料子,不像我们只能动动武!”

    混……李珺怎么觉得有点别扭,只道:“钟兄抬举小弟了,还是很感谢任大人和你们,麻烦代为转告一下,不会给大人添麻烦的。”李珺想说的是今天跟着去齐王府实属无奈。

    “添麻烦?”钟保似乎不明白什么意思。

    赵兴宝已经走近了:“你们在说什么呢?”

    “哦,这里还有一些远,我说你们这样赶来赶去还是蛮辛苦的!”李珺抢先回道。

    “钟参将是我舅舅之前营里的,他功夫很厉害的!”

    赵兴宝这一夸,仿佛让钟保觉得特别有面子,忍不住憨厚地笑道:“有我老钟在,三爷和王妃尽管放心。”

    几人都笑起来。

    到了孔庙前院,张允便先上马车走了。

    齐王府的马车队在石狮门前排成了一排。各有一队兵士在马车两边看守。赵兴宝走到其中一辆马车前恭敬地喊道:“母妃,夫子他们来了。”

    那马车的窗帘子掀起了一角,里面坐的正是齐王妃,她朝叶夫子点了一下头,吩咐道:“那请夫子快上马车吧。”

    叶夫子带着李珺在一旁行礼:“王妃有礼了。”

    听到声音,窗帘子的又掀高了一些:“夫子多礼了,王爷一直说要请胡大人还有夫子们喝酒呢,今儿讨巧,胡大人不一定肯来,叶夫子就代表吧。”

    叶夫子又道:“那就打扰了。”

    李珺只是跟在后面,但是感觉那帘子后面的目光似乎也照到了自己身上,锐利地让人不敢抬头。

    “快上车吧。”赵兴宝很开心地把二人安排到了后面一辆马车上。

    到了王府门口时天色已然黑透。早有仆妇、小厮点了灯笼排成两列候着,其中一名领头的男子着人搬了下车凳放在马车旁边,齐王妃身边的婆子先下了,然后再扶着王妃下来。

    李珺跟着夫子跳下马车,暗自惊叹:这么些人,但是一点儿多余的声音也没有,果然是大宅院里的规矩严。

    进了王府,里面更是张灯结彩,处处灯火通明。明黄的灯笼下面还挂着中秋喜乐的吉祥话,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那些是你写的吗?”李珺瞧出那字迹。

    “是啊,我在家里无聊,就写了一些。”赵兴宝此刻看起来还是很满意的。

    一直在前面带路的中年男子突然停下来道:“夫人,这宴席按照吩咐分了两处。”

    齐王妃似乎有些累了:“好,带世子他们去王爷那里吧。”

    “是。”

    齐王妃又对叶夫子道:“王爷在福寿苑那里,兴宝陪着,妾身内院女眷那边要主持,就不奉陪了。”

    “真是麻烦王爷、王妃了!”叶夫子拱手道。

    “难得有此机会,先生客气了。”

    “王妃慢走。”叶夫子和李珺一同恭送。

    刚才说话的男子伸手往左边圆月门处,道:“叶夫子,这边请。”

    “这是我们家的宋管事。”赵兴宝介绍。

    叶夫子朝他点头致谢:“好。”

    李珺落在最后面,与赵兴宝并排走着。想起刚才齐王妃的话,试探地问道:“你还有兄弟姐妹吗?”

    赵兴宝显然没有想到李珺会对自己的家事感兴趣,苦笑了一下回道:“还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三个妹妹,两个幼弟。”

    “这么多。”李珺瞠目结舌。

    “嗯,基本上都是家里姨娘们生的。”赵兴宝又补充了一句。

    “这样。”李珺唏嘘。“王妃只得你一个吗?”

    “原来还有一个弟弟,我五岁的时候,弟弟生病没了。”

    “哦,那还有这些弟弟妹妹,还是很热闹的。”李珺安慰道

    “呵呵,好吗?”赵兴宝的语气突然透着一丝无奈:“大约很好吧。恐怕大赵国的人都羡慕父王,有这么好的子孙福气。”

147夜宴

    赵国历来的传统思想都是喜欢子孙满堂,家族兴旺。

    “人多,这府里事情也不少吧?”李珺说出口以后才自觉这话有些唐突。

    “不烦这些。”赵兴宝似乎也未生气,只是继续往前走着。

    “你舅舅今日会来吗?”李珺试探地问。

    “没有听母亲说起,舅舅已经很久不跟我们一道过中秋了,现在在宫里领了职位,还近一些。前两年跟着外祖父在外征战,面都捞不到见。”

    “哦,可是现在你外祖……”

    “对,外祖年前在战场牺牲了。”

    “你母妃和你舅舅肯定很伤心吧。”

    “母妃确实很伤心,每每提到外祖都哭得不能自已。”赵兴宝回忆:“舅舅很照顾我,也总是来看母亲。这里就算是他的另外一个家了呢。”

    他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至亲,到了这齐王府里能获取些慰籍也算是好的了。

    “前面就是福寿苑。”前面宋管事指着面前点着福寿灯笼的大门。

    “王爷,客人到了。”宋管事先进去汇报道。

    “兴宝回来了?”那声源处迎出来的是一张温和谦逊的笑脸。但确是一位年轻的男子。

    “大哥!”赵兴宝快上几步走到前面。原来是齐王长子。

    “父王、二哥!”

    屋内坐着的还有两人,中间那位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齐王本尊了。旁边略瘦的年轻男子应该就是赵兴宝的二哥了。但是说实话,赵兴宝与两位哥哥完全不像,论说五官身形倒与任渲更近些,难怪人家都是外甥似舅。

    “叶夫子!”齐王起身迎道。

    “王爷,世子,二爷。”叶夫子停下来,故意慢了一步等上李珺。

    “这位是?”刚才最先打招呼的赵大爷看着李珺问道。

    “这是三少爷太学的同窗云谦。”叶夫子答道。“也是上舍的优等生了。”

    “原来是云公子。”他笑着回道。

    李珺回以微笑,听到叶夫子喊他作世子,看来长子已经受封,遂依次行礼:“王爷、世子、二爷好。”

    赵兴宝又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大哥赵兴业,二哥赵兴博。”

    那赵兴业瞧着人温和有礼,而那赵兴博只微微点了一下头就不再看他们了。

    齐王爷朗声笑道:“都不要多礼了,过来坐吧!”

    立时,旁边便有几个丫鬟鱼贯而出。有的端着茶碗托盘,有些端着菜肴盘子,还有的走到桌前布下碗筷。

    叶夫子被迎到了上首同齐王爷坐到了一起。

    李珺不会饮酒,就靠着赵兴宝坐下,悄声问他:“我刚才是不是有哪里失礼的地方。你二哥似乎不太高兴。”

    “没事,我二哥就是这性子,不爱说话。父王也拿他没办法。”赵兴宝小声道。

    “原来是这样。大爷人很和善热情。”李珺评价道。

    “是,我大哥人很好。”

    两人还在窃窃私语,桌上已经斟了酒。

    “来,来大家举杯。”齐王道。

    李珺自知不胜酒力,只轻酌了一口。

    “叶夫子,上次在琼山有事,怠慢了。”齐王说起琼山请他们去玩的事情。

    叶夫子笑道:“哪里?王爷客气了。”

    “那日夫子的琼山图实是佳作啊!画作功力更胜从前啊!如今挂在本王书房里总是被人赞誉。”

    “王爷过奖了。在下只是班门弄斧。”叶夫子说着举起酒杯:“听说京城丹青会里还以王爷的墨宝做典范学习了几次。”

    “那都是会里的好友们抬举。”王爷虽然自谦,但是心情大好。

    李珺听着不由侧目,原来王爷也是好舞文弄墨的。

    “父亲画的竹子最好,棋艺也是一绝!”赵兴宝跟在后面说道。

    “是的,是的。”大爷赵兴业附和道。

    “哈哈,论说这些方面兴宝是最得本王的真传。”齐王爷很满意赵兴宝的推荐。

    叶夫子应承道:“三少爷的书法在太学之中也确实是数一数二的。”

    “果真?”王爷眉开眼笑:“本王道他自己吹嘘呢!”

    一旁本来就沉默着不太说话的赵兴博,只顾着闷头喝酒。

    赵兴业却很有主家的理数,甚至自己起身给叶夫子敬酒。

    叶夫子推辞道:“多谢,世子如今还在太仆寺任职?”

    “是的。”大爷应道。

    齐王似乎并不太想去说这件事,又问:“听说太学换了新助教?”

    “是。”叶夫子道。

    “是吗?是哪一位?”赵兴宝很久没去了,并不知道这回事。

    “是吏部尚书李大人家的大公子李珉。”

    “就是那位状元郎?”赵兴业问。

    “对,大爷也认识他?”

    “啊,”大爷笑着摇头:“他与兴博曾经同在太学同期。”

    “哦,是二爷的同窗。”

    赵兴博这才才有所反应的点点头。

    齐王爷不知为何冷哼了一声:“人家也是念书,念出了个状元,你呢?”

    赵兴博被说得头也不敢抬,气氛突然变得有一些尴尬。

    叶夫子打圆场道:“二爷当年也很刻苦,但是状元也不是这么容易得的。”

    不知齐王是被劝动了,还是自己没了兴致,也只讲了这么一句。又同叶夫子说起了别的事情。

    一顿饭用到最后反而是赵兴博醉了,嘴里嚷嚷着要跟叶夫子回去上课。

    赵兴业尴尬地拉起他,喊小厮送回了院子去。

    赵兴宝也不想待在那里。遂起身道:“父王,我这同窗想要去看看儿臣收藏的书画帖子。”

    “好,今晚叶夫子和你同窗就留在府里,明早一起再去孔庙吧。”

    “嘿嘿,儿子也是这么想的。”赵兴宝一副得偿所愿的样子。

    齐王还是一副宠溺的语气:“好了,玩归玩,可别胡来!”

    赵兴宝得令,拽着李珺就离了席。

    外面院子里空气微凉,只洒满了皎洁的月光,还有一丝淡淡的桂花香。

    “我何时说要去看你那什么书画帖子了?”李珺跟在赵兴宝后面质问。

    “呵呵,要不然还要在那里陪着?无聊死了。”赵兴宝怨道。

    “真是拿你没办法。”李珺撇撇嘴。

    “你听!”赵兴宝突然停住脚步。

    李珺竖起耳朵,似乎是什么器乐丝竹之音。”

    “应该是后院请了杂耍班子。”赵兴宝又有了新主意:“干脆我们去后面瞧热闹吧!”

    “后面?”李珺疑惑地问:“后院都是女眷,这么过去不太方便吧!”

    “也对。”赵兴宝抓耳挠腮:“对了,我们不要到看台去,后面的有个好看台能看到,还不会被发现。”

    “在自己府上还要躲起来……”李珺怎么听这么怪。

    “走吧,没多久就要散了!”赵兴宝边说边跑起来。

    李珺只得跟上。

148明月

    与福寿苑的华丽肃静相比,后院的杂耍台边热闹非凡。其中台子上正有一个脸上拍着厚厚粉的花脸男子,半蹲着在逗一只猴子。那猴子也穿着像人一般的衣裳,突然跳下台来向坐上的妇人、孩子们要吃的。

    有害怕的孩子躲在妇人的怀里,还有胆大的摊开手心里的花生瓜子,小猴也不贪心那里一两个就往嘴里塞。众人都哈哈大笑,那胆小的小孩又偷偷探出脑袋来看。

    “那些就是我的姨娘还有弟弟妹妹们。”赵兴宝解释。

    “啊,这样。”李珺尴尬地笑笑。

    虽然在整个王府之中,王妃和赵兴宝是最得宠的,但是后院还有这么多妾室、子女。王爷必然是要在这些人身上分摊了心思的。如此再分到每个人身上又能有多少呢?

    赵兴宝好像并不在乎,指着台上笑道:“你瞧又换了。”

    他们就站在那边最矮的屋顶平台上。

    不一会儿,节目又换了一个,上场的是两个小孩模样的人。大家都热情地鼓起掌来。

    本来坐在正中的齐王妃突然起了身,似乎要离开。

    “快蹲下。”赵兴宝拉着李珺蹲下。

    还好他们没有被发现。

    又看了一会儿,赵兴宝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呀,忘了正事儿了!”

    说着又拉着李珺急忙下来往回跑去。

    “怎么了?”李珺追得气喘吁吁。

    “我今日练的本子还没给父王看过,等他想起来又是一顿训,你若是跑不动就别去了,客房就在这旁边的院子里,你自行去歇息也可以。”

    “那也好。”李珺是累坏了。

    但是两人刚分开,李珺又迷糊了,隔壁的院子?是左边还是右边?

    她往左边去了,但是怎么也没找到那院门在哪里。

    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是宫里赐的点心,您尝尝。”

    李珺靠在围墙旁,透过花格窗缝隙中看去。

    石凳上坐着齐王妃,旁边那位穿着黑红官服的正是任渲。

    原来他也来了。

    “今儿大过节的就赐了这些?”齐王妃反问。

    “是。”任渲简单回答。

    齐王妃摇着头笑笑,只轻尝了一小块,就放了回去,道:“宫里的点心也不过如此,还是兴宝在庙里做的桂花糕香些。”

    这话说了,任渲的嘴角似乎微动了动,没有接话。

    “之前的事儿有眉目了吗?”齐王妃又问。

    “宫里这阵子忙,还没有。”

    “兴宝、王爷的事你要上点心,听说信王世子都入朝了?兴宝还总被那宫里使唤来使唤去。今日还指望你回来陪王爷喝酒,现在天都晚了。”齐王妃一阵埋怨。

    任渲还是好脾气地在旁边听着。

    “算了,你也累了,今儿就别回府里去了,管家都安排好了,在这歇一晚吧!”

    “是,多谢姐姐操劳。”

    “你们啊,没一个省心的。”齐王妃说完甩了袖子就往李珺这边走来。

    李珺吓得躲在花格窗的桂花树下不敢乱动,还好她并身后的丫鬟都没有发现她。

    这姐弟俩的中秋气氛似乎不是那么好。李珺靠在那花格窗户边又等了一会,确认没有任何声音了,才从桂花树下悄悄走出来,透过花格窗再一看,任渲已经也不在那里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珺一边把头上的帽子扶扶正,一边嘟囔。

    冷不防一个沉声道:“你是尼姑还是道姑要念什么经?”

    李珺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僵硬地转过身,看着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她旁边的任渲。

    “任大人……”李珺尴尬地抓着衣摆,准备好承受任渲的询问、斥责、警告。

    但是他竟然意外地失落地转身又坐回到了石凳边。

    天空渐渐浮起了一层云,不再朗照,清风正徐,不知名虫儿此起彼伏声声低吟“只、只……”

    李珺不解,跟了过去解释:“大人,我今日是因为去孔庙帮忙,没想到碰见了赵兄。他邀请叶夫子和我一道过来,我实在推脱不了……”

    但是这一大通话也没有引起任渲的兴趣。

    “大人?”怎么他不想听自己解释,难道是生气了?李珺仔细看他,那脸上满是愁云,精神似乎不太好。

    “大人怎么了?”

    他轻叹一口气,回道:“我不管你是怎么过来的,若是被我发现你有对兴宝不利或者意图不纯时,休要怪我不客气。”

    “啊,我怎么会?”李珺赶紧应承道。

    “你去吧!”任渲依然情绪不高地挥挥手。

    李珺千恩万谢地躬身行了一礼,刚退了几步,又回来问道:“不知王府的客房在何处?我,我迷路了。”

    任渲正是哭笑不得:“算了,算了。我带你去吧,省得你又闯祸。”

    “大人,今日在宫里当值?”李珺大着胆子问道。

    任渲瞄了她一眼,似乎是问这做什么的意思。

    李珺乖乖低头噤了声。

    “兴宝今日去了孔庙?”任渲却又开了口。

    “是的,写祝词。我们也去帮忙正好遇上,就被请来了。”李珺讪笑“王府里的中秋还真是热闹!”

    “是吗?”任渲轻笑一声“你说你是从杭州府出来的?”

    “是。”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了。

    “你们那里怎么过中秋?”

    “怎么过的?”李珺恍惚地回忆起去年中秋的时候,正好外婆去世,那段时间家中每一个人都悲伤不已,根本没有心思过什么节。遂唏嘘道:“不过也就是赏月。瞧,月头正圆呢!”

    二人一同抬头望着那天上得明月,感受它熠熠的光辉。

    “但是最最重要的是家人能团聚在一起吧!”李珺这一句带着轻叹。

    “家人团聚……”任渲跟着低吟,而后又转头望了李珺片刻。

    “大人今日应当比在下幸福一些,好歹还有至亲相聚,我连家人在何处也不知……”李珺自嘲。

    “那你进太学为何?”

    “打探一二。”

    “打探一二?与你那亲人有关?”

    “算是吧!”

    “看来并无结果。”

    “大人看得精准,”李珺叹气“所以,最多再过一个月,在下找不到什么线索会自请退学!”

    “你……好,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牵累李志夫妇!”

    “不会的!”

    第二日,一大早李珺等人又匆匆往回赶去。

    叶夫子夜酒还未全醒,起来还是睡眼朦胧,但是诗兴却浓得很。回孔庙的路上见一路上秋光潋滟,不由吟道:仲秋恰逢孔圣,皎月翩让风采……

    同样昏昏欲睡的赵兴宝跟着一起,突然被这诗叫醒了,直喊道:“这个好,这个妙!云谦,到庙里再帮我像昨个一样,把夫子这一首写下来可好?”

    李珺一个眼神过去:“二位真是‘未言心相醉’矣。”

    叶夫子笑道:“难得荒唐。”

149手串(上)

    到孔庙大门时,那里已经停了好些马车。赵兴宝道还要等齐王,李珺便跟着叶夫子先进去不提。

    上舍生等都在承师殿前面的大院子里集合。

    “张兄!”李珺眼尖地看到张允已经到了,旁边还有周贺等人。

    “刚从齐王府来吗?”张允问。

    “是的。”

    “你们何时去了王府?”旁边周贺满脸艳羡地询问。

    李珺不免又解释了一番。到了巳时,外面有人来传,御驾已到。

    众生依次排好,一直迎到石狮坊门口。

    李珺纵然心中幻想了无数遍,但也不及此刻看到的震撼。皇帝出行的金撵仪仗从很远的地方蔓延开来。快到孔庙的时候,庙祝祭们敲起了锣鼓。

    胡大人还有几位大人在前面跪下来恭迎。各上舍生自然也都纷纷效仿在两边跪身静候。

    突然一个声音在旁边悄悄问道:“你昨日与夫子去了齐王府?”

    李珺回头一瞧,原来是高士林,她点点头:“正巧遇见赵兄,实在推脱不过。”

    “王府里好玩儿吗?”他嬉笑道。

    李珺还没来得及回答,金黄的轿辇已经走到跟前,大家都屏气凝神地垂着头。

    “再好玩,也是别人府上。”

    高士林会心一笑:“确实,中秋夜嘛。”

    “皇上万岁万万岁!”突然大家都齐声喊道。

    李珺微微抬头,透过人缝看见一个明黄的身影站在石坊下朗声道:“众位平生吧,难得齐聚一堂,就不要那么拘礼了。”

    “谢皇上!”

    这便是传闻中说了那么多次,大赵国的贤帝了。同贤帝同来的还有数位官员。赵德丞与也在其中,旁边站着一位王爷服制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似精神不济的样子。

    “那一位是信王吗?”李珺努努嘴问高士林。

    “对,是德丞的父亲。”高士林回道。

    “看上去确实身体不太好的样子!”李珺叹道。

    “对啊,且信王只得赵德丞一位宗子,德丞还算能干,府里的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他处理的。”

    赵兴宝与齐王、他大哥赵兴业则站在最靠近皇帝身边的位置陪着豫王,豫王似是又瘦了一些,比别人多加了一件斗篷。

    祭拜仪式在承师殿,李珺他们看不到,只能在外面等待。

    李珺看着从面前走过的齐王轻叹道:“相比之下,齐王府子嗣多,难怪要选了赵兄去陪豫王殿下。”

    “这算是其一吧,齐王本就比信王血脉还相近一些。”高士林道。

    “什么意思?

    “齐王与当今圣上是同支,信王只是上一辈的旁支。”

    “原来是这样。”

    孔庙承师殿后院,有两个巡兵一边走一边小声的争执着:“我先发现的,就应该归我。”

    另一个:“你甭胡说八道了,是我先拿起来的,怎么还要给你?”两人还在拉扯着什么东西。

    “你们两个在吵什么?”

    两个巡兵被喊声吓了一跳,立时都偃旗息鼓、低眉顺眼地喊道:“任大人!”

    “手里面是什么东西?”任渲一眼扫过其中一人袖筒里的争抢之物问道。

    那人不安地望了另外一人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地拿了出来:“大人,只是一只珊瑚手串。”

    那红艳艳的手串在阳光下更显透亮。任渲心中一动,这,这仿佛见谁带过?

    见任渲不说话,两个巡兵反而急了。

    “任大人饶命,这不是属下们偷的,确实是我们在后面巡查时,在水井边捡到的。”

    “捡到的?”

    任渲疑惑地正想伸手将那手串拿起来仔细瞧瞧。

    突然,不知道哪里又冒出来另外一只手来抢先把那手串夺了去:“这?!”

    任渲转身一看,竟然是豫王身边的翰林侍读李茂晟李大人!他非常认真地面对阳光查看起其中的每粒珠子。

    “李大人?这是?”任渲迟疑地问道。

    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任渲的问话一般,激动地质问两个巡兵:“这是在哪里捡到的?这手串是谁丢的?你快说!”

    那二人本来就因为害怕说话都不利索,莫名其妙又冒出一个质问的人来,都懵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本官问你们,这手串是谁的?!”李茂晟见两人都不说话,一把拽起两人的衣领子。

    两个巡兵带着哭腔回道:“两位大人饶命啊,这手串是谁的我们俩真的不知道!确实是在那水井边上捡到的!”

    “这庙里?”

    “是,小的们天还没亮就到了,也没看到附近有什么人走动。”

    李茂晟正觉失望。

    一旁的任渲却突然开口道:“今日之事先到这里,你们去吧!莫要再玩忽职守!”

    “是,是,小的们知道了!”两人感激涕零,连连躬身退着走了。

    “哎!”李茂晟急忙阻拦道。“本官还没问……”

    “李大人,稍安勿躁,皇上还在殿中。”任渲善意地提醒。

    “可是……”李茂晟的心思还在那手串上。

    任渲抬手示意他等会再说,待那两个巡兵走远了,他才道:“大人认识这手串?”

    李茂晟的情绪已经恢复了一点,不好意思地解释:“任将军,刚才失礼了,这手串下官确实认识。您瞧,这其中一颗颜色最浅的珠子上有一个“冰”字。”

    任渲顺着他指的那一颗,仔细一瞧:果然有!

    “不瞒任大人,这是下官亲手刻的,乃是拙荆的名讳。”李茂晟眼含悲切。

    任渲其实早就已经认出,这手串就是当初在那青花观中,云谦手上所戴的。况且她之前也在打听李姓的亲人,难道说这李茂晟就是她要找的人?她若是找到了亲人,不就不需要在留在这太学之中了?

    遂他主意一定,又道:“李大人莫急,若您说的属实,在下说不定能帮您查到手串的主人。”

    “当真?”

    “但是需要借这手串一用。”

    “这?”李茂晟虽然不知道要怎么找,但他还是选择了信任“可以!”

    这任渲其人,他还是有一些耳闻的,年前其父任定大将军在与天寿国的水川之战中牺牲,他单枪匹马杀过去,反打了那天寿国一棒。他虽然年轻,但这样的气概自然不会是那等说话不算话之人。

    所以,李茂晟放心地把珊瑚手串给了任渲。

150手串(下)

    “不过,任将军要怎么找?”李茂晟还是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他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手串是当年岳父带走幼女李珺的时候,也把亡妻随身的遗物一起带了回去,这些应当是会十分看重的。年后他从福州千里迢迢赶过去时,却听说沈家出事了,岳父母相继去世,妻弟也因罪被发配,小女儿李珺从小就跟着岳父母长大如今也是音讯全无。

    沈府之中已经空无一人,如今这手串出现在这千里之外的京城孔庙之中?难道是沈家遭难,手串被贼人偷盗了?女儿李珺至今在何处?若是能找到这拿手串的人……李茂晟想到此不由更加担心。

    “放心,若这手串真是李大人的,任某自当竭尽全力帮您找寻这拿手串之人。”任渲保证道。

    “好,不管结果如何,手串一定要还与我。”他已经笃定这手串非偷即盗,找寻回源头估计是很困难了。

    “当然。”

    这么交代完了,李茂晟准备转身回殿中去,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

    “任将军,若真的找到这人,能不能让下官自己问他一问?”李茂晟道。

    “可以。”

    这时承师殿后门又陆续走出好些官员。

    “皇上似乎已经礼成,那就这样吧。”李茂晟望了一眼任渲手中的手串,轻叹一口气去了。

    孔庙前院之中,所有的上舍生都在那里等候,接下来的是敬师礼。

    主持的是礼部尚书聂大人,贤帝与诸位亲王宗子们分列上座观礼。太学的夫子们都着正装,带领着上舍诸生在孔子像前集体参拜。

    然后,由高士林、张允、李珺等监生代表给夫子们敬茶。

    孔子诞辰所有礼节结束之后,贤帝赐宴法祖殿,并到太学席旁亲自祝酒:“太学乃我大赵最高学府,责任重大啊。”

    胡大人、梅夫子等皆起身应和:“臣等自当为了大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重望。”

    贤帝很满意地继续说道:“自太祖以来岁开贡部,敷求俊义,四方之士,才有我大赵现在的盛世,这些学子都是我们大宋的人才!”

    “皇上天纵英明!”

    众生皆跪拜敬酒。

    赵兴宝此次一直乖巧地全程和豫王一起陪在贤帝身边。

    “听说赵兴宝昨日就来了?”终于落座之后,贤帝笑着问:“都做了些什么?”

    “写了祝词。”赵兴宝恭敬地回道。

    “有心了。”贤帝称赞。

    “咳,咳。”豫王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咳了起来。

    旁边的侍人立刻端来了茶水。

    “豫王弟弟,还没好吗?”赵兴宝问道。

    豫王咳的面色潮红,也没有回答。

    另一边,贤帝的面上有些不太好看。

    “是呛到了吧。”另一边赵德丞关心地问道。

    豫王缓过来了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齐王突然站起来端着酒杯道:“皇上,说来我们这太学学子还没有好好敬一敬诸位夫子!”齐王指的是赵兴宝。

    “四弟说得正是!兴宝有意?”贤帝笑着问。

    “是!”赵兴宝迟疑了一下,还是端起了酒杯:“兴宝还应该再单独去孔圣像前参拜!”

    “哈哈,有此次心甚好!去吧!”

    “德丞陪兴宝一同去吧!”赵德丞也站起来。

    贤帝颔首:“你也算是太学里养成的,去吧!”

    信王难得也说了一句话:“德丞,顺便也帮为父请一份师表,带回去供奉吧。”

    “是,父亲!”赵德丞应道“皇上、王爷,那我们先过去了。”

    同小厅内安静地氛围相比,外厅此时热闹非凡,尤其是高士林他们那桌以诗会酒的声音。

    “什么这么好玩,算我们一个!”赵兴宝兴冲冲地拉着赵德丞过去问道。

    “赵夫子!”周贺等人还是条件反射地喊着赵德丞原来的称呼。

    “在下已经不在斯职,大家就随意一些吧。”赵德丞笑道。

    “对,你们应该喊赵大人。”高士林端起酒杯纠正道。

    “赵大人好!连赵兴宝也带着头起哄,大家嘻嘻哈哈说笑了一番。

    “咦?云谦呢?”赵兴宝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哦,刚才有个庙祝喊去了,说是昨天有什么事要请教一下。”张允回道。

    “昨个?不就是写了祝词吗?能有什么事?”赵兴宝疑惑道。“哎呀,我倒是有一件事忘记了。”

    赵兴宝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

    “怎么了?”赵德丞问道。

    “啊,昨个一边写一边练字来着,云谦帮我写了一份兰亭序,大概是走的时候忘记拿了夹在那祝词里,若被发现确实有些不伦不类。”

    “刚才父亲让我去请一份师表,正好去帮你瞧瞧。”赵德丞道。

    “那就麻烦哥哥了!”赵兴宝心里记挂着同高士林等人斗酒。

    赵德丞摇摇头自行去了

    另一边,李珺跟着一庙祝走到不知道哪座偏殿厢房门口。

    “师傅,到底是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到这儿来?”李珺奇怪地问道。

    那庙祝愣了一下:“施主进去便知。”

    李珺恍然地跨进去,空空的厢房内好像并没有人。庙祝已经在她后面吧门迅速关了起来,屋内顿显幽暗。

    “你要找的李姓亲戚叫什么?”一个冷声问道。

    李珺惊讶地回转身细细一瞧,那身影竟然是任渲!他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厢房中央。

    “任大人当值的时候,也忙着帮小女子找亲戚吗?”李珺心中虽然惊骇,但是好歹先反问了他一句。

    任渲突然从腰间拿出一物扔在桌上。

    正是珊瑚手串。

    “怎么在你那里!”李珺昨日到了齐王府就发现手上的手串不见了,但是不记得是在哪里丢的,所以,心里想到这事还自责得很,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有人在后院的水井边发现的。”任渲声音依然严肃。“是你的?”

    李珺自知理亏,心虚道:“是的,可能昨日在水井边洗手时没注意丢了。”

    李珺伸手想去拿,任渲却又把那手串收了起来。

    “这手串是哪里来的?”

    “是我娘亲的。”李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追着问这手串的事情,认真地回道。

    “你娘亲?”任渲显然不是很相信,但是他不过沉思了片刻,疑惑地问:“你父亲叫李茂晟?”

    李珺震惊地看着任渲,他怎么会知道?

    “你到底叫什么?”任渲看出了事情的始末,凑近她质问道。

    李珺屏着气,一咬牙回道:“李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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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梳翎介绍:
幼年丧母,她跟随外祖,有山水花草,有温暖亲情;
突遭变故,她孤身逃难,所幸还有朋友,有诗酒茶歌;
命中注定的偶遇?还是权利纷争下的逃脱?冥冥之中总有牵绊。
蓦然回首,所幸一直守候:但见珺来,顿觉吾庐,溪山美哉。鹤梳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鹤梳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鹤梳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