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释然
“七妹?”五堂姐愕然,“她也得到消息了?”
傅庭筠听着莞尔。
五堂姐嫁到了离华阴不远的华州,而七堂姐则嫁到了华阴的五合乡,只有三堂姐嫁的最远——沈家位于华阴以北的同州韩城/县,傅家的人就是走错了也不会路过那里。
既然在华州的五堂姐都得到了消息,在华阴的七堂姐又怎么会没有听说呢?
她起身去迎七堂姐。
五堂姐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姐妹俩并肩去了垂花门。
迎面走来一个珠圆玉润的白净少妇。
看见傅庭筠,她风一般地刮了进来,拉着傅庭筠的手就站在了院子的中央,借着午后明亮的阳光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傅庭筠。
远山般的黛眉,灵活的双眸,美玉般的肌肤……不是她们家的九妹妹,还能是谁?
“你真的还活着?”她一句话没有说完,眼泪已籁籁地往下落,“既然是如此,为何不差人去给我报个信?要不是这次母亲让贴身的妈妈给我们家叁叁送冬衣,我们姐妹岂不要错过?枉我一直为你担心,谁知道你却好吃好穿的什么事也没有!”话说到最后,已有些生气,“你快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抬头却看见了跟过来的五堂姐,责怪道,“五姐姐也真是的,来看九妹为何不约了我一起来?难道你还怕我到处乱说不成?”
“你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这脾气还如从前一样的急躁?”五堂姐颇有些无可奈何地道,“我不过是听了仆妇的传言,怎么能冒冒然地就拉了你来?若是认错了人,怎么收场?”
而傅庭筠望着眼前这个衣饰华丽、身材丰腴女子,目瞪口呆,片刻才回过神来:“七姐姐,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在她的记忆里,七堂姐还是那个如柳拂风般轻盈的女子。
七堂姐闻言有几分恼火:“不要提了,我婆婆非要我多吃,生一个胖一圈,生一个胖一圈,等生下我们家叁叁的时候,就成这个样子了……”她说着,望着傅庭筠的目光中就流露出些许的艳羡,“你是怎么办到的?竟然比做姑娘的时候还要漂亮?”话音一落,她露出懊恼的表情,一把抓住了傅庭筠手:“你不要像从前那样,遇到不想告诉我的事就顾左右而言他地在我面前打马虎眼,我可不上这当了。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是你自己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现在却责怪我在你面前打马虎眼。
傅庭筠不由得苦笑。
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
想起从前在傅家,当时只觉得苦闷现在看来却无忧无虑的日子来……
她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七姐姐想知道什么?”傅庭筠一边问,一边和五堂姐、七堂姐进了内室。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七堂姐一语中矢。
傅庭筠把事情的经过重新又说了一遍。
五堂姐看似稳重,遇事却有些急躁,七堂姐看似急躁,遇事却十分的稳重。
她越听神色越是凝重,待傅庭筠说完,她并没有追问其中的细节,而是沉思了半晌,低声道:“这件事,三姐姐可知道?”
“应该还不知道吧?”傅庭筠没还得及开口,五堂姐已道,“韩城有些偏僻。”
七堂姐听了就对傅庭筠道:“沈家家底丰厚,三姐姐带了大笔的嫁妆过去,进门连生了两个儿子,接着沈姐夫又中了进士,沈家上上下下对三姐姐都十分的敬重,就是祖母提起三姐姐来也是笑盈盈的,更不要说大姐姐他们。你这次回来,应该跟三姐姐打个招呼才是。”
意思是,几个姊妹里,三堂姐如今过得最好,她的事如果有三堂姐出面,傅家人无论如此也会打起精神来应付。
傅庭筠听是微愣,道:“七姐姐就没有别的话要问我吗?”
七堂姐微微一笑,道:“我们姊妹们一起长大,你是怎样的人,我们还不了解吗?何须多问?”
“七姐姐!”傅庭筠一时间泪盈于睫。
“好了,好了,”七堂姐就笑道,“现在可不是掉金豆的时候,你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请三姐姐出面……有了三姐姐做中间人,你就算是不能重新上谱,也可以和傅家当亲戚走……”
难怪七堂姐不再追问那些细节。
在她看来,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眼前要紧的是却怎样重新获得傅家的庇护。
“我的意思是给所有的姊妹都报个信,”五堂姐听了就道,“十妹妹嫁的简家也不错——她们家的族叔如今在京都做给事中,据说连布政使都要给他们家几分面子。”
“这可不是讲人多力量大的事。”七堂姐显然不同意,“十妹妹是三房的,三伯母向来八面玲珑,有其母就有其女,她未必会掺和这件事。”
七堂姐是傅家六太太的嫡长女。
五堂姐听着面孔胀得通红,不悦地道:“照你这么说,我是四房的,我母亲和五婶婶一向不和,那我也不应该参与这件事喽?”
七堂姐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位姐姐听我一言,”傅庭筠见她们为了自己的事争执起来,忙道,“我没有准备回华阴!”
五堂姐和七堂姐都惊讶地望着傅庭筠。
傅庭筠轻轻点了点头,认真地道:“长辈的是非,我不想再说。我不再追究傅家的过失,不主动挑起是非给傅家惹祸,全了傅家的颜面,算是已经还了傅家的养育之恩。我不想再和傅家有什么牵扯。”说着,叹了口气,道,“这次若不是五姐姐找来,我原本也没打算和姊妹们见面……可如今既然大家都知道我回来了,我少不得要做个东道,请姊妹们聚一聚,却也只是念着和姊妹们从前的情分,不关傅家什么事!”
五堂姐若有所思地颔首。
七堂姐却急急地道:“九妹,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傅庭筠笑道,“京都的人都知道我父母双亡,没有长辈,由太皇太后做主,嫁给了赵凌!”
七堂姐语凝。
“也好!”五堂姐幽幽地道,“这天下还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何况是我们这些芸芸众生。九妹既然不愿意提从前的事,我们就当是认识了个新姊妹的。我还是那个意思,姊妹们那里都去报个信,愿意来的就来,心有顾忌的,我们也不勉强。”
七堂姐没有做声。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五堂姐看着一笑,道:“荃蕙,这可是你请客,你怎么能偷懒?我帮你定了客人,你怎么也得定个日子啊!”
傅庭筠知道五堂姐这是在帮她转移话题,就笑着吩咐雨微:“去拿黄历来。”和五堂姐凑在一起叽叽嘀嘀了半天,定下了十月初二的日子,
五堂姐笑道:“……就是三堂姐得了信,也来得及赶过来。”然后转了头问一直沉默不语的七堂姐,“妹妹觉得如何?”
七堂姐却答非所问地对傅庭筠道:“你已经决定了吧?”
没有娘家的女人,被人欺负的时候是没有人帮着出头的。
傅庭筠点头,笑道:“这件事,我已经和我家相公商量过了。”
七堂姐再无话可说。
傅庭筠朝着她展颜而笑。
那笑容,灿烂如夏日阳光,热情而无所畏惧。
七堂姐突然间释怀。
她们都已经长大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
好比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和六姐姐一样丰腴。
只要她们都能平平安安,已经是福气。
想到这里,她朗声一笑:“三姐姐要是敢不来,我就是跑去韩城也要把她给揪过来!”声音里透着无比的自信,还带着几分有恃无恐的亲昵。
傅庭筠有些吃惊。
听五姐姐的口气,三姐姐因为嫁得好,就是祖母也要让着三分,七姐姐这话里话外却透着和三姐姐分庭抗礼的味道……难道七姐姐也嫁得很好?
她还记得,七姐姐嫁的是自己姨母的堂侄,姓白,说亲的时候白姐夫嫡亲的叔叔已经是举人了,白姐夫跟着这个叔叔读书,已经过了县试和会试。
五堂姐好像看出了她的困惑,笑着解释道:“白姐夫前年中了举人,白姐夫的叔叔是甲戌科的二甲,因那年没有点庶吉士,白家叔叔外放到宜春县做了县丞,今年春上刚升了知县。”
七堂姐夫家的叔叔竟然和俞敬修是同科!
天下可真小。
傅庭筠恍然之余不免有些感慨。
七堂姐却误会她在感叹世事无常,笑道:“明年开了春,你姐夫准备到国子监去读书,到时候恐怕还要请九妹妹帮着照应一二。”
傅庭筠觉得有些突然。
傅家五老爷在京都。
而且她记得七堂姐的嫡亲舅舅舒明当年读书是很行的。
她不禁道:“舒舅爷可好?”
七堂姐苦笑:“舅舅如今在孟县做知县呢!”
她在家的时候舒明还没有中进士。
傅庭筠不禁道:“舒舅爷也是甲戌科的吗?”
“和三姐夫是同科。”
这也是七姐姐敢去“揪”三姐姐的原因之一吧!
傅庭筠抿了嘴笑。
七堂姐含蓄地解释起不去傅五老爷府上落脚的原因来:“五伯父那里规矩多,我怕你姐夫惹得五伯父不高兴!”
傅庭筠想到了屡试不第的哥哥,心里有些明白。笑道:“照应不敢当。我在京都落脚也有几年了,差不多的地方也都知道。姐夫若是不嫌弃,我家里南房的客房还空着,不如就住到我那里,要去哪里只管让家里的人服侍着,不用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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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相聚
“住的地方你不用管,”七堂姐笑道,“他和他的几个同窗约好了一起上京,到时候可能会一起租个院子先安顿下来,就是京都人生地不熟的,没有相熟的人照应,我有些担心。”
有同窗在一起,能够互相交流、打听科举的一些事。若单独住到她那里,赵凌又不是文官,对举业一无所知,反而对白姐夫不好。
傅庭筠不好再坚持,笑道:“那你回去跟姐夫说说,看有什么地方我帮得上的,你到时候差了人跟我说一声。”
七堂姐笑着应了。
姐妹间的情绪这才平静下来。
傅庭筠吩咐雨微让呦呦和曦哥儿进来给七姨母问安。
七堂姐拉着孩子左看右瞧,眉目间满是盈盈笑意:“长得像九妹妹……”她和五堂姐一样事先没有准备,随手拔了头上的珠花、摘了腰间的玉佩给两个孩子做了见面礼:“……等下次七姨母给你们打个金项圈。”她笑着把呦呦搂在了怀里,然后问起傅庭筠两个孩子的生庚八字来,知道呦呦是乙亥年,曦哥儿是丁丑年的,七堂姐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五堂姐却“哎哟”一声,笑道:“我们家小子也是乙亥的,他是八月生的,你们家呦呦是几月的?”
“四月。”
“比我们家小子大四个月。”
两人说着,有些激动起来。
傅庭筠就问五堂姐有几个孩子。
“一儿一女。”五堂姐笑道,“也和你一样,女儿是大的,儿子是小的。”又道,“女儿是癸酉年的,比呦呦大两岁。”
傅庭筠想到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莞尔间手情不自禁地放在了腹部。
七堂姐则在一旁快言快语地道:“我是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女儿是大的,两个儿子是小的。长女是甲戌的,小名叫冉冉,六月生的,比呦呦大一岁,长子是甲子的,比呦呦小一岁,小名叫长生,次子刚做的满月,还没有取名字,因排行老三,大家叁叁的喊着。”说着,掩嘴笑道,“你要是早几天回来就好了,三姐姐来喝满月酒还没有走,我们可以一块过来。”然后说起三堂姐的事来,“她的两个儿子,长子是壬申年的,因是二月生的,正是吃春饼的时候,沈姐夫之前的孩子都没有留住,请了九仙观的道长排了八字,说是贱名好养活,就叫了‘春饼’;次子是和呦呦是一年的,不过是元宵节出生的,比呦呦和平安都大,顺着春饼叫了‘元宵’。”
这俩孩子的名字取得……
傅庭筠不由扑哧一笑。道:“我离开华阴的时候二伯母正为三姐姐没有动静而发愁,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三姐姐的长子都已经七岁了!”话说到最后,不免有些感慨起来。
五堂姐听着不由叹了口气。
七堂姐却觉得傅庭筠受了很多的苦,本来感触就深,若是她们再一味地顺着傅庭筠说话,只会让傅庭筠的情绪更低落。她们姐妹难得一聚,应该说些高兴、让人憧憬的事振奋精神才是,弄得悲悲切切,有什么意思。
“好在大家都有儿有女,过得不错。”她朗声笑道,“三姐夫出了孝期就可以入仕了,我们家的那个也正埋头苦读准备参加会试,大家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五堂姐闻音知雅,也觉得自己太过扫兴了些,忙笑着道:“七妹妹说得对,我们那位虽说读书不错,可有三姐夫帮衬着,这几年生意倒是越做越大。”说着,她问傅庭筠,“你在京都,可知道什么生意好做吗?”
傅庭筠笑道:“怎么?你想到京都去做生意?”
“现在没这本钱,也没这人脉。”五堂姐露齿笑道,“不过,我总觉得京都是天子脚下,各地的好东西都去了京都,跟着京都的风尚走,总不为错。”
把刚才些许的苦闷一带而过。
傅庭筠想起叶三掌柜来,笑道:“我认识大通号的一位掌柜,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你的忙。”
五堂姐闻言喜上眉梢:“真没有想到,你还认识这样通天的人物!你们家赵大人什么时候回西安府,他们连襟也应该见上一见才是。”
傅庭筠大笑,侧头望着七堂姐:“姐姐您看,这老话没有说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前在家里的时候,买根针都会把零头赏了帮着采买的妈妈,现在一听说我认识大通号的人,立刻就嚷着要我们家那位引荐。”
“那是!”五堂姐理直气壮地道,“我不比你们,做官的做官,读书的读书,我全指望着家里的那几间铺子过日子呢!”
七堂姐笑得直不起腰来,道:“你这算什么,去年的时候,五姐姐想接了江南织造那边的一批陈货,亲自跑到了三姐姐那里,让三姐夫给自己的同年写了一封信,然后派了得力的管事跟着五姐夫日夜兼程地赶到杭州,硬是把这笔买卖做成了。如今西安府的人提起临潼姚家,谁不侧目。”
傅庭筠很是意外。
听这口气,五姐夫有些弱,家里的事却全由着五姐姐做主……
五堂姐赧然,警告七堂姐:“你别乱说!”
“放心,放心,”七堂姐笑道,“这不是没有外人吗?”
傅庭筠释然。
只要夫妻间过得和谐,谁当家还不是一样。
而且听五姐姐这口气,三姐夫也是个肯帮人的人!
姊妹们说说笑笑的,眼看着夕阳西下。
傅庭筠留了两人在家里住下:“……不说别的,至少安全、清静。”
两人都是从华阴赶过来的,到了西安府就直奔杨柳巷,其他的事还没仔细考虑过,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想到随车的丫鬟、婆子都还等在门外。
“看我,只顾着说话了。”五堂姐跳了起来,扬声就要喊雨微,七堂姐却犹豫道,“就怕地方太小……我看,还是住客栈吧?”
“哪有到了我家里还让你们住客栈的道理?”傅庭筠道,心里明白七堂姐的顾虑不无道理,“就算是让随车的人住在客栈,你们也要住在家里。”
七堂姐略一思量,笑着应了:“行啊!就让他们住客栈好了。我们姊妹正好说说体己话。”
傅庭筠喊了雨微进来,让她去安排。
雨微却有准备,笑道:“因没有禀明太太,也不敢擅自做主。但已经预先在腾骥卫住的客栈包了两个小院子,东、西厢房也都收拾妥当了,五姑奶奶和七姑奶奶若是要留几个近身服侍的,也有地方住。”
五堂姐听着吓了一大跳:“怎么有腾骥卫的人?”
傅庭筠本不欲声张的,但此刻不得不叮嘱五堂姐:“我们家那口子和腾骥卫的指挥使秦大人是好友,因我带着孩子孤身上路,秦大人怕路上没人照应,私下拨了几个人护送我们回西安。你可别说出去了。”
五堂姐听了嗔怪道:“难道我就是那喜欢张家长李家短的人,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嘱咐我不要说出去。”
傅庭筠忍俊不禁。
七堂却调侃道:“可见不是我一个人觉得有些事要提前嘱咐五姐姐一声才是。”
五堂姐佯装大怒。
七堂姐忙道:“九妹妹,几年不见,你身边的雨微越发的能干了。可见你现在很会调/教人了。”
“是雨微自己做事认真。”傅庭筠谦逊道,心里对雨微的机敏也很是满意。
五堂姐不满道:“喂,你们两个,用不着这样一唱一和吧?”
七堂姐和傅庭筠相视一笑,两人都抿了嘴笑。
傅庭筠就想起小时和几位姐姐跟着老夫子读书时的情景……她的目光顿时变得如春水般温柔起来:“两位姐姐就安心住下吧!”她吩咐雨微安排酒宴,“记得吩咐厨房做五姨太太喜欢吃的清蒸鱼和七姨太太喜欢吃的酱肘子。”
雨微笑着应声而去。
五堂姐和七堂姐却异口同声地道:“九妹妹竟然还记得?”
“我们姐妹是一起长大的,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我怎么会不记得!”傅庭筠灿然地笑道。
五堂姐和七堂姐没有说话,眼中却有水光闪烁。
气氛一时间变得温馨而宁静。
待到晚膳时,吕太太端了金华酒过来,气氛才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五堂姐亲自给傅庭筠斟了一大杯,笑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们去偷祖母库房里的酒喝?”
“我可没偷。”傅庭筠不承认,“是三姐姐去偷,我不过是在外面望风罢了。”
“反正酒你是喝了的。”五堂姐说着举起了杯子,“七妹妹刚满月,她就算了,你是主人,却是不能推辞的。”
七堂姐忙拦了傅庭筠:“士别三日,当刮日相看。五姐夫的酒量不行,五姐姐的酒量却练出来了……”
五堂姐听了就瞪了七堂姐一眼,道:“虽说九妹妹如果是官太太,你也不用这样巴结她吧?”
傅庭筠听着她们逗嘴,适时笑道:“我不能喝。我有了身孕。”
“啊!”五堂姐和七堂姐瞪目。还是七堂姐最先反应过来:“恭贺九妹妹了。”
五堂姐则望着她的肚子啧啧道:“你成亲几年了?”
傅庭筠脸皮一红,忙请了吕太太陪酒。
五堂姐却不放过她:“我们姊妹里你成亲最晚,孩子却一个接着一个,快告诉我们秘方!”
“哪有什么秘方?”傅庭筠含糊其辞,帮吕太太筛了酒。
吕太太忙站起身来敬酒,两人这才收敛了些。
尽管如此,她们姐妹生离死别之后重逢,赵凌不在家,行事还是比往日放纵了很多,加之吕太太也能喝几杯,大家嘻嘻哈哈,晚膳到了亥时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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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请帖
第二天一大早,五堂姐揉着太阳穴去了厅堂。
傅庭筠和七堂姐早已在桌前等她用早膳,两个人正说着请客的事:“……三姐姐那里,由我贴身的妈妈亲自去送请帖,至于四姐姐、六姐姐、八姐姐那里,就得麻烦五姐姐差了身边的妈妈去送请帖——她们几个住得近一些,常来常往的,仆妇间也相熟……”听见动静,见五堂姐走了进来,七堂姐笑嘻嘻地道,“我们还以为你要日上三篙才能起来呢?”
五堂姐神色怏怏地坐在了她们下首的绣墩上,先喊依桐帮她沏杯浓茶然后才有气无力地道:“做了人家的媳妇,习惯了早起,有谁能安安稳稳地睡到日上三竿?”
“那倒是。”七堂姐听着微微有些感慨地道,“就算是做了婆婆,也未必就能睡到日上三竿——有时候也得给小辈做个榜样啊!”
“总之,嫁了人就别想安生了!”五堂姐接过雨微奉上的茶,连喝了好几口,这才道,“请帖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七堂姐点头,道:“九妹妹临时回西安,又借居在姨母家里,人手不足,就把我们两家的随从都安排出去了。”
傅庭筠觉得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并没有向两位姐姐解释吕老爷的身份,五堂姐和七堂姐还以为吕太太是赵凌正经的姨母。
“这是自然。”五堂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问道,“正好给家里也报个信。”
七堂姐就若有所指地道:“我已经嘱咐我贴身的妈妈回去给我们家爷报信了,只说是找到了九妹妹,要和她聚几日,其他的事,等我回去再说。”
“回去也得有个说词啊!”五堂姐笑道,“华阴毕竟是我们的娘家,太过不堪,我们脸上也无光啊!我还好说,相公是家中的独子,你还有妯娌,总不能让人看笑话吧?”
七堂姐笑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就说当时流民进城,兵荒马乱,九妹妹为了避祸顺流民逃难,和家里人失去了联系,家里人以为九姐姐遇了害,怕坏了名声,只说是病逝。九姐姐无意间被皇上所救……不就行了!”
“还是你的脑筋转得快。”五堂姐觉得这个说法好,笑着点头道,“那等姊妹们聚会的时候,就这么说好了。”
傅庭筠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这个说法虽然有漏洞,不过是给人一个交待罢了。至于别人相信不相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当下七堂姐磨墨,傅庭筠写帖子,五堂姐指派人手,一个上午就把请帖给发了出去。
曦哥儿还好,呦呦看着家里突然多了两位姨母,大家笑语殷殷很是热闹,也跟着在一旁凑趣,跑出跑进的,一会儿在童妈妈的照护下端了茶盅进来:“姨母喝茶!”一会儿向郑三娘讨了果子呈上:“姨母吃果果!”把个七堂姐看得眼热,“我们家冉冉,在我婆婆屋里长大的,又是女儿,被惯得无法无天,只怕我一个人,见了我就飞跑,”然后抱了呦呦,开玩笑道,“九妹妹,把呦呦给我做儿媳妇吧?两个儿子随你挑!”
傅庭筠一愣,随后失笑:“你家两个小子都比呦呦年纪小,那可不成!”
五堂姐哈哈大笑,道:“我们家大小子倒和呦呦同年,不过,我怕九妹夫未必舍得。”
“你们两个可是做姨母的,”傅庭筠嗔道,“有这样在孩子面前开玩笑的吗?”
大家的目光就不由地落在了乖巧地依偎在七堂姐怀里的呦呦身上。
呦呦正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屋里的大人。见大家望向她,母亲语气模糊,她不由急道:“娘,您别把我给七姨母……”
童言童语,把大家都逗得笑起来。
傅庭筠一把抱过女儿,笑着温言安慰呦呦:“七姨母是喜欢你,和你开玩笑呢!你是我们家的女儿,怎么能送给别人家!”
呦呦长长地松了口气,一副安心的样子。
逗得五堂姐和七堂姐又是一阵笑。
七堂姐就提议等会去广仁寺游玩:“难得出来一趟,又没有孩子跟着,怎么也要逛逛西安府!”
五堂姐附和:“离十月初二还有十来天,闲着也是闲着。”
傅庭筠想到小时候和祖母去庙里进香,姊妹们早几天就准备衣裳首饰,兴奋得一夜睡不着,到了庙里争先恐后地去拜菩萨,叽叽喳喳地引得庙里的小沙弥侧目……嘴角不由翘了起来,也起了游玩的兴致:“好啊!我请吕姨父帮着安排安排。”
五堂姐则道:“你最好让吕姨父帮着买些西安有名的糕点,到时候姊妹们相聚,就当是土仪好了!”
傅庭筠点头,吩咐下去。
下午她陪着五堂姐和七堂姐就在附近的广仁寺上了香,听寺里的大师傅讲了经就折了回来。
吕掌柜进来商量她们:“大慈恩寺,大兴善寺、清凉寺……都值得一去的,宝庆街的银楼也应该去逛逛。”安排地十分妥贴。
五堂姐和七堂姐一听说还安排了逛宝庆街,立刻兴奋起来。可兴奋过后,又开始担心傅庭筠的身体:“要不,我们就到寺里逛逛,宝庆街就不去了。那里太挤了。”
“没事,”傅庭筠笑道,“去寺里逛还不是要走路,若是我觉得累了,就在一旁歇着。”
“也行!”五堂姐笑道,“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你只别勉强就是。”
傅庭筠笑着应了,陪着两位姊妹到处闲逛。
吕掌柜这边则很快准备了一些西安的土产。
没几日,派去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其中派去给大堂姐送信的人道:“大姨太太说,她这几天身体有些不爽利,每天还要用药,就不来了。等哪天身体好一些了,再来看望九姨太太。二姨太太听了好生为难,思忖了半天,让我带了一个小孩的银项圈,一只小孩的银手镯,说是给大小姐和大少爷的见面礼,她寡妇孀居,又有豆蔻年华的女儿在家,就不过来了。九姨太太若是空闲,还请去家里做客。”说着,将二堂姐让她带的东西递给了雨微。
五堂姐听着眉毛一竖,道:“我就知道,她一心向着大伯母,生怕来了于大伯母不利。”又埋怨道,“二姐姐也是,服侍大姐姐成了习惯,也不想想三姐姐这些年是怎样待她的?”
“话不能这么说。”傅庭筠倒是很能理解二堂姐,“她孤儿寡母的,不愿意沾惹是非罢了。若她只是一味的唯大姐姐马首是瞻,就不会特意让人带了见面礼给呦呦和曦哥儿了,”说着,接过了雨微手中的项圈和手镯,嘴里却继续道,“就像我,不想去找几位姐姐,也是怕你们为难。”
大红色的姑绒帕子打开,是做工简单却大气的项圈和手镯,只是那项圈和手镯的一些花纹处已呈黑色,看得出来,是陈年的东西。
她不由叹了口气,把东西给两位姐姐看:“这说不定还是当年侄女做周岁的时候华阴送过去的呢!二姐姐的日子也不好过。”
两人默然,心里都有些酸楚。
“只有找机会和二姐姐好好说道说道了。”七堂姐喃喃地道。
傅庭筠和五堂姐点头。
去给六姐姐送信的人回来了:“……六姨太太说,把家里的事安排稳妥了就赶过来。然后派了贴身的妈妈去了十姨太太那里,听说十姨太太过两天赶过来,就留了给十姨太太送信的人,说是到时候让她带路,把我打发回来给几位太太回话。”
五堂姐听了眉开眼笑,道:“六妹妹倒是个爽快人!”
傅庭筠和七堂姐抿了嘴笑。
之后四堂姐那边说婆婆病了,和二堂姐一样,送了长命锁给呦呦和曦哥儿做见面礼;八堂姐那边回话说自家的弟媳要生产了,十月初二她赶不来,让傅庭筠等她两天,十月初五之前她一定赶到。十一堂妹则说会和六堂姐、十堂妹一起来。
吕掌柜和吕太太一个忙着安排酒宴、请女先生来唱书,一个忙着打扫扬尘、陈设屋子,忙得不亦乐乎。
五堂姐却有些焦虑:“怎么没有三姐姐的消息?”
七堂姐也开始有点拿不准:“或者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傅庭筠苦笑,半是自我开导半是安慰两位堂姐:“急什么,这不还没到十月初二吗?以三姐姐的性子,来不来都会给我们一个准信的。”
两人点头。
雨微跑了进来:“太太,太太,”她的脸因为激动而胀得通红,“三姨太太来了。还带了两位少爷。”
“啊!”傅庭筠姊妹三人不由面面相觑,随后又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快,快请她进来。”傅庭筠说着,整了整衣襟。
五堂姐已笑道:“我就说,三姐姐怎么可能不来?”然后一把拉了傅庭筠,“走,我也跟着你去迎迎三姐姐。”
傅庭筠颔首,和五堂姐、七堂姐朝外走。
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妇人,穿着湖色素面褙子,乌黑的头发一丝不乱地绾在脑后盘了个圆髻,通身没有一件首饰,举手投足间却透着大方和优雅,让人过目不忘。
“三姐姐……”傅庭筠呐呐地喊着,眼睛一亮。
三堂姐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抱住了傅庭筠。
“荃蕙,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来找我?”话还没有说完,已放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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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筵席
傅庭筠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堂姐比她年长十岁,又是做大姐的,对她们这些姐妹管教的时候多,和她们嬉戏的时候少,而二堂姐因为是庶女,和大堂姐又是一个房头的,平日里总是看大堂姐的眼色行事,姐妹们虽然不说,却不免对她少了三分亲昵。只有三堂姐,幽默风趣,活泼开朗,常领了她们姐妹玩耍,若是姐妹们一起淘气闯了祸,在长辈面前她多会自己一个担下,从不含糊,若是有姐妹们有难处,她有钱出钱,无钱出力,总能给姐妹们一个交待,姐妹们对她又是钦佩又是爱戴,比大堂姐还要敬重几分。
三堂姐的一席话,让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想到在傅五老爷那里受到的委屈,她哭得更伤心了。
五堂姐和七堂姐看了,也不免在一旁跟着抹着眼泪。还是陪着三堂姐进来的吕太太年长些,经历的悲欢离合也多些,劝道:“你们姊妹重逢,是件大喜事,应该高高兴兴的才是,怎么反而落起泪来?”
三堂姐听着就推开了傅庭筠,强忍着泪水露出了个笑脸,道:“姨母说得对,我们姐妹重逢,应该高高兴兴才是,这样哭哭啼啼的,不免辜负了菩萨的好意。”
“正是这个理。”吕太太呵呵地笑,道,“大家进屋去吧——三姨太太远道而来,连口茶都还没有喝上呢!”
傅庭筠忙擦了眼泪,笑道:“看我,只知道自己伤心,倒忘了三姐姐一路劳顿……”然后想到雨微说起三堂姐还带了两个儿子来,伸了脖子朝她身后望去,“说是两个外甥都跟着三姐姐来了,人呢?”
她正问着,一大一小两个穿着佛头青长衫的孩童上前几步,恭敬地给她行礼,喊着“九姨母”,又给五堂姐和七堂姐行礼,喊着“五姨母”和“七姨母”。
五堂姐和七堂姐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一个道:“不必多礼!”一个道:“几天不见,你们越来越懂事了!”
傅庭筠知道这是三堂姐的两个儿子了,不禁仔细地打量了两眼。
春饼七岁,元宵四岁,虽然长得眉清目秀,却并不像三堂姐,倒是个子比一般的孩子都要高大,眉宇间也少了些许他们这个年龄小孩子的活泼,多了几分沉稳。
她忙喊雨微,让她把呦呦和曦哥儿带出来见客,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两方前朝的端砚,两匣子澄心纸赏了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恭声道谢。
雨微领着呦呦和曦哥儿出现在正屋的屋檐下。
三堂姐看着两个孩子不由睁大了眼睛:“怎么两个都长得和荃蕙小时候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五堂姐和七堂姐在一旁哈哈地笑。
傅庭筠苦笑:“我也想儿子像他爹爹,可他就是像我,我有什么办法?”
五堂姐听了打趣道:“你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吗?现在请教三姐姐还来得及,春饼和元宵可都像三姐夫!”
“你又有了身孕?”三堂姐诧异地望着傅庭筠,随后眼中流露出几分的羡慕,“你这家伙,还真是有福气!”
说话间,呦呦和曦哥儿走了过来。
傅庭筠笑着指了三堂姐和春饼、元宵告诉两个孩子认亲。
呦呦已经能有模有样地行礼了,曦哥儿却只能勉强地抱抱拳。
三堂姐看了只觉得欢喜,一手抱了曦哥儿,一手牵了呦呦,吩咐身边的人:“把我给表小姐和表少爷的见面礼拿进来。”
那妈妈笑着应了一声,不一会让人抬了两个箱笼进来。
傅庭筠看着冒汗,忙道:“三姐姐,您这也太宠着这两个孩子了!”
三堂姐笑道:“不过是些玩的穿的,也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又开玩笑道,“我不过是做姨母的,讨了外甥、外甥女的喜欢就行了。至于管教孩子,那是你们做父母的责任,与我何干?”
一番话说得大家哄然而笑。
笑声中,傅庭筠领着大家进了厅堂。
雨微指挥着丫鬟上茶上点心,吕太太指挥着媳妇子给三堂姐收拾歇息的厢房,郑三娘那边已经整治出一桌好菜来。
三堂姐下去梳洗了一番,众人分主次围着厅堂的八仙桌坐下。
珍珠进来禀道:“太太,傅家少奶奶来了!”
大嫂!
傅庭筠愕然,忙道:“快请进来!”回头却看见三个姐姐也都满脸的惊讶。傅庭筠告了声罪,道:“我去迎迎嫂嫂。”
三堂姐、五堂姐和七堂姐也都站了起来:“我们一起去迎迎嫂子。”
傅庭筠点头,和三姐姐一起出了屋,在垂花门前碰见了傅少奶奶。
大家见面,少不得一阵契阔,回到厅堂,又重新按长幼坐下,傅庭筠这才知道,她请客的事已经传遍了傅家。
“……她们没有接到帖子,不好冒然而来,我却是仗着相公和你是同胞兄妹不请自来。”傅少奶奶笑着解释道,“只可惜你两个侄儿如今跟着他们的舅舅在读书,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要不然,我就带着他们一起来了。”很是可惜的口吻。
姑娘们出了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媳妇嫁了进来,却是傅家的人。傅少奶奶的到来,也侧面表明了傅家对傅庭筠这次重归的态度。
三堂姐、五堂姐和七堂姐也都是有娘家嫂子、弟媳的人,闻言不由面露几分愧色。三堂姐更是找了没有旁人的机会和傅庭筠说着体己话:“你还活着,就是我们知道了都大吃一惊,不免仔细地回想当年的事,更不要说几位嫂嫂和弟妹了,她们毕竟从外面嫁进来的,你的事,多半是听哥哥们、弟弟们说的,他们在外院,不像我们这些做姐妹的,是和你一起长大的,知道你的品性德行,你也要给她们一些时间才是。”
“我并没有怨怼。”傅庭筠笑着直言道,“姊妹间还有来和不来的,何况是嫂嫂和弟妹们?”
三堂姐听着微微颔首,露出欣慰的表情:“荃蕙,你长大了!”
说得好像她经历了很多的沧桑似的。
傅庭筠哈哈大笑,调侃道:“等我六十岁的时候,姐姐不过才六十六,我们都是鹤发鸡皮了,应该看不出什么差别了吧?”
三堂姐哭笑不得,道:“听你这句话,倒还像当年那个莽莽撞撞的傅小九!”
傅庭筠笑嘻嘻地挽了三堂姐的胳膊。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两人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
因为三堂姐和傅少奶奶的到来,家里显得有些拥挤,但也非常的热闹。
大家说说笑笑的,日子过得特别快,眨眼间的工夫就到了十月初二。
六堂姐、十堂妹和十一堂妹连袂而来。
院子里立刻变得更加喧阗起来。
大家互相打着招呼,问着彼此的近况,说着自家的丈夫孩子,叽叽喳喳的,让趴在栏杆上张望的春饼、元宵和呦呦张口结舌。
元宵有些苦恼地道:“爹爹不说是‘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吗?娘这样,可不是君子哦!”
“三姨母又不是男的!”呦呦立刻反驳道,“君子是男的。”
元宵不知道呦呦的话对不对,他朝哥哥春饼望去。
春饼觉得呦呦的话有道理,但又不想让说错话的弟弟在呦呦这个刚刚认识的漂亮表妹面前丢了颜面,为难间学着父亲的样子轻轻地咳了两声,正色道:“你们还小,长大就知道了。”
元宵闻言脸色大霁。
呦呦则有些生气地嘟了嘴,侧过脸去,想到自己是主人,决定再也不和这两个死板的表哥说体己话。
春饼却觉得有些对不住呦呦,流露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讨好表情低声地对呦呦道:“赵家表妹,你喜不喜欢兰花?我们家后院有个花房,我爹爹的兰花都养在那里。有绿云、宋梅、雪素、永福、凤尾……”
呦呦不想理他,道:“我不喜欢兰花。”
春饼一愣,有些为难地道:“那,那你喜欢什么?”声音越发的温和轻柔。
呦呦见他在自己面前姿态十分的低,不免觉得自己态度有些不好,表情渐渐缓和下来,道:“我喜欢凤仙花,可以染指甲。”
“哦!”春饼有些失望,“丫鬟们才喜欢凤仙花……到处开的都是……”
被用来和丫鬟比较,呦呦觉得这个表哥有点瞧不起自己,怒道:“我就喜欢凤仙花,还喜欢染指甲。”下颔不由扬了起来。
春饼见她突然发起脾气来,心里不由一阵惊慌,好在他自出生之日起就被父亲精心培养教导,很快镇定下来,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言一行,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有些不妥。
他很是后悔,忙道:“赵家表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凤仙花到处都有,不像兰花,长在清雅之地……”
不是说她像小丫鬟一样没见过世面是什么?
呦呦鼓了腮帮子。
又说错了。
春饼懊悔地想再仔细地解释一番,谁知道母亲的贴身妈妈却笑着走了过来:“大少爷,太太喊您呢!说是让您和二少爷过去给几位姨太太请安呢!”
他只得打住话题,牵了弟弟跟着母亲贴身的妈妈往正屋去。
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呦呦却已不见了踪影。
只有槐树黄色的枯叶,落了一满地。
春饼不由捏了捏拳头。
无论如何也要找个机会和表妹说清楚才行……否则她误会了自己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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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立祠
大人们都没有注意到小孩子的异样。
六堂姐、十堂妹和十一堂妹决定在傅庭筠家里多留两天,等八堂姐来。
十月初三,八堂姐依约赶了过来。
姐妹们见面,自然又是一番欢声笑语。
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何况她们都是在夫家说得上话的媳妇,有些还要主持中馈。最晚到的八堂姐最先提出告辞:“……弟媳连生了三胎,这才添了个儿子。我已经缺了洗三礼,若是满月礼还不到,只怕她会误会我心中不悦。”
八堂姐嫁过去就连着生了两个儿子。
傅庭筠很能理解。
吩咐郑三把给八堂姐的回礼帮着搬上了八堂姐雇的马车,送八堂姐到了大门口。
接着十一堂妹也要回去了:“……我婆婆正和大嫂斗法,我来时婆婆反复叮咛我早点回去,还指望着我助她老人家一臂之力呢!”说着,忍不住苦笑。
十一姐夫的亲生母亲是继弦,大哥却是前妻所生,婆婆待十一堂妹这个嫡亲的儿媳妇很好,却处处看她的大嫂不顺眼。
五堂姐忍不住叮嘱十一堂姐:“这种事,你还是少掺和为好。下辈们都睁着眼睛看着,小心以后有样学样。”
三堂姐就道:“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十一堂妹也不是小孩子了,她的事,她自有主张。你们不是那喝茶的人,不知道茶是冷是热,不要乱出主意。”
十一堂姐听着,感激地望了三堂姐一眼。
六堂姐和十堂妹是坐十一堂妹的马车过来的,自然也要结伴而去。
傅少奶奶见了,也跟着告辞。
傅庭筠和三堂姐、五堂姐、七堂姐把她们三人送上了马车。
第二天用过早膳,七堂姐向傅庭筠辞行。
傅庭筠知道七堂姐还要回去帮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叁叁过百日礼,也不留她,将准备好的回礼、给几个孩子的见面礼、给叁叁过百日礼恭贺一股脑地用箱笼装了,让郑三搬着扛上了马车。
“希望你姐夫能中一甲或是能点了庶吉士,到时候我带着孩子去京都看你。”七堂姐和傅庭筠依依惜别。姐妹两人都知道,就算是这样,能见面恐怕也是三年以后的事了。傅庭筠不由得泪盈于睫:“七姐姐,我在京都等你。”
七堂姐含泪颔首,上了马车。
傅庭筠站在大门口,直到马车驶出胡同口看不见,姐妹三人这才转回了正屋。
珍珠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太太,有位先生,自称姓姚,来找五姨太太。”
傅庭筠一愣。
五堂姐已是面如飞霞地“呸”了一声,道:“我不是说了十月中旬回去吗?怎么又急巴巴地赶了过来。也不见其他的姐夫、妹夫这样的。”一副觉得很是丢人的样子。
三堂姐捂了嘴笑。
傅庭筠这才反应过来。
赶情五姐夫见五姐姐久不归家,找上门来了。
她不由笑着吩咐珍珠:“那是我五姐夫。快请他到外间厅堂里坐,然后请吕老爷带着二爷陪着坐一坐。”
姐夫毕竟是外姓人,赵凌又不在家,她不方便见客。阿森是赵凌的弟弟,吕掌柜明面上是姨父,两人一起去见客,这也是很隆重的礼仪了。
珍珠应声退下。
却被五堂姐喊住。
她红着脸对傅庭筠道:“还是我去看看。你们也好见一见。”
傅庭筠自然应允。
尽管如此,还是吩咐珍珠去跟吕掌柜和阿森说一声。
不一会,阿森陪着个身材修长,相貌英俊,神色间却带着几分腼腆的年轻男子和五堂姐走了进来。
傅庭筠知道这就是五姐夫了。
忙带了孩子上前行礼。
五堂姐在一旁引见。
三堂姐也上前和五姐夫见礼。
五姐夫未语脸先红,有些害羞地给傅庭筠和三堂姐还了礼,温声地和孩子们打着招呼,从怀里掏了一个关节能活动的小小木雕罗汉给曦哥儿做了见面礼,一个用巴掌大小的西洋玩偶给呦呦做了见面礼,至于春饼和元宵,一个得了个按着尾巴就能跳的木雕青蛙,一个得了个会翻跟斗的木雕顽童。
四个孩子当场就眼睛一亮,欢喜得不得了,大声地喊着“五姨夫”,立刻对五姐夫亲近起来。
五堂姐在一旁看着微微地笑,落在五堂姐夫身上的目光柔柔的,比那三月的阳光还要明媚。
傅庭筠看着暗暗为五堂姐高兴。
因这两个见面礼不仅精巧,而且还很贵重,她曲膝行礼,和五姐夫客气了一番。
五姐夫显然不太擅长应酬这样的场面,神色间更添几分赧然,喃喃地道:“……我想着你们人生地不熟的,还要迁坟立祠,就没有带孩子,提前赶了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说着,瞥了五堂姐一眼,道,“我还带了家里两个得力的管事过来。”
向傅庭筠和五堂姐解释着自己突然出现的原因。
“知道了!”五堂姐温柔地应着丈夫,关切地问他,“你用过早膳了没有?”
五姐夫犹豫了片刻,这才道:“用,用过了。”
这个样子,分明是还没有用早膳就急着来见五堂姐了。
傅庭筠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她先是感谢五姐夫过来帮忙,然后笑道:“姐夫来了就是客,怎么也要添点。”说着,高声吩咐珍珠摆早膳。
五堂姐显然是知道自己丈夫的性子,没有出言推辞,而是道:“那我就陪你去用点早膳吧!”
五姐夫红着脸低声应了一声,和五堂姐去了外间的厅堂。
三堂姐则道:“我也想到你们是外来户,到时候迁坟没几个凑热闹的人怎么行?就事先和你姐夫商量了,等祭典过了我再回去。”
“三姐姐考虑得真是周到!”傅庭筠很是感激。
赵凌和赵家的人已经闹翻,她和傅家也没有来往,虽说有那些官场上的人来捧场,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怎比得上亲戚间的有来有往。
“如今我们家还戴着孝,要到明年二月间才行除服礼。”三堂姐见五姐夫赶了过来,少不得要为自己的丈夫辩解几句,“要不然,你三姐夫也跟着我一起来了。”
“三姐夫虽没亲至,却让两个孩子过来了。”傅庭筠能体谅三堂姐一家待自己的善意,“呦呦有了表哥,三姐姐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呢!”说着,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会好起来的。”三堂姐安慰着傅庭筠,“你马上又要做母亲了,九妹夫又打了胜仗,还有从龙之功,你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又道,“让傅家那些跟着人云亦云的人后悔去。”
傅庭筠不由笑起来。
五堂姐进来向她辞行:“……你姐夫来了,总不能也住在你这里。我已经吩咐管事找家离这里最近的客栈租个小院子,暂时在那里落落脚。”然后怕她担心,补充道,“我们姚家这几年生意做得不错,西安府也认识几个大东家,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们。”
三堂姐住在这里,五姐夫的确不方便住进来,而且五堂姐的话已经说出了口,她也不太方便插手,说了几句“若是有什么事,就跟吕姨父说一声,他是这里的老住户”之类的话,叫了雨微帮五姐姐收拾箱笼,安排人给和腾骥卫住在一起的姚家仆妇报信,待用了午膳,傅庭筠和三堂姐送他们夫妻二人出了门。
傅庭筠和三堂姐晚上就睡在一张床上说着体己话。
没两天,安心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太太,九爷明天一早到。”
傅庭筠忙将准备好的孝衣拿出来,杨柳胡同也摘了红,五堂姐得信也和五姐夫赶了过来。
五姐夫问:“石碑可准备好了?龟趺可合尺寸?”
赵凌的父亲追了三品的嘉议大夫,母亲封了正三品的淑人,坟茔的规模就要按正三品的品级来砌,这其中茔地七十步,坟高一丈二尺,石碑高三尺六寸,龟趺高三尺二寸,坟前可以立石虎一对、石羊一对、石马一对、石望柱一对,朝廷还要赏料价二百两,砌坟的工匠一百名。五姐夫是读书人,知道这些,才有此一问。
吕老爷忙道:“都准备妥当了,只等太老爷和太夫人的棺椁了。”
之后大家商量了些细节,约好了明天辰初在杨柳巷碰面,然后一起到西安府正东门等两位老人的棺椁。
翌日,他们辰初三刻就赶到了正东门,直到午初时候,才看见一队拉着马车、穿白着孝的队伍缓缓往这边来。
傅庭筠等人忙迎了过去。
她一眼就看见了走在队伍前面的赵凌。
他披着麻衣,人显得有些消沉,也清瘦了很多。
傅庭筠心中一突。
难道淞江之行不顺利?
闪念之间,赵凌的目光已经望了过来。
他的嘴角漾起一丝温煦的笑容,大步迎上前。
“阿筠!”赵凌的目光专注而认真,身边的人仿佛都不在他的眼中,“你还好吧?”说着,瞥了她的肚子一眼,“孩子还听话吧?”
这样的场面,应该肃穆些才是,可明亮而欢快的笑容还是止不住地从傅庭筠的眼里溢出来:“我很好!你瘦了很多……”话说出口,才觉察到有些话不太适合当着众人的面问,只得委婉地道,“你这一路上可好?”
赵凌听了,回过神来,一面笑道:“挺顺利的。”一面朝她身后望去,“呦呦和曦哥儿呢?”
听到父亲提到自己,被童妈妈抱着的呦呦挣扎着下地,跑上前抱了赵凌的大腿:“爹爹!”
赵凌哈哈地笑,一把抱起呦呦。
被高大的父亲抱着,看得更远,看到的东西更多。
呦呦咯咯地笑着,十分的欢快。
曦哥儿也跟着喊着“爹爹”,在雨微怀里扭着身子。
赵凌走过去也抱了曦哥儿。
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抱着儿子,两个小家伙的份量都不轻。
傅庭筠心痛赵凌一路奔波,笑着喝斥道:“好了,快下来,爹爹还有正事要做呢!”
呦呦乖巧地下了地,雨微则抱了曦哥儿。
傅庭筠向赵凌引见五堂姐夫妻:“……临潼姚家的长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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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顺利
赵凌听了很是诧异,随后又露出几分欣喜来。
人有五伦,若少了其中一样,难免会生出几分遗憾来。
现在傅庭筠有了亲戚走动,这日子就会多了几分踏实和热闹。
他从心底为傅庭筠高兴,更感激五堂姐和五姐夫能不顾傅家的态度认下这门亲戚,待五姐夫也就比平常待人更多了些许的热情,笑着给五姐夫作揖行礼。
妻子对这个死而复生的九妹的经历含糊不清,五姐夫知道这其中多半有些蹊跷,但在婆家争婆家的气,在娘家争娘家的气,妻子既然不说,他也不好多问。只是想着妻子看重这个九姨妹,虽然知道这个九姨妹不被傅家的人接受,但他做为丈夫,就应该和妻子站在一起才是。自己若是能在赵家的祭祀礼上出现,也算是为妻子撑腰,傅家的人纵然知道了,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好过多的责怪。
待真的来了西安府,看到那些平日趾高气扬的腾骥卫却低眉顺眼地充当着赵家的门房,他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妻子的这个九妹,嫁的是当朝正三品的武将,是天子的宠臣,朝中的显贵。
五姐夫不免心中忐忑。
若那赵凌是个骄横跋扈之人他又该如何是好?
妻子却想得简单:“他就是再骄横,也是你的妹夫,你怕什么?”又道,“若是如此,我们更应该有做姐姐、姐夫的尊严才是——傅家已经不认九妹妹,我们若是看着九妹夫是做官的就畏畏缩缩的,岂不是让人更瞧不起九妹?你直管当好你的姐夫就行了!”
他却不是这样想的:“九姨妹毕竟是和九妹夫过日子,只要他们好,我们忍着点也无妨!”
这个道理五堂姐也明白,不过是怕自己的丈夫受委屈,点了点头,含糊其辞地说了句“到时候再说”。
此时五姐夫见赵凌待他尊重有礼,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更加谦逊地给赵凌还了礼,温声问着赵凌这一路上的行程。
赵凌很简短地答了几句,傅庭筠向赵凌介绍三堂姐和春饼、元宵。
三堂姐匆匆行了个福礼就退到了一旁,春饼和元宵则恭恭敬敬地跪下去给赵凌行了大礼。
谁知道他赵凌是谁?三堂姐的两个儿子如此礼遇他,不过是因为傅庭筠罢了。
赵凌对三堂姐和五堂姐都充满了好感。
他亲手携了两个孩子起来,和蔼可亲地问着他们的名字,几岁了,都喜欢些什么。
两个孩子老成地一一回答着赵凌了问题,并没有因为长辈特别的亲切就露出雀跃的表情来。
赵凌不免有几分讪讪然。
傅庭筠不由抿了嘴笑。
赵凌就朝着傅庭筠招手:“我来给你引见一个人……”他的话还没有落音,他身后的人群里已走出来一个穿着读书人才能穿的襕衫,年约三旬,举止文雅的陌生男子。
他没等赵凌介绍,已恭敬地微笑着给傅庭筠行礼:“侄儿赵棋,见过九婶婶。”
傅庭筠大吃一惊。
赵凌笑道:“这是外六房的缜之。八爷身体微恙,不能再担任淞江赵氏的族长,大家公选缜之接任。我们虽然另立宗祠,但源出淞江,缜之这次助我千里迢迢地护送爹娘的棺椁北上,就是为了替我们开宗立祠正名。”
这么说来,淞江的事,已经按计划办妥了。
傅庭筠忍不住嘴角溢出一个笑意来。
她曲膝给赵棋行了个福礼,客气地道:“多谢族长!”
赵棋忙躬身给傅庭筠还礼:“不敢当九婶婶如此大礼。”又道,“我在家排行第十七,若是九婶婶不嫌弃,喊我一声十七就是。”
“那我就不客气了。”傅庭筠笑着,和那赵棋应酬了一番。
因傅庭筠在给公公婆婆选坟茔的时候,考虑到赵家的产业以东姜村为最多,最终选中了自家田庄旁的一块方圆约有百亩的下等田,他们还要立刻赶往东姜村,赵凌待他们话告一段落,笑着:“缜之之后会和我们一起进京,来日方长,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我们先去东姜村吧?再不启程,怕是要耽搁了吉时。”又请了三堂姐和傅庭筠同车:“……您比阿筠年长,阿筠如今怀着身孕,最怕颠簸。要不是因为这次是为父母迁坟,我无论如此也不会让她长途跋涉的。去东姜村还有半天的路程,路上还请您多多照顾。”
三堂姐听了欣然应允。
童妈妈抱着呦呦上了三堂姐的马车。
呦呦嘟着嘴,虽然心里老大不愿意,可知道三姨母是为了照顾母亲,还是温顺地坐在了元宵的身边。
元宵和她说着话:“我祖母去世的时候,我也去了祖坟,有好多墓碑,还有好多的树。我叔叔说,我们以后死了,也都要埋在那里。赵家表妹,你以后也要埋在东姜村吗?你害不害怕?我觉得有点害怕……”
呦呦听着毛骨悚然。但她见春饼正襟危坐在那里,明明支了耳朵听他们说话,却做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她就不想让元宵得意。道:“这有什么好怕的?我爹爹可厉害了!他连鞑子的首领都能抓住,皇上还赏了我好几匹尺头,娘说,过年的时候给我做了衣饰,我们进宫去给太皇太后谢恩。”
赵凌长期不在家,傅庭筠怕孩子对他生疏,常讲些赵凌的事给孩子们听。
元宵就露出艳羡的目光:“你还进过皇宫见过皇上,你可真厉害。”又道,“皇宫好玩吗?皇上是不是很威风?坐在金子做成的宫殿里,谁不听话就砍谁的脑袋……”
呦呦也没有见过皇上,在那里胡乱猜测:“那是当然了,皇上可是天子啊……”
元宵听着托了腮,羡慕地道:“当皇上可真是好了……”
两个小孩子胡说八道的,越扯越远。
春饼不由着起急来。
爹爹曾说过,天地君亲师,都不是可以非议的。
他不由得轻轻咳了一声,道:“胡说些什么!爹爹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小心我回去后告诉爹爹!”
元宵一听,忙乖乖地坐好,不敢再问。
呦呦顿时显得有些无聊,想到刚才元宵挨了春饼的训斥,怕自己主动搭讪连累到元宵,不禁对春饼更为不满,就悄悄地瞪了春饼一眼。
谁知道春饼正朝她望过来,把她的表情看了个正着。
非礼毋视,非礼毋言。
这是娘亲前两天刚刚教她的。
她这样瞪春饼,自然是不对的。
可春饼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望过来,把她逮了个正着。
呦呦恼羞成怒。
觉得春饼鬼鬼祟祟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侧过脸去。
春饼只觉得莫明其妙。
他不过是想和呦呦解释一下那天的事,怎么自己还没有开口,她就又生气了!
那到底还要不要解释给她听呢?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时候,可心底的不安却又让他觉得非说不可。
思忖了半天,春饼还是觉得这个误会越早解开越好,这样一来,呦呦也就不会生气了,也会待他如元宵似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拿出来了。
“赵家表妹,”他有些急切地道,“我听娘说,凤仙花又叫透骨草、金凤花,有很多种颜色,它还可以祛风止痛,活血消肿,是种很好的药材……”
呦呦暗暗鄙视这个表哥。
他竟然把这件事告诉了三姨母……刚才元宵不过是话多了些,他还威胁元宵要告诉三姨父……
她再也不想和他说话了。
呦呦喊着“童妈妈”,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长安?”
童妈妈一直笑盈盈地坐在旁边听着孩子们说话,闻言笑道:“妈妈也没有去过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到长安。要不,我问问赶车的?”
“好啊!”呦呦爬过去撩了马车的帘子,探出头去问车夫:“大叔,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长安?”
赶车的是沈家的一个下人,最是沉稳,所以三堂姐出门才带了他。
他听着笑道:“大小姐快到马车里去,外面风大,小心着了凉。”又道,“最多还有半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到长安了。”
呦呦缩回马车里。
童妈妈忙抱了她:“好小姐,妈妈帮你问就是了,你怎么自己跑出去了?”
呦呦笑嘻嘻地窝在童妈妈怀里不想起来。
童妈妈就抱着她哼着曲儿。
呦呦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春饼大为后悔。
直到到了东姜村赵家的墓地,他的精神还是怏怏的。
三堂姐还以为长子是坐车累着了,搂了搂他,柔声道:“还支持得住吗?”
春饼忙摇了摇头:“娘亲,我没事。”
三堂姐还想安慰儿子几句,那边赵家请来的道士、和尚已经开始做法事,咚咚咚的木鱼声,嗡嗡嗡的诵经声一阵阵地压了过来。
迁坟仪式正式开始了。
三堂姐只好放开儿子,走到了傅庭筠声边。
“你要是不舒服就不要勉强,”那些道士、和尚的响动太大,她只得对着傅庭筠的耳朵大声说话,“孩子最要紧。”
这个时候说话,只能用吼,让人看了不免觉得她不敬先人。
傅庭筠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三堂姐不再多说什么。
开坟、下棺、念悼文,立碑……一番工夫下来,已是黄昏时分。
傅庭筠等人重新上车,前往她在长安/县城置办的宅子里安歇。
三堂姐就低声问傅庭筠:“那个赵棋,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赵家的事,我怎么知道?”傅庭筠说着,朝三堂姐眨了眨眼睛。
“鬼机灵。”三堂姐不由失笑,随后又感叹道,“这么大的一件事都被赵凌不动声色地处置好了,难怪你对那赵凌心服口服,可见他是真有些本事。”
傅庭筠却是不依:“我敬他,却是因他待我好。”
这样的维护赵凌……三堂姐瞅着傅庭筠直笑。
傅庭筠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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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周末愉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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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送上门
依桐一家十日前已奉傅庭筠之命搬了进来,早早就把宅子收拾干净了,还临时招了几个老实本份又手脚勤快的妇人在家里帮佣,傅庭筠和三堂姐在内宅的正屋里说话的工夫,她们就又经收拾好了三堂姐和五堂姐的箱笼。
一路风尘仆仆,三堂姐和五堂姐向傅庭筠问清楚了明天的行程安排,就各自下去歇了。
一天没有好好和儿子说话了,三堂姐喊了儿子来问话;而五堂姐则向身边的人问起了五姐夫:“……还陪着九妹夫吗?”
她贴身的妈妈忙笑道:“正陪着九姨老爷在厅堂里和几位参议大人、副使大人、同知大人喝茶呢!”
五堂姐闻言不由眉头微锁。
那贴身的妈妈观颜知味,犹豫道:“要不,找个借口把大爷叫回来?”
五堂姐摇了摇头:“不用了——临潼的人都说我仗势辖制大爷……”
贴身的妈妈闻言自凛,正好丫鬟端了热水进来,忙笑着接了过来:“那我服侍太太梳洗吧?”
五堂姐微微颔首。
那妈妈松了口气,手脚麻利地忙碌起来。
五堂姐却支肘坐在炕桌旁沉思起来。
去参加赵凌父母迁坟的除了赵家的亲戚朋友,还有像长安/县令、陕西布政司参议、陕西按察使副使、陕西都司同知这样的官场中人,丈夫陪在赵凌身边,别人听说他和赵凌是连襟,对丈夫立刻热情起来。偏生丈夫不善应酬,几句话下来,那些人看出他是个老实人,又不过是临潼县的一个秀才,竟然有人对他吆三喝四的。丈夫本性善良,本来是想为赵凌撑腰打气的,心里虽然觉得委屈,但看在赵凌的面上,还是一一地忍了。
她看着心疼,却又没办法扭转,不由得暗暗着急。
而赵凌又一直被那些人围着……明天还要进行祭拜仪式,丈夫为了自己出头,她总不能还让丈夫继续受这样的委屈吧?
想到这里,五堂姐不禁有些头痛起来。
和五堂姐一样感觉头痛的还有长安/县的县令。
他和赵凌文武殊途,赵凌就算是做到了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和他的关系也不太大。可有些事,好的不灵坏的灵,他也不愿得罪赵凌。又想着到时候陕西境内肯定有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来参加赵凌父母的迁坟仪式,而这是赵家的白事,肯定不能安排酒宴,那些大人一天劳顿下来,大冬天的,谁不想喝口热汤吃口热菜,到时候自己在县衙备下丰盛的酒宴,把那些来参加迁坟仪式的大人物请到县衙去安歇,总能搭上一、两个关系。
谁知道当他提出来让大家去县衙歇息的时候,却被陕西都司的同知吴昕给拒绝了。
吴昕就是当日就是帮着赵凌办理入籍手续、帮赵凌活动了个总旗职务的人。虽说办这些事都是看在当时还在潜邸的十六爷的面子上,而他也作为皇上的人很快被提升为陕西都司的同知。可人的欲望都是无止境的,在同知的位置上坐了几年,他又通过一些渠道隐隐得到陕西都司指挥使李汝谨年后即将调任广东总兵的消息,不免就有“如果能升一升就好了”的念头。
正如想瞌睡的遇到了枕头。
赵凌突然要把父母的坟迁至长安/县,还要在长安/县自立门户。
他喜出望外。
他虽然也是从皇上潜邸出来的,可时过境迁,又是外臣,哪里比得上秦飞羽等做了天子近臣的人得皇上青睐。本想走走秦飞羽甚至是莲生的路子,可秦飞羽说了,他现在掌管着腾骥卫,庙堂中的事不好插手,而莲生,当初自己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现在去求他,只怕未必会卖自己这个面子。现在赵凌要来陕西了,又是私事,自己当初也和他有点香火缘,凑上去也不惹人猜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探探赵凌的口气——何秀林通过赵凌的关系谋得了榆林卫都指挥使的差事,整个陕西官场十之八九都听说了,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听说赵凌家里有事,都要来凑个热闹的缘故。
长安/县令不由在心里把吴昕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偏偏吴昕说得理直气壮:“我们是祭拜赵伯父、赵伯母,等哪天来长安/县做客,再来打扰县令大人也不迟。”
其他的人听了,就算有人想去的也不好意思去了。
长安/县令在心里暗骂:“什么时候赵凌的父母成了你的伯父、伯母!”都说武将耿直,这个吴昕怎么看也没有半点耿直的味道。”
吴昕自然不知道长安/县令在想些什么,笑着倾身对坐在他上首的赵凌笑道:“说起来,我们也有五、六年没见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兄弟好好聚一聚。”
赵凌有些惊讶吴昕对自己的热情。
不过官场上的事,花花轿子人人抬,这种锦上添花的事他也不会排斥。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当初若不是吴老哥,我的事也没那么顺利。”是指后来吴昕将金元宝、杨玉成等人都安排在了庄浪卫。
吴昕心里明镜似的,笑道:“我们兄弟,客气什么。”
旁边的人见他们言语间显得很是相熟,待到依桐指挥婆子们收拾好了各位大人安歇的厢房,让丫鬟们来请赵凌示下,那些大人们依次散去而吴昕却拉了赵凌去书房,都只当他们去叙旧,并没过多地怀疑什么。
赵凌自己当然知道自己和吴昕没有这么深的交情,所以当吴昕委婉地说出李汝谨之事,并道:“……若是赵老弟来陕西,那就好了。”他半是认真半是开着玩笑道,“凭你我的交情,老哥我也可以跟着沾沾光了。”
李汝谨是去接陌毅叔叔的手,陌毅的叔叔被调到京都任五军都督府的都督。这对一家出了两个总兵的陌家来说,是件好事。
赵凌听陌毅说过。
他只是没想到吴昕这么快也得到了消息。
想必他在京都也有自己的关系网。
赵凌立刻明白了吴昕的言下之意。
他直觉就想拒绝。可转念却想起了远在凉州的西平侯。
没有谁能在羞辱了他的人之后还能安享荣华富贵,特别是那个受辱的人还是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傅庭筠。
冯虎虽死,却不足以消除他的愤怒。
他突然间心念一转。笑道:“不瞒吴老哥说,有这样的机会,谁不想?不过,我的事吴老哥也应该知道,先不说我和冯家不和,就是西平侯和我,也因为当初颖川侯之故有些罅隙,若是主动求来,只怕皇上心中不悦。恐怕要让吴老哥失望了。”又道,“倒是吴老哥已是正二品的同知,李大人若是离开陕西,吴老哥再进一步也是顺理成章之事,您又是服侍过皇上的人……”说到这里,他拖长了尾音若有所指地望着吴昕,半晌没有做声。
吴昕心中一跳,却佯装无奈地长叹了口气,怅怅道:“我何尝不想,却是少了推荐之人……你也知道,皇上这些年最忌讳的就是外任的武将结交京都的文臣……我是服侍过皇上的人,越发不敢越雷池一步了。”
“那倒也是。”赵凌微微点头,表示理解,然后露出些许可惜的神色,端起了茶盅。
吴昕见赵凌没有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心里不免着起急来,加之过了今晚,以后他未必有这样的机会、这样的气氛和赵凌说这样的话,言词之间就急躁了些,道:“赵老弟,秀林老弟前些日子来陕西办事,我们兄弟聚了聚,曾说起过老弟,他赞不绝口。我久不在京都走动,有些事有心也无力,还请老弟帮着周旋一二——至于冯老三和西平侯那里,西平侯是开国功勋之后,不敢给赵老弟打包票,但冯老三那里……我回去就帮赵老弟出了这口气,老弟有什么打算,直管跟我说。”
赵凌听了笑道:“吴老哥言重了。想当初我都没有和那冯老四计较,现在就更不会和他冯老三一般见识了。”言下之音,却是想找西平侯的碴。
吴昕想到西平侯的那些破事,咬了咬牙,道:“西平侯那里,本就有何福压着,我这边给他添点稻草就够他受的了。只是到时候朝廷集议,赵老弟得给我撑撑腰才是,我可没何福那底气,顶不住朝廷那帮阁老!”
条件就算是谈妥了。
赵凌微微地笑:“若是西平侯问起,你就说是受我所托就是了。”
吴昕愕然。
赵凌淡淡地道:“让他吃了亏却不让他知道是谁干的,他怎么知道错在哪里?我的乐趣也少了很多。”
说这话的时候,他表情很平静,语气也很温和,可不知道为什么,吴昕却感觉到赵凌全身都散发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强大自信。
那可是西平侯啊!
他哪里来的这么大把握?
吴昕想到何秀林。
突然间心跳如擂鼓。
难道自己的机会真的来了……就算是以冷静著称,在正一品的引/诱下,他还是忍不住露出惊喜的表情。
※※※※※
赵凌在长安/县停留了七天,处理好了父母迁坟的事,就准备赶回京都。
临行前他邀请五堂姐:“……阿筠身体不适,要在杨柳巷歇息几天后才启程。五姐姐若是没什么事,不如随阿筠去京都吧?你们姐妹既可以多聚些日子,五姐也可以去看看京都的风土人情,正好也见见大通号的叶三掌柜。”
他这是想诱/惑自己护送九妹妹回京呢!
五堂姐不由失笑。
但一想到赵凌在他们住进长安/县宅子的第二天早膳时就以长幼有序为由请五姐夫坐了首席,她就没办法拒绝:“好啊!我正好想认识认识名满西北的叶三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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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回京都了……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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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回家
安排好了傅庭筠的行程,赵凌松了口气,开始着手回京都的事。
三堂姐带着两个儿子来向傅庭筠辞行:“……以后有机会,再去京都看你。若是生了,就差人来给我报个信。”
三堂姐是当家的宗妇,能这样和她相聚一番,已是不易,怎好再留她?
傅庭筠点头,殷殷叮咛:“如果走得开身,到时候来喝孩子的百日酒。”
三堂姐应了。
傅庭筠两口子和五堂姐两口子送三堂姐母子到了大门口。
一辆黑漆平顶齐头挂着鹦鹉绿潞绸夹帘的马车慢缓缓地驶了过来。
正要上马车的三堂姐微微一愣,春饼和元宵已跳了起来:“是我们家的马车……”元宵更是雀跃着朝那马车跑了过去,“肯定是爹爹来接我们了!”
赶车的人看见元宵跑过去,远远就将车停了下来,车夫从车辕上跳了下来,一把就抱住了元宵:“二少爷,您仔细摔着!”
元宵却不顾这些,冲着车帘只喊“爹爹”。
车帘这才撩了起来,下来个神色冷峻严肃的中年男子。
他中等个子,白净的面孔,体态壮实,举手投足沉稳而坦荡,显得很是儒雅。
见元宵在车夫怀里扭着身子,他低声喝斥道:“还不快快站好了,这样的闹腾,成何体统!”
元宵一听,立刻乖乖地溜下了车夫的身子,垂手而立,恭地喊着“父亲”。
傅庭筠看着汗颜。这才明白春饼和元宵为何小小年纪就已经像个小老头似的了。
大家已明白来者何人,赵凌更是热情主动地走上前边行礼边喊着“三姐夫”。
三姐夫彬彬有礼地给赵凌还了礼,称了声“九妹夫”,又道:“恕我有孝在身,不便登门。”
“三姐夫哪里的话,”赵凌客气地笑道,“本应该亲自去韩城拜祭太夫人一番,只是琐事缠身,无暇顾及,长子又年幼,只好让我二弟代我去趟韩城,还望三姐夫不要见怪才是。”
两人在那里互相谦逊了半晌,还是五姐夫轻轻地咳了一声,两人这才打住话题。
五姐夫趁机上前给三姐夫行了礼。
三堂姐这才有机会带着孩子拜见夫君,给夫君引见傅庭筠等人。
赵凌请了三姐夫进屋喝杯茶:“……怎么也要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三姐夫略一思忖,点了点头,笑道:“那就打扰了!”
“三姐夫太客气了。”赵凌笑着应酬着,一行人少不得又折回去重新在厅堂坐下,丫鬟们上茶上点心,赵凌和三姐夫彼此询问着彼此的情况,怕冷落了五姐夫,也不时和五姐夫搭上几句话,眼看着太阳升了起来,傅庭筠留了三姐夫一家:“用了午膳再走也不迟。”
三姐夫没有推辞。
傅庭筠忙吩咐郑三娘办了桌素席。
又不喝酒,不过半个时辰就用完了饭,赵凌等人送了三姐夫一家上了马车。
三堂姐和三姐夫坐了三姐夫的马车,两个孩子上了三堂姐的马车。
马车很快就驶出了杨柳胡同。
三堂姐就道:“你怎么突然来了西安?”
“明年开春就要除孝了,”三姐夫淡淡地道,“听说师座过些日子要回乡祭祖,所以过来和金大爷打个招呼。”
三姐夫所说的师座姓金名铿,字恪纯,原武英殿大学士、礼部尚书,现任大理司正卿,陕西西安府人,甲戌科主考官。
金大爷,是指金铿的长子。
虽然金大人今非昔比,但金大人任京官二十几年,还是有些影响力的。丈夫出仕,如果能得到他的推荐,那就再好不过了。
三堂姐不由抿了嘴笑。
那金大人十二月才回西安府,现在来拜访,是不是早了点?
这人就是这样,明明来接她和孩子,也要找个自觉冠冕堂皇的由头。
她俏皮地问:“那相公的事办妥了没有?待金房师回西安的时候,相公还要再来吗?”
“自然是要再来。”三姐夫微微有些不自在,轻轻地咳了一声,道:“找人办事,哪有那么简单的?我这次来只是提前和金家的人说一声而已,免得到时候突然来访,显得突兀而已。”
是吗?
三堂姐眨了眨眼睛。
三姐夫忍不住低声道:“你,你这些日子和孩子们可还好?”
“挺好的。”三堂姐笑得越发厉害,“若不是惦记着你,我就和五妹妹一起护送九妹妹回京都了!”然后解释道,“九妹妹怀着身孕呢!”
说到这里,想起自己还没有向丈夫解释九妹妹的“死而复生”,又想到丈夫性情一向端方,行事缜密,五堂妹编的那些话未必就能糊弄得了丈夫,如果丈夫因此而看不起九妹妹……她不禁为难起来。
“相公,”她吞吞吐吐地道,“九妹妹的事,有些复杂……”
她刚说了个开头,三姐夫已朝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不用多说。既然你能丢下家里的事来给她捧这个场,想必她也是个贤良惠德的女子。大家既然沾亲带故,就当着亲戚来走好了。”
三堂姐愣住。
三姐夫的眼底漾开一波笑意:“我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你不成?”
“相公!”三堂姐有些激动地喊了一声,眼眶有些湿润。
※※※※※
五堂姐既然要去京都,五姐夫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去吧?何况这一去一来最少也得月余,他们势必得在京都过年了,家里的长辈那里无论如此也得交待一声吧?
五姐夫先回了临潼。
阿森则代表赵凌去祭拜了三堂姐的婆婆。
好在还有“去拜会大通号叶三掌柜”这个借口,姚家父母虽然心中不悦,但儿子坚持要去,孙子和孙女都会留在家中,最终还是勉强点了头。尽管如此,姚父还是怏怏然地说了句“你以后还是将心事放在科举上为好”。
所以等到傅庭筠等人启程时,已是十月二十日了,待到达京都,已是腊月二十一。
望着京都雄伟的城墙,五堂姐不由庆幸地笑道:“还好赶在小年之前到了京都,要不然,这年可就得在路上过了。”然后想到这几天一直在赶路,又问傅庭筠,“你还好吧?”目光落在了她已经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
“没事。”傅庭筠笑道,“月份轻的时候都没什么,何况是现在?”
“也是。”五堂姐笑道,“我们姊妹怀相都挺好的。我怀冉冉的时候,四堂姐来看我,说起她怀孩子那会,每天晨昏定省,还服侍四姐夫挑灯夜读,还不是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停了下来,郑三隔着帘子道:“太太,九爷来接您了。”
傅庭筠很是意外。
赵凌还在京都?
他怎么没有回宣府啊?
她忙撩了帘子,就看见赵凌戴着黑貂毛的暖耳,穿着宝蓝色的纻丝袍子,正和马车旁的五姐夫说着话呢。
跟在她身后朝外张望的五姐堂猝然间低低地“哎呀”了一声,道:“你们家那位,可戴上貂毛暖耳了!”
当朝有定制,三品以上官员才能戴暖耳,貂毛更是皇家御用之物。
傅庭筠深知赵凌的性子,决不可能做出这样张扬的举动来,笑道:“或许是皇上御赐的?等会我问问他。”
说话间,赵凌已经看见了傅庭筠。
他一边笑吟吟地和傅庭筠打着招呼,一边和五姐夫走了过来。
“五姐姐一路辛苦了。”他先朝着五堂姐揖了揖,这才温声问傅庭筠,“这一路上可好?孩子听话吗?家里的年货都准备好了,年节礼也都照着你往年的单子送了,王夫人还给我们和孩子们做了好几套过年的衣裳……”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言下之意是过年的事你不用管了,我都办妥了。
傅庭筠心里平添些许的狐疑。
赵凌很关心她,也很体贴她,但他平日里并不是个会关注这些琐事的人,何况像这样欲盖弥彰般的当着客人的面絮叨……
念头一闪而过,傅庭筠微微有些发愣。
不错,就是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赵凌到底想掩饰什么呢?
傅庭筠不禁有片刻的沉思。
身后的五堂姐已在她耳边低声笑道:“九妹妹,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有多少男人愿意做这些事?”
傅庭筠闻言一震,忙收敛了心思,笑着回头朝五堂姐点了点头,然后表扬着赵凌:“在路上还和五姐姐说着家里没有准备年货,不知道今年的这个年怎么过好,没想到九爷什么都安排妥当了。还好九爷想得周到,要不然,今年可真要打乱仗了。”
赵凌听着呵呵地笑,道:“快回去吧!城门口冷,小心着了凉。”
傅庭筠点头。
众人回了史家胡同。
地龙已经烧起来了,屋里温暖如春。
赶了月余的路,骤然回到这样的环境,大家都不禁舒服地舒了口气。
待梳洗完毕,草草的用了晚膳,大家都早早地歇下,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陆陆续续地起床。
赵凌和五姐夫去了大通号京都分号,郑三娘和雨微在厨房里清点年货,珍珠在给呦呦、曦哥儿试过年的新衣裳,五堂姐和傅庭筠一左一右地依在临窗的大炕上,说着五姐夫去大通号的事:“……叶三掌柜是大通号的传奇人物,几起几落,却始终屹立不倒,是个十分了不得的人,九妹和叶三掌柜的交情到底如何?这些日子你想必也看出来了,你这个姐夫,是个实在人,我怕他会在叶三掌柜面前露怯!”
“五姐姐放心好了,叶三掌柜和我们家九爷是过命的交情。”傅庭筠向她保证,“和我们家也是通家之好。”她看五堂姐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索性道,“再说了,有赵凌跟着,会出什么事啊?京都的铺子,过了小年才关门,眼看着要过年了,五姐夫和五姐姐还没有做过年的新衣裳,我们不如到街上去逛逛,看有没有五姐姐看得顺眼的东西。反正家里的事有雨微,也没什么要我操心的。”
五堂姐正要应承,砚青匆匆进来禀道:“太太,外面有位姓李的管事,说是陕西同知吴大人家的管事,奉了吴大人之命,特来恭贺我们家大人荣升贵州总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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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升迁
傅庭筠大惊失色,差点就跳下了炕:“你说什么?九爷升了贵州总兵?怎么没人告诉我?”
砚青胆怯地望着她,一声也不敢吭。
她的心愿是能和赵凌长相厮守。
难怪赵凌一见到她就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的话。
傅庭筠不由得苦笑。
他知道她的心愿,她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心愿?
或许是少失怙恃的缘故,赵凌把她和孩子看得特别的重,不管公事如何的忙碌,每十天定会写一封书信回来;只要有机会,就争取回京都和他们团聚;若是回到了家里,不要紧的应酬都会推掉,在家里陪着她和孩子,或是带他们出门走一走……
宣府离京都不过十几天的路程,当年陌毅力邀赵凌给他做副手,面对皇上的询问,赵凌都婉言拒绝了,何况贵州那么远,就算是升迁,也未必是赵凌心甘情愿去的。这一点,傅庭筠还是有把握的。
赵凌也太小心翼翼了。
她虽然想丈夫留在身边,可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难道还会因此而责怪他不成?
念头闪过,傅庭筠表情微滞。
不对!
赵凌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她会怎么想,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根本就不必在她面前一副心虚的样子。
或者,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
傅庭筠想到这些日子大家对赵凌的赞扬……她立刻心如擂鼓。
难道,难道他这并不是寻常的升迁?而是要他去打仗……
怀疑一起,傅庭筠已坐立不安。
恨不得立刻叫了赵凌来问个明白。
耳边却传来五堂姐又惊又喜的声音:“九妹夫升了贵州总兵?真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回来这么久了,怎么也不透个音?他做事可真是沉稳!”又道,“这里又没有外人,难道告诉了我们还怕我们到处乱嚷嚷失了端方不成?”说笑间,这才发现傅庭筠和砚青的神色都有些不对,她戛然止住了话题,愕然道:“九妹妹,出,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傅庭筠不想五堂姐担心,道,“这件事我也才刚刚听说。”
五堂姐嫁到姚家不过几年,以一介女流的身份参与姚家的庶务,也是极其伶俐之人。不过是姊妹间从小一起相处,不惯于把外面的那一套用在姊妹的身上而已。闻言略一思忖已明白赵凌的升迁未必是件喜事,忙转了话题,不再提及这件事。但等到五姐夫和赵凌晚上回来,她立刻把身边服侍的都打发下去,问起赵凌升迁的事来:“……你可知道?”
五姐夫露出恍然的表情:“难怪叶三掌柜会恭喜九妹夫,原来是为这件事。”他又道,“不过当时九妹夫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叶三掌柜也就没有再提,我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事要避着我,我还寻了个理由上了趟茅房。”他说着,奇怪道,“升迁是件好事啊?为何九妹夫神神秘秘的?难道是正式的公文还没有下来?也不对啊!远在陕西的吴大人都知道了,可见这件事早就公之于众了……可他为什么不做声呢?贵州那么远,蛮夷又多,位置又偏僻……难道九妹夫是被发配到了那里……”
五堂姐只觉得丈夫越说她越糊涂,索性叫了贴身的妈妈:“九妹夫升了贵州总兵九妹妹却没有喜色,你明天出去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妈妈应声退下。
五堂姐坐在镜台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头发。
九妹妹的经历已经够坎坷的了,可不能再遇到什么糟心的事才好。
五姐夫却兴奋地谈论着今天赵凌带他去见叶三掌柜的情形。
他有些激动地挨着五堂姐坐下,目光明亮而耀眼。
“你今天怎么没有问我去见叶三掌柜的情形?”他抑制不住高兴滔滔不绝地道,“我跟你说,九妹夫和叶三掌柜的关系真的很好,一听说是九妹夫来了,叶三掌柜本来正和亨通号的东家谈生意,亨通号你也知道,是江南最大的锡器商家,上次我们就是走通了亨通号西安分号二掌柜的路子才拿到了亨通号那批新出的锡器……叶三掌柜丢下亨通号的东家就匆匆迎了出来,还一路把我们请到了他分号后面自家的小书房里,叶三掌柜的两个儿子都出来拜见九妹夫,还称九妹夫为‘叔叔’,”说到这里,他不禁感叹道,“你都不知道,叶掌柜的长子看上去比九妹夫好像还要大上两、三岁的样子,我当时很想问问他生庚,可见他一脸恭敬地给九妹夫行礼,知道我和九妹夫是连襟后又恭顺地把我也称为‘叔叔’,我又有些不好意思问……”
五堂姐听着又好气又好笑。
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事无巨细说一大通。
她脑子里全是傅庭筠面露忐忑时的表情,哪里麻烦听他说这些。就笑着问他:“你只告诉我叶三掌柜知道你是九妹夫的连袂后都说了些什么就行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五姐夫听着有些不悦,道:“人家叶掌柜这样礼遇我们,全是看在九妹夫的面子上,你怎么能不关心事情的缘由,只是一味地问我们家都得了些什么好呢?”
五堂姐哭笑不得。只好耐着性子道:“我这不是看着天色太晚了,怕你们明天还有什么事,所以长话短说吗?”然后又从善如流地道,“那你告诉我,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五姐夫这才神色微霁,也不再纠结那些细枝末节,把叶三掌柜的承诺告诉了五堂姐:“……以后我们姚家可以直接向大通号拿货,而且都按最低的折扣价卖给我们。”
五堂姐就算心里牵挂着傅庭筠,听了五姐夫的话也不由得喜上眉梢。
姚家是做南北杂货的,大通号也做,而且因为大通号有自己的船队,在外关和海外都有贸易,因此品种十分的齐全,不过这些年大通号越来越兴旺,精力主要放在了银楼、钱庄、漕运、海运等生意上,杂货只做批发。姚家在临潼虽然是大户,可搁在大通号眼里,连大商户都算不上,又怎么可能拿到比较好的折扣?
现在有了大通号做后盾,别的不敢说,姚家在西安府站住脚那是迟早的事。
丈夫不是做官的料,就算是科举考出来了,在仕途上也未必有所见树,说不定还会受官场上那些陋习的影响纳妾养小,哪比得上现在,一夫一妻,恩恩爱爱,孩子都是自己的。
五堂姐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勉强丈夫科举,随他的性子想在家里吟诗作画、莳花弄草。
只是这样一来,随着孩子渐渐大了要读书举业,公公婆婆年纪大了要看病吃药,赚钱的官家生意他们捞不到,要保住这份家业有些艰难。
而现在有了赵凌的这番引荐,她就可以慢慢把姚家的生意做起来了。
五堂姐不由眉飞色舞,道:“我这就给婆婆写封信,把这件事告诉她老人家。”也顺便让家里的长辈知道,这全是她娘家妹子帮的忙。到时候她和傅庭筠有来有往,老人家就算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也不好说什么了。
五姐夫却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既然受了赵凌的恩惠,自然是要跟家里的长辈禀一声,以后有机会也能报答一二。忙不迭地点头同意了,道:“我也给爹爹写封信,把这件事告诉他老人家。”
五堂姐自然不会反对,亲自帮五姐夫磨墨,给家里写了两封书信,然后夫妻俩躺在床上憧憬了大半夜,直到上眼皮和下眼皮打起架来,才打住了话题。
第二天用过早膳,五堂姐贴身的妈妈就来回话了:“……说是贵州那边的蛮夷造起反来,几个县令都因围城而亡。皇上震怒,亲自点了九姨老爷去贵州当总兵,和那些蛮夷人打仗。九姨老爷怕九姨太太担心,所以不敢吭声……”
“你是听谁说的?”五堂姐错愕道。
“大家都知道了。”那妈妈道,“说是皇上特旨,过了正月初三就启程。九姨太太已经吩咐雨微姑娘给九姨老爷收拾箱笼了。”
五姐夫在一旁听着不住地点头:“九妹夫这个人真是不错……实在不行,辞官就是了。”
九妹妹现在心里恐怕像乱麻似的。
五堂姐生怕丈夫当着傅庭筠和赵凌的面也说出什么不搭调的话来,忙拉了丈夫:“我们都是普通百姓,哪里知道官场上的事?你可别乱出什么主意,要是害了九妹夫我可不依你。”
五姐夫听着吓了一大跳,想想也觉得有道理,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丈夫答应的事是从不食言的。
五堂姐松了口气,问那妈妈:“九姨太太现在在干什么呢?”
她也过去帮帮忙吧!
“正和九姨老爷在内室说话呢!”妈妈说完,迟疑道,“或者是之前一直瞒着九姨太太,如今九姨太太知道,生气了,九姨老爷正在给九姨太太赔礼呢,所以大表小姐,大表少爷都被近身服侍的人抱了在耳房里玩呢!”
“不许胡说八道。”就算是这样,这种话也不能说出来,要不然傅庭筠的名声得被传成成什么样子了?五堂姐喝斥着贴身的妈妈,“九姨老爷马上要去贵州了,千里迢迢的,通封信都不方便,家里的事怎么也得交待一声……你怎么净往些乱七八糟的事上面想?”
那妈妈不敢申辩,忙低声唯唯认了错。
五堂姐这才面色一缓,让她退了下去。
那婆子不免在心里嘀咕: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那个叫珍珠的丫鬟说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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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的放假通知出来了,要休息八天啊……别人都计划着出去玩,我却躲在角落里扳着指头数得写多少文~~~~(>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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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平安符
这边五堂姐在心里嘀咕着什么时候去见傅庭筠合适,那边傅庭筠正抱着赵凌的腰伏在他的肩头大哭。
赵凌眼神一黯,低低地喊了声“阿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傅庭筠闻言抬起头来,掏了帕子擦着自己的眼角:“我知道,你也不愿意,我也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哭哭啼啼的……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说着,又紧紧地搂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你一定要好好的,”说完,又怕他被她的温情打动,心里惦记着他们母子,打仗的时候畏手畏脚因而失了果断打了败仗,忙改口道,“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呢!你去宣府的时候我还不是把家里照顾得好好的……”说着,忍不住亲了亲他的下颌,两人之间立刻平添了几分旖旎的气氛,她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喊着“九爷……”撒娇般的透着几分娇憨。
那一声声充满了柔情蜜意的呢喃,让赵凌胸口热热的,让他片刻也不想离开眼前的这个人。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仿佛要把她镶进自己的身体般,他也紧紧地搂住了傅庭筠:“你放心,我定会平安回来的。皇上蛰伏了这么长的时间,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是到了整理吏治的时候了,这一仗不过是个由头,皇上就是想看看,庙堂之上还有哪些杂音……所以不管是胜还是败,皇上都已有了万全的准备……当然,打胜了更好……气势如虹,是吉兆,皇上办起事来会更顺利些……若是败了,不过就是回京都,被贬为庶民……”说到这里,他突然笑道,“你到时候可别舍不得京都的繁华盛景啊!”
傅庭筠知道他这是想缓和气氛,想逗自己开心。
可她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你少糊弄我!”傅庭筠嘟了嘴,“战败了的统帅有几个能落得个善终的?我不求你升官发财,日日夜夜祈祷只求你能平安归来!”
看傅庭筠这样的沮丧,赵凌不禁后悔刚才的那一番玩笑,扳了她的肩膀望着她美艳如花的面庞笑道:“我还准备给你挣个二品夫人的诰命回来呢!你可不能打击我的士气。”
傅庭筠不禁失笑:“又哄我?婆婆不过是三品的淑人,我哪里就能做那二品的夫人!还好我读了几天书,要不然,恐怕要被你哄得以为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赵凌见她暂时不想这些了,心里一阵高兴,笑着和她打趣:“虽说‘人从书里乖’,可我看就未必。”然后说起他们初识时的情景,“若是寻常女子,遇到我这样的匪人,岂有不报官?可见你不是书读多了,而是人太聪明的缘故。一看就知道我是好人。”
傅庭筠忍俊不禁:“你这是在捧我还是在捧你自己?”
赵凌哈哈大笑。
傅庭筠又说起赵凌去贵州的事来:“这仗这么重要,就不能让陌毅去?你继续给他当助手好了!”
赵凌听着不由冒冷汗:“皇上就是想趁机让我脱离陌家的影响,又怎么会答应让我去给别人做副手呢?再说了,皇上也不是无的放矢。当初隆平侯南下的时候,我不是做了总营官吗?我对那边的情况也比较熟悉,你就坐等着我大捷的消息好了。”心里却道,果真是关心则乱,阿筠自己身陷囹圄时都那么的冷静理智,现在他不过是独自领军,她就慌成了这样——今天净说些稚气的孩子话……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了在阿筠的心里,他比她自己还要重要呢?
这么一想,赵凌搂着傅庭筠的手臂不由得又紧了几分,脸也贴在了傅庭筠的脸上:“阿筠,乖乖,我不会有事的。”
傅庭筠咬着唇点了点头。
像是在赞同赵凌的话,更多的,却像是在说服自己。
突然间,她感觉到肚子一动。
紧贴着她的赵凌也立刻感觉到了。
他微微一愣,旋即就笑了起来:“我们老三生气了——爹爹和娘亲只顾着说话,把他给忘记了!”说完,又兴致勃勃地把傅庭筠扶坐在了一旁的炕上,半蹲着摸着傅庭筠的肚子,“刚才他好像踢的就是这里……你说,他会不会是个小子啊?这么顽皮!要是个姑娘可就糟了,你得好好教养她,免得长大了嫁不出去……”
傅庭筠也觉得好笑,道:“呦呦五个月就开始动,曦哥儿却懒得很,到了八个月才开始动,我一开始还担心这孩子有什么事……这个已经六个月,不算晚了。”
赵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愧色:“老三出生的时候,我又不在家……”
“你在家能干什么啊?”傅庭筠知道这是丈夫的一个心结,佯做出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来宽慰他,笑道,“你只要像从前一样,每隔十天就写封信回来,我读给孩子们听,让他们也知道爹爹虽然远在千里之外,却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他们!”
“一定,一定。”赵凌忙保证道,“虽说贵州路途遥远,但兵部的公文通常月余就能到达。我已经跟林迟嘱咐过了,你有什么事,就让人给他带话,他会夹在兵部的公文传交给我的。”
傅庭筠点头。
安心隔着帘子禀道:“九爷,太太,金大人和杨大人来了。”
傅庭筠有些意外。
赵凌悄声道:“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我问过他们愿不愿意跟我去贵州,两个人都当即就应下了,攘外必先安内,我觉得他们应该先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再说,想必他们两人是来回我话的。”
“那你快去吧!”傅庭筠帮着赵凌整了整衣襟。
赵凌亲了亲傅庭筠的面颊,这才出了门。
随后五堂姐就到了,直言道:“九妹夫去贵州的事我也听说了,九妹夫是个有能力的人,你也不用太担心。”
自家姊妹面前,傅庭筠也就不掩饰了,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只是心中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想去庙里给他去求个平安符就好。”
“我陪你一起去吧!”五堂姐也觉得这样好些,“不知道京都的禅寺哪一家的平安符最灵验?今天是小年,明天我们再去吧!”
五堂姐和傅庭筠想到一块去了。
她跟赵凌一说,赵凌心想着觉得天寒地冻的,又是年节上,庙里冷冷静静的,还不如过了年再去,还能赶个庙会什么的,但看见傅庭筠眉宇间隐隐有几分忧虑,忙笑着应了:“就去潭柘寺吧?我陪你一起去。还可以去看看肁先生,向他求教一下贵州的事。”
傅庭筠听了心中欢喜。
只要是对赵凌有利的事,她都愿意去做。
“好啊!要不要带了呦呦、曦哥儿一起去?”
“天气太冷,孩子还小,就留在家里吧。”赵凌笑道,“我们和五姐夫他们一起去。到时候我去见肁先生,让五姐夫陪着你们拜拜菩萨。”
“不行!”傅庭筠道,“你也要去拜拜菩萨,让菩萨保佑你平安顺遂才是。”
“好,”赵凌爽快地笑着应道,“我到时候也和你一起给菩萨磕了个头,让他保佑我们全家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傅庭筠笑盈盈地点头,吩咐下去,第二天一大早,考虑到五姐夫不会骑马,大家分坐两辆马车去了潭柘寺。
正和赵凌所料的那样,潭柘寺里冷冷静静的。
在大雄宝殿上过香,得了消息的主持大师带着知客赶了过来。
知道他们的来意,主持大师将他们迎到后面的偏殿坐下,亲自送上了一张开过光的平安符。
傅庭筠原本还想帮赵凌问问凶吉的,可见主持大师那看似亲切实则处处透着几分热情的模样,与她心中得道高僧的形象相差太远,遂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帮赵凌把平安符收下了。
赵凌提出来要去见肁先生。
主持大师听着微微一愣,委婉地道:“先生潜心研究佛法,老衲只能派人帮大人通禀一声……”
赵凌不以为意,笑道:“那就请大师派人帮着通禀一声。”
主持大师见他说得自信,心中暗暗嘀咕:朝中多少显贵都在肁先生面前折戟沉沙,前些日子就连向来颇得肁先生青睐的秦飞羽秦大人也吃了闭门羹,你虽也是皇上宠臣,朝中二品大员,可怎比得上秦飞羽?
他面上却不露半点异样,笑着应了,喊了个小沙弥去通禀。然后笑道:“眼看就要到晌午了,我们潭柘寺的素宴就是肁先生也是赞不绝口的,我早已吩咐他们备好素宴,还请赵大人不要推辞。”
赵凌也没和他客气,一行人去了吃素宴的西院。
去报信的小沙弥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主持师傅,主持师傅,肁先生请赵大人去见他。”
主持大师难掩满脸的惊讶,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忙朝着赵凌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赵大人,请随老衲来。”
竟然要亲自带了赵凌去。
五姐夫看着嘴角微翕。
五堂姐忙拉了拉五姐夫的衣襟。
五姐夫讪讪然地朝着妻子笑了笑,没有做声。
赵凌则是低声交待了傅庭筠几句“不用等我,肁先生心细,既叫了我去,必定准备了午膳”之类的话,然后随主持大师去了肁先生修行的后山。
傅庭筠笑道:“那我们就先吃吧!时候不早了。”
五姐夫和五堂姐自然没有异议。
大家用了午膳,然后随着奉承在侧的知客和尚到旁边的花厅喝了茶,赵凌还不见回转,倒是主持大师派了个小沙弥来传话:“肁先生留了赵大人下棋,还请太太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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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逛寺院
既然是下棋,怎么可能片刻的工夫就下完?
傅庭筠在心里琢磨着。
赵凌马上要前往贵州履新,那肁先生曾协助过皇上“清君侧”,想必是很有谋略的人,说是下棋,说不定是赵凌抓住了机会,借着下棋在向肁先生请教经略贵州的计策呢……她还是别打扰的好。
想到这里,她笑着吩咐来报信的小沙弥:“你去回了赵大人,就说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陪着五姐夫和五姐姐在寺里逛逛,他若是下完了棋,再来寻我们也不迟。”
小沙弥笑着应声而去。
傅庭筠忙给五姐夫道了声歉,道:“那位肁先生在寺里静修,有些方外之人的脾气,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肁先生是被先帝革除了功名的人,从前不觉得,现在皇上登了正统,皇上身边的人就对肁先生有些讳莫如深起来,很多人并不知道肁先生是什么人,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五姐夫。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不要紧,九妹夫想必是遇到知己了。”又道,“我还是第一次来潭柘寺,在西安的时候就听说过此寺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九妹妹可知道这潭柘寺有什么好去处?”
傅庭筠对五姐夫的体贴很是感激,笑着介绍起潭柘寺来:“……有上下塔院,葬着历代高僧……观音殿是前朝公主出家的地方……寺后山上有两眼泉水,一名龙泉,一名泓泉,两泉汇合之处称龙潭,龙潭泉水甘冽清澈,名声不逊于玉鸣水……”
如果说之前五姐夫说的是客气话,那现在他眼睛一亮,从心底对潭柘寺兴致勃勃起来:“那是得好好逛逛才是。”说着,瞥了一眼傅庭筠的腹部,又生出些许的迟疑来。
傅庭筠知道他这是在担心自己有身孕,不便劳累奔波,忙笑道:“我在这里喝茶好了,五姐夫和五姐姐一起去看看。平日里潭柘寺人山人海的,难得今天清静。”
五姐夫和五堂姐都有些心动,又有些迟疑。
傅庭筠知道他们是在担心自己,笑道:“我就在殿里歇着,身边又有雨微照应,不打紧的。”
虽说机会难得,五姐姐看着傅庭筠微微凸起的腹部,还是拒绝了:“……相公您去吧!我在这里陪着九妹妹,正好说说体己话。”又道,“潭柘寺那么大,又是后山又是塔院的,想想都觉得腿酸,我就不去了。”
既然妻子怕累,五姐夫也就不勉强了。
傅庭筠让珍珠给知客和尚传话,让他安排个小沙弥给五姐夫带路,自己则和五姐姐、雨微在偏殿里喝茶。
冬日阳光温和,偏殿宽阔,照不进来,偏殿里不免有些冷。
雨微要去吩咐小沙弥端个火盆进来。
“还是算了吧!”傅庭筠笑道,“这里太空旷,就算是端了火盆进来也不顶用。”
雨微想想也是,脱了身上的皮袄:“您搭在膝上吧!这样也暖和一点。”抬头看见了坐在一旁的五堂姐,忙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去寻件棉袄来,“……给五姨太太也搭一搭。”
“不用那么麻烦了。”五堂姐笑道,“我又不像九妹妹,是双身子的人。”
坐在这里的确有点冷,而且总这样喝茶也不是个事。
傅庭筠见外面阳光和煦,想了想,笑道:“五姐姐,观音殿离这里不远,因是前朝公主修行的地方,殿门口有株百年的山茶花,我估摸着这个时候正是花期,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五堂姐听说离这里不远,欣然答应了。
雨微就搀了傅庭筠,大家去了东边不远的观音殿。
或者是因为今天的香客很少,观音殿门口冷清清没有一个人,殿前人高的山茶树开了一树碗口大的红花,压得树枝沉甸甸地弯下了腰,树后一片翠绿的竹林,更显得花红似火。
五堂姐看着欢喜:“真是漂亮!这是状元红吧?”
“正是。”傅庭筠和五堂姐说着闲话,“姐姐怎么知道它叫状元红?我记得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姐姐最不喜欢莳花弄草的,什么时候转了性?”
“还不是因为你姐夫。”五堂姐笑道,“那年你姐夫参加乡试,婆婆不知道从哪里弄了盆状元红的山茶花,说是给你姐夫求个吉祥,让我帮着好好养着……”
姊妹俩的话题就转到了五姐夫的举业上来:“……我看着五姐夫谈吐文雅,是个喜欢读书的人,莫非庶务太多,牵扯了五姐夫的精力?”
“公公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我才有机会打理姚家的庶务。”五堂姐苦笑,“你五姐夫也的确是个喜欢读书的人,不过书读得太多,不免有些书生气,制艺就常常另辟蹊径,不太得主考官的喜欢……”
“原来如此。”
而雨微她们见姐妹俩人说的是些体己话,都知趣地远远走开,站在离她们姐妹两、三丈远的地方。
五堂姐的话说得也就更直接了:“不过,我觉得这样也好……那年三姐夫中了进士,人还没有进京,三姐姐的婆婆就张罗着给儿子纳妾了。说是三姐姐要在家里服侍老人,主持中馈,养育子女,三姐夫在外做官,身边没个照顾的人不行。要不是她走得早,三姐夫屋里早就有了别人……”
说话间,傅庭筠身后的竹林里突然传来几声异样的“咔嚓”声,好像有人踩断了树枝似的。
她不由回头。
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
傅庭筠却感觉得那竹林里有人。
她脸色一沉,喝了声:“谁?”
竹林里静悄悄没有声响。
雨微等人听到动静已朝这边围过来。
竹叶摇晃,一个披着湖绿色绸子斗蓬、穿着水绿色湘裙的女子低着头,怯生生地走了出来。
傅庭筠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登徒子!
雨微等人也神色微霁。
那女子就曲膝给傅庭筠行了个福礼。
“赵太太,”她喃喃地道,“我不是有意的……原本在殿里上香,见有人来了,想避一避……谁知道……却说起体己的事来……我就想避一避……”
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事情的经过傅庭筠却听明白了。
见眼前的女子乌黑的头发只用银簪绾了个纂,通身没有其他的首饰,衣裳的料子虽然还不错,却半新不旧是早几年的样式,看着像是哪户落魄人家的女眷。可自从她到京都后,却从来不曾和这样的人家打过交道……傅庭筠不禁困惑地道:“你认识我?”
那女子闻言抬起头来。
眉清目秀,模样儿十分的标致。只是瘦得厉害,一双眼睛显得特别的大,看上去楚楚可怜。
好像在哪里见过?
傅庭筠歉意地笑道:“恕我眼拙,一时想不起您是哪家的女眷了……”
那女子闻言脸色一红,呐呐地应了一声。
可惜声音太小,傅庭筠完全没有听清楚,又看她好像十分内向腼腆,灿然笑着又问了一声:“妹妹这样的文静,说的话我可一句也没有听明白。”
那女子闻言神色更是赧然,可声音却大了几分:“妾身姓吴,是吴夫人家的亲戚……”
傅庭筠恍然:“原来你是吴小姐!”话音未落,她想到吴小姐现在是俞敬修的妾室了,这个称呼倒有些不合适了,笑道,“吴姨娘也来潭柘寺上香了?”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俞家的人怎么这个时候来潭柘寺上香?又有点烦心,怎么总是在潭柘寺里遇到俞家的人……
吴姨娘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声。
傅庭筠无意和俞家的人多打交道,朝五堂姐使了个眼色,她笑着朝吴姨娘点了点头,道:“吴姨娘请便,我们先走了。”
吴姨娘却是表情一滞,目光落在了她的腹部,答非所问地道:“赵太太,您又,又有了身孕啊!”十分惊讶的模样。
傅庭筠笑着点了点头。
五堂姐却觉得眼前的女子好像有点不太正常,上前两步挡在了傅庭筠的身前,然后拉了她就朝后退。
吴姨娘的眼睛虽然看着傅庭筠,却呆呆的没有生气,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痴,好像没有看见五堂姐护着傅庭筠离开似的,突然道:“我的孩子,没了……”眼角就落下两行清泪来。
五堂姐也是当家的主妇了,一看就知道这其中有故事。
她不禁头皮发麻,一面朝雨微使眼色,示意她护着傅庭筠,一面急急地拉着傅庭筠就朝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问她:“这是谁家的姨娘啊?”
雨微等人没等五堂姐使眼色的时候就已经围了上来,把傅庭筠和五堂姐护在了中间。
“是俞敬修的妾室!”傅庭筠想起赵凌跟他说的那些事,再看吴姨娘的样子,也觉得吴姨娘不太对劲,随着五堂姐匆匆往外走。
“啊!”五堂姐脚步一顿,错愕地望着她,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
雨微则眉毛一挑,转身瞪了吴姨娘一眼。
“京都巴掌大的地方,”傅庭筠看着,就笑着拉了五堂姐往外走,“何况这位吴姨娘是住在我隔壁吴大人家的亲戚,认识也不足为奇!”
“那你还是搬个地方吧!”五堂姐皱着眉头,“你是瓷器他是瓦罐,和他计较,划不来。”
傅庭筠知道这是五堂姐怕有人因此而看出她和俞家的关系,坏了名声。
“凭什么要我搬个地方?”她不以为然地笑道,“我一不偷二不抢的。要搬,那也他们搬个地方才是!”
五堂姐嘴角微翕,正欲说什么,身后却传来吴姨娘的喊声:“赵太太,您,您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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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直言
傅庭筠惊讶地转过身去,就看见吴姨娘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赵,赵太太,”她两眼泛红,面带哀求地望着傅庭筠,“我,我想和您说两句话……就说两句话!”
傅庭筠想到吴姨娘说起“我的孩子没有了”时的那种悲哀,有片刻的迟疑。
五堂姐看着心中暗喊“不妙”。
九妹妹从小就是个心软的,可这心软也要分个时候。这种秘辛之事,就是亲戚间都不好插手过问,何况是俞家的事。
小妾的儿子死了……死得好!最好是正妻的儿子也死了。
那俞敬修阴损诡诈,让他断子绝孙才大快人心!
她上前就拉了傅庭筠的手:“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偏殿去吧!省得九爷他们下完棋还要到处找我们!”看也没看吴姨娘一眼。
“赵太太!”吴姨娘急急地喊了一声,泪珠儿滚滚落下,“我知道您是好人,我,我就是有事想请教您,求求您了……”说着,双膝一曲,就要跪下。
雨微恨恨地跺了跺脚。
看太太的样子,颇有些心软,要是等这吴姨娘真的跪了下去,太太就是有几分丢手的意思只怕都不好拒绝了。
她眼急手快,三步并作两步,没等吴姨娘的双膝落地,就上前扶起了她:“吴姨娘快别这样!您是俞家的姨娘,怎么好让您给我们家太太行这样的大礼。”又若有所指地道,“吴姨娘一个人在这里敬香啊?怎么不见您贴身的丫鬟、媳妇子?要不要我们帮着找来?这天寒地冻的,吴姨娘要是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吴姨娘好像没听明白雨微的话般,面露感激地朝着雨微点头道谢,解释道:“快过年了,我禀了俞夫人,俞夫人特意派了车马送我到潭柘寺给孩子上炷香。天气太冷,我让贴身的丫鬟、媳妇子去了厢房歇息,”说着,看了傅庭筠,“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和那孩子说几句话……”眼中的哀求之意更浓了。
五堂姐在心里暗道“秽气”。
看看自己挑的这个日子……
“我妹妹是双身子的人,”她不知道吴姨娘的孩子是小产,直言道,“既然是做祭祀,还是避开点好!”说完,拽着傅庭筠就要离开。
吴姨娘眼泪簌簌落下。
是啊,孩子小产,是恶灵,若是惊动了赵太太的孩子就不好了。
她低下头去:“赵太太,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我真不是有意的……”脸上已满是愧疚。
傅庭筠叹了口气,反手拉住了五堂姐,道:“我和她说几句话。”
“九妹妹,”五堂姐皱了眉头,“那是他们俞家的事,与我们何干?我们不趁机挑唆一番对那俞敬修已是以德报怨了,你还去管他们家一个小妾的事……”她急起来,“你小心我去告诉三姐姐!”
傅庭筠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我知道。”她柔声道,“我就在大殿前和她说几句话,不会有什么事的。”说完,紧紧地握了握五堂姐的手,这才放开,对那吴姨娘道:“你随我来。”然后朝山茶花树走去。
吴姨娘一愣,顾不得擦去满脸的泪水,匆匆地跟了上去。
傅庭筠在花树下站定,笑着指了指她的脸,道:“带了帕子吗?擦擦眼泪吧?天气冷,水沾在脸上,容易冻脸。”
吴姨娘听着,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强笑着应了声“是”,忙掏出帕子擦了擦脸。
傅庭筠这才道:“刚才我五姐姐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吴姨娘踌躇了好一会,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喃喃地道:“是不是因为我是姨娘的缘故……”
“这倒不是。”傅庭筠直言道,“按理说,就算是你是姨娘,可看在吴夫人和我相邻而居的份上,你有事找我,我也应该关照一、二才是。可有些事,你不知道,我和那俞家有罅隙……”
“啊!”没等她的话说完,吴姨娘已惊呼一声,“怎么会,会这样?”
她张大了嘴巴怔怔地望着傅庭筠,半晌都没有动静。
傅庭筠不由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她因为感觉到吴姨娘对她的莫名好感,这才决定给吴姨娘一个交待的。
可就算是这样,吴姨娘听到她和俞家有罅隙,也是满脸不相信的样子。
还是五姐姐说得对,俞家的事与她何干,吴姨娘就是再可怜,也是俞家的人,她这样做,与那东郭先生何异?
一时间,傅庭筠有些心灰。
“你的事,我实在是不太方便听。”她说着,朝着吴姨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衣袖却被一双骨瘦如竹的手给抓住:“赵太太,请等一等!”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这个吴姨娘,未免太不知趣!枉自己还要好心对她有个交待。
傅庭筠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回了头。
“赵太太,”吴姨娘苍白的脸上面颊泛起一团不太正常的艳红,双目因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而显得非常的明亮,“谢谢您,谢谢您这样待我。”
傅庭筠很是意外。
吴姨娘已道:“那位太太说得对。你根本不用管我的事,可您却对我直言以告……我虽然有些愚钝,却也知道您的一片好心。”她说,笑了起来,有些忧郁的面孔仿佛遇到太阳的花,变得明快起来,“赵太太,您是个好人,俞家和您有罅隙,可见定是俞家不占道理。好人会有好报,您一定会福禄双全,阖家安康的。”她曲膝给傅庭筠行了个礼,“不知者不为罪,还请您原谅我刚才的失礼之处。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丫鬟、媳妇子还在旁边的厢房等我。”说完,不待傅庭筠应话,又给傅庭筠行了个福礼,快步朝东边的月洞门去了。
没想到吴姨娘竟然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就认为俞家和她有罅隙是俞家不占道理!
自己和她并没有什么交情,她怎么就会认定自己是个好人呢?
望着吴姨娘的背影,傅庭筠欲言又止。
就算自己叫住她,问出个缘由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因此自己就能插手管她的事不成?
傅庭筠叹息着回到了五堂姐的身边。
“你和那个小妾都说了些什么?”傅庭筠刚才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也不低,但五堂姐她们离得远,纵然侧耳倾听,也听不清楚。五堂姐生怕她给了吴姨娘什么承诺。
“也没说什么。”傅庭筠道,“直言告诉她我和俞家有罅隙,不方便听她说话。”
五堂姐听着紧绷的心弦松驰下来,但还是道:“和她说那么多干什么?这种事你以后有多远躲多远,知道的,说你为人纯善,不知道的,还只道你想挑唆着俞家乱家呢!倒时候可别把你自己给搭进去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傅庭筠忙笑着向五堂姐保证,“下不为例,我再也不会和他们家的人多说话了。”
“你可得记住你说过的话。”五堂姐反复叮咛着,和傅庭筠回了后面的偏殿。
不一会,五姐夫回来了。
他问:“九妹夫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傅庭筠笑道。
五姐夫不由大为后悔:“早知道就多逛会了!”
五堂姐听着瞪了他一眼:“九妹夫托你照顾九妹妹,九妹妹怕你无聊,请了小沙弥带你逛这禅寺,你倒好,还嫌东嫌西起来。早知道这样,应该让你陪在这里听我们说闲话的。”
五姐夫也不辩解,只是略有些腼腆地笑。
傅庭筠觉得五堂姐也太不能拂五姐夫面子,忙道:“五姐夫,您今天都逛了哪几个地方?好玩吗?”
“潭柘寺真不愧是皇家寺院!”五姐夫逛了一圈正有无数的感慨要说,傅庭筠的话正好挠在他的痒处,他不禁眉飞色舞,“上下塔院塔立如林,最早的一块,要追朔到晋朝,其中有块碑文庄严雄伟,深得柳真卿三昧,我拓了下来……”说着,高声喊着贴身的小厮把他刚才拓下的碑文拿进来给傅庭筠看,“……我准备回去考据一番,看是谁的墨宝!”
五堂姐知道丈夫的嗜好,她也擅长书法,闻言和傅庭筠一起上前观看。
偏殿里立刻热闹起来。
要不是雨微一直留心,恐怕赵凌回来了他们都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赵凌就笑道:“五姐夫和五姐姐倒是志同道合。”
傅庭筠抿了嘴笑,把今天遇到吴姨娘的事告诉了赵凌。
赵凌说的和五堂姐一样:“我们不去惹他们,他们就该求神拜佛烧高香了,竟然还敢主动来惹你……”
傅庭筠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凛冽,知道他动了怒,忙道:“她一个小妾,知道什么?再说了,你马上要去贵州了,还是把心思放到贵州那边的战事上为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就不要管了。你不是说信得过我吗?我会处理好的。”又道,“肁先生今天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你有没有问问肁先生对贵州局势的看法?”
“我和肁先生就是下棋而已,没有谈其他的。”赵凌笑着把傅庭筠抱在了怀里,道,“有时候说多了反而不好。”
“总是这样神神叨叨的。”傅庭筠舒舒服服地窝在他的怀里,小声嘀咕着。
赵凌一笑。道:“年后陕西的吴昕吴大人可能会派了管事到家里拜见,他若是送了什么东西,你直管收下就是了。”
“又捣什么鬼了啊?”傅庭筠道,“吴大人为什么给我们家送东西啊。”
“也没什么。”赵凌淡淡地道,“帮了他一点小忙。太过刚直,反而让人不亲近。你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大不了他有什么事的时候我们照着还礼就是了。”
外面的事自有赵凌,何况他说得很有道理。
傅庭筠点头,和赵凌说起肁先生的棋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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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试探(加更求粉红票)
傅庭筠和赵凌还在路上的时候,吴姨娘已经回了夹道街。
她换了衣裳,洗了手脸,先去给俞夫人请安。
俞夫人正闭着眼睛靠在临窗大炕的迎枕上,听着贴身的大丫鬟给她读《法华经》。
听说吴姨娘来了,她睁开眼睛,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才吩咐小丫鬟:“让她进来。”
小丫鬟应声而去。
贴身大丫鬟乖巧地放下了经书,转身帮吴姨娘撩了帘子。
吴姨娘轻声向大丫鬟道了谢,上前给俞夫人磕了头。
“回来了!”俞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吴姨娘低声应“是”,垂手站在一旁,恭敬地道:“多谢夫人让我去潭柘寺上香。”多的话,却一句也没有——孩子的死既是她的痛,也是俞夫人的痛。
俞夫人突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不由仔细地打量吴姨娘。
消瘦而苍白的面孔,低眉敛目的恭顺模样,再想到眼前的人差点就给她生下了盼望已久的俞家长孙,她心里突然一软,指了指炕边的锦杌,示意吴姨娘坐下来说话。
俞夫人贴身的大丫鬟心里一突。
姨娘们什么时候能在俞夫人这里有个座了?
这吴姨娘却是头一份。
她抬睑飞快地睃了吴姨娘一眼,机敏地去沏了杯茶递给了吴姨娘。
吴姨娘忙起身接了茶,正要道谢,俞夫人已道:“这是他们送的桂林毛尖,和信阳毛尖不同,你喝喝看,喜不喜欢?”
吴姨娘听了老老实实地道:“回夫人的话,妾身不懂茶,只怕会辜负了夫人的美意。”
俞夫人有些意外,眼中流露出些许的赞许之色,宽容地道:“那就解解渴吧!这一路颠簸,也够人受的。”
“多谢夫人关心。”吴姨娘道,“车又平又稳,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说完,这才喝了口茶。
“那就好!”俞夫人笑着也端了茶,轻轻地呷了一口,然后问起她上香的事:“……师傅们可曾交待了什么禁忌?”
今年七月,吴姨娘小产,当时范氏也在场。
血淋淋的场面,让她当场就昏了过去。
或者是因此受了惊吓,范氏动了两次红,好不容易才把胎保了下来,女儿生下来却瘦小而羸弱,连吸奶的力气都没有,全靠着范氏的乳娘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将奶挤了一银勺一银勺地喂,这才活了下来。尽管如此,孩子却如那风中残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灭了,让人提心吊胆的,就是满月礼,也不过只请了亲戚和十分要好的朋友聚了聚,没敢大操大办,怕惊着孩子了。
俞夫人看着心中就不安。总觉得孙女的单薄与那个无缘的孙子有些关系——那孩子连六道轮回的机会都没有,怎么会没有一点点的怨怼呢!就吩咐吴姨娘去潭柘寺给那孩子做场法事,消消怨气。
“师傅只是交待每逢初一、十五最好吃斋。”吴姨娘声音有些低落,“我跟师傅说,我现在吃长斋,师傅说,那样更好。夫人就不用担心了。”
俞夫人一愣,道:“你吃了长斋?我怎么不知道?”
吴姨娘抬头笑了笑,道:“些许小事,怎么好打扰夫人!”
俞夫人半晌未语。
自从吴姨娘小产之后,儿子只一心一意照顾着范氏,再也没有踏过吴姨娘的门。
她当时想着吴姨娘已经这样了,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范氏肚子里的那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天还是天不遂人愿,范氏生下的,是个女儿。
当初她就看范氏不是宜男之像,现在果就应了她的感觉。
俞夫人不由安慰吴姨娘:“既然师傅说初一、十五吃斋就可以了,你也不必吃长斋,我还等你养好了身子骨为俞家开枝散叶呢!”
吴姨娘微笑着应“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俞夫人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姑娘,德圃怎么一点也不放在眼里呢?
那范氏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迷药?把他给迷得找不到东南西北的……
想到这里,她的脸就沉了下来。
吴姨娘看着,心中微微一动,低声道:“夫人,今天我在庙里,遇见了赵太太……”
俞夫人愕然。
吴姨娘从不是个多话的人,怎么今天……
念头一闪而过。
她表情微滞。
等等,她说什么?
赵太太?
难道是傅庭筠?
不会……吴姨娘怎么可能认识傅庭筠?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一想到自家的那些糟心事,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傅庭筠带着嘲讽的脸,然后就会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
“赵太太?”她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哪个赵太太?”
“就是住在吴大人隔壁的赵太太,”吴姨娘眼角瞥过俞夫人,发现俞夫人平时稳若磐石的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莫名的,她的心就安定下来,语气也越发显得和缓,“从前我在吴家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听说她的相公是宣府副总兵,叫赵凌来着……”
她并不知道赵凌已经升了官。
果然是她!
俞夫人急急地道:“她,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语气里透露着几分紧张。
看来自己猜得对了,是俞家做了对不起赵太太的事。
要不然,俞夫人那么强势的一个人,不可能只听到自己碰见赵太太就如此失态。
俞夫人肯定是怕赵太太把两家有罅隙的原因告诉她。
吴姨娘想到傅庭筠因为坦然而显得特别澄净的目光。
因为心如霁月,所以才会有那样一双明亮的眼睛吧?
她暗暗思忖着,表情却一派恭敬地回答着俞夫人:“赵大人陪着赵太太一起去的,赵太太好像又怀了身孕,身边不仅丫鬟、婆子一大堆,赵太太的姐姐也在旁边照顾她。我就远远地避开了……”
“她,她又怀了身孕?”俞夫人满脸的错愕。
吴姨娘点头:“都已经出怀了。”
“怎么这么快!”俞夫人自语自语地道,“赵凌五月份才回来……她已经生了一儿一女了……”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坐在她身旁的吴姨娘却听得清清楚楚。
俞夫人的语气除了震惊,好像还隐隐流露出些许的妒忌、不甘和恨意……
俞家子嗣单薄,震惊、妒忌都能理解,可为什么还夹杂着不甘和恨意呢?
一时间,吴姨娘心被高高地吊了起来。
她飞快抬睑扫了俞夫人一眼,就看见俞夫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握成了拳。
赵太太为人和善又宽厚,又是什么事竟然能让赵太太没有一点原谅俞家的意思呢?
吴姨娘边走边想,回了院子。
按规矩,她得去给范氏问安。
可自从范氏的长女珍姐儿出生后,范氏全身心都扑在了女儿身上,又嫌弃她是失子之人,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这样一来,她也不用和俞敬修碰面了。
吴姨娘直接穿过旁边的群房去了后罩房。
小产后,俞敬修以“静养”的名义让她搬到了这个角落里。
她的贴身丫鬟莲心觉得她太小心谨慎了:“那次要不是少奶奶硬从您身边挤过去,您也就不会摔倒,您要是不摔倒,也就不会小产了。现在连夫人都觉得您受了委屈,您又何必这样畏手畏脚的——夫人不也说了吗,她还等着您为俞家开枝散叶呢!”
单纯简单的莲心,不过年余的工夫,已经改变了很多。
“胡说些什么?”吴姨娘训斥着莲心,“夫人不过是说说而已,怎么能当真?没有了我,自然还有其他的人。你以后还是少议论这些为好。”
莲心还想说什么,吴姨娘已转身进了内室,吩咐她道:“快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我饿了。”
这几个月,吴姨娘几乎是数着米粒在吃饭。莲心听着大喜过望,笑着应好,快步去了厨房。
吴姨娘上了临窗的炕,搭了床薄被在膝上,寻思着要不要回吴府一趟,问问吴夫人。
念头刚起,又被她按了下去。
她小产后,吴夫人来看她,没说上两句话,吴夫人就以她需要静休为名,起身告辞,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吴夫人如果是个可以依靠的人,当初就不会把她送进俞家了。
吴姨娘想到这里,高声喊着“莲心”。
话一出口,她这才想起莲心去了厨房。
正要躺下,外面却有人应道:“吴姨娘,莲心那丫鬟是不是不听话?怎么您喊她她也不应!”
那声音,软绵绵的,不是束妈妈还有谁?
吴姨娘心中讶然,下了炕:“我刚才差莲心去了厨房,自己反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说话间,束妈妈已撩帘而入。
她身后,还跟着俞夫人屋里一个叫泽兰的三等丫鬟。
吴姨娘有些不解,但她一向不是多事的人,转身要给束妈妈倒茶。
泽兰忙上前抢了茶盅:“姨娘尽管坐下来和妈妈说说话,我来帮着端茶倒水。”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念头从吴姨娘的脑海里闪过,束妈妈已笑道:“夫人知道你屋里只有莲心一个使唤丫鬟,肯定多有不便,就把泽兰拨过来服侍你。”说着,高声叫了“泽兰”,:“还不过来给吴姨娘磕个头。”
吴姨娘望着磕了头垂手候在旁边等着她差遣的泽兰,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她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怎么这个时候想起她差人手了呢?
火石电光中,她突然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
难道,夫人是怕她再和那赵太太接触?
她不过是个小妾,可夫人为什么害怕赵太太和她接触呢?
吴姨娘并不蠢,只是从前没将精力放在这上面罢了。如今动起脑筋来,一些平常没有留意的事也都就慢慢地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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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纷乱
吴姨娘想到几次俞夫人见到傅庭筠时热脸贴冷脸的情景。
能让俞夫人这样低声下气,可见俞家不仅不占道理,只怕还是那理亏的一方。
思忖着,模样儿不免就显得有些呆滞。
好在她平时就性情内向、寡言少语,束妈妈也不以为意,嘱咐了几句,就去回了俞夫人。
俞夫人微微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嘱束妈妈:“你跟泽兰交待清楚了没有?”
“交待清楚了。”束妈妈忙道,“吴姨娘在院子里则罢,若是吴姨娘出了院子,不管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要一五一十地禀了我听。”
俞夫人听着微微颔首。
束妈妈松了口气,安慰她道:“夫人,那吴姨娘一年也难得出趟门,就是出门,和傅氏碰到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她们毕竟不是一路人,这次不过是巧合罢了,您也不用太担心。”
“我这也是防微杜渐啊!”俞夫人叹了口气道:“这件事若是让吴家的人知道了,对德圃的名声不好。”
说起大爷,束妈妈不由面露踌躇,沉吟道:“您看,大奶奶那边,是不是要去打个招呼……毕竟是没有经过大奶奶就将泽兰赏了吴姨娘……”
自从有了孩子,俞敬修和范氏一人被称了大爷,一个被称了大奶奶。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俞夫人冷哼了一声,道:“她不是想怎么支使德圃就能怎么支使德圃吗?让她找德圃哭去好了。我倒要看看,这次德圃又有什么话说?”
束妈妈心中一凛。
吴姨娘是给大奶奶让道的时候不小心滑了脚,这才小产的。
孩子下来,是个男婴。
夫人当时就气得昏了过去。就连一向沉得住气的老爷都气得脸色发青。大爷却一心一意地惦记着大奶奶,生怕大奶奶受了公婆的责怪,还骂吴姨娘呆头呆脑的,连个路都不会让,害得俞家失了子嗣……
夫人好不容易才把这口气给咽下去。
之后又看着大小姐身子羸弱,想着大奶奶天天以泪洗面,也不容易,对大奶奶倒和气多了,怎么转眼间又记恨起大奶奶来?
莫非是因为那傅氏的缘故?
从前只是气大奶奶勾了大爷的魂,做出了那等不仁不义的事,可大奶奶到底是嫁了进来,是俞家的媳妇了,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好给大爷难堪,有些事能忍就忍了。可现在那傅氏三年抱两,开花又结果,如今又怀了身孕……不管是谁只怕都有些讪讪然,何况是夫人这样好强性子的人?只怕又把这怒气迁到了大奶奶的身上。
束妈妈想着,正欲劝几句,那俞夫人已道:“还有件事……吴姨娘说,傅氏的姐姐陪在傅氏的身边,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傅氏身边的那位姐姐到底是她的什么人?”
或是结交的干姊妹,或是哪家的女眷,为了亲近喊了姐姐……
束妈妈忙敛了心绪,恭声应是,去了吴夫人那里。
没两天,吴夫人那边就有回音。说陪傅庭筠去潭柘寺的是傅庭筠的五堂姐,傅庭筠回陕西给公公婆婆立碑的时候跟着一起过来的。
俞夫人当时就倒吸了口冷气。
忙找到了俞阁老,把这件事跟俞阁老说了:“……只怕是傅家的人都已经知道傅庭筠还活着的事了,你快去打听打听,看傅家的人都是怎么说的?他们家可是华阴大族,姻亲遍布陕西,这要是传出去,可就麻烦了。”
俞阁老正心烦着。
皇上抓住了太仓库的银两短缺之事。
沈世充这次怕是不行了!
这件事虽然与沈世充无关,但在他治下出现了这种事,他罪责难逃。
沈世充也知道,所以准备壮士断腕——他主动致仕,想办法从内阁大学士中推荐一个人接任首辅。
俞阁老正在争取沈世充的支持。
若是成了,他将接替沈世充成为首辅。
想到这里,他就朝着俞夫人挥了挥手:“这件事你看着办吧!我这些日子公务繁忙。”
俞夫人见丈夫忧心忡忡的样子,担心地挨着俞阁老坐下,关切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家里千万不能出什么纰漏!
俞阁老想了想,把这件事告诉了俞夫人。
俞夫人听着吓了一大跳:“怎么会这样?”又道,“皇上怎么查出太仓库少了银子的?这可是杀头的大罪?”然后叹道,“不知道会有多少大臣掉脑袋了!”
俞阁老也很郁闷,道:“皇上为贵州之乱筹措军饷、粮草。不过是一地之乱,户部随便从哪里调些银子就是了,结果皇上突然指了太仓库为贵州提供粮饷,沈阁老根本就没有想到太仓库会缺银子,事情就发作了。”说着,他有些忿然地道,“皇上只怕早就盯上了,沈阁老却是一点警觉也没有。秦飞羽任了腾骥卫的总指挥使之后,腾骥卫不用监视藩王了,倒监视起群臣来。只怕长此以往,朝廷会人心惶惶啊!”
“那是以后的事。”俞夫人只关心眼前,“那现在老爷有什么打算?”
“皇上既然要收拾沈阁老,沈阁老肯定不能直接推荐谁接他的手。”俞阁老冷静地道,“但皇上也不可能让莫英伯接手——他当年可是庄王的人。好在我和沈阁老、莫英伯的关系都很好,只能审时度势,看有没有这个运气了。”
俞夫人鼓励丈夫:“天一教的张天师不是说了吗?您这几年正是鸿运当头的时候,我看老爷这次定能心想事成?”
说得俞阁老又多了几分信心:“但愿如夫人所言!到时候了一定来谢夫人吉言。”
俞夫人笑了起来。
夫妻俩说了会体己话,俞夫人看着俞阁老还要写奏折,亲自给俞阁老沏了杯茶,回了正屋,第二天叫了俞槐安来,悄悄地嘱咐了一番,俞槐安把家里的事交给了二总管,自己去了华阴。
而范氏过了七、八天才知道俞夫人赏了个丫鬟给吴姨娘。
她当时就发作了:“……大姐儿朝不保夕,大家都为大姐儿担心,她还有心思赏个丫鬟给姨娘,是说我照顾姨娘不周呢?还是觉得大爷不进吴姨娘的屋了,得另找个新鲜的助那吴姨娘一臂之力呢?”
范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的乳娘捂了嘴:“我的好小姐,您就忍一忍吧!吓着大姐儿了怎么办?这喜欢不喜欢,还不全看大爷的?要不然,您屋里早就小妾成群了,还给等到今日!您有这工夫生婆婆的气,还不如下些工夫把大爷的心拢在怀里才是正经。”又道,“这女子就怕怀不上,既怀上了,就会一个接着一个。大奶奶且放宽心,只要您再生下儿子,夫人就算是主意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范氏狠狠地跺了跺脚,只当没有看见泽兰,可心里却总觉得有口郁气驱之不散,特别是看见俞敬修的目光在泽兰的身上打了几个转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了,笑道:“怎么?我们的大爷如今也有看得上眼的人了?虽说她是服侍过娘的,可娘既然把她放到我的院子里,就是我的人了。我也可以给你当家作主的!”说着,掩袖而笑,可眉宇间却不见半点的欢喜,反而带着几分做作的讥讽。
俞敬修不由皱了眉:“又胡说些什么?”没有理睬她,问道:“珍姐儿今天可好?”
孩子的病,让两个人都倍受煎熬,脾气也没有从前好了。
若是往日,他就会搂了自己又是保证又是发誓的,今日却连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范氏看那泽兰越发的不顺眼。
泽兰只当是因为自己服侍吴姨娘的缘故,不免在心底暗暗笑范氏心胸狭窄,没有主妇的气度。
可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尽量的少出现在范氏的面前,和闷头闷脑的吴姨娘天天呆在屋里做针线活。
莲心不免担心起来。
自己虽然是吴夫人送的,可吴姨娘不得宠,如今又死了孩子,在俞家没有根基,怎比得上泽兰,不仅服侍过夫人,而且是家生子……她唯有和吴姨娘一条心,才可能有个活路。
谁知道没等她找到机会向吴姨娘表忠心,吴姨娘反而找上了她:“……你且安心跟着我,就算我不成了,你的卖身契还在吴家,我到时候也会把你送回去。”
平日里对什么事都不闻不问的吴姨娘竟然跟她说了这样一番话,可见吴姨娘虽然面冷,她服侍了吴姨娘这几年,吴姨娘还知道她的好的。
她顿时激动起来,觉得怎么也要好好报答吴姨娘才是。看着泽兰天天在吴姨娘身边打转,她就常常跑到厨房里去帮灶上的婆子们淘米洗菜,还不时带些消息给吴姨娘:“……沈妈妈说,石头跟着俞大总管出门了,家里的事都交给了二总管,说过完了年才能回来!”
“李妈妈说,大奶奶和大爷肯定在置气——两个人都没有吃饭。晚上,大奶奶亲自去厨房整了几个小菜,还让拿了小坛金华酒,据说是送到了大爷的屋里。”
吴姨娘听了啐她:“少嚼舌根了。小心别人听见了。”
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有些厌倦地侧过头去。
莲心嘻嘻地笑。
到了大年初一那天早上,吴姨娘还赏了她两个小银锞子做压岁钱。
莲心喜得合不拢嘴,晚上睡觉的时候常拿出来看。
吴姨娘就嘱咐她:“若是俞大总管回来了,就跟我说一声。”
莲心张大了眼睛,稀奇地望着吴姨娘:“姨娘找俞大总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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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水落(加更求粉红票)
吴姨娘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找俞总管?不过是问问而已。”
可吴姨娘难得会关心什么事啊!
莲心还是很尽心地打听着俞总管的事。
所以俞总管一回来,她就知道了。
她大大咧咧地支了泽兰去倒茶,悄声对吴姨娘道:“俞总管明天晚上就回来了。”
吴姨娘“哦”了一声,正欲说什么,泽兰进来了。吴姨娘忙打住了话题。
莲心大为得意。
在吴姨娘心中,还是她最亲近。
到晚上她值夜的时候,两人又说起这件事来:“……知道俞总管去干什么了吗?”
“不知道。”莲心道,“只说奉了夫人之命,有要紧的事出去了一趟,事情办妥了,就回来了。”
吴姨娘听着,想了想,又问:“那俞总管有没有给其他几个管事带些土仪回来呢?”
“带了。”莲心笑道,“俞总管带了几坛稠酒回来。沈妈妈的当家的就得了两瓶。沈妈妈说,那酒从前是皇上喝的,可名贵了。”
吴姨娘记在心里。
过了几天,珍姐儿过百日礼。依旧请了些亲戚朋友来。
吴姨娘抽了个空问吴夫人:“哪里有稠酒卖?”
吴夫人一愣,道:“西安府产稠酒,你要稠酒做什么?”
吴姨娘笑道:“我听人家说稠酒以前是皇上才能喝的酒,所以问问——想买些托人给我爹捎去。”
正说着话,泽兰神色慌张地赶了过来。
吴姨娘问她:“怎么了?”
“没事,没事。”她给吴夫人行了礼,笑道,“就是不见了姨娘,有些担心。”
吴姨娘点了点头,一副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吴夫人却看着有些不妥,只当是俞家怕她追究吴姨娘小产的事,防着吴姨娘向她告状,就站起身来,对吴姨娘道:“你好好将养身子,有什么事,让莲心来给我传个话就是了。”又叮嘱她,“既然做了人家的妾室,就要有做妾室的样子,千万不可失了礼数。俞夫人是最讲规矩的人。”
吴姨娘连忙应了,恭敬地送吴夫人去了摆筵席的花厅。
到了晚上,泽兰依例去了束妈妈那里禀告吴姨娘的事。
想着吴姨娘不见的时候她正和俞夫人屋里的大丫鬟说着悄悄话,怕束妈妈问起不好交待,又想着那吴姨娘从自己眼前消失了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就算是有什么话想和吴夫人说也来不及,遂把吴夫人和吴姨娘见面的事隐而未说。
束妈妈见吴姨娘一切如常,就去禀了俞夫人。
俞夫人听着就按了按太阳穴。
束妈妈忙上前帮她轻轻地按摩起头皮来。
俞夫人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闭了眼睛半靠在大迎枕上,和她说起俞总管去华阴的事:“那边也一直瞒着,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出嫁的几个姑奶奶不约而同地去看了傅氏,事情就包不住传开了。如今傅家的人都知道傅氏没死,华阴知道的虽然还没几个,不过,我看这件事迟迟早早要闹得人皆尽知。这倒是小事,我相信傅家会想办法圆了这个谎。就是傅家的那些姻亲,多是陕西大户人家,那些人的眼睛可是雪亮雪亮的,只怕瞒不住他们的。”说着,脸上闪过一丝戾气:“他们范家不是号称自己是‘诗书传家’吗?怎么教出这样没有规矩的姑娘来?我们家哪里惹着那范家了,他们要这样的害我们家?若是当初没有这事,傅氏嫁了进来,三年抱两,我早就儿孙绕膝,含饴弄孙了……”
束妈妈不敢接话,只觉得额头冷汗直冒。
俞夫人想起傅庭筠的女儿,粉妆玉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看就是个聪慧、健康的孩子……好像自己的亲孙女被别人抢了,她心里顿时像被剜了一块肉似的,恨恨地道:“我好后悔,当初他就是觅死觅活我也要咬着牙关不松口的。说不定那傅氏会找来,事情也就用不着闹成这个样子了。我看,她就是个扫把星,谁沾着她谁倒霉……”
傅庭筠当然不知道俞家发生的这一切,她忍着担忧送走了赵凌,五姐夫和五堂姐也要回临潼去了:“……九妹夫把什么都安排好了,我在这里也是吃闲饭,家里的两个孩子还不知道怎样了。等你生了,我们再来看你。”
天下间无不散的筵席。
傅庭筠只说了些“若得了空,带了妍心和平安一起来”之类的话,买了很多京都的土特产,挑了个宜出行的日子,送五姐夫和五堂姐回了临潼。
不几日,七姐夫进了京,派了贴身的小厮带了些土仪投了个名帖过来:“……九姨妹有什么事就派人到陕西会馆来找我。等九妹夫回来,我再来拜访。”
他这是要避嫌。
傅庭筠吩咐郑三在蓬莱阁订了席面送到陕西会馆,算是给七姐夫接风。
七姐夫则派了小厮过来道谢。
雨微不免笑道:“我看七姨老爷倒和三姨老爷一样,很是多礼。”
孩子的预产期在五月中旬,眼看着没几个月了,傅庭筠正给孩子缝着小衣裳。闻言笑道:“礼数多总比那没有礼数的好。”又道,“你跟郑三说一声,让他隔三岔五地去陕西会馆看看七姨老爷,一来是让我放心,二来有个什么事,也好帮衬帮衬。”
雨微应声而去。
傅庭筠专心致志地做着针线。期间七姐夫请郑三帮着带了两回路,一次是去城外的普安寺踏青,一次是去一个叫棋盘胡同的地方拜访一位大儒。
转眼间就到了三月份。
傅庭筠收到赵凌的家书,只说一切都好,让她放心。最后问起几个孩子:“……呦呦虽小,也要试着教她认几个字。曦哥儿是长子,品行最重要,不可因为他年纪小而一味地溺爱。”事无巨细,都一一问到。
她笑着将信放在了枕边的匣子里,提笔给赵凌回信。
珍珠兴奋地跑了进来:“太太,太太,三姨太太来京都了!”
傅庭筠愣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三姐夫出了孝,来京都谋划起复之事了。
笑容就止不住地从她眼角眉梢溢了出来,她站起身来:“快,快请三姐姐到屋里坐。”
珍珠应声小跑着出了内室,傅庭筠也跟着迎了出去。
三堂姐带着春饼和元宵一起来的。
姐妹见面,自有一番契阔,孩子们见面,却只听见元宵在那里叽叽喳喳地和呦呦说着话,春饼几次上前想搭话,都插不进嘴去。
他望着呦呦,显得有些无奈。
正如傅庭筠所料,三堂姐一家是因为起复之事来的京都。
“按你姐夫的意思,等他的事有个眉目了再说。”三堂姐笑道,“可我想,他未必就能留在京都,就执意跟了过来。”然后拉了傅庭筠,“走,看看你的宅子去。”
傅庭筠自然从善如流,带着三堂姐把自家的宅子逛了一遍。
三堂姐这才微微颔首,露出满意的笑容:“可见赵凌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这下我就放心了。”竟然是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傅庭筠奇了,旋即明白过来,三堂姐这是怕自己只是表面过得好。
她心中很是感动,和三堂姐打趣起来:“赶情之前三姐姐一片欣慰,原来都是装的啊!”
三堂姐也不否认,笑道:“当时只想着你能活着就好。现在知道你活得好好的,我们姐妹除了二姐姐,都衣食无忧,自然就眼着你更好。”
姐妹说着话,又重新回大厅坐好。
傅庭筠就问起三姐夫起复的事:“今年没有留在京都的缺吗?”
三堂姐听着叹了口气:“你姐夫说自己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若只是留在翰林院里做学问,还不如外放,实实在在地做些事。”
傅庭筠不由歉意地道:“可惜我们家那位是武官,和那些阁老都没什么交情。”
三堂姐听了嗔道:“这我还不知道么!我来不过是想看看你,然后带着孩子们开开眼界。京都毕竟是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人烟阜密,物华天宝,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来。”
傅庭筠听着就笑道:“那好,从明天开始,我陪着三姐姐逛逛京都城吧!”
三堂姐就瞥了一眼她的腹部,笑道:“你还是老实给我在家里呆着吧?我已雇好了车夫。”说着,目光落在了正和元宵咬耳朵的呦呦身上,“你若是舍得,就让呦呦陪陪我吧?两个小子,哪有闺女贴心啊!”
呦呦听到三堂姐点她的名字,抬起头来,满脸的困惑。
那可爱的小模样,看得三堂姐羡慕不已,抱了呦呦,问她:“明天陪三姨母去逛京都,好不好?”
呦呦一听,立刻眉开眼笑,却不敢答应,望了母亲。
傅庭筠怎么放心将孩子交给别人,就是三堂姐也不行:“让郑三和童妈妈陪着你们一起去吧!”
这就算答应了。
呦呦和三堂姐相视而笑。
用过晚膳,三姐夫来接三堂姐母子,正式和傅庭筠见了面:“……等九妹夫回来,我再来拜访。”
傅庭筠笑着应了,送他们一家出门。
接下来的几天,呦呦每天早出晚归,回来就给傅庭筠讲一天的见闻。
傅庭筠见呦呦玩得十分开心,三堂姐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又有郑三和童妈妈跟着,这才放下心来。
七姐夫听说三姐夫进了京,到三堂姐租住的地方去拜见了三姐夫,又积极地帮着三姐夫打听补缺的事,直到四月下旬,还没有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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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半章不满意,所以重新写了的,拖到了现在了,抱歉……以后加更,大家还是早上起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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