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花开锦绣TXT下载花开锦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花开锦绣全文阅读

作者:吱吱     花开锦绣txt下载     花开锦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初为父母

    天色渐渐发白,屋里传来傅庭筠压抑的呻/吟声。

    赵凌站在窗棂下,急得满头大汗,不住地道:“阿筠,没事,没事,我就在屋外面……你忍忍,马上就好了……”

    这又不是生病?忍忍就好……

    傅庭筠听着想笑,可刚扯了扯嘴角,又是一阵疼……

    她只得紧紧地咬住了吕婆子手里的帕子。

    吕婆子就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额头:“你照着我说的做,准没事的。”语气慈爱又温和,“你看,你家相公也陪着你呢!”

    傅庭筠点了点头。

    吕婆子朝着童氏点头,童氏立刻端了红糖水过来。吕婆子亲自喂她喝着红糖水。

    那边赵凌听不到动静了,焦急地直喊:“阿筠,阿筠,你怎么了?”

    “我没事!”傅庭筠吃力地道,声音显得有些虚弱。

    “那就好,那就好!”赵凌喃喃地说着,又问傅庭筠,“你还是两个时辰前吃了几个煮鸡蛋的,你饿不饿?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我让人去做……”

    傅庭筠正想答他,一直都是温言细语的吕婆子突然不悦地道:“她要留着力气生孩子,你少问几句,她就比吃什么都强!”又训斥傅庭筠,“你有和他说话的工夫,还不如养养精神。”

    她脸色一红,低了头专心地喝着红糖水。

    赵凌也不敢做声了,来来回回地走着。

    珍珠和蔻儿大气都不敢出。

    端热水进来的郑三娘见了,不由劝他:“头胎是这样的,九爷还是先到屋里歇会吧!您都一宿没合眼了。等孩子落了地,我立马就抱了给您看。”

    赵凌哪里睡得着。

    明明知道这样在外面干着急也没有什么用,可不在这里,他心里更急。

    “那,那还得多长时间?”他焦急地问。

    这都一个晚上,还没有听到婴儿的啼哭声。

    他站都站得累了,何况是傅庭筠,一直疼到现在。

    “快了,快了!”郑三娘只得这样安慰他。

    赵凌听她语气敷衍,面色一沉,嘴紧紧地抿了起来,眉宇间就露出几分慑人的凌厉。

    郑三娘看着心中一颤,草草说了句“吕婆子还等着我的热水”,匆匆进了内室。

    赵凌背手站在正屋的台阶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朝阳的霞光慢慢把身边的石榴树染红。

    内室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

    他大喜过望:“阿筠,阿筠……”顾不得吕婆子的交待,急匆匆推开了厅堂的槅扇门。

    “快,快,快把他拦住!”听到动静的吕婆子大声喝道,“小心他带了冷风进来,惊了大人和孩子。”

    赵凌听着这么一声喊,脚步就硬生生地停在了内室的门帘子前,又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焦灼地问:“阿筠,你怎么了?”却完然不顾眼前挂着绸布帘子,什么也看不到。

    “我挺好的。”傅庭筠含着喜悦的疲惫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到他的耳朵里,“是女儿……是个女儿……”

    “好啊,好啊……”赵凌隔着帘子答着,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水光,“快抱给我看看,快抱给我看看。”说话间,婴儿的啼哭声停止了,他不由急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孩子为什么不哭了?”

    “我接了这么多的生,就没见过比你们家大人更聒噪的了。”吕婆子怒道,“大人、孩子都好得很。孩子不哭,是因为在洗澡。”

    赵凌被吕婆子说得赧然,耳边却又传来吕婆子略带几分戏谑的声音:“不过,你们家的姐儿也是有趣得紧,眼睛瞪得大大的,丢在水里,不哭也不闹……”

    听得赵凌那个抓耳挠腮,恨不得立刻就见到女儿……

    吕婆子听着帘子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扑哧”一声笑,对傅庭筠道:“你夫君待你这样好,倒是个有福气的。”

    她疼了一夜,赵凌就在外面闹腾了一夜。

    “让吕婆婆见笑了。”傅庭筠含羞地笑着,眼角眉梢却有掩饰不住的甜蜜。

    吕婆子呵呵笑,道:“下次我再帮你接生。”

    下次?

    她这才生呢!

    傅庭筠错愕。

    吕婆子已起身走到了童氏的身边,接过了包裹好的孩子仔细端详了一会,转身对傅庭筠笑道:“你们家姐儿长得像你,浓眉大眼的,可真是漂亮。”说着,把孩子交给了郑三娘,“快抱去给你们家大人看上一眼,要不然,内室门口的砖都要被你们家大人踩破了!”语到最后,已带了几分调侃。

    众人听着,脸上都露出笑容。

    ※※※※※

    赵凌趴在炕沿上,笑吟吟地盯着大红色襁褓中那个闭着眼睛正熟睡着的粉妆玉琢的婴儿,眼睛都挪不开。

    傅庭筠将红糖水一饮而尽,将空碗递给了珍珠,又在蔻儿的服侍下漱了口,斜倚在大迎枕上,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发现赵凌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弹。

    她不禁抿了嘴笑,道:“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抱孩子吗?怎么?这个时候任你抱了,你反而不抱了?”

    赵凌讪讪然地笑:“她这不是睡着了吗?我怕吵醒了她,她又哭!等会她醒了,我再抱她也不迟。”却不好说自己不敢抱这孩子——她刚出生的时候,郑三娘把她抱出来放在他的臂弯里,那小小的、软绵绵的身子,让他大为紧张,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伤了她……

    傅庭筠也不揭穿他,望着他的双眸温情流动,柔声道:“你快去歇会吧?几乎两天两夜都没有合眼了!”

    “我不累。”赵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女儿的身上,“你说,她长得到底像谁啊?”他自语自语地道,“我觉得她的鼻子长得像我,又高又挺,嘴巴有点像你,红红的,艳艳的……”说着,低头轻轻碰了碰女儿的面颊,“她怎么这么小?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全是些孩子话。

    傅庭筠忍不住笑,道:“你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女儿叫什么名字好吧?”

    “我早就想好了。”赵凌听她这么一说,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来,“女儿是四月二十四巳初一刻出生的,正是朝阳初升之时,又是我们的长女,我看,大名就叫‘晖’,小名就叫‘小龙’好了!”

    巳,是四月的月份,天支地干里属蛇,蛇又称小龙。

    “女孩子家的,叫小龙?”傅庭筠惊讶地望着赵凌,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

    “那,那小名叫春儿……”赵凌说着,不待傅庭筠表示,他自己先摇头,“像丫鬟的名字,不好……或者叫旭儿,也是朝阳的意思……”

    傅庭筠见他越说越离谱,道:“我看就叫‘呦呦’好了。呦呦鹿鸣,食野之萍——你看她脾气多大,说饿了就要吃,稍微慢了点就开始大哭。我看就叫‘呦呦’好了。”她越说越学得这名字不错。

    赵凌望着此时安安静静地躺在母亲身边的女儿,想到刚才她洪亮得让人惊心动魄的哭声,哈哈大笑起来:“那就叫呦呦好了。”然后自顾自地和女儿说着话,“呦呦,你娘嫌弃你哭得太大声,所以特意给你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胡说些什么!”傅庭筠嗔道,“小孩子也是有耳朵的,你说什么,她都会记在心里的。”

    “真的?”赵凌笑道,“那她应该和我最熟悉,她没出生的时候,我可是每天都和她说话的。”他的话音一落,原本熟睡的呦呦突然张开了眼睛。

    乌黑的眸子,清澈地映着赵凌的影子。

    赵凌欣喜若狂,忙道:“阿筠,你看,你看……呦呦睁开了眼睛。她肯定知道我在说她,所以才睁开眼睛的。”

    “哪里?哪里?”傅庭筠忙俯身看。

    女儿的眼睛又大又圆,明亮澄净,漂亮得仿佛无暇的水玉。

    或者是因为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盯着她让她感觉不舒服,呦呦哇哇大哭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赵凌忙道,“是不是肚子饿了?

    傅庭筠则慌手慌脚地抱起了女儿:“不会,刚刚吃的奶。”

    “要不,就是渴了?”

    “吃奶之前给她喂过一点水。”

    “或者是尿尿了?”

    两个脑袋又凑到一起解了襁褓。

    尿片是干燥且干净的。

    两人笨拙地想把孩子包好。

    可孩子一会儿动手,一会儿动脚,赵凌和傅庭筠累得满头大汗,孩子依旧是孩子,襁褓依旧是襁褓,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怎么办?”傅庭筠满头大汗地问赵凌。

    赵凌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可他主意多,立刻道:“把那个乳娘叫进来。”

    呦呦出生之前本已安排好了乳娘,可傅庭筠生了孩子刚吃了几个红糖煮蛋就有了奶水,乳娘的孩子比呦呦早出生一个月,傅庭筠发作的时候就派人把乳娘接过了来,她生了一天一夜,按规矩,乳娘是不能带孩子进府的,乳水涨了回去,正在发奶,呦呦翕着小嘴在那里吧唧,傅庭筠看着心疼,试着给她喂奶,她大口大口的,吃个了饱。待到乳娘进来抱孩子的时候,她舍不得了,只说让乳娘好生将养身子,把女儿留在了身边,自己喂起来。

    赵凌知道了乳娘的奶水还没有傅庭筠的好,心疼女儿,索性装着不知道。

    听到哭声的郑三娘走了进来:“这是怎么了?”一看襁褓散着,吓了一大跳,上前几步就将孩子包了起来:“我来,我来!”

    两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

    姊妹们,兄弟们,粉红票有木有……急求……~~~~(>_<)~~~~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命殒

    新生儿的降生虽然让傅庭筠和赵凌手忙脚乱,但更多的,是乐趣。

    傅庭筠抱着熟睡的女儿,头上包着帕子坐在炕上,笑盈盈地和陌毅的夫人说着话:“一早和九爷说好了您来京都的时候要去您家里庆贺庆贺的,不曾想遇到我生产……”她歉意地笑了笑。

    “这才是缘分嘛!”陌毅的夫人三十来岁,身材微腴,皮肤白净,因个子高挑,虽然只是中人之姿,可看上却十分的有气势。她笑着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头,“你们家姐儿,长得可真是漂亮!”望着呦呦的目光很慈爱,但更多的,却是羡慕。

    陌夫人生了四个儿子,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生个女儿。

    傅庭筠不由抿了嘴笑。

    呦呦不仅长得好看,而且性情也好,除非是饿了或是尿了,其他的时间都会安安静静地睡觉,偶尔醒过来,就睁着晶莹剔透的眸四处张望,非常的可爱。

    郑三娘说这个时候的孩子什么也看不见,傅庭筠却是不相信,她总觉得自己的女儿眼睛这样明亮,怎么会看不见呢?不过是不会说话罢了。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絮絮叨叨地和呦呦说着话。

    念头一闪而过,呦呦突然睁开了双眼。

    一旁的乳娘看了忙接过去端了尿,然后又抱回给了傅庭筠。

    陌夫人就啧啧称奇:“瞧这眼睛,亮晶晶的,哪里像出生的孩子啊!”

    “大家都这么说。”傅庭筠笑道,“还说她的个子大,不过,我没经验,看不出来。”

    陌夫人就仔细地端详了呦呦片刻,道:“比起一般的孩子,个子是大些。”

    “我听母亲说,我小时候个子也很大。”傅庭筠和她说着家常话,“十岁的时候已经比十二、三岁的孩子个头高,母亲当时不无担忧,怕我长得比男子还高。结果十三岁以后,我就再也没长高过了。”

    “那我和你正巧相反。”陌夫人抚手,笑道,“我到了十二、三岁的时候还只齐我母亲的肩膀,谁知道两年的工夫就长得比我父亲还要高了。母亲因此担心我嫁不出去,还好有焕之,他长得比我还高。”

    傅庭筠忍俊不禁:“那你们家的几位公子岂不是也长得很高?”

    陌夫人点头:“比一般人家的孩子都要高。从兄弟里,也是最高的。”

    正说着,珍珠进来禀道:“太太,陈家大奶奶来了。”

    陈家大奶奶,就是给傅庭筠做全福人的金吾卫前卫指挥使陈云生的长媳陈石氏。

    傅庭筠忙让人请了进来,又给陌夫人和陈石氏互相引见。

    陌夫人是得了朝庭诰封的诰命,非陈石氏所比,但还是礼貌地和陈石氏见了全礼。陌夫人重新坐下,陈石氏则凑上前去看孩子。

    “怎么这么早就办了满月酒?”她夸了孩子一番后在床边的锦杌上坐下,嗔怪道,“家里的孩子正在供痘娘娘,我算着你这边还有些日子,准备过两天来看看你,谁知道却收到你们姐儿做满月的帖子……”

    按风俗,孩子落地,翻月就能做满月了。但像呦呦这样出生不过十来天,又不是什么贫寒之家,等着满月的份子钱给新母亲做月子,未免太急了点!

    傅庭筠也觉得日子定得太急了。

    可让雨微去给傅夫人报喜的时候,傅夫人不仅送了呦呦一根赤银的长命锁,还把孩子做满月的日子都定了下来,还说这日子是根据她们母女的生辰找了得道高僧仔细算过的,既旺她也旺孩子。傅庭筠听了还准备让雨微去母亲那里再讨个日子,谁知道赵凌却说:“不过是个满月礼的日子,既是老人家的心愿,我们遵顺就是了。何必辜负了岳母的一片好意。”

    既然赵凌都这么说了,傅庭筠还有什么话好说。

    日子就定在了五月初十。

    今天是呦呦做满月的日子。

    因怕惊着孩子,没有请戏班的人,但赵凌的朋友、同僚,七七八八的,还是摆了十五桌。

    这其中的内情却不好跟陈石氏说,傅庭筠只好含糊其辞地道:“因是长辈定的日子,不好推辞。”

    陈石氏等人听了,也不好追问,加上陈石氏和陌夫人是初次相见,陈石氏又忌讳着陌夫人的身份,说话行事不免带着几分小心,大家说说笑笑的,倒也其乐融融。

    不一会,旗手卫左卫同知李云翔的夫人也来了,隔壁的吴夫人、本司胡同的计夫人等都断断续续地来齐了,正好也到了开席的时辰,女客在厅堂,男客在正院,吃着酒席。

    赵凌抱着孩子出去转了一圈,得了不少长命锁、金锞子、银锞子的见面礼回来。

    待席散,有赵凌的同僚还要回去上衙,也有只是来凑个热闹的,都先走了,陌毅几个则留下来去了南房的厅堂喝茶聊天,金元宝、杨玉成都赶了过来,帮着在南房的厅堂待客,吴夫人、计夫人等先告辞走了,陌夫人惦记着家里的孩子,和傅庭筠说了会话也打道回府了,陈石氏则留下来和傅庭筠说着话,指点她一些带孩子的窍门和应该注意的事,直到吃了晚膳才走。

    傅庭筠因在月子里不能随意走动,郑三和雨微一个督促喜铺的人拆棚子,外烩的人搬桌椅,一个坐在东厢房的南耳房里结算,待到掌灯时分,家里已恢复了原来的清静。

    赵凌神色微醺地倚在临窗大炕的迎枕上,望着昏黄灯光下正拍着孩子哄她睡觉的傅庭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今年的夏天怎么来得这么早?还好岳母选了这个日子,再过些时日,只怕天气会越来越热,再请酒筵,吃席的人恐怕要热得汗流浃背了!”

    傅庭筠见女儿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稳,回头朝着赵凌笑了笑。

    赵凌就坐了起来,道:“阿筠,等你满了月,我们去潭柘寺还愿吧?”

    “还什么愿?”傅庭筠有些不解。

    她求的是儿子,如今生了女儿,自然不用去还愿了。

    赵凌坐了过来,拉了她的手:“我当时向菩萨求愿了,如若能得个像你一样的女儿,就捐一百两银子的香油钱。”

    傅庭筠睁大了眼睛:“你……”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凌就正色地道:“我知道你想儿子,可我觉得你先生个女儿更好——女儿是娘的小棉袄,贴心。”

    傅庭筠听着心中一动,迟疑道:“难道你,你要去贵州?”

    赵凌沉默了半晌,低声道:“今天肁先生又对我说起这事……前些日子还从湖广调了很多粮草前往贵州……恐怕就是这月余的事了。”

    傅庭筠不禁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不怕!”赵凌轻轻地把傅庭筠搂在了怀里,“当时金元宝也在场,他请肁先生把他调到五城兵马司来,也好就近照顾你。我看肁先生的意思,好像十分赞同的样子。要是我真的去了贵州,家里有什么事,你就可以找金元宝了。”说完,又道,“还有左俊杰的事,我仔细盘问过些闲帮了,看样子,左俊杰是一路乞讨到的京都,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投靠当地最大的乞丐头子,然后呆上两、三个月就走。我寻思着,他既然从京都跑了,这些日子肯定不会再回京都了。之前他曾在通州盘桓过两个月,常人都喜欢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他有没有可能回了通州,或者是其他什么他觉得比较熟悉的地方……”

    傅庭筠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你说的话有道理!”

    “我把这件事也告诉了金元宝。”赵凌道,“他这些日子会在通州想想办法的。你先别着急,把月子做好,别落下病根要紧。”

    傅庭筠连连点头,有了找到左俊杰的信心。

    第二天一大早,因为三更半夜起来陪呦呦玩到天色发白才歇下的赵凌俩口子睡得正沉,窗棂外骤然响起雨微急切的声音:“太太,太太,您快醒醒,您快醒醒,四喜胡同那边有信送过来。”

    傅庭筠还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赵凌已腾地坐了起来:“是谁来送的信?快请进来。”一面说,一面下炕趿了鞋。

    “是修竹家的。”雨微迟疑了片刻,低声地道,“我这就请她进来。”

    傅庭筠一个激灵,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升起股不祥之感。

    “出了什么事?”她拉住了赵凌。

    还拥在暖暖的被子里,傅庭筠的指头却冰一样的冷。

    赵凌避开了她的目光,道:“我也不知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傅庭筠心跳莫名地加快,人有些慌张。

    正要松开赵凌的手,外面传来修竹家的哽咽的声音:“姑爷,姑奶奶,昨天晚上戌初二刻,夫人没有了!”

    “你说什么?”傅庭筠跌跌撞撞地下了炕,趄趄趔趔地冲了出去。

    修竹家的正痛哭流涕地跪在帘子前。

    “姑奶奶……”她捂住了嘴,“夫人,夫人她老人家,没了……”

    傅庭筠顿时泪如雨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赶出来的赵凌忙扶了傅庭筠:“快别哭了,你还在做月子呢!”

    傅庭筠转身抱住了赵凌的胳膊,望着他的目光已带了几分哀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泪水刹那间模糊了视线。

    要不然,呦呦的满月不会定得这样仓促……

    赵凌眼角闪烁着水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

    姊妹们,兄弟们,关于孩子的事,大家问我为什么不写双胞胎,实际上,在古代,生双胞胎并不是吉祥之事……所以,为了让女主是个幸福的女人,最好就是先开花,后结果,然后别生双胞胎。

    O(∩_∩)O~

    PS:承蒙大家的支持,吱吱今年能去参加起点女生网的年会了。地点在三亚,时间是这个月26日至29日,鉴于我这段时间写文的速度,得想办法攒两章才行,这个星期只能一更了,不便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祭拜

    “……岳母原以为最多是你和俞家的婚事作罢,没想到傅家竟会这样处置你。自你的‘死讯’传出来之后,就自责不已,多思多虑,身体渐渐不如往昔。”赵凌搂着傅庭筠并肩坐在炕上,帮靠在他肩膀上抽泣的傅庭筠擦着眼泪,“加之来京的路上受了跋涉之苦,舅老爷又全家……”他微微叹了口气,“岳母又执意要住在南边阴暗潮湿的厢房,身体慢慢全垮了,不过是看见你平安无事的回家,又嫁了人,做了母亲,心里高兴,回光反照而已。如今心事已了,也就无所牵挂的去了!”

    傅庭筠听着,又大哭起来:“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坚持让老爷给母亲找个好点的住处了……”

    “又说孩子话了!”赵凌佯装不悦地道,“要是岳母真想换个地方住,还用得着你出面?”

    这不过是傅夫人的自我惩罚罢了。

    只是这样的话却不敢对傅庭筠说,怕她心里更是愧疚。

    傅庭筠哭声渐低,把脸埋在了赵凌的肩头。

    “这样才乖!”赵凌柔声道,像抱着个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岳母知道你脾气倔,特意让修竹家的来这一趟,就是怕你不顾还在做月子,莽莽撞撞地跑去了灵堂,到时候你和老爷起了冲突,你一个晚辈,就是再有道理,也成了没道理。岳母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你要体谅岳母的这番苦心才是。”

    傅庭筠没有做声。

    按风俗,做月子是污秽之事,满月之前,是不能到别人家拜访的。她是出嫁女,虽然是母亲去世,但也一样不能去傅家祭拜的。

    她若是执意要去,肯定是会和傅家的人起冲突的。

    赵凌知道她心里还是过不了这个坎,继续道:“天气太热,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扶灵南下,多半会在满了头七之后暂时寄放在哪家禅院。到时候我们在岳母棺椁经过之处设下祭坛,先祭拜一番,待你满月了,我们再带着呦呦去给岳母上香……”

    傅庭筠听着精神一振,坐起身来高声喊着修竹家的。

    修竹家的闻声撩帘而入。

    “你可知道母亲的棺椁会寄放在哪家禅院?”傅庭筠急急地问道。

    修竹家的擦了擦眼角的泪光,道:“才刚刚搭了灵堂,这些事都还没得来及商量呢!”

    “那你快回去,有了信,就来告诉我。”

    修竹家的听着一愣,瞥了一眼赵凌。

    赵凌面色如常,却对傅庭筠道:“修竹家的这样急冲冲地赶过来,只怕是早饭也没有用。你就是要人家帮你做事,也要等她先吃饱再说啊!”然后吩咐珍珠,“你陪着修竹家的下去先歇会。”又对修竹家的道,“先吃点东西,养养精神,等会少不得还有吩咐。”

    修竹家的听了,脸上的表情明显地松懈下来,她低声应“是”,跟着珍珠退了下去。

    傅庭筠立刻道:“出了什么事?”满脸的困惑。

    “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赵凌道,“岳母这是要把修竹家的托付给你呢!”

    傅庭筠愕然。

    转念就明白过来。

    修竹家的是母亲的陪房,又有常年服侍的情谊,自然对母亲忠心耿耿。因为她的事,母亲和父亲起了罅隙。若是兄长向着母亲也就罢了,偏偏兄长觉得父亲有道理。现在母亲去世了,修竹家的再待在傅家,只怕日子不好过。

    她喊了蔻儿:“去,把修竹家的请来。”

    赵凌却拦了傅庭筠:“我看修竹家的两眼都带着血丝,只怕自岳母去世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这事也不急在一时,你就让她先歇会,有什么事下午再说也不迟。”

    傅庭筠点头。

    “那你在家里好好休息,要听话,好好地休息,不要动不动就哭,放宽了心,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赵凌又反复地叮咛她,“我先去四喜胡同那边给岳母上几炷香。”

    “那你快去!”傅庭筠催促着赵凌,待赵凌走了,还是忍不住哭了两次,旁边的人只好不停地劝慰,有一次,把呦呦也惊醒了,或者是母女连心,呦呦啼哭不已,傅庭筠这才开始控制自己的情绪。

    到了下午,她把修竹家的叫进来问母亲去世前的细节,知道母亲把修竹家的俩口子都托付给了她,她不由面露愧色:“都是我糊涂!”

    修竹家的悲伤的面孔露出一丝笑意:“姑奶奶嫁得好,万事都有姑爷帮着操心,这些小事自然也就不会留心了。”

    说得她好像万事不管似的。

    傅庭筠在心里嘀咕。

    修竹家的见她颇不以为然的样子,想了想,又道:“您可能不知道,自您和姑爷成了亲,姑爷每个月都会去看望夫人,说些您的事。”她说着,眼角又湿润了,“那个时候夫人的身子骨就已经不成了,连少爷去问安,都不大理睬。可只要是姑爷去,夫人的精神就会好起来,这段时间还天天算着姑爷什么时候去呢……”

    傅庭筠错愕。

    ※※※※※

    赵凌是午后从四喜胡同回来的:“老爷还有些同僚故交在京都,丧事也算办得热闹。我已经跟少奶奶说过了,让修竹家的暂时在我们这边住些日子,若是定了停灵的禅寺,就请她使个人来跟你说一声。”

    若是平时,傅庭筠或许听听就算了,可修竹家的那番话却让她对赵凌的一言一行都留意起来。

    她喊了安心问话:“你们中午都吃了些什么?”

    “就在椿树胡同旁买了两个烧饼……”

    傅庭筠差点忍不住又要落泪,对修竹家的道:“老爷到底要干什么?他不是口口声声地说我和傅家没有关系了吗?现在赵凌是去祭拜母亲,他竟然连顿饭也不安置……”

    “姑奶奶快别生气了。”修竹家的只有好声劝慰她,“夫人生前也不愿意让你们沾了四喜胡同的事,这样岂不更好。”

    傅庭筠长长地吁了口气。

    修竹家的欲言又止。

    “你是服侍过我母亲的人,母亲临终前,也是你帮着小敛的,”傅庭筠道,“又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有什么话说不得!”

    尽管如此,修竹家的还是吞吞吐吐地道:“我想,我想回傅家去给夫人守灵,等夫人的棺椁南下,我再回来……”

    “这本是我的事。”傅庭筠哽咽道,“你这样说,羞煞我了。”

    “太太快别这样说。”修竹家的道,“夫人念念不忘的就是您了,只要您过得好,夫人就能安心。”忙拿了帕子给傅庭筠擦眼睛,两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从前以后的话,然后派郑三把修竹家的送回了四喜胡同。

    到了晚上,傅庭筠和赵凌商量:“听修竹家的说,碧波家的早就过世了,碧波也已经续了弦,修竹和两个孩子都留在了华阴。我想,不如将修竹一家四口都安置在长安县我们的田庄里,有什么事,吕老爷也能照应一二、他们也不用背井离乡的……”

    “这主意好。”赵凌连连点头,“她毕竟是服侍过岳母的人,我们再用就有些不敬。而且长安县到底是在陕西,生活习俗也相近,他们也过得习惯些。”

    正说着话,陌毅过来了。

    坐了快一个时辰就告辞了。

    傅庭筠问赵凌:“还是为了出征贵州的事而来的吗?”

    赵凌颔首。

    不待他开口,傅庭筠又道:“上次是我怀着身孕,这次是母亲去世,下次还不知道又有什么事发生……难道九爷就准备永远这样待在家里不成?”她说着,上前抱了他的腰,把脸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九爷,我可不是那弱不禁风的女子。你别忘了,我可是跟着你从华阴一路逃荒到了张掖。你该做什么,就去做吧!你不是说过,天天这样上衙下衙,实在无聊得很。”她低吟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九爷盼着我天天快活,我也盼着九爷天天快活啊!”

    赵凌情不自禁牢牢地将她搂在了怀里:“阿筠……”他低头吻着她的发顶,“你放心,贵州那边不过两、三万乱民,朝廷却调了五万大军,又有陌毅任总兵官,不会有事的。”

    知道的这样清楚。

    可见他心里也是极想去的。

    傅庭筠点头:“家里有郑三,还有雨微。陈石氏也不时来看看我,李夫人为人也很好,还有陌夫人,她是四个孩子的母亲,要是我有什么不懂的,会去请教她们的。你也不用担心家里的事……”

    两人说了大半宿的话。过了两天,出征的檄文出来了,隆平侯佩平蛮将军印,陌毅为总兵官,赵凌为先锋官,出征贵州。

    四喜胡同那边,修竹家的也递了信过来,说傅夫人的棺椁准备安放在西直门附近的翠峰庵。

    到了十七那天,傅庭筠和赵凌按照女儿女婿的身份穿了孝服,在傅夫人棺椁必经的广平街设了祭坛。

    按风俗,若死者是亲人,棺椁经过门前,是要设祭坛祭拜的。可他们一不是这样的住户,二不是这里的商户,大家陌生的很,不一会就围上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面生的很,是新搬来的吧?”

    “没见过。”

    “看这祭坛,三牲全齐,不知道死是少年夫妻的什么人?”

    路过的也纷纷扭头看一眼。

    赵凌扶着傅庭筠跪在了青石板上。

    细乐声中,傅夫人的灵柩越来越近。

    傅庭筠哭了起来。

    纸纷纷如雪片般落下。

    端灵的傅庭筀一眼看见了傅庭筠。

    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气得脸色发青。

    两个侄儿年纪还小,突然看见一个熟识的在面孔,懵懵懂懂地喊着姑姑,却被人慌慌张张地拽了回去……

    ※

    天气真是热啊……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出征

    傅夫人的灵柩在丧乐声中渐行渐远,只留下了满地雪片般的纸钱。

    赵凌扶起了哭得快闭过气去的傅庭筠,柔声哄着她:“我们先回去吧!过几天还要去翠峰庵给岳母上香、做法事呢!你要是累倒了,就去不成了……”

    傅庭筠闻言连连点头,可眼泪擦了又落,落了又擦,总是没个尽头。

    待两人上了马车,赵凌索性把她抱在了怀里:“那你先闭上眼睛睡个觉,这样哭下去,会伤了眼睛的。”

    傅庭筠何尝不知?只是没办法控制情绪罢了。

    闻言听话地伏在了赵凌的怀里。

    或者是这几天一直没有休息好,或者是哭累了,在马车碌碌的车轱辘声中,傅庭筠睡着了。

    待她醒来,却发现自己依旧窝在赵凌的怀里,依旧在马车上,只不过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你醒了!”赵凌扶她坐了起来,甩了甩酸麻的手臂,道,“见你睡得香,就没有吵醒你,让郑三把马车停在了胡同里。”然后笑道,“好点了没有?是想在马车里再躺会?还是这就下车回家?”

    他的表情温柔沉静,让他的整个人都变得沉静而笃定,仿佛高山大海,默默地守候在那里,你一回头,就能看见。

    因为母亲去世的悲伤孤寂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踏实。

    她握了赵凌的手:“我们回家吧!”

    赵凌笑着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傅庭筠抱下了马车。

    等在垂花门前的郑三娘和童氏立刻围了过来,一个问“太太还好吧?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一个说“大小姐乖得很,既不哭,也不吵,由雨微姑娘和乳娘带着在东边耳房睡觉呢”。

    她们的话音刚落,珍珠和蔻儿迎了上来,一个道“太太回来了”,一个道“太太,我来扶您吧”……就是在耳房照看呦呦的雨微听到了动静也撩了帘子道:“天气热,太太快回屋歇了吧!”

    望着变得喧嚣起来的院子,傅庭筠心头只觉得暖洋洋的,不住地点着头。

    ※※※※※

    天刚擦黑的时候,金元宝来了。

    傅庭筠大吃一惊:“他的事这么快就办好了?”

    赵凌笑道:“陌毅怕我不跟着他去贵州,天天盯着这件事呢!能不快吗?”

    傅庭筠不由嘀咕:“他为什么总是安不得你啊?”

    “这件事也不能怪他。”赵凌笑道,“这次去贵州平乱,由湖广都司负责征集粮草,广西、广东都司负责调拨兵力。广东总兵陌尚是陌毅的族叔,广西总兵李再是陌毅的师座,你说,这个总兵官陌毅不当,谁来当?他推脱不了,只好把我拉进去帮着他调停了。”

    “你的脾气也够臭了。”傅庭筠笑道,“可别忙没有帮上,反把陌毅给搭了进去。”然后催他,“快去见金元宝吧,免得他等急了。”

    赵凌笑着去了南房的厅堂,留在那里用了晚膳,戌时才回来。

    “我让金元宝就在南房的客房住下,家里多个人,你们胆子也大些。”

    傅庭筠颔首,道:“要不,暂时让蔻儿过去服侍吧?”

    这一次,安心要跟着赵凌去贵州。

    两人商量好了,第二天拨了蔻儿去南房客房当差,金元宝则去了五城兵马司报到。

    宫里来人,让赵凌二十一日进宫面圣。

    赵凌满脸的愧疚。

    臣子离京,前一日要进宫叩谢皇恩,听皇上面训。

    也就是说,他可能会在二十二号离京,而傅庭筠还没有满月,更不要说陪她去翠峰庵给傅夫人上香、做法事了。

    “我要找个小本子,把你失信于我的事都记下来。”没等赵凌说话,傅庭筠已抿了嘴笑道,“哪天你要是惹得我不高兴了,我就把小本子找出来,和你算帐。”

    “好,好,好。”赵凌紧紧抱住了妻子,“哪天我要是惹你不高兴了,你就和我算帐。”眼眶却有些湿润。

    傅庭筠靠在他的肩头,轻声地叮嘱他:“虽说是随大军出征,可你也要注意安全,要想着京都还有我和呦呦要你维护,切不可逞能……”

    “知道,知道。”赵凌轻轻地吻了一下妻子额头,轻声地保证道。

    夫妻俩说了半宿的话。

    次日进宫,皇上依例训了话,笑着告诉他们:“这个月二十六是吉日,你们就那天启程吧!”说着,轻轻地瞥了赵凌一眼。

    赵凌愣住。

    回去讲给傅庭筠听:“……难道是我的错觉?”

    傅庭筠却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心花怒放,“找个机会你跟皇上道个谢吧!不管是为何定了二十六的日子,却是解了我们的为难之处。”

    赵凌微微颌首。

    傅庭筠忙着给他收拾行囊。等到二十五日,郑三赶车,他们一家三口带着雨微去了翠峰庵。

    傅夫人的棺椁停在庵堂后面的一间小小厢房里,修竹家的就住在那里不远的一个小平房里,平日打点着傅夫人的香烛。

    傅庭筠和赵凌在傅夫人的牌位前上了香,修竹家的和雨微帮着赵凌把祭品摆放好,赵凌去找主持商量给傅夫人做道场的事,修竹家的趁机向傅庭筠道谢:“多谢姑奶奶派人去接我当家的和两个孩子到长安县的田庄。”

    “这是应该的。”傅庭筠说着,目光落在了母亲的牌位上,那上面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傅门淑人解氏,却解释了母亲的一生,她心中骤然间涌上一丝悲凉,声音也变得怏怏不乐起来,“你尽心尽力地服侍了母亲一场,也该到了荣养的时候了。”说完,她语气一顿,又道,“以后你们长住长安县的田庄,母亲的祭祀,还要你多多费心了!”

    傅五老爷已找阴阳先生看了日子,决定八月初四让傅庭筀扶灵回乡。

    到时候,傅夫人会葬在傅家位于华阴城郊四十里地以外的祖坟。

    “姑奶奶言重了。”修竹家的顺着傅庭筠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傅夫人的牌位,她不由泪眼汪汪,“您吩咐的,我都记下了。”

    傅庭筠轻轻地点头,从雨微手中接过了呦呦,指了傅夫人的牌位轻声地对沉睡中的女儿柔声道:“呦呦,这是你外祖母。你从来没有见过……她却一心惦记着你……可到底也没有能见上你一面……”说着,水光模糊了视线。

    身后传来雨微和修竹家的低低的抽泣声……还隐隐传来庵堂当当当的钟声,低沉而悠长,让傅庭筠的心变得祥和而安宁起来。

    ※※※※※

    傅夫人三七的时候,傅庭筠又去了一次翠峰庵。

    领路的小尼姑笑道:“你们家的亲戚走得可真是亲热!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来祭拜傅夫人。”

    傅庭筠讶然。

    待到了停放傅夫人棺椁之处,果然看见了供品和香烛。

    她问修竹家的:“是谁来过了?”

    修竹家的吞吞吐吐。

    傅庭筠打发了小尼姑,拜祭了母亲,修竹家的这才道:“是俞夫人——派了贴身的束妈妈,特意来拜祭夫人。”

    傅庭筠愕然。

    修竹家的低下了头,喃喃地道:“俞夫人一直都很关心夫人,夫人过世的时候,还曾亲自到灵前上香……这次又派了最体己的妈妈过来……”

    傅庭筠沉默了片刻,道:“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有机会,再想办法还了吧!”

    修竹家的松了口气。

    ※※※※※

    出嫁的女儿为去世的父母守孝一年,外孙女为外祖父母守孝五个月。因而呦呦没有办百日礼。可没想到陈石氏却记在心里,那日竟然带了东西来祝贺。

    “家里的长辈去世了。”傅庭筠戴了白绒花,“只好请你吃碗素面了。”

    “哪里话,”陈石氏笑道,“是我失礼了。”然后自我调侃道,“我还以为你忙得忘给我发帖子了,我特意来兴师问罪的。”

    一番话说得傅庭筠笑了起来。

    陈石氏又关心地问:“不知道是家里的哪位长辈去世了,我们也好去祭拜一番才是。”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没有惊动诸位。”傅庭筠笑道,转移了话题,“这些日子事太多,也没工夫问你,你们家孩子的水痘好了吧?”

    “脸上还是留了两个小麻子。”陈石氏叹道,“还好是男孩子,要不然,可就麻烦了。”随后说起出痘的凶险来和应该注意的事来,傅庭筠仔细地听着。

    珍珠进来禀道:“陌夫人来了。”

    傅庭筠有些意外,和陈石氏迎了陌夫人进来。

    “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忙了,”陌夫人打量着院子里的陈设,“原来真的没有给大小姐办百日礼啊!就算是赵凌不在家,不是还有我们吗?你这也太马虎了些。”

    她的话音未落,那边蔻儿匆匆走了进来:“太太,吴夫人和计夫人派妈妈送礼过来,说是祝贺大小姐百日礼。”

    傅庭筠苦笑:“看来只有等过些日子请诸位夫人、太太来家里吃酒了。”

    陌夫人和陈石氏都笑了起来,齐声道:“别人我不管,我们可是要来讨碗面吃的。”

    傅庭筠连声告罪。

    大家笑哈哈的去了正屋房。

    从那以后,陈石氏和陌夫人时常来家里串门,连带着连陈石氏和陌夫人也熟悉起来。傅庭筠和陌夫人又通过陈石氏认识了几位羽林军同知、佥事家的少奶奶和太太,陈石氏又通过傅庭筠和陌夫人认识了林迟和陶牧的夫人,慢慢的,傅庭筠在京都也认识了些人。

    ※

    加油码字,一定要有存稿……~~~~(>_<)~~~~

    ※

第一百六十九章 相看

    待送走了傅夫人的棺椁,过了八月十五,傅庭筠安排郑三送修竹家的回陕西:“……因还有修竹和两个孩子要安置,你去一趟,顺道看看吕老爷和吕太太的身子骨如何,我也放心些。”

    郑三笑着应了,修竹家的却执意不肯:“来回一趟费用不少,我坐了车行的车去西安府杨柳巷找吕老爷就是了。”

    “你是服侍我母亲的人,不能这样怠慢。”傅庭筠不由她多说,让雨微把给她做的衣裳,打的首饰还有些赏银一起装了箱笼,抬上了马车。

    修竹家的还有些犹豫:“马车我用了,太太用什么呢?”

    “我还在孝期呢!”傅庭筠道,“哪里也不会去!”

    修竹家的想想也有道理,反复叮嘱傅庭筠些“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回了华阴。

    傅庭筠把心思全放在呦呦的身上。

    呦呦吃了些什么,有了哪些变化,她都写信告诉赵凌。

    赵凌回信没有傅庭筠写信频繁,但字里行间可以看得出来贵州之行很顺利,他和隆平侯之间的关系处理的也很不错,不仅如此,他有时还不露痕迹地帮陌毅在隆平侯面前说话,或是帮着隆平侯在陌毅面前说话,陌毅和隆平侯之间的气氛也有所缓和。

    傅庭筠长长地松了口气。

    若是几个上峰之间的关系处理不好,就是有再多的兵力也没有用。

    过了小寒,贵州有捷报传来——隆平侯平定阿黑等三寨的叛乱。

    傅庭筠等人喜出望外。

    雨微拿了送年节礼的单子给她过目。

    傅庭筠划掉了四喜胡同。

    雨微虽然很惊讶,但什么也没有说,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到了腊八节那天,临中午的时候,宫里赏下了腊八粥。

    大家立刻沸腾起来。

    “据说只有那些阁老们才能得到这样的赏赐,是不是说,我们家九爷又要升官了!”郑三娘很是憧憬地道,竟然比傅庭筠还要热心,惹得傅庭筠直笑:“现在还说不准,不过,能赏了东西下来,总归是好事。”

    郑三娘连连点头,道:“太太,大年三十的祭祖,您可要记得跟祖宗们说一声。”

    这下连珍珠等人也笑了起来。

    阿森下了学过来问安。

    郑三娘忙把赏粥的事告诉了他:“……这已经是皇上第二次赏我们家东西了。”

    “应该是第三次吧?”阿森纠正道,“第一次是皇上登极,第二次是九爷成亲,这应该是次第三吧……”

    “成亲不算,那是太皇太后赏的。”郑三娘嘟呶道,“要照你这样算,应该是第四次——太太那边不也赏了东西!”

    阿森不以为然,却也不至于和郑三娘去争论,目光转到那瓯粥上:“嫂嫂,这粥能喝吗?还是要供起来?”

    “就算是皇上赏的吃食,放久了一样坏!”傅庭筠笑道,“自然是要吃了它。”然后吩咐郑三娘,“你把它分了吧?大家都尝尝,看宫里的粥和我们平时煮的有什么不同。”

    众人分头拿了碗、筷和调羹,很快就把粥分了。

    不过是每人两调羹而已,郑三娘等人直嚷着好喝,阿森却嘟着嘴:“我怎么觉得还没有雪梅煮的好喝啊!”

    “啊!”雪梅张大了嘴。

    郑三娘则“呸”了他一声:“这样的话都能说?这要是让人听见了可怎么得了?”

    众人都捂了嘴笑。

    性格活泼开朗的蔻儿立刻道:“那郑三娘也和阿森少爷想的是一样的喽?”

    郑三娘窘然。

    大家又是一阵笑。

    呦呦已经九个月大了,眉眼间已有傅庭筠的影子。她穿了件大红色茧绸棉袄,正由乳娘抱在怀里玩着手中的调羹,见满厅堂的人都在笑,她也笑了起来。

    眉眼儿弯弯,像月芽似的,透着天真无邪,让人的心都跟着澄净起来,可爱得不得了。

    阿森跑过去逗呦呦玩:“你也觉得三娘的话很好笑,是不是?”

    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呦呦竟然点了点头。

    阿森立刻大叫:“嫂嫂,嫂嫂,你看,呦呦在点头,呦呦在点头……”接着又问呦呦,“你是不是也觉得三娘的话很好笑?”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呦呦的身上,竟然有些屏气凝神的味道了。

    呦呦低了头,把脸埋在了乳娘的怀里。

    “唉!”阿森失望地长叹了口气。

    乳娘忙道:“大小姐还小,要过些日子才知道这些。”

    “是啊!”郑三娘也走过来碰了碰呦呦的小手,“大小姐已经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了,我们村里的那些孩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哪里还知道听笑话。”她说着,“咦”了一声,道,“说起来,自从跟了九爷和太太,我们家临春好像都聪明了很多,前两天还指了影壁上的字告诉我说那个字念‘福’呢!”

    “那可是阿森少爷的功劳。”蔻儿辩道,厅堂里又是一阵笑。

    砚青隔着帘子禀道:“太太,二少爷,金大人回来了,杨大人也跟着金大人一道过来了。”

    这些日子金元宝都住在家里,偶尔杨玉成、三福、石柱也会来家里坐坐。

    郑三娘听了,不待傅庭筠吩咐,立刻道:“太太,我去给两位大人做点下酒菜。”

    傅庭筠笑着颔首。

    郑三娘带着周氏退了下去——买的两个妇人,周氏木讷老实,加上现在家里的客人多了起来,傅庭筠就把周氏拨到了厨房给郑三娘用,这样一来,郑三娘偶尔也能歇歇。

    “那我去看看玉成哥和元宝哥去!”阿森也要走。

    “不能耽搁了功课。”傅庭筠叮嘱他。

    “您就是不说,元宝哥也要唠叨我的。”阿森嘟着嘴笑。

    傅庭筠莞尔。

    这倒是的,金元宝住进来后,对阿森管的也很严。

    呦呦见大家都走了,也要跟着去。

    傅庭筠从乳娘手中接过女儿:“呦呦,我们去玩小鸭子,好不好?”

    呦呦想了想,点了点头,乖乖地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傅庭筠笑着摸了摸女儿乌黑顺滑的头发,抱着女儿去了内室。

    炕上丢着傅庭筠用零碎的花布做成的小鸭子,小老虎和小狗。

    呦呦扑过去就把小鸭子抱在了怀里,冲着母亲直笑。

    “大小姐可真聪明!”跟进来的乳娘和童氏异口同声地赞道。

    傅庭筠的笑容里就多了些许的骄傲,问呦呦“哪个是小老虎啊”,“哪个是小狗”。

    呦呦就指给母亲看。

    简单又单调的游戏,母女俩却乐此不疲。

    阿森却折了回来:“嫂嫂,玉成哥想见见您!”

    “见我!”傅庭筠有些意外,“快请他到厅堂里坐。”随后问阿森,“你可知道他是为什么事找我?”

    阿森嘿嘿笑:“我也不知道!”

    还保密!

    不过,看阿森那样子,喜气洋洋的,想必不是什么坏事。

    傅庭筠心头一轻。

    这些日子她表面上镇定而从容,心里却一直担心着赵凌,最怕有人突然来访,带来赵凌的坏消息……

    她把呦呦交给了乳娘和童氏,自己换了件衣裳,去了厅堂。

    摆脱了私盐贩子的身份,能站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行事,杨玉成眉宇间多了几分坦然,几分理直气壮,更显得英姿飒爽,玉树临风了。而陪在他身边的金元宝气度沉稳,光华内敛,丝毫没有受到他的风采影响,两人并肩而立,竟然有种珠玉交辉、不分仲伯之感。

    傅庭筠不禁感概。

    可见这“养移气,居移体”是有道理的。

    大家分主次坐下,珍珠上了茶,傅庭筠笑道:“杨叔叔找我有什么事啊?”

    有了呦呦,她随着呦呦喊杨玉成、金元宝他们。

    平日里很是爽快的杨玉成这次却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明白。

    傅庭筠不由朝金元宝望去。

    金元宝无声地笑,眼底闪过一丝戏谑,道:“嫂嫂,玉成的上司,也就是大兴卫指挥使刘大人的舅兄看中了玉成,想招玉成做女婿。玉成心里没有底,想请嫂嫂帮着相看相看,拿个主意!”

    傅庭筠闻言又惊又喜:“这么说,杨叔叔要成家了!这可是件好事,有什么不好意思对人说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有这样的福气?”

    杨玉成很不好意思,红着脸道:“那户人家姓张,是张家湾巡检司的巡检使,世袭的。有一次张巡检有事路过大兴,刘大人设宴款待张巡检,叫了我在旁边作陪……也不知怎地,张巡检就说想把女儿嫁给我……”

    “这就像天上掉馅饼的事,”金元宝就在一旁补充道,“玉成担心张家姑娘有什么不足……”

    世袭的巡检,又是在漕运、杭运进京必经的张家湾做巡检,家底有多厚实,不言而喻。而杨玉成、金元宝现在虽然已经是个官身,但不管是从职务还是家底来说,跟张家都有天壤之别,也难怪他们会觉得心中不安了。

    傅庭筠笑道:“杨叔叔虽然只是个总旗,却胜在少年英俊,品行端方,人口简单,在那些疼爱女儿的父母心中,已是难得的良配了。”

    两人微微一愣。

    傅庭筠已笑道:“这是件关系到你终身的大事,我这做嫂嫂的本应责无旁贷才是。只是我如今还戴着孝,却是不好出面。要不,我请了金吾卫前卫指挥使陈大人的长媳陈石氏帮着打听打听,你看如何?”

    杨玉成何尝不知道戴孝之人不宜帮人操办婚庆之事,只是除了傅庭筠,他实在是找不到能让他更放心的人,听傅庭筠的口气,十分信任那陈石氏,想来不会有错,忙起来身行礼:“那就有劳嫂嫂了!”

    ※

    这章是定时发布的,我要去机场了……O(∩_∩)O~……和阿昧、Leidewen一起坐飞机,据说,还可以碰到半路在武汉转机的柳暗花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明天我们继续八卦!

    ※

第一百七十章 抓贼

    翌日一大早,傅庭筠写了封信让雨微送去陈家,托了陈家大少奶奶石氏帮忙打听张家的事。

    陈石氏看了信笑着对雨微道:“你们家太太可真是问对了人。说起来,我娘家和张家还沾着点亲戚关系,张家姑娘小的时候我也曾见过,长得十分俊俏。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

    雨微谢了又谢。

    没几日,陈石氏来回信:“……张家姑娘性子绵和温顺,张大人怕女儿嫁远了受委屈,瞧着杨大人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又长得一表人才,这才起了结亲之心。每年的上九日观世音菩萨的诞辰,张太太都会带了女儿到潭柘寺进香礼佛。要不,那天我们也去瞧瞧?你心里也踏实些。”

    “那就多谢姐姐了。”傅庭筠笑道,“眼看着要过年了,大家都忙着年节的事。与其匆匆忙忙把这件事定下来,不如等过完年我们再好好地议议。到时候您也好赚双媒人鞋,取个好彩头。”

    “那就这么定了。”陈石氏笑着,哄了会呦呦,和傅庭筠说了些家长里短,起身告辞了。

    赵凌虽然不在家,但该有的礼节却是一点也不能乱。

    腊月二十三送了灶王,二十五接了玉帝,就开始扫尘贴春联迎财神,守岁拜年吃饺子,热热闹闹地过了个年。

    到了上九日那天,傅庭筠怕吓坏了孩子,把呦呦放在了家里由乳娘和童氏照看着,自己则带着雨微去了潭柘寺。

    通往潭柘寺的路上行人络绎不绝,昨天就上了山等烧头香的此刻正往家赶,今天想早点去上香的此刻正要上山,熙熙攘攘,没个章程,人还能见缝插针,马车却很难通行,走得比人还慢,好不容易到了潭柘山脚下,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马车根本就挤不进去。

    傅庭筠看着咂舌:“还好没有把呦呦带出来!”

    雨微也看得目瞪口呆:“今天怎么这么多的人?”

    “上九日嘛。”傅庭筠笑道,“大家都争着上头香,争不到头香,也要早点去上炷香,好让菩萨保佑!”

    正说着,有小厮挤过来,气喘吁吁地道:“是史家胡同赵家的马车吗?我是金吾卫前卫指挥使陈大人家的,奉了我们家大少奶奶之命,特来迎接太太。”

    傅庭筠等人大喜,随着那小厮去了潭柘山脚下不远处的一座庄院,和陈石氏碰了头。

    “这里是潭柘寺的产业,”陈石氏亲自给傅庭筠斟了杯茶,笑着坐到了她对面的太师椅上,“因我家叔祖父是潭柘寺的居士,所以才能借了这田庄歇歇脚。待我们和张家太太碰了头,再上山拜佛也不迟。”

    傅庭筠自然是满口答应。

    歇了一会,两人说了些闲话,张太太和女儿来了。

    张太太是个三十七、八岁的妇人,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张家小姐十四、五岁,清秀文静。

    抬头嫁女儿,低头媳妇。或许是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做为女方的张太太举手投足间颇有些不自在,而张小姐则一直低着头,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傅庭筠,就是母亲投去怒其不争的眼神也没能让张小姐大方起来。

    等张氏母女走后,陈石氏忙道:“张小姐平日里也不是这样的……”

    傅庭筠忙道:“这样很好。可见是个性情率真的小姑娘。”

    陈石氏听着松了口气。

    人毕竟是她带来的,若是成了,她脸上也有光彩。

    念头闪过,脸上就露出几分犹豫来。

    傅庭筠也是玲珑剔透之人,笑道:“莫非张家还有什么话托了姐姐跟我说不成?说媒说媒,不说怎么能成媒。我和姐姐不是旁人,姐姐有什么话直管说就是了。”

    陈石氏听着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妹妹是爽快的人,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张家是极满意杨大人的,就是有一桩,想他们成亲之后杨大人能在大兴或是张家湾定居……不知可否商量?”

    这样一来,就要搬迁。

    这可是件大事。

    要不然,也不会有少小离家老大回这样的事了。

    “我和杨叔叔商量商量吧!”傅庭筠委婉地道,“这件事我还真不敢替他拿主意。”

    没有一口回绝陈石氏已是很感激,忙笑着给傅庭筠斟茶。

    杨玉成听了张家的条件一口就回绝了。

    “九爷提醒我,我就在户县弄了户籍置办了田产,以后不做官了,我就回户县做我的老太爷去。”他颇有些得意地道,“到时候九爷在长安,我在户县,元宝在蓝田,有什么事也可以同声同气,不知道有多快活,谁耐烦到大兴落籍,我又不是那上门女婿。”

    傅庭筠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可这是成家立业的大事,还得杨玉成自己做主。

    她把话传了过去。

    张家不免商量来商量去,拖到了二月底,最后还是答应了。

    傅庭筠就请了陈石氏做媒人。

    杨玉成提出婚期定在今年的十月或是来年的三月:“……九爷是我过命的兄弟,我成亲,怎么也要请他来主持婚礼。”不仅如此,关于聘礼、嫁妆之类的事,他都会请了陈石氏来商量傅庭筠:“她是我嫂嫂,父母不在了,这些事自然得商量嫂嫂。”

    傅庭筠听了直冒汗。

    赵凌比杨玉成还小……

    可这话却不好说,只能含糊地应了,然后帮着他拿主意。

    一来二去,张家的人知道傅庭筠是能当家作主的人,对傅庭筠的态度又有所不同。张太太甚至挑了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带了很多礼物来拜访傅庭筠:“……我那个女儿被我娇惯坏了,以后有什么事,还请您这个做嫂嫂的多多指点她。”

    “张太太言重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傅庭筠热情地招待张太太,“我虽只见过张小姐一面,看着就知道是个聪慧过人的姑娘,我那叔叔也是个好性子,两人以后定会琴瑟和鸣,恩恩爱爱的。”又道,“当时叔叔不愿意搬到大兴来,我还为两人惋惜不已。说实在的,叔叔毕竟是跟着颖川侯打过仗的人,一时半回也不可能退了军籍,就算是以后回户县,那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的事了。还好张大人和张太太都是明白人,最后还是成就了这番姻缘。”

    把张太太得的喜笑颜开,和傅庭筠更加亲近了,家长里短的说到了黄昏时分。

    张家湾离这里有一天的路程。

    傅庭筠就留了张太太在家里过夜。

    张太太不肯:“姑娘的事有了着落,我还要去跟她的舅舅们说一声——我娘家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银匠胡同。”

    银匠胡同在京都的东北角,史家胡同在京都的中轴线上,这还叫不远?

    傅庭筠退而求其次,留她用了晚膳,又亲自送到了大门口。

    “您快回去吧!”张太太拦着她不让她下台阶,“天这么晚了,你们家大姑娘该要找娘了。”

    “也不怕耽搁这会儿时辰。”尽管如此,傅庭筠还是礼貌地站在台阶上,望着张太太的马车朝史家胡同外的大街驶去。

    一个人影突然窜了出来。

    张家的马车夫惊骇大叫,死死地勒住僵绳。

    马儿扬蹄,发出一阵高亢的嘶鸣,听得人心头发颤。

    傅庭筠更是脸色发白,提着裙子就赶了过去。

    窜出来的人影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跌坐在了地上,惊恐地仰起了头。

    胡同口杂货铺大红灯笼的光照在他的脸上。

    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纵然双眸闪烁透着几分畏缩,但也难掩其眉宇间的孤傲。

    “左俊杰!”傅庭筠惊呼,回头看了雨微一眼,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快,快帮我抓住他,他偷了我们家的东西。”她朝着张家的马车夫大叫。

    左俊杰一脸惊慌地爬了起来,拔腿朝一旁的小巷子跑去。

    张家的马车夫回过神来,跳下车辕追了过去。

    郑三和阿森、砚青也追了过去。

    夜色浓重,左俊杰很快不见了踪影。

    傅庭筠冷笑,把家里的人发动起来找。

    左俊杰现在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了,错失了这次机会,恐怕以后再难碰到他了。

    她心急如焚。

    张太太紧张地拉了傅庭筠的衣袖:“出了什么事?我不是碰了人吗?”

    “没事,没事。”她只能这样安慰张太太,“那人从前偷过我母亲送我的一件东西,这次好不容易碰上了,怎么也要把东西追回来才行。”

    张太太慌慌张张地“哦”了一声。

    迎面走来两个人。

    傅庭筠定睛一看,竟然是金元宝和杨玉成。

    她大喜过望,忙迎了上去:“刚才我们碰到了左俊杰。”

    两人一惊:“在哪里?”

    傅庭筠把事情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金元宝和杨玉成交换了一个眼神,道:“你带着人把这周围几个地方都守起来,我这就去叫几个弟兄来。”

    杨玉成应声而去,竟然没有看见旁边就站着张太太。

    “嫂嫂快回屋歇着,这里有我们兄弟就行了。”金元宝交待了一声,也急匆匆地走了。

    张太太却对杨玉成更满意了:“雷厉风行,是个干事的人。”

    傅庭筠听了不由冒汗:“今天的事把您给拖步了,我这就送您出去。”

    “不急,不急。”张太太笑道,“我看你们家的人手也不多,我还带了两个跟车的婆子,让她们也帮忙找去。”说着,也不待傅庭筠同意,径直吩咐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跟了赵家的人,听姑爷的吩咐。”

    两个婆子笑嘻嘻地应是,去找杨玉成了。

    ※

    这一章是27日凌里发的,只能说刚才发现的事了。

    航班晚点,等了五个小时,天津是始发站,见到在武汉转机的柳暗花溟、一个女人、弱毅,半夜才到酒店,在大厅见到了琴律和月梢,据说夜惠美还没有到……和写《小楼传说》的老庄墨翰住在一个房间……

    明天继续八卦!

    O(∩_∩)O~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审讯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史家胡同前后的几条胡同都是笔直笔直的,虽然互相间有小巷子通往,但毕竟不像四喜胡同那样地势复杂,住户也是三教九流的。但因为人手不多,傅庭筠只能让他们分成几组,一个胡同一个胡同地找。杨玉成接手后,立刻把搜查的范围扩大到了前后左右七、八条胡同,让他们在他指定的通道口守着:“……不管出了什么事,你们都不要动,不管是什么人要出去,你们都先拦了。若是看着那像乞丐的,直接拿下再说就是。若是看着衣饰光鲜的,立刻告诉我,好言好语相劝,等我来了再说。”然后吩咐阿森:“这件事你负责。”

    阿森立刻挺直了身子高声应了声“是”。

    热血沸腾的模样儿,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跟冯家争地盘的时候。

    杨玉成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郑三道:“我们举了火把,一条胡同一条胡同地找,一边找,一边高声喊,就说我们家进了贼,丢了东西,还伤了人,请大家小心门户,若是有陌生人闯入,最好是喊了我们去帮忙。若是不成,就想办法赶出去。那厮身手很好,千万不要硬拼。”

    郑三目露钦佩之色:“这样一来,大家同仇敌忾,纵然不帮着着我们捉人,也不可能庇护他。”

    “不错!”杨玉成笑道,“待金元宝的人来了,我们就可以仔细地搜了。而且就算有人先我们之前找到他,听说他身手很好,多半会想办法通知我们,就算自己把人擒了,他一个贼,说什么大家也不会相信他。”

    “正是如此。”郑三点头,找了两件旧衣裳用菜油淋了做成火把,和杨玉成一条胡同一条胡同地高声喊着。

    雨微跟在他们身后。一是她认识左俊杰,若是抓到了人,还需要她去辩认;二来她一想到左俊杰就在这附近就十分的激动,不做些什么,她怕自己会急疯了。

    附近几条胡同的人都被惊醒了,拖板凳抵大门的声音此起彼落,有些人家的灯笼亮了起来,屋前屋后照了好几遍,最后把屋檐下的灯笼都点上了,这才消停下来。

    有了灯光,能躲的地方就更少了。

    金元宝带着十几个值夜的兵卒过来,大家重新布置了一番,分头仔细地找。

    傅庭筠望着沉沉的夜色,心情忐忑。

    要是这次还让左俊杰跑了,该怎么办好?

    左俊杰不是已经离开了京都吗?是他们的消息有误?还是他又折了回来?

    明明知道他们在找他,他为什么还折回来?他又怎么跑到这附近来的?还一副穷酸秀才的打扮?

    念头转过,她愣住。

    在潭柘寺的时候,他还是一副乞丐的样子,怎么大半年不见,他却是一副秀才打扮?

    这些日子,他又遇到了些什么事呢?

    还有大伯父和大伯母那里,知道左俊杰的情况吗?他是否联系过大堂嫂呢?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傅庭筠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一旁的张太太就劝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们都在帮着找,你就先回屋歇会吧!人找到了,他们肯定会立刻来回禀你的。”

    傅庭筠心里也明白。

    她和雨微一样,在这个时候不做些什么,心里就不踏实。

    “多谢您了。”傅庭筠感激地朝着张太太笑了笑,道,“那东西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哪里坐得下来……”

    一句话还没有落音,就听见有人高声喊着:“找到了,找到了!”

    傅庭筠满脸惊喜,张太太听了也替她高兴,拉了她的手:“走,我们也去看看!”

    此刻虽然不是看热闹的时候,但张太太陪着她站了这么长的时间,却也不便拒绝。

    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傅庭筠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和张太太朝着火把聚集之地去。

    “放开我,快放开我!”远远的,她就听到左俊杰的叫嚷声,待走近了,只见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形象狼狈地被四、五个汉子按在地上拼命地挣扎着,“我没有偷东西,你们抓错了人,我是有功名的人……我是被傅庭筠那婆娘诬陷的……”

    傅庭筠三个字一出口,杨玉成就脱了鞋,还没等他那句被诬陷的话说完,杨玉成已蹲了下去,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把自己的臭袜子塞进了左俊杰的嘴里,然后问雨微:“是他吗?”

    多年的夙愿一朝得愿,雨微眼中闪烁着泪光。

    “是他!”她激动地道,“就是他!”

    “那就好!”杨玉成喃喃地道,站起身来轻轻地掸了掸衣襟,好像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笑着对众人解释道:“这家伙怙恶不悛,万一咬了舌头可就糟糕了,我们还得担个行刑逼供的名声——不如堵了他的嘴,等会官衙的人来了,我们也好有个交待!”

    他模样儿英俊,说话的时候面带笑容,半是调侃半是戏谑,自有股风流潇洒的爽朗,让人心生好感。

    围观的人笑了起来。

    杨玉成高声叫道:“多谢诸位邻居街坊了,那窃贼捉住了,大家安心歇了吧!”然后朝着众人团团抱拳,“为我兄长家的事,劳烦各位了,大家先别急着走,街口东来顺,我请客,还请各位兄弟尝个脸。我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忙了半天,有人请喝酒,有几个不愿意的!

    大家一声吼,簇拥着杨玉成往东来顺去。

    金元宝朝着阿森使了个眼色,拎着左俊杰跟在众人的身后。

    有两个五城兵马司的殷勤地上前:“金大人,哪能让您亲自动手,人交给我们兄弟就行了。”

    “好啊!”金元宝很是随意,把左俊杰交给了他们,大家一起出了胡同。

    张太太望着杨玉成远去的背影,不住地点头:“还是我们家老爷有眼光啊!”

    傅庭筠呵呵笑,请张太太屋里坐:“您今天就歇在这里吧!”

    这一次,张太太没有推辞,亲亲热热地挽了傅庭筠的胳膊,走进了赵家的大门。

    ※※※※※

    第二天晌午,傅庭筠才送走了热情邀请她务必去家里做客的张太太。

    阿森立刻窜了出来。

    “嫂嫂,”他声音虽然压得低,却掩饰不住眉宇间的得意,“我们把人关在了三眼胡同的一个地窖里,元宝哥亲自在那里看着,就等您去问话了。”

    傅庭筠吓了一大跳:“你们怎么把人关那里了?那里人多口杂的,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三眼胡同位于城北,和羊肠胡同、旮旯胡同一样,住的都是些贩夫走卒,多是租客不说,而且一个院子里住七、八户人家也是常事,周氏从前就住在羊肠胡同。

    “嫂嫂放心,”阿森嘿嘿笑道,“帮着找房子的人是元宝哥的一个朋友,元宝哥曾对他有救命之恩。元宝哥只说是和嫂嫂住在一起不方便,想临时租个地方偶尔来住住又不想让旁人知晓,那人还以为元宝哥是想在外面养女人,立刻帮着找了现在这间单门独院的宅子不说,还吵着要元宝哥请他喝喜酒……”

    金元宝沉稳内敛,心思缜密,能被他相托的人,办事肯定很稳妥。

    傅庭筠微微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道:“什么事都有利有弊。这件事还是小心点好。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以讹传讹地把这养外室的名声传了出去,等到正经说亲的时候,谁家的姑娘敢跟了他?”

    “那怎么办?”阿森睁大了眼睛,“元宝哥还说,他和玉成哥都不能总守在那里,最好您派个女子到那里住些日子,这样也可以掩人耳目……”

    主意是好,可她到哪里去找个女人?万一真的传出什么话来,那女子还能做人吗?

    傅庭筠不由头痛,道:“我们先去看看,这件事以后再说。”

    阿森笑着高声应“是”,去吩咐郑三套车,傅庭筠亲了亲女儿,陪着她玩了一会,然后叫了郑三娘把家里的事托付给了她,带着雨微去了三眼胡同。

    京都的冬天很长,又冷,家家户户都要贮存白菜、萝卜,不然冬天就只能连续几个月吃咸菜了。因此各家的地窖虽然说不小,但也称不上大。好在冬天已经过去了,地窖是空的,虽然地窖里散发着股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难闻气味,但好歹能站得下傅庭筠、杨玉成等人。

    被捆得像粽子似的丢在地窖角落的左俊杰口里还塞着杨玉成的臭袜子,见到傅庭筠,他眼中迸射着愤怒的火焰,嘴里呜呜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出来吧!”傅庭筠淡淡地道,“我有话问他!”

    阿森应声,上前拔了左俊杰嘴里的袜子,一连串的咒骂就从他嘴里倾泻而下:“傅庭筠,你这个狠毒的女人,竟然诬陷我是贼……我偷你什么了?哦,我偷你的肚兜了,你干嘛堵着我的嘴?怕别人知道啊!还是怕你现在的姘头知道……”

    傅庭筠还没有开口,杨玉成已上前拎起他“啪啪啪啪”左右开弓连扇了几耳光:“你给我说话小心!我嫂嫂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你要是说话再带个脏字,你信不信,老子把你传祖接代的那玩意给捏碎了,然后卖到小倌馆去,让你尝尝千人骑万人睡的滋味……”

    金元宝听着,有些不安地睃了傅庭筠一眼,忙道:“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也不看看谁在这里!”

    杨玉成脸色一红,把左俊杰丢在了地上,不好意思地朝着傅庭筠笑了笑,道:“嫂嫂,您别放在心上,我们都是粗人,说溜了嘴,说溜了嘴!”

    ※

    昨天早上自由行动,下午开会……去沙滩上散步了。

    今天去蜈支洲岛。

    O(∩_∩)O~

    ※

第一百七十二章 问话

    话虽说得粗鄙,却实在。不像有些人,嘴里说的一套,做的又是一套。

    傅庭筠鼻子发酸,笑道:“我正愁要是左俊杰不老实该怎么办?还好杨叔叔帮我出了个好主意!”

    杨玉成和金元宝一愣,齐齐望得傅庭筠。

    傅庭筠目光清澈明亮,神色认真诚挚,让人一看就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被杨玉成几巴掌打得脑袋嗡嗡作响的左俊杰脸肿得像馒头,蜷着身子呻/吟。

    杨玉成上前踢了他几下:“你他妈的少给我作怪,起来答话。”

    左俊杰梗着脖子就喊了声:“傅庭筠……”

    话刚出口,杨玉成几脚就踹了过去。

    左俊杰痛得直冒冷汗,连声饶:“别打了,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他妈的真是给脸不要脸。”杨玉成朝着他脸上“呸”了一口,“要不是我嫂嫂要问你话,你以为你他妈的还能喘气?”说完,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还碾了碾,“给我好好说话,你要是敢再乱说一句,我让你尝尝什么叫挨打!”

    地窖粗砺的沙石磨在左俊杰的脸上,在他的脸上留下几道或深或浅的血迹,让他一阵刺痛。

    左俊杰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傅庭筠。

    傅庭筠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眉宇间流露出些许的不屑:“左俊杰,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我没有陷害你。”左俊杰瞪着傅庭筠,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之色,“肚兜是你送给我的,不过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罢了……你若不想让人知道,我三缄其口就是。你何必说我陷害你?”

    傅庭筠气得脸色通红。

    杨玉成上前又要踹他。

    却被傅庭筠拦住。

    她冷冷地望着左俊杰:“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的缘故,墨香死了,折柳死了,剪草死了,就是我屋里那个还没有留头的雪蓉也死了!可到了现在,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还信口开河随意诬陷他人。我们傅家怎么养了你这个败类!”

    “你们傅家为什么要养我这个败类,你应该去问你大伯父才是。”左俊杰嘴角扯了扯,眉宇间浮现些许嘲讽,“要不是为了贞节牌坊,你们傅家会供我吃穿?会供我读书?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傅家给我的,还不及我大姐付出的十分之一,你用不着一副纡尊降贵的口吻,这本是我应得的,是我大姐用自己的一生换回来的。

    “至于说到那几个丫鬟的死,是因为我的缘故吗?是因你的缘故吧!要不是你自恃身份不愿意嫁给我,这些人又怎么会受到牵连遭此横祸?你指责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反省一下自己?”

    望着这样颠倒黑白的左俊杰,傅庭筠觉得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雨微却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他大骂:“你真是无耻!”

    “我和你们家小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贱婢插嘴了?”左俊杰冷哼一声,“难道你们家小姐现在沦落得连这些体面也顾不上了?”

    “你这混蛋!”雨微上前就要和他撕打,“竟然侮辱太太……”

    “雨微,”傅庭筠喊住了她,“人不要脸,百事可为。他现在已经不要脸了,你和他说什么也是枉然。”

    雨微望着满脸不以为意的左俊杰,狠狠地跺了跺脚,别过脸去。

    傅庭筠就问他:“左俊杰,你是否打定主意不说?”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还让我说什么?”左俊杰冷笑道,“难道你还让我帮你去诬陷谁不成?可惜,我可左俊杰不是样的人,你打错了算盘!”

    “真是巧舌如簧!”傅庭筠讥笑道,“只可惜打错了算盘的是你!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你可别忘了,大堂嫂还在傅家!而且听家里的人说,大伯母对大堂嫂私下放走了你很是恼火,竟然让大堂嫂搬去了后花园的汀香馆住。你是在傅家长大的,对汀香馆应该不陌生才是。那里三面临水,冬天湿冷,夏天蚊虫肆虐,就是家里体面些的婆子也不会住在那里……”

    左俊杰不为所动。

    傅庭筠感觉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她顺视望过去,看见金元宝正望着她。

    “怎么了?”她低声问。

    金元宝嘴角翕翕,半晌才喃喃地道:“嫂嫂,这左俊杰凉薄无行,您再怎么问他,估计也难得问出些什么,我看,不如换个法子……”

    “换个法子?”傅庭筠不解道,“换个什么法子?”

    金元宝和杨玉成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些许的窘然,低声道:“不如,不如用刑……”一面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

    傅庭筠心中一暖。

    他们想帮他,知道她用错了法子,却又怕给她留下凶残的印象,所以才这样的为难。可尽管如此,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对她对好的办法。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道:“那就照你们说的,用刑!”

    金元宝和杨玉成神色一喜,道:“地窖里逼仄狭小,还请嫂嫂到上面去歇会。您有什么要问的,只管交待了我们就是。”

    他们这样为她着想,她更不能临阵退缩才是。

    何况这本是她自己的事。

    傅庭筠鼓起勇气:“我们一起来问吧!”

    “这怎么能行?”杨玉成急急地道。

    金元宝却略一思忖,道:“那好,我们就一起审左俊杰吧!”

    “金元宝!”杨玉成不满地瞪了金元宝一眼。

    金元宝肃然道:“抓住左俊杰,不过是个开始。有些事,我们可以帮嫂嫂,有些事,却只能嫂嫂一个人自己去面对。经过了这件事,嫂嫂也能练练胆量。”

    杨玉成不再说什么。

    傅庭筠却是满心感激。

    杨玉成想了想,上去拿了条春凳,一把钳子下来,然后把左俊杰重新捆在了春凳上。

    在金元宝拉傅庭筠的衣裳时,左俊杰的心就悬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落在了傅庭筠的手里,是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的。

    可从傅庭筠的穿衣打扮,住的地方,还有说话行事的方式来看,金元宝和杨玉成应该是她男人的人。他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死不承认,赌金元宝和杨玉成听了他的话会转述给她的男人听,从而让她的男人对她起了疑心,让她失去她男人的支持……他就有信心能够逃脱。

    左俊杰支了耳朵,使劲地想听清楚他们都说些什么。可惜中间有雨微和阿森挡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又很小,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看见杨玉成拿了把铁钳子进来的时候,他顿时心生不妙,待杨玉成把他捆到春凳上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他不禁挣扎起来:“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你们不要被傅庭筠这个女人所迷惑……”

    杨玉成听着,使劲地拍了拍左俊杰的面颊,左俊杰的面颊立刻变得通红:“我跟你说过,我嫂嫂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要是你回答的不好,我会告诉你什么叫挨打。”他说着,颇有些玩世不恭地笑了笑,道,“现在我就准备打你!”

    那笑容,还有这种奇怪的捆绑方式,都让左俊杰心里发慌。

    “不,不,不!”他惊恐地叫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说谎……

    “我又没说你在说谎,”杨玉成挑了挑眉,用一种“你是白痴”的目光望着他,然后拿起铁钳,在空中“咔嚓咔嚓”地剪了两下。

    左俊杰心里发毛。

    杨玉成已笑道:“嫂嫂,你可以开始问了?”

    傅庭筠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他既然说可以开始了,可见是准备好了。

    “左俊杰!”她沉着脸,“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左俊杰望着杨玉成手中的铁钳,踌躇了片刻。

    这个时候再改口,岂不是在证实自己说谎?

    左俊杰咬了咬牙,道:“我没有诬陷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杨玉成蹲下去,拽过他的手,“咔喳”一声,把他的小指指尖给剪了下来。

    十指连心。

    左俊杰一声惨叫。

    傅庭筠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心惊肉跳,不禁闭上了眼睛,旋即又想到了自己刚才的决心,立刻睁开了眼睛,却不敢看左俊杰的手。

    雨微则脸色煞白,颤抖地抱住了傅庭筠的胳膊。

    杨玉成、金元宝和阿森却面色如常,杨玉成更是幽幽地道:“我听人说,要是没了大拇指,就不能写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要剪我的拇指,不要剪我的拇指!”左俊杰被吓得连连哀声求饶。

    “那你就快回答我嫂嫂的话啊!”杨玉成突然暴走,站起来就朝着他的背上踩下去,“我告诉你,没了大拇指的人虽然不有写字,至少还能走路。可要是我把你的脊柱踩断了,你他妈的就准备给我一辈子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吧!”他说着,脚尖用力地踩了下去。

    左俊杰凄惨地尖叫。

    “我说,我说!”他像一只落水狗,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这件事真不关我的事,是俞大公子,就是那个甲戌科的状元俞敬修,他让我做的。”

    傅庭筠呆在那里。

    杨玉成和金元宝面面相觑。

    “你说谎,”雨微尖声厉叫,“怎么会是俞公子?怎么可能是俞公子?”

    杨玉成蹲了下去,没等他有所动作,左俊杰已厉声道:“是真的,是真的!俞公子想和九小姐退婚,他们家里的长辈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他只好想了这个办法。而且他还许诺,事成之后,保我能考中进士……”

    ※

    今天回家,早早的就把稿子定时发布了……O(∩_∩)O~

    ※

第一百七十三章 招供

    杨玉成“啪”地就给了左俊杰一耳光:“你他/妈/的还不老实?爷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有看见过猪跑啊!进士是那么好考的?还保你中进士?你就是想推脱,也找个好点的理由啊!你他/妈/的还不说实话……”说着,“咔嚓”一声,又夹断了左俊杰的一根手指。

    地窖里回荡着左俊杰凄惨的叫声。

    “我没有扯谎,我真的没有扯谎!”左俊杰呻/吟着连声求饶,“我一路乞讨逃到京都来,就是来找俞公子的……我知道,他肯定是会进京赶考的……没想到,他竟然中了状元!”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既羡慕又妒忌,还有些许的不服气,“我怕被傅家的人发现,又怕那俞公子不认账……可我不去找他,又能找谁?”他喃喃地道,“若是被俞家的长辈发现了,俞公子不仅不会承认,恐怕还会倒打一耙,到时候倒霉的只能是我……如今俞公子在行人司当差,我几次看见俞公子,想上前和他说话,结果他身边都围着很多人,我像个乞丐,根本不能近身,只能另想办法……谁知道却被你们发现,我只好连夜逃往大兴县,等风声过去了,这才回了京都,却不敢再去潭柘寺,就在俞家的附近乞讨,终于让我探听到,本司胡同的计家二公子和俞公子是同科,两家还有亲戚关系,俞公子休沐的时候,常会去计家串门……我想办法弄了件长衫,算计着昨天是休沐的日子,一大早就到计家门前转悠,谁知道俞公子却没有来……”他说着,冲傅庭筠厉声高叫起,“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俞公子!闽南柳叔同,和皇上身边的肁炅肁廷宜一样,受了熙平二十三年丙辰科科举舞弊案的牵连,不过后来肁廷宜跑到穆王府做了幕僚,而柳叔同则帮人代考为生……他当时承诺,可以帮我找柳叔同出面!”说完,他不无恶毒地道,“说不定他那状元的名头就是柳叔同帮他考的呢!”眼底闪过一丝怨恨的光芒。

    那光芒刺激了傅庭筠的神经,她回过神来,上前几步站在了雨微身前:“你说俞公子要退婚,为什么?”

    左俊杰微愣,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曾听那俞公子说过,他绝对不会做傅家的女婿的?”

    傅庭筠错愕。

    “为什么?”她喃喃自问,面色如纸。

    “这你就要去问俞公子了!”左俊杰笑道,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傅庭筠目光骤寒。

    “你放心好了,我自会找俞公子对质。”她望着左俊杰冷冷一笑,“若你说的是实话,我想俞公子听说你在我的手里,他肯定会很感兴趣的。若是你在胡言乱语……”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却语带嘲讽地冷哼了几声,显然根本不相信他所说的。

    别人没见过俞公子,他却是和俞公子打过交道的。

    那傅庭筠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哪里知道俞公子的手段?恐怕到时候那俞公子三言两语就能让她信服而将他交出去……若是如此,他就成了俞公子的俎上肉……

    念头一闪而过,左俊杰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不,不,不,”他声音里有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惊恐,“你不能把我交给俞公子!他对傅家不怀好意……你不知道,当初这件事不是不可以挽回,是俞公子,不知道他和令尊说了些什么,令尊写信给傅大老爷,傅大老爷才会突然改变了主意想要杀了我……”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不由噤声,转念又怕傅庭筠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语气顿了顿,继续道,“不管怎样,这是傅家的事,你把我交给令尊吧?让他去和俞家交涉好了。我保证,到时候一定为你作证……”

    傅庭筠愕然:“你说,当初的事还可以挽回,却是因为五老爷,大老爷才改变的主意?”她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左俊杰也有些不安起来。

    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傅庭筠要是一时想不开,对傅家大老爷和五老爷生出怨怼之心,怎么可能把他交给傅家?

    他不由辩道:“那俞公子颠倒黑白,是极会说话的,只怕是令尊和傅大老爷也上了他的当……”

    傅庭筠听着神色微缓。

    杨玉成不由大急。

    左俊杰狼子贼心,前一刻是这样说的,后一刻又是那样说的,嫂嫂和他讲条件,不亚于与虎谋皮!

    得想个办法提醒提嫂嫂才是。

    可当着左俊杰的面,他又怎能坠了嫂嫂名声?

    他焦急地朝足智多谋的金元宝望去。

    金元宝眉头微蹙,显然也有些不太赞同傅庭筠的行事。

    和金元宝想到一块去了,杨玉成不禁松了口气,就听见傅庭筠道:“既然如此,那你给我写份保证书吧?也不用写别的,就把你刚才说的都写下来。若你说的是真的,我自会找俞公子算账。若你只是胡言乱语……不说旁人,就是我这位杨叔叔,也有几千种法子让你后悔今日之举!”她说到最后,语气中已带着几分威吓之意。

    杨玉成汗颜。

    左俊杰却并不害怕。

    他说的是实话。

    而傅庭筠念念不忘的,不过是要洗涮自己身上的冤屈,讨回清白而已!只要自己答应帮她作证,她恐怕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吧?

    他思忖着。

    不过是份保证书,他不写,傅庭筠肯定以为他在说谎。

    不若就写份保证书交给她,让傅家和俞家闹腾去。

    说不定鹬蚌相争,、最后得利的是他呢!

    想到这里,左俊杰道:“你拿笔墨纸砚来,我写字画押。”

    傅庭筠朝雨微看了一眼,雨微忙转身出了地窖。

    杨玉成趁机朝傅庭筠走去,谁知道金元宝却在他前面走到了傅庭筠的身边,低声道:“嫂嫂,先前你苦口婆心,左俊杰却置他大姐于不顾,现在却口口声声怕他大姐为难……态度转变得这样快,只怕是其中有诈……您看,要不要让我和玉成再审审这个姓左的?”

    “不用了,”傅庭筠道,“我不过是要他一份保证书而已。至于真伪,我想,等我去见了俞公子,去见了老爷,自然就知道了!”

    金元宝知道她心中早了有主意,眼睛一亮,默然地退到了一旁。

    杨玉成不解。

    听到只言片语的左俊杰心中大定。

    傅家一直要找他。

    与被俞大公拿捏,他宁愿和傅家两位老爷打交道。不管怎么说,他的大姐现在还是傅家的媳妇,而且还是那个可能为傅家挣来第四座贞洁牌坊的人,而他是左家的独苗,大姐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的……只要不落入俞公子手里,总是会有机会。若是落到了俞大公的手里,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俞公子只有杀人灭口这一条路可走了。

    所以待雨微端了文房四宝进来时,他甚至斟酌了一会用词,这才写了一份保证书交给了傅庭筠。

    傅庭筠拿到保证书,由雨微和阿森护着出了地窖,并没有多看左俊杰一眼。

    左俊杰望着神色冷漠的杨玉成,只觉得被铁钳夹指时那种痛彻心肺的痛苦仿佛如潮水般再次汹涌而至。

    “傅氏,你快把我放出去!”他恐惧地大声叫了起来,“这件事还是要令尊做主才是,你不要乱来,俞公子可不是吃素的……”

    “你既然这样害怕俞公子,”地窖外传来傅庭筠清冷又略带几分不屑的声音,“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想,在这件事没有弄清楚之前,你还是好好地呆在地窖里为好!”

    左俊杰一愣。

    金元宝已经朝着杨玉成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爬上了地窖的梯子。

    杨玉成嘿嘿一笑,再次蹲在了左俊杰的身边,拿出钳子在空中“咔咔”地剪了两下。

    左俊杰立刻脸色发白:“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杨玉成笑道:“反正你的保证书也写了,嫂嫂让我在这里看守着你,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我试试你到底有没有说真话……”

    “不……”左俊杰发出凄厉的叫声。

    已经出了地窖的金元宝听着就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朝着地窖喊了一声“你别把人给弄死了了,说不定俞公子想见见他”,然后掩上了地窖的盖子,快步走到了神色有些茫然地伫立在院子中间的傅庭筠身边。

    嫂嫂应该是为左俊杰那句“令尊写信给傅大老爷,傅大老爷才会突然改变了主意”的话而伤心吧?

    “嫂嫂,”他犹豫道,“左俊杰现在是狗急了跳墙,您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九爷的几个好兄弟里,你一向冷静多智,”傅庭筠听着,朝着他微微地笑了笑,“这样没有诚意的安慰,以后可别再说了。”

    那笑容,淡淡地挂在她的嘴角,如同林间的薄沙,飘渺,轻透,好像风一吹,就会无影无踪般。

    金元宝惭愧地低下了头:“嫂嫂……”

    “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了!”傅庭筠莞尔道,“你不必这样严肃。”说着,她的表情变得怅然起来,“实际上,我心里早就隐约有些怀疑,只是一直逃避,不敢细想而已。今天被左俊杰说破了也好……”

    金元宝有些伤心。

    嫂嫂这样好的女子,是什么原因能让傅五老爷这个亲生父亲放弃她呢?

    他想着,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地道:“嫂嫂,要是您觉得我还堪用,我就帮您跑跑腿吧?”

    “没有你们,这件事还真就办不成呢!”傅庭筠听笑道,“你不说,我也要劳烦你你的。”

    金元宝听着,就松了口气,他笑着朝傅庭筠作揖:“但凭嫂嫂驱使!”

    傅庭筠笑了起来。

    她虽然失去了很多,可也得到了很多。

    上天总是很公平的。

    想着那些生活里美好的人和事,她也就没什么好憎恨的了!

    ※

    抱歉,抱歉,今天很晚,明天一定加更!

    还是不好意思地求求粉红票……

    O(∩_∩)O~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主动

    “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也没有不是的孩子。”傅庭筠站在院子的葡萄架下,望着天边如火烧的晚霞,淡淡地道,“何况那俞大公子兼祧三房,理应更为娇贵才是。他想退婚,纵然长辈们再不愿意,吵闹威胁,总有法子可以让长辈退让,他却剑走偏锋,做出这等伤人性命的事来……”她沉吟道,“还有傅家的两位老爷,在外为官多年,见多识广,又熟知本朝律法,怎么俞公子的一番话就吓得他们束手无策,乖乖听命于一个黄口小儿,这太不合常理了!”

    站在她身边的金元宝听着眉头一挑,迟疑道:“您的意思是?”

    “我觉得,想解开这个迷团,只能从左俊杰身上下手。”傅庭筠说着,转身笑望着金元宝,“所以想请金叔叔帮个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左俊杰出了什么意外。只要左俊杰在我们手里,不管是和俞家对质,还是找傅家讨个说法,他们都会投鼠忌器……”

    “嫂嫂放心。”金元宝忙给傅庭筠行了个揖礼,“只要我金元宝还活着,左俊杰就休想从我们手里逃出去。”

    傅庭筠见他一副立生死状般的肃穆,心中不安。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种事谁说得准?他已了帮自己这么多,怎么好意思还让他加重心里的负担。

    “左俊杰怎比得上金叔叔的性命珍贵?”她笑道,“叔叔快别这么说,倒显得生分,我日后若要再差遣起来,不免心虚。”

    金元宝知道自己的表情太过严肃,听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嫂嫂是准备先去四喜胡同?还是先去俞家?我听说俞家住在长安大道的夹道街,离这里坐车都要大半个时辰,这里有杨玉成守着,不会有什么事的。正好我这几天有假,不如给您赶个车带个路什么的,您身边也多个差遣的人!”

    他这是怕自己遇到什么危险吧?

    傅庭筠心存感激,而且金元宝的顾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件事这样的蹊跷,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傅庭筠笑着,说了自己的打算,“我准备明天一早让阿森去趟俞府,给俞公子送封信,约俞公子到不远处的东顺茶楼碰个面,趁着这机会把一些事问个清楚明白。到时候少不得要请两位叔叔到场帮我说几句话。”

    金元宝有些意外:“您不先去趟四喜胡同吗?”

    那边毕竟是做父亲……

    “不用了。”傅庭筠冷淡地道,“若是老爷还念着父女之情,就算是当初迫于无奈要置我于死地,后来我没死成,找上门去,他就应该私底下认了我才是……老爷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往外撵,就是九爷,也跟着我受气,可见在老爷心里,我早就是个外人了。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捉了左俊杰,上门去求助他,授人以柄,和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又道,“不管是俞家不是傅家,我们都要多加提防!”

    没有傅家长辈的同意,俞公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解除婚约。

    金元宝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就存了几分疑惑,只是碍着傅氏父女的情份,他不好说这样的话而已。此刻见傅庭筠已有所悟,他不禁如释重负地长长地舒了口气,笑道:“这几天我就住在家里,定了日子,嫂嫂让阿森叫我一声就是了。”

    两人又商定了一些小细节,一起回了史家胡同。

    傅庭筠洗了个澡,理了理头绪,借着明亮的烛光在书房里写了一封信,简明扼要地把左俊杰的话告诉了俞公子,约他面谈。

    阿森接了信,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床,正在穿衣裳,砚青跑了进来:“二少爷,二少爷,外面来了个人,自称是俞敬修,要见太太。”

    阿森大吃一惊,匆匆系了衣襟,急急地出了门:“走,我们去看看去!”

    路上差点撞到了端了热水正要去服侍傅庭筠梳洗的珍珠。

    “二少爷这是去哪里?”珍珠嘀咕道,“这一大早的……”

    “你快去跟嫂嫂说一声,那个俞敬修来了。”阿森头也不回地丢下这句话,三步并做两步地出了垂花门。

    珍珠忙去禀了傅庭筠。

    傅庭筠愕然,一面让珍珠去禀了金元宝,一面叫了雨微进来帮她梳洗。

    “他来干什么?”傅庭筠坐在镜台前,望着镜中那个长眉微蹙的女子,困惑地道,“按道理他应该没这么快知道左俊杰在我们手上才是啊!”

    “难道是为了别的事?”雨微言不由衷地安慰着傅庭筠,“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管怎样,这里是我们的家。他一个客人,就是再强横又有什么用?您就不用担心了。见了面,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可能是为了别的事!”傅庭筠轻轻地摇了摇头,“反应这样快,可见左俊杰的顾忌不是没有道理的。”

    穿了件寻常的玫红色素面杭绸袍,乌黑的青丝绾了个牡丹髻,戴了朵并蒂莲,傅庭筠去了南房的厅堂。

    金元宝代赵凌招待客人。

    那是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面容俊朗,长身玉立,穿了七成新的天水碧杭绸袍子,目光如炬,看上去神采奕奕,如阳光般温柔明亮。

    傅庭筠有些意外。

    她并没有见过俞敬修。

    傅家的人每次提起他,总是说他如何如何的会读书,祖上如何如何的清贵,却不曾想他还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而看见傅庭筠进来的俞敬修却目光微闪。

    他小的时候见过傅庭筠一面。

    那个时候,她正坐在他家花厅里埋头吃着狗不理的包子。

    身材高大,又白又胖。

    他落荒而逃。

    可现在,她的身材还是那样的高挑,皮肤还是那样白皙细腻如美玉,曲线玲珑如山川,但在经过了时光岁月淬练的他的眼中,却成了妩媚动人,潋滟娇浓。

    不知道为什么,俞敬修自嘲地笑了笑。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收敛了情绪,热情而不失矜持地地站了起来,主动地和傅庭筠寒暄着:“这位想必就是赵太太?在下姓俞,名敬修,字德圃,南京丰乐坊人士。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是世交。只是我之前一心读书,之后又公务繁忙,世事不免有些怠慢。若不是傅夫人去世,我去祭拜,发现赵大人和赵太太为傅夫人设了祭坛,只怕还不知道赵太太来了京都!原早就想来拜会的,谁知道赵大人却出了京都,多有不便。谁知道昨天却听说您们家被小偷光顾,想着赵太太一个人在家,怕是有什么事在下能帮得上忙,这才匆匆前来拜访。”他说着,友善地朝着金元宝笑了笑,“不曾想赵大人为了太太的安危,早就安排了兄弟在家里住着。倒是我后知后觉了。”

    说话温和亲切,笑容爽朗大方,完全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儿。

    傅庭筠心中一凛。

    如果说从前她对左俊杰的话还有些将信将疑,听了俞敬修的话,她此刻再无怀疑。

    左俊杰前脚被他们拿住,他后脚就无畏地跟了过来,还提及他们拜祭母亲的事,可见这位俞公子关注自己最少也有大半年了,而他直到左俊杰事发才出现,可见其城府之深……

    傅庭筠不由冷笑。

    遇到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是掌握主动。否则被他拿了先机,只怕自己落入了陷阱都不知道是什么……

    “我和外子去祭拜母亲的事俞大人都知道,”她望着俞公子的目光却锐利如锋芒,“没想到俞大人竟然这样关心外子,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难怪我们家被盗,俞大人立刻就知道了!”

    她犀利的言词和那柔美的外表是如此的不相符,让俞公子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忙道:“赵太太误会了。知道您去拜祭傅夫人,不过是碰巧而已。至于说您们家被盗,是因为前天晚上闹得动静很大,京都的人都议论纷纷……”

    “如此说来,倒要多谢俞大人的关心了。”傅庭筠却不吃他这一套,冷然地道,“还好小偷发现的早,家里没有受什么损失。俞大人也可以安心了。待外子回来,我自会转达俞大人的关心。”她说着,坐正了身子,目光直视着俞公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说起来,偷东西的人俞大人也认识。他叫左俊杰,与我们家是姻亲。据他说,他四年前曾见过俞大人一面,还曾受俞大人的指使,诬陷我与他有私情,以达到退婚的目的。我听了很是惊讶,正准备去问问俞大人,没想到俞大人一听说我们家闹贼,竟然先赶了过不,可见在这件事上,俞大人也很着急……”

    话已经说得这样直白,她以为俞公子会大惊失色或是惶然失措,再不济,也会有些难堪,可没想到俞公子听了却只是微微一笑,道:“赵太太说到我的心坎上去了。我听说左俊杰落到了您的手上,心急如焚,立刻就赶了过来。不过,我赶过来却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们两家的体面!”

    傅庭筠不屑地冷笑。

    俞公子却不以为意,淡淡地微笑,笑容如那三月的春风般温柔、和煦:“您要知道,退婚这件事,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作数的,有些事,赵太太应该去问问令尊才是。”他说着,话锋一转,半是正经半是调侃地笑道:“当然,说实话,我的确不想和傅家结亲,却不是因为赵太太的缘故,而是我打心眼里瞧不起傅家的两位老爷,不想有这样的长辈而已……”举手投足间,说不出来的洒脱。

    ※

    家里停电了……

    PS:今天是七月的最后一天,求粉红票,希望能进前三甲……~~~~(>_<)~~~~

    ※

第一百七十五章 胁迫

    傅庭筠眼睛微眯。

    巧舌如簧,颠倒黑白,还能说得这样理直气壮,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退婚的事,的确不是俞公子一个人说了就能作数的。”她不紧不慢地道,“不过,长辈的事,自有长辈的道理。我自然会去问。我现在只想知道俞公子的理由。”她说着,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或者,俞公子也有不得已的地方?我怎么听那左俊杰说,俞家的长辈是不同意退婚的?”

    一丝懊恼之色从俞公子眼底飞逝而过。

    傅庭筠看得明白,对左俊杰的话又相信了几分,继续道:“我每每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奇怪,我们傅家家风清白,怎么会人想出这样不搭调的主意?但凡有脑子的,一听就明白这其中有蹊跷。何况是令尊是拜相入阁的人,怎么手笔这样小?格局这样浅?眼界这样窄?哪里有半点胸怀天下的模样!现在听左俊杰一说,不由得豁然开朗。可见这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上等人行节义之事,中等人尊忠诚之义,只有那下等人,为了一己私利,置礼义廉耻于不顾,这才会做出那等让人瞠目结舌的蠢事来,还偏偏自以为聪明。最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不能大声地喊痛……”

    俞公子听着,笑容渐敛,目光中闪烁着些许的恼怒之色,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如沐春风。

    傅庭筠看着不由在心里冷笑,神色间却依旧一派淡然从容:“俞公子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我瞧着俞公子风仪绰越,倒有几分谦谦君子的样子,怎么三言两语就变了个人似的?想必俞公子平日只喜欢读那些注释时文,对诗词歌赋不求甚解,不知道‘君子如玉’这句话字面上是指一个人的仪表风度,实则是指一个人的品行修养。否则,又怎有‘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说法。可见俞公子还要在立行立德上多下些功夫才是……”

    一席话说得俞公子脸色发青。

    他脸上闪过一丝冷峻,道:“赵太太,这样逞口舌之利你觉得有意思吗?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俞大人此言差矣!”傅庭筠冷冷地打断了俞敬修的话,“不明事理,不足以谈是非。你我之间不说出个道理来就论其他,那才是逞口舌之利!”说着,她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也觉得和俞大人道不同不为谋,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她神色一正,肃然地道,“我只想知道,婚姻乃是结两家之好,既然俞公子要退婚,已违背结亲的初衷,何不堂堂正正地和长辈们说个明白?据我所知,令尊素有刚正之名……”她望向俞敬修的目光越来越犀利,“莫非是,俞大人要退婚的理由……站不住脚?”话说到最后,已是目光如炬。

    她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俞敬修吓了一大跳。

    还好当初没有娶这个傅氏,要不然,这日子只怕一天都过不下去!

    像她这样的泼辣,恐怕也只有那个草莽出身的赵凌才能受得了。

    他不无恶意地暗暗将赵凌和傅庭筠嘲讽了一番,道:“若是我的理由站不住脚,令尊又怎么会同意退婚?只是子不言父过。我们两家虽没能结成秦晋之好,可令尊到底是长辈,我也一直把令尊当成我的长辈来看待,有些话,不应该由我来说而已。我今天之所以赶过来,也是希望和赵太太把话说明白,免得有些事大家都放在心里,时间长了,成了个解不开的误会。说起来,如今你已嫁、我已娶,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避嫌,也要多多思量才是。”他说着,看了一眼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喝茶的金元宝,“虽说赵大人心胸宽广,可也经不起赵太太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来追究从前的事!我的这些肺腑之言,还请赵太太三思才是。”

    金元宝早就听得义愤填膺了,见他的矛头指到了自己这边,哪里还忍得住,闻言笑道:“可见俞大人一点也不了解我大哥的为人。说起来,我大哥也很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竟然让傅家对我嫂嫂误会这样深,非逼着我嫂嫂自尽不可。所以自从发现了左俊杰的踪影之后,我大哥特意走了肁先生的路子把我调到京都,还让我住在家里,一来是怕左俊杰狗急了跳墙,做出些伤人性命的事来,让我保护嫂嫂的周全;二来也是想让我督促五城兵马司的人早日将左俊杰找到,也好了了我嫂嫂的心愿。有些事俞大人可能不知道?我嫂嫂逃荒的时候遇到了土匪,为保贞节,要横刀自刎,若不是皇上及时出手相救,早就性命不保了。而太皇太后为我大哥和嫂嫂赐婚之前,曾宣我嫂嫂入宫,问的也是当年之事。我嫂嫂之所以急着把这件事弄清楚,也是为了傅家和俞家——免得皇上哪天想起来问到,嫂嫂不知道怎样应答,让皇上误会傅家和俞家就不好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嫂嫂听那左俊杰说起这是俞公子的主意时,急着要找俞公子问个明白的缘由!”

    拿肁先生和皇上敲打他,俞敬修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眼底流露出一丝的阴森,让他原本明朗的面孔平添了几分阴鸷。

    要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又怎么会一得到消息就亲自登门拜访,还浪费这么多口舌和那傅氏啰嗦!

    这两年皇上频频调防,最多今年底,就会完成对各都司的调配,若是没有什么意外,明年春天将会开始整治文职……父亲入阁最晚,皇上在政事上又奉行的是平稳之道,父亲将是最有可能接替沈世充成为内阁首辅的人选,因而今秋明春是个关键,万万不可传出什么能让御史弹劾之事……

    这个傅氏油盐不尽,看样子,只能用其他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俞敬修微微地笑了起来,又恢复了刚才翩翩公子的风流气度:“俞家乃耕读之家,诗书传世,我虽称不上满腹经纶,可也曾读过圣贤之书,自认为行得端走得正,无不可对人言之事。我是一片好心,不曾想赵太太却对我满心戒备,可见我说什么赵太太都难以听得进去。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了。那左俊杰不是说此事是我指使的吗?就请赵太太把那左俊杰交给衙门好了。到时候我们到公堂之上对质,傅家的两位老爷想必自有交待。”他说着,站起身来,朝着傅庭筠拱了拱手,“那我就先告辞了。若是接到了顺天府的传讯,我定当前往说明。”然后身姿如松地转身朝外走。

    威胁我?

    傅庭筠望着他的背影轻蔑地撇了撇嘴。

    若你老子只是个普通的京官,我为了赵凌恐怕还会犹豫不决,可你们家老子现在是内阁大学士,上公堂,你老子就不怕被御史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那我们就公堂上见好了。”她笑着,声音清亮地回答着俞敬修,“不过,我们一家是有从龙之功的三品武官,一家是声名显赫的内阁大学士,不知道顺天府尹接到了状子会不会把它交给大理寺啊!”

    俞敬修姿势潇洒的身影一顿。

    以为我是内宅妇人就想诈我?门都没有。

    傅庭筠看着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高声吩咐砚青:“送客!”

    俞敬修强忍着才没有回头,面色阴沉地出了赵家的大门。

    跟他前来的是从小就在他身边服侍的随从松烟,看见自家的公子面色这样难看,他大吃一惊。

    要知道,他们家的公子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他不禁急急地迎了上去,担忧地悄声问道:“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俞敬修长长地吁了口气,抬头望了望仲春一碧如洗的天空。

    贵州那边战事顺利,赵凌五月左右就会班师回朝,到时候少不得又是一番嘉奖。

    他要快点才行!

    “我们去四喜胡同。”俞敬修吩咐松烟,“好久没有喝到傅大人沏的龙井茶了,今天我们去尝尝,看傅大人的龙井茶是否一如往昔那样清香甘冽。”

    松烟目光微闪,望着俞敬修的神色间露出与有荣焉的骄傲。

    他忙躬身应是,扶着俞敬修上了马车。

    赵家的南房厅堂,傅庭筠问阿森:“姓俞的走了?”

    阿森点头,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好像去了四喜胡同。”

    傅庭筠听了并没有露出诧异之色,只是有些黯然地点了点头。

    金元宝看了忙道:“嫂嫂,要不,我们也去趟四喜胡同?若是傅大人知道我们并不畏惧俞家,也许会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您……”

    傅庭筠摇了摇头:“连我这妇孺都能想到的事,老爷怎么会想不到?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你们只用把左俊杰看好了,只要他还在手里,我们就掌握了先机,他们就必须和我们谈条件!”说到这里,她想了想,道,“金叔叔,我想给我大伯父写封信,还请你用最快的速度把信送到我大伯父的手中。”

    金元宝微愣。

    “既然他们都不愿意说,那我们就想办法把水搅浑了。”傅庭筠见状朝着他微微一笑,“我想,大伯父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

    金元宝释然,笑着点头:“谨遵嫂嫂的吩咐。”

    ※

    先贴个草稿……然后红着脸求个月票……

    PS:感谢大家的支持,七月份保住了月票第四的位置!

    O(∩_∩)O~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办法

    阿森磨墨,傅庭筠就在南房的厅堂里给大伯父写了一封信,然后将信递给了金元宝:“越快送到大伯父手里越好。太晚了,恐怕就赶不上这热闹了!”

    “嫂嫂放心。”金元宝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傅庭筠微笑着点头。

    郑三匆匆走了进来:“太太,四喜胡同的傅大人来了!”

    这么快!

    傅庭筠和金元宝不禁交换了一个“果不其然”的眼神。

    “嫂嫂,”金元宝低声道,“我陪着您去见傅大人吧?”

    谁知道傅庭筠却笑道:“不用了,你快去安排送信的事吧!”

    金元宝很是意外,道:“嫂嫂,有外人在场,傅大人总会有所顾忌……”

    虽然赵凌什么也没有说,但金元宝还是可以从一些蛛丝马迹里猜到傅五老爷对赵凌和傅庭筠的态度,有赵凌在还好说,如今赵凌远在贵州,那傅五老爷不免要摆摆长辈的架子,到时候傅庭筠肯定会吃亏的。

    傅庭筠听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金元宝嘴角微翕,还要再劝,耳边传来傅庭筠的声音:“郑三,你去跟傅大人说,我们家大人不在家,家中只有女眷,实在是不方便待客。若是傅老爷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如等大人回来了再说;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她说到这里,语气一顿,然后把屋里的人看了一遍,好像有点不确定这件事交给谁去办好,沉吟道,“那就让雨微帮着传个话吧!”

    别说是出门相迎了,完全一副没有将傅五老爷放在心上,要给他吃闭门羹的模样。

    屋里的人俱是一愣。

    金元宝更是焦急地喊了一声“嫂嫂”,道:“这样恐怕有些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没待他说话,傅庭筠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傅五老爷是吏部文选司的郎中,我们大人是奉旨出征贵州剿匪的大将军,文武殊途,本就没有什么交往,若要说有什么缘分,不过大家都是陕西人氏罢了。可朝廷的陕西人氏何其多?总不能每来一个老乡我就得不顾男女大防,抛头露面地去招待吧?这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她说着,朝金元宝眨了眨眼睛,吩咐郑三,“傅五老爷要是有所不满,你就把我的话一字不错地转述给傅五老爷听。傅五老爷出身华阴世家,又以家风严谨著称,想必能理解我的这番做为。”

    俞公子前往四喜胡同,不用猜也知道,他定是想请傅五老爷出面,以利用孝道来压制自己不再追究这件事。

    她怎么可能让他得手!

    之前傅五老爷不是口口声声地说没她这个女儿吗?

    那好,她不做傅家的女儿就是了。

    既然如此,傅五老爷来见她,她谨遵礼仪规范待客,这,不为过吧?

    傅庭筠在心里冷笑。

    郑三笑着应声而去。

    “嫂嫂这主意好。”阿森抚手称快,“这就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给嫂嫂脸色看。”

    有这样说话的吗?

    金元宝不由瞪了阿森一眼。

    阿森吐了吐舌头,躲到了傅庭筠的身后。

    傅庭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金元宝道:“他的话正合我的心意。”

    金元宝讪讪然地笑了笑。

    阿森就朝着金元宝做了个鬼脸。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看样子,傅五老爷对她的话很是不满……

    傅庭筠思忖着,那阵喧哗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其中还可以听到傅五老爷愤慨的怒吼声:“……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把我怎样?”

    “嫂嫂!”阿森紧张地拉了傅庭筠的衣袖,金元宝则上前几步,把傅庭筠挡在了身后。

    傅庭筠心中一暖,安抚他们道:“没事的!以郑三的身手,寻常人哪里是他的对手。他不过是顾忌着傅大人的身份,不好阻拦而已……”

    她的话音未落,傅五老爷已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傅庭筠,有你这样做子女的吗?”他身后,是神色尴尬的郑三。

    傅庭筠笑着朝郑三点了点头,这才朝傅五老爷望去:“傅大人这话好生奇怪,您不是只有一儿一女吗?据您亲口所说,您的女儿早在四年前就病逝于华阴的碧云庵了,怎么突然间我又成了您的女儿?您这些日子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竟然说起胡话来?”她说着,高声喊着“郑三娘”,道,“前些日子吴夫人说的是哪座寺庙的主持很灵验的?”说着,冲着傅五老爷撇了撇嘴,眉宇间露出些许的讥诮来,“傅大人公务虽然繁忙,可也要爱惜身体才是。依我看,傅大人哪天还是抽空去寺庙里拜拜才好,也免得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鬼迷心窍,糊里糊涂的,若是在公事上出了错,连累得那正五品的官位也坐不安稳,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要知道,那可是个肥缺,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那个位置呢!”

    “你……”傅五老爷被她这番指桑骂槐的话气得直哆嗦,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傅庭筠却不管这些,训斥着郑三:“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大人不在家,我一个内宅女眷,怎好出面待客?你还不快请了傅大人出去!”又抱怨道,“真是的,你一个仆人,不懂这些规矩虽然情有可原,但傅大人可是翰林出身的,最懂法典仪礼了,你就不能机灵点,向傅大人请教请教?”

    郑三自然知道傅庭筠这是在和他做戏,立刻做出副委曲的样子,苦着脸道:“傅大人是贵客,我怎敢冒犯!”

    “胡说!”傅庭佯装板了脸,喝斥他道:“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你向傅大人请教学问,怎么能说冒犯。”她说着,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想必是你看傅大人为了一点点小事就不顾身份和你一个仆人暴跳如雷,觉得没有读书人的气度,所以不敢虚心请教……”

    “够了!”傅五老爷气得血直往头顶上涌,他大喝一声,“你也不用装疯卖傻的,我今天来,是为了当初你和俞家解除婚约之事。你要是想知道,就找个僻静的地方,我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你要不想知道,我转身就走……”他说着,面带几分不耐地从上到下把傅庭筠打量了一番,“你以后再也不要到我面前来问东问西,喊冤枉了!”

    有一刻钟傅庭筠真想如傅五老爷所说,找个僻静的地方把当年的事好好说道说道,可当她看到傅五老爷脸上流露出来的不耐烦时,她心中一滞。

    如果不是俞敬修出面,他会把当年的事告诉自己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

    现在的主动权掌握在她的手里,可不管是俞敬修也好,傅五老爷也好,明明有求于她,却依旧在她面前架子十足,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仗着家势显赫,一个仗着是她的父亲而已……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当初才会对她为所欲为呢?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当初他们才要草菅人命呢?

    傅庭筠心中漫过一阵悲凉。

    如果没有赵凌,她坟头的草恐怕都长得比人还高了吧?

    但时至今日,他们却从来不曾对当初所做的事有所后悔,有所愧疚,反而一味地责怪她不知好歹,非要查明当年的真相!

    难道没有了他们,她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傅庭筠脑海里闪过傅大老爷的身影,闪过祖母的身影,闪过左俊杰的身影,闪过赵凌、杨玉成、金元宝的身影……有人沉冤二十年才得以昭雪,她的冤屈不过四年而已,何况那些当事人都还活着,何况她还有丈夫、有亲如手足的朋友相助,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顿时充满了勇气。

    “有什么话,傅大人就在这里说吧!”她目光炯炯地望着傅五老爷,眼角眉梢透着毫无转圜的坚持,“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有什么何事不可以堂堂正正地说出来!”

    傅五老爷错愕。

    傅庭筠静静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她的目光是那么的明亮,表情是那么的镇定,仿佛胸有成竹,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似的。

    傅五老爷想到当年的事……不由一阵心虚,又想到俞敬修的拜访……不禁头皮发麻……他只得脸色一沉,喝道:“有你这样对父亲说话的吗?百善孝为先。别以为有皇上撑腰,你就能越过父女天伦……”

    需要自己妥协的时候他就成了父亲,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成了陌路人!

    傅庭筠勃然大怒:“父亲?你还好意思跟我说父亲?”她杏目圆瞪,一步步朝着傅五老爷走过去,“想当初,我在碧云庵里日夜祈求的时候,你在哪里?陈妈妈灌我药,我大声哭喊父亲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满心欢喜地去找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我跪在你面前求你认下我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说的?现在,左俊杰落到了我的手里,俞公子慌慌张张地去找你,你突然记起你是我的父亲来了?天下间有这样的事吗?这四年来,我一直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竟然能让一个父亲把亲生女儿当成了牺牲品,可我更加知道,我如果想弄清楚当年的事,就不能被任何人摆布!”

    她眸子里仿佛有团火在燃烧,目光所到之处,炙热如灼,让傅五老爷情不自禁地想逃避,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抄手游廊的落地柱上,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不由得老脸一红,朝四周睃去,却看见一张张流露出鄙视轻蔑的面孔。

    “傅大人,”傅庭筠停下脚步,和傅五老爷保持着一个相对疏离的距离,淡淡地道,“若是你想告诉我当年的事,又觉得言辞会涉及其他人的私密,我可以让他们暂时先行退下。但你若想让我和你去个僻静的地方听你胡说八道,恕我没这个时间,只得请你先回了!”

    ※

    林家成携《南朝春色》归来,喜欢魏晋南北朝的不妨去看看。

    简介如下:她想,这一世,她不会是妖孽,她一定要在这外表靡华,实质却是荆棘遍地的世道,求一个最高贵最优秀的天之骄子也不敢求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偷袭

    那些鄙视轻蔑的面孔已让傅五老爷认为是奇耻大辱,现在傅庭筠又直言撵人,傅五老爷不由气得全身发抖,低声吼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别以为赵凌是皇上的宠臣就可以为所欲为,要知道,我朝向来是以文治武,想靠着幸进出仕,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弄臣罢了!怎比得上俞家,官宦辈出,掌握国子监数十年,桃李满天下,声名动九洲。孰重孰轻,你要好生商量才是。免得得罪了俞家,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后悔莫及……”

    傅庭筠柳眉倒竖,忿然地打断了傅五老爷的话:“俞家再好,那俞公子行得也不过是小人行径,赵凌身份再低微,却是堂堂正正地做人。两相比较,孰高孰低,只怕像傅大人这样被荣华富贵迷昏了眼的人未必就能看得清楚。好在傅大人看我们不知轻重,我们瞧傅大人却是不知好歹,正好是相看两厌。既然是如此,我也就不留傅大人在这里难受了,”她说着,高声吩咐郑三,“傅大人要回府了,你还不送送?”

    郑三等人不过是碍着傅庭筠,不敢下力气拦傅五老爷而已,此时见他们父女俩剑拔弩张,哪里还有什么顾忌!郑三高声地应着,喊了砚青,两人一左一右,把傅五老爷给连拉带拽地架了出去。

    “傅庭筠,你好大的胆子……”傅五老爷又羞又臊,气得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傅庭筠懒得理会他,示意金元宝出去看看:“虽然老爷是个好面子,可也怕他不管不顾地在门外嚷起来,坏了九爷的名声!”

    金元宝会意,忙跟了过去。

    傅庭筠也支了耳朵听。

    只听到几句低声的嘀咕。

    她松了一口气。

    父亲,到底还是最重颜面。

    金元宝折了回来。

    “嫂嫂,”他低声道,“傅大人在院子里的时候还大声嚷嚷着,可一出大门,立刻噤声推开了砚青,砚青也是极有眼色的人,立马放开了傅大人,扶傅大人上了马车……瞧这样子,傅大人也不希望有人知道,嫂嫂不必担心。”

    傅庭筠怅然地点了点头,对金元宝道:“我写给大伯父的那封信还在你手里吧?你把它还给我吧!我想重新给大伯父写封信。”

    金元宝有些不解地从衣袖里掏出信递给了傅庭筠。

    傅庭筠拿了信,去了南房的厅堂。

    阿森忙去磨墨。

    傅庭筠就朝跟她进来的金元宝悄声解释:“傅大人是受了俞敬修之托前来说项,不要说傅大人现在根本没有和我们好商好量的意思,就算是有,只怕也会向着那俞敬修说话,当年之事恐怕颇有偏颇。与其这样,还不如另想法子!”

    金元宝原本是个有谋略的,闻言立刻明白过来,他沉吟道:“嫂嫂是想使离间计?”

    傅庭筠微微颔首。

    “自从被软禁在碧云庵,我伤心难过,心中满是愤慨恼怒。夜深人静时想起发生的一切,虽然也觉得蹊跷,可心里到底还是不相信父亲会害我,总把责任往大伯父身上想。现在仔细想想,这才发现自己错了。”她幽幽地道,“不管怎样,我总归是五房的女儿,就算是大伯父当家,不要说那左俊杰的满嘴谎言不足以信,就算是我和左俊杰真的被查出有首尾来,我父母俱在,他不可能越过我父亲来处置我……”她说着,语气顿了顿,“可见这件事是得到我父亲首肯的。”

    金元宝看着她眼中含泪,却强露出个笑脸,心中不忍,喊了声“嫂嫂”,开导她道:“这是任谁也想不到的事。好在嫂嫂现在看清楚也不算晚……”

    傅庭筠闻言朝金元宝笑了起来:“这件事还要多谢九爷呢!要不是他早就看出来,明里暗里地拦着我,又百般安慰家母,我恐怕早就一头载在‘孝’道里出不来,任他们摆布了,哪里能这么快就想通?哪里能理直气壮地和傅大人据理力争?”

    她的笑容不同于刚才的勉强,而是发自内心,甜蜜如饴,溢满眼角眉梢,脸庞都因此而明亮起来。

    嫂嫂每次提起九爷就会这样……

    金元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们夫妻的感情真好!

    阿森却是直接扭了头问傅庭筠:“嫂嫂,您是不是在想九爷?”

    傅庭筠脸色一红,直觉地想否定,可望着阿森亮晶晶的目光,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他们是夫妻,想念就想念,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啊!”她抿了抿唇,“我希望九爷能早点回来!”

    阿森嘿嘿笑,好像在得意自己猜对了。

    金元宝就道:“战事二月就结束了,算算日子,五月中旬九爷就应该回来了!”

    傅庭筠不免有些遗憾:“要是能赶上呦呦的周岁就好了。”

    “这也是说不准的事。”金元宝笑道,“我这些日子请了同僚们帮着留意,若是有了消息,立刻差人来告诉嫂嫂。”

    傅庭筠点头,阿森已道:“嫂嫂,墨磨好了。”

    她移座到了书桌前,重新写了封信交给了金元宝,又反复地叮咛他:“一定要看顾好左俊杰,他是我的王牌。”

    “嫂嫂放心,”金元宝再次保证,“我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傅庭筠心中微定,还是道:“我记得从前我大伯父曾经有个机会和吏部的郝剑锋结亲,但我大伯父因顾及名声,最后还是委婉地拒绝了。像他这样的人,把声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甚至到了不计得失的地步,结果家里先是出了左俊杰诬告之事,后来又有大堂嫂私下放人,现在还要依靠俞家起复,看俞家的脸色行事,以大伯父的心性,只怕早就满腹的委屈和牢骚了。这却是我们的好机会。稍纵即逝,抓住了,就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左俊杰的身上了——左俊杰这个人不仅凉薄,而且软弱,我们要是真的与俞家起了直接冲突,他会怎样选择还是两说!”

    “我知道了。”金元宝连连点头,“我这就托人把信送到金华去!”

    傅庭筠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放金元宝走。

    下午金元宝回来,说信已经送走了:“六百里加急,最多四、五天就能到金华。”

    “希望能赶得及吧!”傅庭筠说着,郑三神色有些怪异地走了进来:“太太,傅大人又来了!”

    傅庭筠讶然,略一思忖,还是道:“把我早上说过的话再对傅大人说一遍。”又交待郑三,“我不想再见这个人,并不是说说而已。”

    郑三脸色微赧,低头作揖而去。

    外面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傅庭筠起身回了正屋。

    三月的京都还有些冷,可风吹在脸上已经没有了寒意。童氏和乳娘抱着呦呦在正院里晒太阳,看见母亲进来,呦呦立刻张开双臂“咦咦吖吖”地喊了起来。

    傅庭筠忙笑着接过了女儿,亲了亲她红扑扑的小脸,然后问乳娘:“呦呦没有吵闹吧?”

    “没有,没有!”乳娘很喜欢乖巧的呦呦,说起来她来就喜笑颜开,“大小姐玩得可好了——先前雨微姑娘在绣花,她学着雨微姑娘的样子分线,把线都弄成了一团麻,珍珠和雨微姑娘到现在还在整理呢!”

    “你这个小坏蛋!”傅庭筠宠溺地轻轻捏了捏女儿的鼻子。

    呦呦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天真无邪的笑声回荡在正院里,让傅庭筠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张家正式托了张家湾巡检司的一个副使、一个仓副使来提亲,杨玉成则请了大兴卫的一个同知,一个总旗做媒人,杨玉成在大兴买了个一进的小小四合院做新房,张家除了三十六抬的嫁妆,还有张家湾的四百亩上等田、大兴的两间铺子,丫鬟两个,陪房一户的陪嫁,商量了傅庭筠,定下了十月初十的婚期。

    杨玉成的同僚有羡慕地起哄要他请客的,也有妒忌地说酸话的。

    傅庭筠怕他面子上过不去,在张家的人面前摆谱,特意叫了杨玉成来告诫他:“……你们结亲的时候你就知道张家比你家底厚实,这又不是人家张小姐的错。你可不能因此而摆脸色给张小姐或是你岳父、岳母看。”

    杨玉成红着脸笑:“您放心好了,我会向九爷学的。”

    “这又关九爷什么事?”傅庭筠嗔怪道。

    杨玉成笑:“九爷说,嫂嫂是看中了他对您的好,所以不管吃糠咽菜还是绫罗绸缎,您总会跟着他。我也会好好待张氏,让她心甘情愿地跟着我回户县的。”

    傅庭筠瞪了他一眼。

    杨玉成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笑。

    金元宝和阿森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金元宝还好,阿森的嘴都要咧到耳根下了。

    他草草地和杨玉成见了礼,眨着眼睛问傅庭筠:“嫂嫂,您猜猜看,出了什么事?”

    傅庭筠听着眼睛一亮:“是九爷要回来了吗?”

    阿森摸着头,讪讪然地笑,气虚地道:“不是。是其他的事。”

    傅庭筠“哦”了一声,想了想,道:“你们先生说你明年有资格参加县试了?”

    今年二月,博文私塾有六个学生参加了县试,全部通过了。为此阿森在家里念叨了好几天了。

    “不是!”阿森的脸更黑了。

    “你就别在这里卖关子了。”一旁的金元宝看嬉笑着的阿森一眼,然后笑容不减地对傅庭筠道:“昨天晚上,有人摸进了关左俊杰的地窖,被我们捉住了两个,以盗贼的名字送到了顺天府。”

    ※

    这个星期要搬到陪读村去住,那边的网络要去了才能装,这两天的更新可能有些不正常,还请大家原谅,我尽快恢复正常的更新时间。

    O(∩_∩)O~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回朝

    虽然早已预料到俞敬修在她这里吃了闭门羹会转而打左俊杰的主意,但事到临头傅庭筠还是吃了一惊。

    她一面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金元宝等人,一面急急地问他们:“你们都没有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阿森笑嘻嘻地道,“我们把摸上门来的堵在地窖里一通乱打,他们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折了腿,吃大亏了。最后还被我们留下了两个做了人证,这次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俞家的门生故旧遍天下,不过是两个被指派的人,不可能伤俞敬修的筋骨,阿森年纪还小,傅庭筠和金元宝并不像他那样的乐观,但金元宝还是补充道:“嫂嫂放心,不管那俞敬修如何行礼,我们事事占个‘理’字,那俞敬修也要头痛一番。”然后又道,“我们前一天拿下左俊杰,那俞敬修第二天就登门拜访,我寻思着他恐怕安排了人盯着我们,在他上门的当天晚上就想办法把左俊杰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他就是把那院子掘地三尺,也休想找到左俊杰。”

    傅庭筠松了口气。

    杨玉成冷笑:“他恐怕是看着我们这些天都忙着商议婚事,所以才会选了这时候动手。只是不知道他是想杀人灭口还是想抢人呢?”

    “杀一个人可比抢一个人简单多了,他自然是想杀人灭口!”金元宝道,“要不然,惊动了顺天府或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就算他俞家势力再大,天子脚下,也是件很麻烦的事。”说着,笑道,“你管他是杀人灭口还是抢人,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件事告诉左俊杰,免得他把那俞敬修当成救星似的。哪天若真的要对簿公堂,他起码不会临阵倒戈吧!”

    两人都没有说左俊杰到底藏在哪里,傅庭筠也没有问——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傅庭筠以为傅五老爷又上门闹腾了,她已经吩咐过郑三他们,只管关了大门不予理睬,没有太在意,继续和金元宝、杨玉成说话:“你们小心点。那俞敬修既然能派人收拾左俊杰,说不定也会派人找你们的麻烦。”还嘱咐阿森:“你这几天不要去学堂了,我帮你去先生那里请假,就在家里温习功课,等这阵子风声过去了再说。”

    金元宝唯唯应喏,杨玉成却不以为然地道:“他估计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派出来的人身手虽然利索,可比起我们这些曾经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还差那么一点点。要不然,他的人也不会被我们一通乱打了。”

    阿森也道:“嫂嫂,你别担心,我们比他们厉害。”

    金元宝听着就瞪了两人一眼,道:“嫂嫂的话也有道理,你们照着做就是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杨玉成正欲反驳,耳边突然传来男子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出了什么事?竟然让你们商量着要‘小心驶得万年船’?”

    那熟悉的声音让屋里的人都激动起来。

    “九爷!”傅庭筠喃喃地站了起来,刹那间泪水就模糊了视线。

    而阿森金元宝、杨玉成等人则又惊又喜地围了上去。

    “九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是说五月中旬才班师回朝吗?怎么四月头就回来了?”

    “可是贵州的战事有什么变故?或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关心之事溢于言表。

    “这次出征挺顺利的。”赵凌微笑着回答众人的话,目光却朝傅庭筠望去,那样的认真、专注,仿佛这世间只有她一个人似的,仿佛他的话只说给她一个人听似的,“原定也是五月中旬才回来,但皇上有事垂问,我就自动请缨,提前回了京都。”

    傅庭筠使劲地眨着眼睛,想阻止泪水滚滚而落,可到底湿润了眼眶,脸上一片水光。

    十一个月零三天的分别,三百多个日夜的思念……

    她笑着低下头,悄悄地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高声地喊着郑三娘:“还不快到蓬莱阁去叫桌席面回来!”

    ※※※※※

    夜已经很深了,正屋东边的内室还点着灯。

    昏黄的灯光从糊着高丽纸的窗棂间透出来,温暖而安祥。

    赵凌细细地摸着女儿乌黑柔软的头发,脸上流露出几分怅然来:“我走的时候,她还像个小猫似的,如今长得齐齐整整的,却不认识我了。”

    坐在他对面给他补着袜子的傅庭筠听着不由抿嘴一笑,歇了手里的活,道:“她也不过是刚开始的时候认生,后来不是抱着你的胳膊不放手!”

    要不然,呦呦哪里会歇在这里?

    赵凌笑起来:“也是,她知道我是她爹之后,谁也不要,就要我一个人!”说着,眉角轻扬,透出几分得意来。

    这样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赵凌,让傅庭筠轻声地笑了起来。

    “你别把孩子吵醒了!”赵凌悄声道,眼睛片刻也舍不得离开女儿的脸庞,“你看她,长得可真是漂亮……小脸红扑扑的,眼睫毛又浓又长又翘,弯弯的,,像小扇子似的……”他说着,忍不住俯下身去亲了亲呦呦的脸。

    熟睡中被打扰,呦呦不悦地嘟了嘟嘴。

    赵凌像看到什么稀罕物似的,虽然急切,却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对傅庭筠道:“你看,你看,她在皱眉头。”然后感慨道,“她怎么这么聪明?什么都知道!”

    谁睡着了被打拢不会蹙眉嘟嘴遥。

    说的全是些废话!

    傅庭筠强忍着才没有泼丈夫一瓢冷水,心里却甜丝丝的。

    “你快歇了吧!”她收拾着针线,“连着几天日夜兼程,连马都没下,明天还要进宫……”说到这里,她不由语气一顿,表情变得有些犹豫不决。

    赵凌看着就拉了傅庭筠的手:“我今天陪呦呦在这里歇了,你去耳房睡吧!”

    傅庭筠,还在孝期!

    “九爷!”她脸色通红,心里有些愧疚。

    赵凌捧了她的脸,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她的面颊:“快走,小心我忍不住……到时候闹出笑话来……”

    傅庭筠腾地一下脸上火辣辣地烧,转身就进了安置呦呦的耳房。

    傅夫人逝世后她伤心欲绝,赵凌担心她的身体,让她给呦呦断了奶,依旧由乳娘哺乳。次月,她的小日子就来了……

    她低头望着自己比成亲前更显丰挺的胸部和依旧如柳枝般纤细的腰肢……不由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走到了门前,却又踌躇着颓然坐回到了床边。

    “阿筠!”内室响起赵凌的叹息声,“你别走来走去的,弄得我心里乱糟糟的,明天我没空,后天我一早就抽空去趟顺天府,先探探顺天府尹的口气再说。”

    傅庭筠惊呼一声,跳上床,蒙了头。

    真是太,太丢脸了……

    只觉得全身都发起烫来。

    午膳后,他们在正屋厅堂里喝茶。金元宝和杨玉成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赵凌。

    听到俞敬修牵扯其中,赵凌并没有太过惊讶,而是微微颔首,洞若观火地说了句“这样才解释得通”,让傅庭筠有些抓狂,要不是看着金元宝等人都在场,顾忌着赵凌的面子,她只怕早就跑过去抓了他的衣领子问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傅庭筠又有些恼怒。

    用过晚膳,金元宝等人早早就回房歇了,她本想好好问问赵凌的,却被赵凌抱在怀里一通乱亲,把这件事给忘了……

    傅庭筠羞涩地翻了个身,把呦呦睡的小枕头抱在了怀里。

    ※※※※※

    第二天一大早,傅庭筠服侍赵凌出门后坐在镜台前梳妆,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有黑眼圈。

    珍珠执镜,雨微执灯,两人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出有什么黑眼圈。

    “是吗?”傅庭筠喃喃地道,“难道是我眼花了?”

    雨微难得的说了句俏皮话:“女为悦己着者,太太这样在意,肯定是因为九爷回来了的缘故!”

    “胡说!”傅庭筠和雨微说话一向随意,呸她道,“我只是昨天夜里没有睡好。”

    屋里服侍的就都捂了嘴笑。

    傅庭筠窘然。

    蔻儿匆匆地走了进来,有些慌张地道:“太太,有个自称是您大伯父的人要见您。郑三跟他说了,您不见傅家的人,可他说,他是从金华来的……”

    信送出去不过四、五天的功夫,大伯父就赶了过来……

    傅庭筠心中一凛,一面让蔻儿请傅大老爷到南房的厅堂奉茶,一面催着雨微给她梳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她已穿戴整齐去了南屋的厅堂。

    傅家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相貌都十分的出众。和傅五老爷比起来,傅大老爷相貌气度毫不逊色,只是多了一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严肃。

    看见傅庭筠,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还记得你小的时候,你们姊妹们几个水榭里练字,家里来了客人,妈妈们就领了你们去花园里玩,其他的孩子都乖乖地随着妈妈去了花园,只有你,噔噔噔地跑到陈妈妈的面前,非要问清楚是为什么不能在水榭玩,这才去了花园。”傅大老爷静静地站那里,神色间透着几分惋惜,“我当时就想,这孩子的脾气怎么这么犟,还把这件事告诉你大伯母,让她压压你的性子,不曾想,十几年过去了,你还是一样的脾气。真可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

    这章是定时发布……O(∩_∩)O~

    ※

第一百七十九章 谈判

    还有这种事!

    傅庭筠很是意外。

    她可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傅大老爷看着自嘲地笑了笑:“你以为一个家族的传承是这么简单的事啊?你们这些丫头,从小被我们像养兰花似的养大,风大了怕吹着,雨大了怕淋着……”

    傅庭筠默然。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回到从前?

    她指了指傅大老爷面前的茶盅,情绪有些低落地道:“是我们家大人从贵州带回来的,上好的毛尖,伯父您尝一尝。”

    感觉到傅庭筠不想谈这个话题,傅大老爷也失去了兴趣,端起茶盅来呷了几口,哪里能喝出什么味道来,却还是客气地赞了一声“好茶”。

    如暴风雨前的平静,傅庭筠也客气地和他寒暄:“还以为大伯父要过些日子才有消息过来,不曾想您竟然亲自来了。不知可见过傅大人?”

    称自己的父亲为傅大人,傅五老爷闻言眉角微挑,眼中露出几分凌厉之色来,旋即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一黯,沉默片刻才道:“我开年就收到了你父亲的信,原本想派傅贵过来看看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自己来一趟的好……”

    傅庭筠愕然:“您不是收到我的信才来的吗?”

    傅大老爷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你前些日子给我送信了?”

    两人面面相觑。

    傅庭筠就把事情的经过跟傅大老爷讲了一遍,连俞敬修派人去了左俊杰藏身的地窖之事也没有隐瞒。

    傅大老爷越听眉头拧得越紧,到了最后,已难掩怒意。

    他连喝了几口茶,神色微霁。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父亲固然不对,可你的性子也太过倔强。”傅大老爷草草地评价了几句,背着手在厅堂里来来回回踱了好一会,才停下脚步问她,“赵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男主外,女主内。

    这件事虽然涉及到傅庭筠,可傅庭筠已是出嫁女,这种大事自然是要商量她的夫婿。

    傅庭筠心里虽然明白,但一直和赵凌有商有量的她还是却被噎得哽了一下才道:“我们家大人昨天已奉旨回京,今天一早就进宫禀奏,从宫里出来,还要去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恐怕要很晚才能回家。我派个小厮去跟他说一声,若是能早点回来就尽快早点赶回来……”

    “胡闹!”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傅大老爷一声低喝打断,“社稷为重,个人为轻。怎能因为私事而耽搁公务。”教训的话说出来,傅大老爷这才惊觉自己有些僭越——傅庭筠毕竟已经不是傅家的人了……他顿了顿,语气微缓,“既是如此,那等赵大人忙完了公务,我再来拜访吧!”

    就这样走了?

    傅庭筠还指望着见到傅大老爷就能知道真相,还打算和傅大老爷辩论大堂嫂的过失……

    她不由拦在了傅大老爷面前:“大伯父,若是我们家大人按行程五月份才回来,您是否要在京都等到五月份呢?”

    傅大老爷微微一愣。

    傅庭筠已道:“如今我和俞家已势同水火,我寻思着,要是俞敬修这两天不给我一个交待,我就去找俞阁老闹,不过是大家都没脸罢了,反正我的事皇上、太皇太后都是知道的,可俞家却不同,俞公子兼祧三房,如今又在行人司行走,鹏程万里,正是仕途第一步,偏偏我们家大人又是皇上面前的人,为了保住俞敬修,想必俞阁老会有所考虑。”

    行人司掌传旨、册封等事,品秩虽然不高,却是在皇上身边服侍,那俞敬修又是状元郎出身,兼着正七品的修撰,若是一朝有幸得了皇上的青睐,放出来做个六部次官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傅大老爷惊愕之后是勃然大怒。

    你们能用俞家威胁我,我难道就不能用俞家威胁你们?

    傅庭筠在心里冷笑,言词却真诚而坦然:“还请大伯父摒弃那些意气之争,此事已由不得我不争,难道大伯父还想让我束手待毙不成?”

    傅大老爷无语。

    傅庭筠静默如树地站在那里,耐心地等候。

    半晌,傅大老爷颓然地坐在了太师椅上,人一下子像老了十岁似的,低声道:“打开门扇,让家里的人都退到一丈以外。”

    傅庭筠心中一喜,不动声色地吩咐下去。

    在这期间,傅大老爷的神色间一直透着几分踌躇。

    这其中可能涉及到老一辈人的龌龊,所以当着她这个晚辈的面才没办法开口吧?

    既然她面前都不能开口,难道在赵凌面前就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恐怕见了赵凌,不过又是一番口舌之争罢了。

    傅庭筠腹诽着,却知道机会难得,上前几步低眉顺眼地站在了傅大老爷面前,希望这样能减少一点傅大老爷的抵触之心。

    “大伯父……”她悄声地喊了一声。

    “哦!”傅大老爷如梦初醒般地抬起头来,看着她欲言又止。

    傅庭筠就安静地等着。

    傅大老爷就轻轻地叹了口气,别过脸去。

    “熙平二十三年丙辰科的科举舞弊案,牵连到了一大批人本可名垂青史的人,”他声音沉重地道,“这其中就有后来成为皇上军师的肁廷宜和以专帮人代考闻名的柳叔同……”

    短短的半个月,她已经是第二次听人提到丙辰科的舞弊案,提到柳叔同的名字。

    傅庭筠有些惊讶,却听得更认真了。

    “那柳叔同原是闵南官宦世家出身,幼有文名,经此大难,不免有些愤世嫉俗,干起了帮人代考之事,却又定下规矩,非数十万银不出手,尽管如此,还是有人相求,竟然还让他得手,一时间,柳叔同在士林名声大振。俞家一心想让俞公子克绍箕裘,花重金请了柳叔同,请他教授俞敬修时文……”

    嗡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傅庭筠脑海里掠过,待她想探明是什么的时候,却又消失得无踪无影。

    她不由错愕地抬头,入眼却是傅大老爷苦涩的面孔:“结果被俞敬修无意间发现,老五当年点中会元的那篇时文,是柳叔同的练笔之作……

    “怎么会这样?”傅庭筠尖声惊叫。

    仿佛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似的,让她双腿发软,摇摇晃晃地跌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求助般地朝傅大老爷望去。

    傅大老爷却双目紧闭。

    好像这样,就能否定这件事似的。

    一时间,厅堂里落针可闻。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吧?”良久,傅大老爷睁开双眼,声音嘶哑地道,“你可还要坚持去俞家问个明白?”

    “我要去!”傅庭筠大声地道,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白净的脸庞因为气愤变得通红通红,“我不仅要去俞家问个明白,我还要去傅家问个明白。”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傅大老爷,杏目中仿佛有团火在烧,“就算如此,两家是姻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这到底是大伯父您的意思?还是傅大人的意思?或者是那俞阁老的意思?”

    她一句接一句,咄咄逼人,让心虚的傅大老爷狼狈不堪,觉得尊严受到了侵犯,顿时恼羞成怒,气愤地道:“你这是怎么和长辈说话的?老五也没有想到俞敬修如此的心狠手辣,威胁不成,竟然直接撺了左俊杰兴风作浪,等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时,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看见傅庭筠急得眼睛都红了,像要噬人一般,他心中一颤,气势顿时弱了一分;想起是自己下令给傅庭筠灌的药,傅庭筠不仅没死,还越活越好,气势又弱了一分;再想到母亲一直夸傅庭筠是有福之人,那俞家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下的聘,他是信道之人,相信顺应天命,觉得这是傅庭筠的运道,气势又弱了一分,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至于你大堂嫂那里……节妇守贞三十年,年过五旬,才能上表朝廷……我已让你大伯母将她软禁在家……”

    利用完了她,再利用大堂嫂!

    说到底,不过是想不劳而获。

    傅庭筠气极而笑:“您考虑得真是周详啊!杀了我,还要软禁大堂嫂,难道说傅家的男人已经习惯靠女人来挣名声?我被人诬陷,您不出手相救也罢,还让大伯母给我灌药,就算这是傅大人的意思,您做为家长,就应该管束兄弟,照拂侄女才是,时至今日,您竟然还觉得错的都是别人,您一点错也没有……”

    她想到和赵凌初次见面,赵凌听说她是华阴傅家女时那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屑。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不知道的,只是她们这些局中人罢了。

    傅庭筠站起身来,脊背笔直如桦树般挺拔地走了出去,高声喊着“郑三”:“送客!”

    郑三却神色奇怪地走了过来:“太太,夹道街俞阁老派家里的大总管俞槐安送了拜帖来,说是家里的紫玉兰开得正好,想请九爷和您明天一早过府赏花。”

    昨天俞敬修抢人不成,今天俞阁老就下帖子请刚刚回来的赵凌和她去赏花……手脚可真快啊!

    “你说什么?”原来追出来想教训傅庭筠的傅大老爷闻言惊喜交加,忙问道:“俞槐安亲自来送拜帖请你们家大人和太太过府赏花?”

    郑三看了傅庭筠一眼,见傅庭筠面沉如水,却没有反对的意思,就朝着傅大老爷点了点头。

    傅大老爷忙叮嘱傅庭筠:“这可是个好机会,你不要乱来!赵凌战胜而来,论功行赏,还得内阁集议……”

    ※

    网线星期一的才有师傅来装,星期一的更新不知道有没有问题……我一面感叹学校附近怎么会有网吧,一边庆幸学校附近有网吧……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916/ 第一时间欣赏花开锦绣最新章节! 作者:吱吱所写的《花开锦绣》为转载作品,花开锦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花开锦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花开锦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花开锦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花开锦绣介绍:
诗书传家的傅氏最出名的不是恩封太子太保和状元及第,而是门口那三座贞节牌坊。
傅家被称为福慧双全的九小姐傅庭筠怎么也没有想到,表哥居然信誓旦旦地说和她有私情,逼得她几乎走投无路……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原来,只要坚强地活下去,在红尘喧嚣中,她就能如花绽放,一路锦绣。
※※※※※
每日十九时左右更新!
群号:六二一三三八七九,欢迎大家来做客。
已完结《以和为贵》、《好事多磨》、《庶女攻略》,保证坑品,大家放心地跳好了!
O(∩_∩)O~
花开锦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开锦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开锦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