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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汉风雄烈     五千年来谁著史txt下载     五千年来谁著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三十四章 奏事

    “一贯铜钱重六斤四两,川蜀铁钱更要十倍之。即便是早已经废弃的崇宁重宝,一钱折十钱,一贯钱亦要两斤八两重。而纸钞最大面值现已增至十贯,一纸重不及铜钱半个。万八千贯也不过三两斤重,随手可带。故商贾之流多随身携带,少有用之汇票……”

    宗泽把银行的一摊事给赵构说明,然后就汇票事宜阐述了自己的看法。

    在他的眼中,汇票不汇票的,真心没太大用。

    别说日后还可能有面额更大的纸钞,便是眼下的十贯钱钞,那就方便到家了。

    自己的钱财可以自己随身携带,所以的支用,谁还会把钱扔进银行里?

    是不是多交一笔手续费不去说,就一个不安心不方便,就能击退大多数的商贾。

    赵构沉默了。

    听了宗泽的言辞,他并不觉得宗泽的说法是多么正确,反而有种感觉——汇票是被钱钞给顶垮了的。

    对比往日拉着几百斤、几千斤甚至几万斤的铜钱,前往几百里、上千里外交易的困难言,早汇票一步诞生的钱钞已经十足方便了。

    现在赵构又放出了比钱钞更加方便的汇票……

    他思索了一会儿,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呢?

    在他的眼中这是理所当然的‘先进’,是一大进步,但对于这个时代的芸芸众生们而言,却未必就是这般。

    这就像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看着三贯钱的席面和五贯钱的席面,如果是三贯钱的席面先摆在他面前,都已经抄起筷子大吃大喝了,那就是再把一桌五贯钱的席面摆在他旁边,庄稼汉也未必会挪一下尊臀!

    不是五贯钱的席面不如三贯钱的席面,而是对庄稼汉而言,两桌席面全都一样香!

    如此,自然就是那占有先手的钱钞更有优势了。

    而剥离了‘运输’条件后,钱钞在手,心里踏实,更支用灵活,这也是不可忽视的方面。

    总之,半年多时间了,汇票业务的发展十分缓慢,而现在相通了内中情由之后,就是赵构本人也都没有信心了。

    略过这点不提,宗泽便又着重的向赵构介绍了关于金银币兑换和海外贸易的钱钞市场。

    这两者是数额是越发多了。

    金银这东西在中国是挺欠缺的,但海外诸国呢?

    不管是天方还是天竺,亦或是南洋的三佛齐等国家,那早就有金银币流通了。

    现在大宋也发行了金银币,这等于金银从某种意义上的贵重物品变成了合法的流通货币。

    本来就在缓缓吸纳外界贵金属的中原,瞬间吸引力强大了十倍不止。

    谁叫中国在对外贸易上一直都处于出超地位呢。

    而也是伴随着海外贸易和联系的越发增多,钱钞自然也流传到了海外。

    沿海各地的市舶司处的银行分行,每到交易热季,都有收入大批的金银。那多是海外番商送来兑换钱钞的。

    赵构听完数字后笑意再一次浮现在了脸上。“不错,不错!”

    虽然大批的铜钱依旧源源不断的被日本、高丽、南洋诸国兑换回去,但赵构不在乎。有着吕宋的铜矿做补给,有着银行的纸钞做补充,赵宋国内根本就无有钱荒一说。

    这该是赵构脑子里的固定思维影响,铜在他心中的地位根本就不能跟金银相比。

    “铜圆现在准备的如何了?年岁发饷,可能用的上?”

    “回陛下,造币局已制铜圆百五十万,及至年底,可得二百万不在话下。”

    二十块铜圆就合一贯铜钱,可一枚铜圆的用料和造价远没有五十枚铜钱来的昂贵。甚至它都没有十枚铜钱的价值高。

    按照常理,这种钱在市面上根本就没法流通的。百姓们从心底里是不接受这种货币的。

    他完全就是政府对民间钱财的掠夺。

    就像宗泽前面提到过的崇宁重宝。

    由蔡京主持的崇宁重宝,一钱当十钱用,是赵宋历史上第一枚折十钱。

    可它的实际价值呢?只能定的两枚铜钱而已。

    所以,崇宁重宝一经面世就惹得天下骂声一片,民怨沸腾。不止叫徽宗朝经济陷于混乱,百姓和商家也均不愿接受崇宁重宝,最后,只能由当十降至当二使用。

    而现在赵构的心更“黑”。

    一枚铜圆重只七钱,造价也不过七八钱,却要当五十钱来用,这绝对是要搞事情!

    这就是在拿自己的声望来做一次试探。看现如今的大宋帝国,究竟能不能拿国家的信誉值来当钱花!

    毕竟后世的钞票可都是跟金银贵金属脱钩的!

    其能不能当钱花,与政府银行里的储备金完全没关系,看的都是政府的信誉。

    赵构在第一次提出铜圆这一概念的时候,那是遭到了内阁的坚决反对。

    崇宁重宝的教训可就在眼前。

    蔡京的名声之所以那么的臭不可闻,与这款折十钱有着很大的关联,是重要原因之一。

    现在赵皇帝要重蹈自己老爸的覆辙么?

    大臣们那一个个坚定的态度,至今都还在赵构的眼前。但最后他们还是被赵构说服了。

    他举出了一个叫满朝大臣无法反驳的例子——纸钞!

    别觉得这两者间有什么不相同,实则他们不都是在拿国家的信誉背书么?

    把铜圆看做一种金属板的纸钞,一切不都顺理成章了吗?

    而且赵构只给造币局准备了不多的一些原材料,顶多能制造二百一二十万枚,从总价值上将,也不过是一万万钱出头,换算成贯就是十万贯多点。

    这么一看,是不是就觉得很少了?

    这就是一个试水。

    看真实的效果如何,然后再做决定。

    而要是效果很不错的话,那今后当五十钱的铜圆,当一百钱的铜圆,当十钱的铜圆,就都可以大批上市了。

    钱荒这玩意儿也就距离大宋距离中原更加遥远了。

    “民间的化铜私铸问题还是一大关键。”七倍的利润,这是能叫所有人都疯狂的。而铜钱这东西本身就容易仿造,朝廷的钱模再是精细精美,铸造工艺再是高超,只要是有利可寻,那就拦不住私铸钱币的出现。

    但这是在从朝廷口中抢食!

    “现在情况怎么样?”

    “老臣不敢说民间已经禁绝私铸。再是严刑厉法,处置的再从重从严,也总会有人铤而走险。但朝廷对私铸的态度始终如一,各地方官府对此事也重视有加,这几年来已经有上千人脑袋落地,数倍于此的人流配边塞。百姓们对此事屡有耳闻,岂能不警惕在心?

    老臣想,零星或许还有,但成规模者是断然没有的。”

第五百三十五章 选家还是国?

    鸭绿江东岸,保州。

    这里是高丽最西端也是最新得到的一块领土,不是辽金战争的失利,在辽东大败的契丹人才不会把这座坚城交给高丽人呢。所以保州的位置在高丽千里长城之外(西)。

    得势的女真人,为了更好的集中力量打击辽国残余力量,为了南下进攻中原无后顾之忧,便就以高丽称臣纳贡为条件,将保州之地赐给了高丽。

    而这座已经高丽人掌控了十余年之久的坚城,如今已经是高丽边军的重兵防御之地,是高丽王朝在鸭绿江东岸的桥头阵地,也是千里长城西侧最重要的军事重地。

    ……

    雪已经停了下,时间接近黄昏,天色却有放晴的意思。

    保州府使吴竣立在台阶下,送别着友人。

    “王兄,一路小心。”

    “亿龄(字)兄,请回吧。”

    “慢走。”

    咯吱咯吱,车轮压过积雪的声音,吴竣经重步上台阶,看了看渐渐远去的马车,俊朗的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相公?”身旁的仆人见吴竣经站那里动也不动,上前轻唤了一声。

    吴竣经转过身,向府里走去,同时对着这名仆人说:“关门吧。”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不是?

    自己已经做出了决定不是么?

    那就少去做妇人姿态。

    吴家本就是华夏之民,如今大势所趋,归顺中原,也是顺理成章。

    便就是父亲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自己的。

    吴竣心中宽慰着自己!

    “是。”仆人应声。

    吴竣步入大门,就径直向内院行去。而那老仆已经招呼门房一左一右,合力将大门关上,同时落了杠。

    再转过身时,吴竣经已走远了。

    “三叔,相公今日有些怪怪的,这庭院里还积着雪呢,居然直接就走了。”门房看着庭院里厚厚一层积雪中留下的一串脚印,转头又看了那侧面的走廊,不解的道!

    走廊不香么?

    却不料那老仆听了,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在背后编排主人,你好大狗胆。下次再让我听见,小心你的皮。”

    作为伺候了吴家两代家主的老奴,老仆可比眼下的门房知道更多的事情,也所以他才更小心。

    非是眼前的门房是他本家的侄子,他已经叫人拖下去打板子了。

    回到内院,老仆招来一小厮问明白了吴竣的去处,暗暗的叹了口气。东暖房的佛像前,供的有老相公的佩剑。

    相公这是向老相公告说去了。

    老仆的目光隔着一排房子准确的看向那东暖房。

    摆手叫小厮忙自己的活去,老仆那微微有些佝偻着的身子,一步步向东暖房行去。

    自家相公近来时候在忙些什么,他虽不是十分清楚,可人老成精的他多少也能猜到几分,有心劝说相公三思,可又觉得相公做的没有错。

    高丽比之中原,兔子比之猛虎也。

    早跳船更好。

    就由得相公去吧,真出了事,大不了追随吴家一同赴死。

    再说吴竣,踏着白雪直走进了东暖房,在香炉内燃上一炷香后,然后噗通的跪倒在蒲团上。

    双眼看着供桌上拜访的那把佩剑,神色甚是难堪。

    他父亲吴延宠,本是中国之民,自幼便读书习文,也做得一手文章,可就是科场不顺,白费了许多年华。

    迁居高丽之后,科场得意,官场亦是得意。

    哲宗绍圣二年(1095年)文科及第,徽宗大观元年(1007年)就已经是知枢密院事、翰林学士承旨。当年的高丽女真之战,吴延宠以知枢密院事领东北面兵马使兼行营兵马使,为平章事尹瓘之副元帅。二人率高丽倾国之兵,十七万众讨伐女真,耗时两年,先胜后败,以双方议和收尾。

    战后尹瓘、吴延宠二人为宰相崔弘嗣、金景庸等人所恶,王俣被破将两人免职,削其功臣号。但风头一过,二人就又官复原职。

    尹瓘年老,复起后旋即病逝。可吴延宠却先后坐上了守司空中书侍郎平章事,守司徒,守太尉,监修国史上柱国,判吏部事判礼部事判兵部事等要职。

    便是吴竣现下的保州府使一职,那都有他父亲的遗泽。

    可以说高丽朝是半点也没有对不起他们老吴家。

    然而现在……

    吴竣在佛堂里跪了足足一夜,第二天才从里头出来,虽然两眼布满血丝,嘴唇发干起皮,但人却甚是精神。

    老仆年纪大了,当然不可能在佛堂外等候一夜,但也没耽搁多久。吴竣刚从中出来,只是一会儿工夫,老仆就已经带着一群小厮婢女赶到。

    先是服侍吴竣洗漱更衣,接着就迅速的摆起早膳。

    “去拟个名单,保州城内的头头脑脑,文武两班,都要列上头。我要挨个的下帖子!时间就约在明日正午。”

    吴竣这样的对老仆说,叫后者惊的直张大了嘴巴。

    “这……,这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相公还请三思啊。”

    大事关系到吴家满门的性命,吴竣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大事临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意已决!”

    吴竣的语气很平淡,可也正是这种平淡才说明他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

    “明叔不用担忧。”老仆到底是亲近人,吴竣还是做出了解释:“天兵即日就将抵到,保州城首当其冲。城内的这些个人,多是那聪明人,就是明了了我此番的用意,其中也没几人敢生事。说白了,这是开京的国主所为!”

    高丽向赵宋请援,哪怕只是局限于西京,这着落在鸭绿江岸畔的保州城也只能交到宋人手中。

    总不能叫天兵把营地扎在鸭绿江对岸啊?

    大义上吴竣还是站得住脚的。

    至于实际意义,大家心知肚明却也不能挑破,不然就叫高丽与大宋间生出尴尬了。

    “那些人皆出身两班,他们是否会上书开京?”老仆还是担忧。因为大宋的兵马毕竟还没到。

    “不,他们不会。”吴竣经摇摇头,十分肯定的说着。

    “高丽比之大宋,太没可比性了。这次西京之乱后果也很难说清。就是退一百步,战后开京高丽一朝还能保全,大宋也必握其命脉。”

    “如今的大宋皇帝可不是大善人。”

    “高丽一朝纵然还在,国主恐也多为大宋的提线木偶。他们这些两班,提前上船不好么?”

    “这些人都是世家大户,懂得厉害关系,家与国之间,你说他们会选家还是国?”

第五百三十六章 高丽的归二代

    宴请当日,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归家的路上,胡瑞坐马车里,外面雪花飘落,天色已经阴沉。而他的心情,亦并不晴朗。

    与吴竣的出身一般无二,胡瑞也是高丽朝的‘归二代’!

    胡家在其父胡宗旦时候才迁居高丽,睿宗一朝,胡宗旦深得王俣的信任,而今王任上,胡家虽然没有了先王时候的风光,但也是高丽儒学领袖。所以他胡瑞才能谋得了保州知州的位置。

    当然,这里头未尝没有宋人势大力强之后,高丽一朝在有意的向赵宋释放善意。

    他跟吴竣两个归二代,坐上了保州城这一军事重地的军政长官。这代表着高丽朝对归化人的信任的同时,也绝对是对大宋朝的亲善。

    今日的酒席,内容很强大,强大的胡瑞都有些受不了了。

    所以他借故多喝了酒,因为他的身份着实尴尬。

    但是现在,随着马车不断的轻轻晃动,他的胸口里直泛起了恶心,呕意一阵阵的涌上来,胡瑞都要挺不住了。

    “停车!快停车!”他在里面突然叫道。

    让马车路边停下,人一下得马车,张口就吐了,连喷几口黄浆这才舒服起来。

    “主人,您不要紧吧?”车夫见了这动静,吓的忙过来询问。

    “无事,只是有些酒气上涌,且先停一停。”摆摆手,胡瑞说着。

    寒风夹杂着细小的雪花吹打在脸上,让他头脑顿时一清醒。

    重新坐回车厢,胡瑞依靠在车壁上,双目紧闭,人却没有半点睡意。

    筵席中,吴竣明着暗着有意无意透漏出的一些消息,真的是叫他心中胆寒啊。

    国人、野人!

    是不是很可笑?这是春秋先秦时期的名词,现在又要死灰复燃啦?

    赵宋的皇帝真的狠毒辣啊,用一个国人与野人,轻飘飘的四个字,就诛杀了多少颗人心?

    今后的赵宋朝,只有国人才能科考,只有国人才能从军,甚至只有国人才能真正的发大财。

    而什么是国人?

    生活在中原的汉人都是国人,就是那些个羁縻州县的土官家族,也被纳入了国人之列。

    还有塞北大草原上的部族族长和毕勒哥等投降的西域权贵,也都是国人。

    可除了他们之外,其他的高昌百姓,草原上的牧民,还有那些土官手下的山民,你不会说汉话写汉字,那就是野人。

    野人倒也不是不能活,也一样能经商能做工,只能当他们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那就要举步维艰了。

    商铺面积、数量有限,田亩林地面积数量有限,船只等等都有限制。

    你还怎么继续兴旺发达?

    或许还有法子绕过这些个限制,可为了绕过这些限制所耗费的精力和金钱又要多少?

    一句话,‘野人’的天花板太低了。

    现在一个选择就摆在胡瑞他们的面前。

    你们想当野人还是想做国人?

    当野人就持续的抵抗下去吧,只要你没做下多大的祸,能在最后时候投降,身家性命大概就不会有问题的。

    最多就是剥夺你大部分的家产,然后给你一个限制,几年之内不能参加国人考核。

    说真的,对于胡瑞这种小时候还在闽地生活过的人来说,国人考核真心不是问题。

    他一会识文断字,二能说一口还算标准的官话。因为他爹是读书人么!

    大宋的读书人都是说官话的。

    不然金銮殿上拜谢皇帝时候,张口就是叫皇帝老儿听不懂的地方方言,那就是再有才华,前途也无亮了。

    虽然已经不经常说官话了,但胡瑞还是有底子的。

    官话日常对话,再能写下《千字文》,这国人的资格就已经到手了。就算除了他,今日到宴的那些人,一个个也都能过得国人考核。

    高丽的官方文字和语言就是汉文和官话。就跟大部分的契丹贵人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一样,高丽的两班贵族也多能说汉话写汉字。

    但他们怕的是那个年限啊!

    要是被赵宋定个十年二十年的限制,家门一代人就完了。

    对于现在的胡家,官宦仕途的重要性是无可比拟的。

    已经享受过权利的人,没谁会愿意再把它丢掉。

    可这也一样是其他人的死穴!

    赵皇帝抛出国人与野人之说,分明就是一个威胁,一个对所有高丽贵人的威胁。

    可胡瑞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招妙法。

    吴竣在酒席上系统的介绍了赵宋今后的降人政策。

    你是主动投降的,还是被动投降的?你是战场上临阵反戈,还是被围后无奈请降?你是主动开城投降,还是城池坚持不住了,才被逼投降的?

    各种各类的情况和相对应的待遇,多达上百种。

    比如高丽王王楷,他要现在就降,那是会有国公之爵的,高丽王宫和国库的一切钱粮都归王楷所有,爵位世袭罔替,还能立庙叫王氏先祖香火不绝。

    这待遇绝对丰厚。

    可一样是王楷,他要是死扛到最后呢?那就只有身死国灭尔。

    挺厚的一手札,针对各级别大小官员或各类功勋的不同情况而不同……

    无耻的吴竣都把那本挺厚的手札直接放在自己案几上,时不时的翻来看一眼,偏偏面上还是那么的道貌岸然。

    无耻,这是真的无耻!

    胡瑞对之是唾弃的,太不要脸皮了。

    可同时胡瑞也是羡慕的,羡慕赵宋找的是吴竣,而不是自己。

    马车再次启动。

    车厢晃晃悠悠的,胡瑞想着事,向着想着,慢慢的人就睡了过去。然后他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是今日宴会之事败落,被他告于开京,高丽王派人过来抓吴竣一党,并重赏了他。但这般就惹得宋人大怒,海东总管相公张俊率军直杀到保州城下。一战克了保州城,宋军进城后就直奔他家把胡家满门给抓了起……,他一下子就惊醒过来。

    然后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掀开车帘去看,原来已经到家了。

    一群小厮婢女在门庭外候着,只是因为他睡着了,不敢惊动。

    “我睡了多久啊?”胡瑞擦了额头上的汗。

    脑子里很乱,心里也很烦恼,要是今日不去参加这聚会,他现在不就轻松了么。

    吴竣手里握着有兵,一经发作,那就大局已定,自己只能顺从,还能为高丽朝殉死不成?

    现在却把自己陷入了‘两难’之地,这都是吴竣的错啊。

    干嘛提前告诉自己呢。以至叫自己内心不安,心怀愧疚……

第五百三十七章 赵官家的雄心壮志

    入夜。

    鸭绿江西岸的定州,现任海东总管相公的张俊张伯英端坐书房,面前案几上摆放着几本厚厚的兵书。

    案前大半个空旷的书房中摆着一张大大的长形木桌,桌上的大沙盘,乃是这些年里兵部结合各方面所得的信息制作出的高丽疆域模型。

    不管是西京还是开京,不管是鸭绿江、图们江与洛东江,还是半岛东端的耽罗岛,沙盘上全都一目了然,清晰可见。

    张俊现年已近五十岁,才学资质并非十分出众,但他是最早跟随皇帝的一批人,亦久经战场,立下了不少功勋,现如今坐上了海东总管府的位置,对他而言已经是人生巅峰了。

    虽然跟韩岳等不能比,便是比之刘子羽来都要逊色不少,但张俊本人已经十分满足。

    早年的艰难生活和多年的军旅生涯给他带来了抹不去的痕迹,脸上挂上了风霜之色,便是如今的富裕生活也不能把之抹消。

    此刻张俊正认真的看着单手捧着的兵书,双眉微微皱着,看了一会,就将手中书册放了下来,两眼凝神,苦苦思索着什么。

    期间还不时的走到沙盘前揽看着高丽疆域。

    马上就要对高丽动手了,张俊手中的兵书就是这几年武略院、讲武堂等军事学府,汇合兵部、五军都督府,根据高丽的政治、社会、军事等因素,编撰的一本专门针对之的攻略书。后半部分更是详细介绍了两次关于高丽攻略的沙盘推演。

    这本书在赵宋都是保密级别很高的‘秘籍’,张俊要不是位置特殊,他怕是到死都听不到关于这本书的任何只言片语的。

    对于一个‘志得意满’的将军而言,突如其来的高丽之战是绝对的意外之喜。

    如果当初其他人也能料到今日的这一幕,张俊相信自己肯定是谋划不到这个好职位的。

    谁能想到一个叫人‘养老’的职位,猛然的就变成了有仗可打,有功勋可立的肥缺了?

    早前绝大部分人的眼睛都盯着西北呢。

    张俊这阵子好几次都睡着睡着给乐醒来的。

    他之前真就把海东总管的位置当成一个“闲职”的。觉得自己在这位置上蹲个几年时间,到五十岁了就正式的退居二线。或是到中原各路做个都总管,或是去五军都督府过渡一下,等到六十的时候就彻底可以养老了。

    哪曾想还有这般的美事等着自己呢?

    大运气,这就是大运气。

    只要好好的把这一仗给打下来,张俊觉得自己也有资格去五军都督府混个副都督当的。

    书房里的灯光亮了足足一夜。

    清晨,万籁俱寂,天刚露出鱼肚白,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

    张俊的总管府远在耽罗岛(济州岛),在定州的落脚地只是一个寻常小院,外面紧挨着校场,他没有带着妻儿前来,整个宅院里基本见不到女人,出入的也都是士兵。

    这时,校场内已经有军兵开始集结。

    宋军现在吃得饱穿得暖,纵然不是每日都起大操,可大操是各兵种汇聚的联合演练,跟寻常的操练跑步那是完全两个概念。

    现在校场里的宋军就是在集合跑操。CPLA的日常五公里跑了解一下。

    这都是日常操作。

    哪怕定州的驻军只是寻常的守备军。

    张俊侧耳听着,还能听到军兵们整齐的脚步声。

    这次高丽战事,宋军水陆军屯兵于定州,他所辖的兵马可不止限于海东总管府。

    后者兵额只有五千有余,可现在汇集于定州的兵力已经上万人。

    刘光世带领的安东军来的很快!

    吹口气把鲸油灯灭掉。张俊站起身,从案几后转出来。与有着炭火取暖的房间相比,外面的空气冷的直侵皮肤。

    站在台阶上,手上哈了一口气,又活动了一下关节,响起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就势在院子里练起了拳脚。

    虽然年纪大了,地位也高了,但张俊手上的功夫可没有荒废。

    一趟拳脚打的虎虎生风。

    毕竟当今圣上都箭不离手,会会视察京营,骑马射箭,百发百中。

    张俊作为现役军将,又岂能腆着肚子只顾享受?

    张俊一套拳没打完,刘光世与仇悆就已经从院外进来,站在旁边等他收势。

    这二人一个是副将,一个是参军。

    仇悆的手中还捧着厚厚一摞卷册。

    “张相公,这是军中账薄。”

    军兵就要开拔了,军中的器械粮草,张俊心中大致是有个数的。但他也必须看一眼账簿不是?

    “两位进屋再叙。”

    房间角落处烧着火盆,进了屋内,整个人都是一暖。

    “这是?”

    进屋后的张俊没有去看账簿,反而先拿出了一个红折子。

    “陛下密旨。”

    刘光世与仇悆的脸色立刻大变,不是震怖惶恐,而是满满的喜意。谁都知道这时候的一道密旨代表的是什么。

    “陛下密旨,让我等择机调动大军,何时渡江东进,皆由我等临机决断。锦衣卫传来的消息,保州兵使吴竣已然弃暗投明,城内的官员军将也已俯首,本总管决意即可发兵保州。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锦衣卫的情报刘光世、仇悆也知道,但密旨就是他们所不知道的了。

    张俊坐上首位置,脸上严肃,眸子深邃,看着下座的二人开口问着。

    “保州万事俱备,只欠上封的出兵之令。如今有了陛下的密旨在手,不即刻出兵更待何时?”刘光世两眼中全是振奋。

    这等立功的大好机会对他这种人来说,可是千载难逢啊。天知道陛下怎么就想到了他,以他领兵来襄助张俊。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刘光世都必须死死抓住这个大好机会。

    张俊点头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等明日便起兵东下。刘相公可为大军先锋,引安东军先行。有道是兵贵神速,刘相公可要务必要拿下保州!”

    破了保州,大军就要直面高丽长城,后者的驻军至今还一片混乱。

    拓俊京的名头很不小,在长城边军的老长官,却也难一时间彻底的掌控边军。

    这个时候宋军忽的杀到,必然能给西京一极大震慑。而隶属海东总管府的水师在西京沿海的直接登陆,也能叫妙清之流清楚的感受到大宋的兵锋。

    然后他们会怎么做呢?

    是回兵固守西京,杀退宋军?还是全力东向,杀入开京呢?

    张俊觉得只要不是笨蛋,妙清他们就一定会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到那时候,高丽才是真正的大乱呢。

    而他们也才真正迎来立下大功的机会。

    别看高丽现在还是大宋的属国,而他们也是前去‘救援‘高丽的,可今日天下谁还不知道汴京的赵官家的雄心壮志呢?

第五百三十八章 我拿今天换明天

    “如今我们同在一处效力,一口锅里吃饭,那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老哥今天就对二位贤弟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出了这房间,老哥可是不认的。”

    商议完军事,张俊神态一边,整个人忽的变柔和了许多。

    刘光世跟仇悆对视了一眼,口中纷纷应是。

    “大军破了保州后,陆上的兵锋就要暂且缓上一缓,原因如何,两位贤弟都是人才,必然是心知肚明的。”

    刘仇两人齐齐点头。

    给西京集团一点时间,让高丽变得更加混乱,叫高丽王更加的依赖大宋,如此大宋才能得到更好的好处。

    这个他们当然清楚。

    “当今陛下胸怀大志,英明神武,短短数年灭女真,覆党项,横扫西域,乃有气吞寰宇,混一宇内之心。而今我大宋周遭诸国,大理等国且不去说,南方瘴气横生,病疫繁多,不是善地。最便易拿下的就是东海的高丽、日本两国。”

    “只可惜高丽、日本两国素来乖觉,对大宋毕恭毕敬,从未有过失礼之处。”张俊双目中忽的精光爆闪,“陛下纵然早有心吞之,也万难抹开脸面。”

    “但抹不开脸面的是陛下,不是我等小人。”

    “俗话说君忧臣劳。现在就轮到我等臣子为君王解忧去恼。”

    “老哥我有意在高丽一搏,为子孙后人某个前程,不知二位贤弟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张俊两眼火辣辣的看着刘光世和仇悆,这俩人要是与自己志向不同,那就趁着还有时间早点跳出去,置身事外。当然,他们要有本事也能把他张俊一脚踢出去。

    可要是面上不说话,偏等到他在高丽办大事的时候,暗中下绊子,那就是不共戴天的死仇!

    刘光世眼睛里也冒出一股滚烫炙热的火花,张俊这是拼着自己受责罚也要为皇帝背锅啊。

    俺也想背!

    给皇帝背黑锅,那是你想背就能背的么?

    天底下愿意给皇帝背黑锅的人多了,凭什么是你啊?

    现在有这么个机会摆在自己的眼前,他刘光世就是被罢官去职,也乐意啊。

    “兄长说的哪里话。那高丽虽是撮尔小国,然其地势极佳,居陆则可进取辽东,使海则能下齐鲁盖淮南,卧大宋之侧,一朝反复就能变生肘腋,乃天下一大患也。兄长今日要为大宋除此祸患,小弟岂能故身惜命,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俊面上大喜,有了刘光世的配合,就是仇悆不乐意,那也于大局无碍了。

    今天兵东下,

    揪着胡须的仇悆为难了,他是读书人啊,不能跟那俩粗胚一样粗俗,搞高丽是要寻一借口的。因为这事儿成了之后,自己等人必是要受朝廷重惩的。搞不好这辈子就葬送了。

    回到乡里,自己面对亲朋士林时候,总要拿出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来应付的。

    但仇悆相信,就算自己仨葬送掉了,可他仨的子孙后人就有福了。

    今上年还不及三十,日子且还长久着呢。而仇悆年已到五十有二,是三人中岁数最大的,金兵南侵时他才是一小县令,这辈子前程有限的很。就是最小的刘光世亦已经四十有四,更重要的是,这辈子刘光世因为当初的选择也已经前途无亮了。

    如此,用自己注定有限的前程,来换取子孙后代一更加光彩明亮的前程,张俊乐意,刘光世乐意,他仇悆更是乐意。

    可是,仇悆思来想去,也想不出高丽国大的过错来。“吾素听闻高丽王室人道不修,叔侄相娶兄妹媾和,有违人伦,与禽兽何异?”

    “今日天兵降下,正是要扫清膻腥,澄清宇内!”

    国事上仇悆真的寻不到高丽的过错,索性就拿私德做借口。

    张俊、刘光世当然知道高丽王室近亲结合的勾当,这么一想,还真是一个不错的说法。

    三人对视,尽是大喜。

    到了次日,张俊誓师起兵,刘光世做先锋,带领五千安东军直冲鸭绿江去。

    后者尚没有冰封,但有海东总管府的水师,鸭绿江就与坦途无疑。

    赵构在汴京得到消息的时候,那保州已经被拿下多时了。城内的一干文武,最大的反抗就是去官弃职而走,就没见有人敢真正抵抗的。

    短时间里赵构对宋军进保州给高丽各方的震动与触动有多么巨大还不得而知。他也不可能把眼睛全盯在高丽。

    国内还有很多事等着他拿主意呢。尤其是几件大事,比如要怎么安排赵桓他们!

    随着年限的来临,两个皇子的角逐就将来到最后的决战时刻,而赵桓等人也即将离开中原。

    那么,把他们安排去什么地方呢?

    南洋现在可还不是大宋的地盘,三佛齐王国还拥有着不俗的力量。所以苏门答腊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爪洼、婆罗或中南半岛了!

    爪哇岛的西部为三佛齐所有,也就是后世的巴达维亚地区。

    其中部和东部则各有多个小国,期间又以阇婆国最强。这阇婆国就是曾经一统爪洼岛的东爪哇

    国王。宋初时,期国主穆罗茶还曾遣使朝贡中原。当时穆罗茶王已经统一爪哇岛,把势力扩展到巴哩岛、渤林邦,并和苏门答腊岛上的三佛齐国交战。

    结果兵败身死,不仅穆罗茶王丢了性命,还让三佛齐人进入了爪洼岛西部,并且刚刚一统的爪哇国也就此分崩离析。

    不过这阇婆国的国力也就那么回事。

    别说跟大宋比,就是跟之前的交州李朝也不能相比。

    如果把自己的便宜兄弟册封到哪儿,有南洋水师助阵,很轻易的就能打开局面。

    中南半岛也是一样,即使现在的真腊国正处于吴哥王朝的巅峰时期,只看这真腊国还被李朝几次三番的欺负,那就能说明它的真实国力。

    而至于婆罗洲上的泥勃,更是弱小的不堪一击。

    总之,以现在大宋的力量,很轻易的就能帮他们几个打开局面。可打开局面之后,他们能不能把手中的蛋糕做大做强,那就要看他们各自的本事了。

    热带雨林地区,当地土著的力量不入赵构的眼界,可病疫毒虫和当地温热湿焖的气候环境,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

    除此之外就是这段时日里,锦衣卫和皇城司的互查,还有就是兵部联手五军都督府对军功田的筛查。

    “现在都处理的怎样了?”

    “陛下,锦衣卫和皇城司的折子已上来,共诛罚三百五十一人。兵部与五军都督府的折子也抵到了,所有胆敢在军功田上动手脚的官吏与地方上的宗族都已经被缉拿,一干人犯也全被收押,共计八千五百二十三人。”赵鼎很利索的曝出了一串数字。

    “差不多了,传旨下去,这两桩案子就停了,不要进一步扩大了。”赵构说着。

第五百三十九章 雇佣军

    同样是十月,北国千里雪飘,万里冰封,已然是一片白色的世界。但在万里之外的交州,天气依旧暖和,旱季到来,这是热带地区一年中雨水最少的时候。

    连着好几日,天气晴朗,明媚的阳光沐浴着大地,天空湛蓝如洗,原野野花点点,与苍翠的密林相映成趣。

    原先李朝的国都升龙府,现在已经被更名为安南城,城内城外,一队队士兵正在巡视着。

    过往的路人凡是要出入城门,都会被士兵检查一番,乍然一看城防似乎很是严格。但实际上这里的气氛却算不上紧张。

    四面城门敞开着,来来往往的路人不止是交州人,更有不少的占城人、真腊人。

    看似守备森严的安南城,如今却是交州境内商业最是繁茂的富裕城市。

    之所以有如此多的军兵巡哨,完全是因为交州的局势还没有彻底平定。

    李阳焕是销声匿迹了不假,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叫徐徽言如何能放松神经?

    徐徽言一支带兵驻守交州,南面的占城、西边的真腊和一些泰族部落根本不敢窥视。

    虽然在中原徐徽言的名气并不显眼,只能算是一个寻常大将,征伐女真和党项时候根本名不见经传,倒是在对交州李逆的征战中渐渐有了几分声名。在陈遘被调去关西之后,身为交州的兵马都总管的他镇压交州叛逆,还算得力。

    虽然至今他也没有拿到李阳焕的首级。

    但是能在压制占城、真腊之余,还能把李阳焕“手下”的叛逆一一剪除,让后者逃入西北的重重大山中都要销声匿迹,也不能说他本事不够。

    纵然在中原名声依旧不响亮,因为北地的官民百姓眼中,真正的强敌只有当年的契丹、党项,还有稍后些的女真人,而交州李逆又算的甚?

    哪怕当初大宋与李朝的一战,大宋多少有些吃亏,可双方兵甲正面对战,李朝也根本不是对手不是?

    对比塞外的游牧民族,南面的少民和小国,阻挡中国脚步的从来不是他们的战斗力,而是南方复杂的气候环境和病疫毒虫。

    所以徐徽言在中原和朝堂上的评价都比较一般,内阁和五军都督府的大佬们对他印象更深刻的是当初靖康时候他手无强兵却坚持抗金的铮铮铁骨。

    但是在岭南地区,或者说是中南半岛上,徐徽言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

    因为李朝曾经给广南西路带来了难以抹消的剧痛,更几次于真腊争锋,打的占城低头。

    人家在中南半岛这一亩三分地上,那可是小霸王!

    作为宋军对李朝战争的主将,徐徽言的名声自然在这片区域里渐渐传扬开了。

    南面的占城和西侧的真腊国,还有大山中的泰族人,没人敢小觑了他。

    徐徽言帐下的军兵过半是在当地征召的越人和岭南来的土兵,这些人是出了名的要钱不要命,更别说赵宋国人野人的招数一出,那些越人和土兵就更加不惜死了。

    因为他们若能为大宋战死,好处可就是他们后人的了。

    就跟张俊、刘光世、仇悆一样,豁出去一条烂命,给子孙后人搏个更好的出路。

    因为伴随着国人野人之分,同时传下的还有另一条政令,所有为大宋流血牺牲之军烈遗属,也皆是国人。

    当然了,徐徽言手下的那些岭南土兵,他们本质上可不是大宋军兵。然即便如此,他们的死都是有价值的。

    会换算成功勋值,由他们的头人土司来决定怎么使用,是换成钱财粮秣,还是换成自身更好的待遇和官职,亦或是部下‘国人’的名额。

    可不管那些头人们怎么贪得无厌,对于战死的土兵,总要好生安抚的。这就足够他们卖命了!

    这一日天清气朗。

    安南的兵马衙司里,徐徽言一干手下纷纷汇聚一处。作为兵马衙司作为交州守备军重地,徐徽言召集诸将讨论的自然是军事方面的事宜了。

    “本将近来收到了一个消息,陛下有意要分封诸王。”

    议事厅里一干军将有人听得面色大变,有人则满脸茫然,根本不知道徐徽言话中所指。

    这后者以岭南来的一些土官为主。

    不过这些人的身份是很土,但却真没几个傻瓜,当听徐徽言挑明话语后,个个脸色大变。

    皇帝要实封诸王,且其中有大王的封地就在中南半岛上!

    一个个在骇然之余,就全都眼冒精光,满脸上都是对战功的饥渴。

    没人觉得皇帝会把交州封给藩王的,所以藩王的封地就要新开辟,这也就意味着新的战争!

    徐徽言帐下的军官多是没有大关系,却又不甘寂寞的。

    如果甘于寂寞或是追求不大,容易心满意足的,当初交州大战结束后他们就会顺势调回中原,升官发财,过安稳日子了。

    现在还在交州的,要么是怀着一颗上进心,想要在交州之战的余波中再建功勋;要么是当初没能赶上交州之战,也没能耐做上西征的战车的一批人。

    他们同样不甘心在军中死熬资历,愿意来交州拼搏一把。

    即使这里毒虫病疫繁多,稍有不慎就落得病逝而亡的下场。

    即使有人说他们吃的只是当年那些人留下的残羹剩饭。

    可这也比在军中死熬资历强不是?

    能有一颗上进心,这就说明在座的人至少是敢战的,听有仗可打,都恨不得立刻就攻打过去,多立些功劳,搏个封妻荫子。

    “诸位,诸位,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徐徽言先是看着手下人热血沸腾的议论不断,直到大家激动的情绪都沸腾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喝止说着。

    议事厅内很快安静下来。

    “大家都清楚。如今朝廷的重心在西域,对中南之战……,呵呵。兼之新辟之土都要用来分封藩王,就注定是不会大动干戈的。”

    “所遣兵马,除了少量藩军,余下的就是我等胶州军了。”

    “任务也不重,就是配合水师打开一个局面,并不真的要把真腊等国从地图上抹去。”

    “日后是死是活,是盛是衰,那还要看藩王自己的手段如何!”

    “但是藩王私军有限,便是新近招募,也难适应南洋水土。这地方气候湿焖,毒虫横生,病疫繁多,新军仓促上阵,折损必大。所以朝廷就给各藩一个恩准,准许诸王,雇佣,我胶州军效力,待遇很是丰厚,但战功不算入军中。尔等愿不愿意啊?”

    徐徽言着重提到了‘雇佣’两个字,立刻的就叫不少土官睁大了眼睛。对于他们而言,官职和财富那是同等的。

    “如果运气好了,说不定还能跟前汉的李广一样,配一配藩国的将军印呢!”

    坐上首位置的徐徽言,身着一身皂袍,不是精甲,却自有一番凛凛威风。炯炯有神的双目眨也不眨的盯着下方看。

    他相信自己话语里的意思,不少人是能听懂的。

    藩国新立,一切都缺。而比起老百姓来,诸王最缺的就是一支强悍的军队。而一支强悍的军队最不可或缺的就是一批有着实战经验的军官。

    徐徽言遂即拉开了墙壁上笼罩着地舆图的幕布,露出了下面的中南半岛地图。

    扣除了与大理相邻的北部不提,再抠掉交州和占城,整个东南半岛还是有不少肥美之地的。

    比如说后世的暹罗和高棉。那都有着大片的可耕土地。

    尤其是暹罗,全国可耕地面积约1.4亿莱,占国土面积的41%。

    绝对是一片建基立业的风水宝地。

    唯一的缺陷就是这片风水宝地那是有主的。还在鼎盛时期的真腊,也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吴哥王朝,现在正统治着半个中南半岛的土地,交州和占城隔着一条长长的安南山脉与之并立。

    赵构为自己的便宜兄弟指了后世的暹罗做封地,那立足点自然就是曼谷湾了。

    后世农田广布的暹罗中央大平原,现在还是一片野地。水道树林密布,被一个个仍处在部族文明态势中的泰人占据。而这些部族则臣服于真腊,所以那也算是真腊人的地盘。

    真腊与大宋交往还算紧密,不管是交州,还是广州,都少不了真腊的耳目。

    战事一旦发起,很难打真腊人一个措手不及。而吴哥王朝的实力还算雄浑,哪怕军队的战斗力似乎不怎么强,苏耶跋摩二世似乎也不会坐视宋军在暹罗平原站稳根脚的。两边真要打起来,定不能轻视。

    “诸位,这真腊国的情况大家都看了,苏耶跋摩二世虽然自称有二十万象兵,可药粉与强弓劲弩之下,象兵不堪一击。只不过地域广大,又有着不少泰人部落,想要彻底理顺,那是一个很琐碎的活儿。”

    “但琐碎不害怕,怕的是没功劳。这次陛下封藩海外,那可是一个大好机会,该怎么把握,你们也不是小儿了,自己掂量着就是了。”

    “至于待遇问题,你们不用担心。不管是陛下,还是几位殿下,那都不是吝啬的,不会亏待你们的。战利品也照老规律处理。”

    “一个个回去后都仔细的想一想,该何去何从。这趟差遣是咱们胶州军的独门生意,不着急,回去后好好的想想。”

第五百四十章 便宜儿子

    天色阴暗,连月亮都没有出来,只是依稀的星斗,夜空闪烁着。

    赵构只着一件似乎很单薄的羊绒睡袍,敞开窗户,一股股的冷气迎面扑来,却不能给他带来半分寒意。

    身后的龙床上,一道曼妙的身姿透着布幔隐约可见。

    美人在床,竟是不能叫他引起半点兴趣。

    现在的赵构脑子里回想的全是适才梦到的一幕。

    丰碑周遭竟然有几朵金花闪现,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是漂亮!可更奇怪的是,那几朵金花中竟然有一朵向他落来,要不是头脑一阵清凉,他还不会醒呢。

    “陛下!”

    直到天亮赵构也没重新睡下,所以,早早就上工了。

    赵鼎来到文渊阁的时候,看到龙案后那道身影已经在持笔批阅奏折,眼珠都不由得睁大了。

    “臣姗姗来迟,请陛下恕罪。”

    “起来。”

    赵构怎么会怪他?但也不会真去解释自己来早了。赵鼎的一句客套话么。

    “你去内阁问下,锦衣卫所拟的扶桑之计,他们商议的如何了。”

    锦衣卫报上的一计划,是其一百户之谋,就是从高丽之变看一水之隔的日本。

    如今执掌日本大权的鸟羽上皇,权柄日渐稳固之后,就开始对在位的崇德王不顺眼了。因为崇德这个鸟羽名义上的儿子,很可能是他的叔叔。

    不提崇德才五岁的时候,鸟羽就被自己的爷爷逼着退位给崇德。只说他之所以取崇德的母亲藤原璋子,完全是因为其祖父白河的意思。而藤原璋子先前还是白河的养女。

    这伦理纲常乱不乱的就不说了,就说藤原璋子跟白河之间一直不清不白的这点,鸟羽要能看得惯崇德就有怪了。

    而白河去了后,鸟羽一反白河先前的态度,将被白河疏远的藤原忠实的女儿泰子迎入宫中,巩固自己的权柄。

    现在的日本社会,院政时代继续。

    白河死后,鸟羽继续执掌实权,院厅的权利继续扩大,完全把王位上的崇德架空。同时以中小庄园主为主的北面武士集团,在白河、鸟羽两位掌权者的相继扶持下,实力不断扩张。正在迅速侵蚀着藤原北家为嫡流的摄关家的利益。

    藤原氏固然依旧把持着摄政和关白两个朝堂要职,但是,白河时期开启的院政制度,让日本王完全的傀儡化,也使得摄政与关白两个原先的朝廷要职逐渐的权利虚无。大量的中小庄园领主纷纷投靠法皇(白河、鸟羽这种退位后的人),使摄政、关白府第门前冷落鞍马稀,日薄西山暮气沉。

    锦衣卫就觉得,完全可以挑动藤原北家和崇德王,让日本跟高丽一样生起变乱。

    赵构对日本的了解还是很深刻的,这个时候,日本是来华最为频繁的国家之一。官面上不多,但在民间商贸上,则极其密切。

    对于日本的朝政变化和权利分配更迭,心中自是有数。

    锦衣卫的计划绝对可行。

    虽然挑逗起两派的大冲突来绝对困难,但这未尝不是一个解决日本的机会。

    也所以,他需要咨询一下内阁诸臣的意见。或者说是让内阁拟定一个章程。

    不过这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定下的事。

    内阁的户部、兵部、礼部对日本都有一些的了解,结合锦衣卫的计划和提供的参考资料,后者要拟定一个周密的计划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得了回话后赵构也没失望,这事并不急,随口吩咐道:“令皇城司、锦衣卫密切关注日本国内的政治变动,细查其国力军力,再回来告朕。”

    “当然,锦衣卫献策有功,朕也不能不赏。”赵构语气平静,说道:“传旨!锦衣卫百户郦琼献策有功,晋武功大夫。”

    不是真正的提升郦琼的职务,加的只是阶官。但能得武功大夫,郦琼的这番筹谋就绝对不低。毕竟那还只是一个停留在纸上的计划,现在赏赐的重了,以后大功告成时候又该怎么赏?

    “郦琼?”

    赵构皱了皱眉,这名字怎么听得有点熟悉感?

    但他转动脑筋想了又想,真的是想不起来啊。

    想不起来就抛在脑后,早早处理完政事,赵构就溜回后宫了。

    年中他的后宫里又进了一批美人。

    都是选秀女选上来的。倒是没哪家人在掺手进来了,因为想要掺手的,早就把人送进宫了。

    所以,这批秀女是真正选出来的。

    人数不多,却很精华,以至于赵构觉得这质量比上批更好三分。

    赵构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有点坑人。

    等几年他‘死翘翘’了,这些后宫女人就要青灯古佛的孤寂余生了。

    她们那时候可都还正值风华呢。

    而现在一个个年纪都在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一个个明眸皓齿,绰绰约约。有时候一大堆女人云集一处,或是妩媚动人、或是娇憨可爱、或是美艳多姿、或是钟灵毓秀,千姿百态的,真跟上了天宫见仙女了一样。

    没有了外在压力,大宋内部也欣欣向荣,赵构把节操装在兜里,对女色是愈发上心了。

    可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新的子嗣诞下。以至于满朝上下把赵琯和赵瑗看的更重了。

    是的,皇帝是还年轻的很。

    可这么多年不见子嗣诞下,仅有的两个儿子自然就宝贵极了。

    因为这皇储必然就是两个娃娃中的一个。

    哪怕他们再不堪。

    何况,这俩小皇子也不是不堪教化的人。

    不管是朝堂还是民间,各方面的因素下,大势所趋中,两个娃娃间本就不怎么多的兄弟情,在赵构的眼皮底下一点点的被消磨干净。

    哪怕两个小家伙会很聪明的在他面前扮演兄友弟恭。但俩娃娃的真实情绪如何能遮掩?

    五六岁的娃娃早就有爱恨了。

    而这就是皇家啊!

    赵构并没有阻止他们俩之间的裂痕。只看邢氏和潘氏的交情,他就觉得自己的阻止会是毫无意义的。

    孩子非常受父母的影响,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朝夕相伴的母亲对两个娃娃的影响极大。

    他根本阻止不了。

    再则天家无亲情。两个皇位的争夺者,针尖对麦芒,你一陷坑我一背刺才是正常,哪来的兄弟情深?

    哪怕他们只是两个五六岁的小娃娃。

    他们的遮掩、表演还很青涩,很不自然,能叫很多人一眼看穿。

    反正今后的岁月里,这俩个娃娃也不会待在一起。

    赵构看着眼前硕大的地舆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华夏的旗帜才能插到美洲。是他的儿子,还是他的孙子、重孙呢?

    吕宋就是赵构为俩便宜儿子中的那一失败者准备的基地。然后他还会给他留下一张地图,就看那便宜儿子什么时候能登陆美洲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高昌兵和塞北游骑

    东喀喇的战事进行的很顺利。

    正面战场上岳飞根本就不存在对手,即便是几座所谓的坚城,在宋军的药粉面前也脆弱的跟薄纸糊的一样。

    不过东喀喇人的抵抗挺有血性,这也是不假!

    尤其在西征大军坚定地执行赵构既定的信仰政策之后,那真是有不少人豁出命来顽抗到底的。

    只是他们这种顽抗真的很没有用。

    除了叫跟随着西征大军一路杀来的高昌人欢喜大笑之外,就是让那些从塞北草原上征召的大批游骑欢欣鼓舞。

    因为前者反抗的越激烈,他们就烧杀的越畅快,就能抢到更多的财富和得到更多的战功。

    “轰”的一声,一处城墙被炸塌,作为大军先锋的高昌兵和塞北游骑,就跟放闸的洪水一样奔涌而进。

    这些日子,眼下这座城市可说是极尽所能,拼死抵抗。

    不管是先到一步的塞北游骑,还是随后赶到的高昌兵,对之都无可奈何。直到李彦仙带领的宋军先头兵马赶到,只是挖几条地道抵到城下,塞入几棺材药粉,在给封土掩盖。

    几声巨大的轰鸣声后,原本还很坚固的城墙就跟纸片一样被整个掀翻。

    李彦仙都不需要出多大力气,只叫牛皋、王德二将带领一部分兵马进城监督,胜利就唾手可得了。

    高昌兵和塞北游骑会以极大的热情来‘安抚’这座城市。

    投降的人被打为奴隶,一切抵抗的人都杀掉,所有的贵族都杀掉,所有的富户都被抢掠……

    反正那大批的战利品中一半属于宋军。另一半落到高昌兵和塞北游骑手中的金银珠宝,也会被他们贱卖给随军商人,以从后者手中换取更好的战甲刀兵,换取更好的美酒。

    而所有的随军商人都是皇商。

    他们是一批黑了心的蛆虫,无耻、贪婪是皇商最基本的标签,价值十的财富能从他们手中换到两个点那都谢天谢地。

    但偏偏高昌兵和塞北游骑不得不接受皇商们的剥削。

    因为他们不是哥萨克,谁也不相信自己死后,他手中的财富、战马,他的一切财产都会被同伴一个子也不少的带回老家给自己的儿女家人。

    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就像雇佣兵,就像大海上的水手,在下一场战争来临前,花光手中的最后一分钱,是许多高昌人和塞北游骑的选择。

    反正他们就是死了,家人也都能得到一份不错的抚恤。

    只有那些自由空间比较大的贵人,才会把一些珍贵物品保留下。但高昌人和塞北游骑手中的财富还包括不少东喀喇奴隶,以及牛羊等牲畜,这些不管是谁,都只能便宜随军商人了。

    后者绝对是一个肥的流油的肥缺。

    只要宋军能在战争中或许胜利,他们就能赚的钵满盆满。也所以,想要得到这么一个好机会,他们也必须先用一笔重金去向朝廷购买——美其名曰:纳捐。

    城墙倒塌了,收割的时候来到了。

    城内尸体扑倒了一地,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敌我的伏尸在城墙的废墟下堆成小坡,鲜血缓缓的向低洼处流淌,不经意里形成了一个个小血泊。城内烟火滚腾,杀声四起。

    “可真是顽强啊……”

    李彦仙立在城墙的废墟顶上,默默打望着城内,里面还有人在抵抗。

    尤其是几座那啥寺里。

    “死不悔改,罪该万死!”

    李彦仙身侧一名高昌军将看着几座那啥寺,恨声说道。

    当年喀喇汗大军杀入于阗时候,可不是废佛寺损佛像,屠戮僧侣,做的比现如今的他们更加过分么。

    现在天方遭劫,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那些个长老中有肯降的吗?”李彦仙看着后者脸上那刻骨铭心的仇恨,转首面向其他官员。

    “未曾有。”一名官员马上回说。

    大军一路西进,打破的城池,捣毁的那啥寺可是不少,抓到的地方长老也有许多,不是所有人都一死殉教的,事实上活下来的长老更多。

    这些人大多被送回了后方,可军中依旧有一些被羁押。

    只是他们却没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第一个出头投降赵宋。

    “不急。”李彦仙觉得这些个长老,当初都没有死,以后就更不可能去主动寻死了。

    说到底就是惜命,说白了就是怕死。

    而只要他们心中有了惧怕之意,这些人中就总有人会为大宋所用。

    “哼,还是死的少。总有把他们杀怕的那一天!”李彦仙神色很平静。

    朝廷一开始就把目标限制在反抗的人群上,这本身就把大部分的喀喇人撇在一旁。等于是铲除了东喀喇反抗最坚定的那一撮人,这对日后大局的‘安定’,有益无害。

    第二天,最快的一批塞北游骑就打马出城去了。他们有可能已经把所得的财货处理完了,但更大的可能是他们之前根本就没从城中获取多少好处,所以才把目标打在了城外。

    城外的小城镇和一个个部族,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在天方世界,除了古拉姆近卫军,除了被素丹直接控制的国家常备军,和伊克塔地主为代表的伊克塔骑兵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那就是由教团长老们所领袖的非正规志愿军。

    他们的来源多种多样,有游牧部落的部落兵,有村庄的民兵武装,有那啥寺的民兵武装,还有其他天方国家的志愿者,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支队伍就是天方化的民间‘十字军’。

    他们来源复杂,兵种多种多样,步兵、骑兵、弓兵应有尽有,武器杂乱不一,大部分人没有良好的盔甲防护,只有少数人才拥有一套完整的铠甲。

    可也是他们,生性剽悍善战,勇猛好斗。

    被信仰武装的他们,作为天方主力部队的游骑、侦察兵,十分称职。

    不管是前面开路,搞侦查,还是骚扰敌人的后方,甚至是劫掠烧杀,引发敌人民间的恐慌,消弱敌人的综合实力,那都是一把好手。

    但相应的,这支队伍也存在着纪律涣散、缺乏约束的缺陷。

    一旦战场形势出现不利便军心动摇,严重时甚至会作鸟兽散;而当战斗胜利时又会积极地哄抢战利品,甚至不惜自己人之间拔刀相向,还会滥杀战俘。

    现在,宋军队伍里的高昌兵和塞北游骑就扮演着与这些非正规志愿军一样的角色。

    他们不仅是宋军的炮灰,也担负着分担罪恶、吸引仇恨的角色。

    绝大多数的破城和烧杀抢掠都是由他们来完成,很自然的就会成为东喀喇民众痛恨与诅咒的对象。

    如此一来,宋军身上的仇恨值就减轻许多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一举多得的‘里应外合’

    “放!”城墙上一声号令。

    “噗噗”声连绵不绝,一支支利箭呼啸着破空而去,密密麻麻的向着城外的洞车射去。

    洞车是一种攻城器械,形状结构神似现代的火车。一截一截洞车相连,绵延数百米,可以从弓弩的射程外直接延伸到城下。

    进攻一方的人马躲在坚木打制,外趁生牛皮的车厢内,根本无惧强弓硬弩的威胁。

    但那是真正的洞车,而不是眼下的这些样子货。

    大军西征,宋军连石砲都没有携带,怎么可能会有洞车这种体量更大的攻城器具呢?

    一切都是就地取材做出的伪劣产品。

    木材全是刚砍的木头,或是拆掉当地百姓房屋后得到的木头,在木制车厢上泼水,把一蓬蓬淤泥涂抹在车厢上,寻常的箭矢完全射不穿。

    但碰到弩箭就不行了。

    虽然弩箭也很难洞穿车壁,但它们却能破坏车壁。一支不行就两支,三五支对准了一处攒射,就能轻易的破开车壁。

    弩箭的精准度还比较高的。

    “放,放,给我放箭!”

    一个头巾上缀着一颗大红宝石的将领正疯狂的叫嗥着。

    城上已经没有弩箭了。之前几日的抵抗,已经耗光了城内的弩箭,便是弩机都损坏了一些,虽说过去几天里抵抗宋军的主要武器乃是火油。

    任凭洞车再牛,面对火油,它们也是不堪一击的。只是城内的火油有限,几次焚烧洞车现都已经用完了。

    “这些该是的卡菲尔,一定不能让他们靠近城角。”

    宋人挖洞埋药粉的手段在东喀喇早就不是新闻了。一旦叫宋军如愿以偿,这城墙必然是保不住的。而保不住城墙,就也等于保不住城池。

    所以,想要保住城池,就一定不能让宋人如愿。

    站城楼上,望着下面的情形,这人简直要发疯。

    没有了火油,连弩箭都没有了,只靠点燃的干柴和弓箭礌石,怎么能阻止宋人?而不能阻止他们的结果,就是整个城池都要完蛋。

    “将军,城内已经没有火油弩矢了。只靠着干柴和箭矢,根本就伤不到洞车!最迟到明日,怕那些可恶的卡菲尔就……”

    这人已经说不下去了,但他的意思却很明白。伤不了洞车的下场,就只有可悲的被掀翻城墙。而事实上根本就不用等到明日,当天日落前夕,一切就都准备妥当了。

    “挖好了么?”

    李彦仙目光望着远处的亦思宽城,快了,快了,这里隔着一道山就是亦息渴儿了,距离八刺沙滚真的已经不远了。“传令下去,点火!”

    亦息渴儿就是后世的伊塞克湖,而八刺沙滚就在亦息渴儿的西北二三百里处。

    当然,亦思宽城位于亦息渴儿的东端,而整个亦息渴儿的东西长度则接近四百里地。

    而李彦仙口中所说的‘隔着一道山’的那道山,就是阿拉套山脉中的昆格山脉,最高峰接近五千米。

    昆格山脉在亦息渴儿的北面,与更北面的北天山的另一支余脉,也就是后世的楚伊犁山夹峙而立,两个北天山山脉的支脉之间是一条绵延上百里长的狭道。

    直到楚伊犁山的尽头,视野才一片开阔。

    而昆格山脉走到尽头的时候,就会先后遭遇到塞克城和集勒城,然后八刺沙滚就在眼前了。

    “轰轰”声不绝,一片山摇地动尘沙漫天之中,城墙完全掀翻。

    巨大的蘑菇云夹杂着无尽的沙尘碎石直冲天上。

    退出一里地外,早有准备的高昌兵和塞北游骑,猛的一声呐喊,震耳欲聋,沸腾起来。

    枕戈待旦的士兵如汹涌的潮水一样疯狂的扑上去。

    虽然已经见多了这种场面,可每一次经历,依旧能叫他们振奋不已。

    喊杀连天,缺口处,潮水一样涌入军兵只是几分钟时间,就涌入城中了大批兵马。

    宋军擂鼓震天。

    有着规律和节奏的声音,让高昌兵和塞北游骑变得更加振奋。

    守军却是士气全无。哪怕有信仰的激励,哪怕他们人数不少,却也无济于事,覆没厄运,已迫在眉睫。

    李彦仙看着厮杀声大作的城池,心中有点索然无味。

    这样的战争是没有灵魂的。

    就是个大傻瓜指挥,怕也不会打败仗吧。

    他心中直有一种自我价值没能得到尽情施展的遗憾。

    这只能说是宋军打胜仗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而那经常能得到的东西,就不再有人会觉得它弥足珍贵了。

    要是叫耶律大石、李察哥这等人听到了李彦仙的心声,要是叫高丽的王楷、金富轼等君臣听到李彦仙的心声,绝对会破口大骂的。

    这对他们来说太无趣了。

    汹涌而上的宋军迅速分流,分成了左中右三股,迅速的席卷全城。

    只片刻,城内就冒起十数股浓烟,隐见烈焰升腾。

    牛皋、王德等人已经投入了厮杀,由他们带领,入城的宋军虽然才只两千人,但却锐不可当。而李彦仙本人却无意亲自下场,即便他本身也是为猛将兄,武艺精湛。

    陪着先前从八刺沙滚城退出来的宇文虚中,一直在外头谈天说笑,神态好不轻松。

    一夜厮杀,天渐渐破晓。

    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一层灰色的轻纱。东方的天际才微露出蛋白,几朵聚集在天边的云朵像是浸了血一样,显出淡红色。

    “相公!”亲随端着脸盆上前来。

    宇文虚中耳朵里塞着小棉球,夜里美美的睡了一觉,这时起身来。不急不慢的洗漱着,在餐桌前坐下,桌面上已经被人摆上了油饼、咸蛋、小菜和米粥。

    “怎么样啊?一夜时间,城内大致也镇平了吧。”亦思宽城也不是什么巨城重镇,一夜的时间宇文虚中觉得已经可以了。

    “只剩两座寺庙,还有些顽固不化之辈在负隅抵抗。”

    “困兽尤斗而已。”宇文虚中呵呵一笑,拿起碗来,不凉不热,喝了一口,伸筷子就吃小菜。

    他现在更挂心的是如何跟伊卜拉欣汗重新取得联系。

    当初从八刺沙滚‘狼狈’而出的时候,他跟伊卜拉欣汗在暗中已经有了约定。后者尽可能多的从天方各国吸取支持,然后‘死守’八刺沙滚不退,同时也尽可能多的征召地方的民兵,也就是那些非正规志愿军。

    最大限度的把天方世界的力量聚集在八刺沙滚。

    然后等着赵宋西征大军的到来。

    两边里应外合,一举把汇聚到这里的天方力量全给坑了。

    这样的,宇文虚中和西征大军建立功勋,伊卜拉欣汗也赚到了在大宋安身立命的资本,还最大限度的削弱了天方世界的力量。可谓是一举多得!

    但现在摆在宇文虚中面前的一个新问题就是,大军都已经杀到亦思宽城,自己要怎么才能跟伊卜拉欣汗重新建立联系呢?

    总不能大军杀到了八刺沙滚城下了,彼此再进行沟通吧?

    “相公,李将军使人传信,说是有人要见您!”

    宇文虚中想到那难题,饭菜吃在嘴里都觉得不香了,最发愁时候,外头响起了一阵欢呼,却是两个负隅顽抗的寺庙中的一个被打破了。很快,李彦仙就使人传来了一个叫宇文虚中心脏砰砰跳的口信。

第五百四十三章 逃离

    一阵阵寒风卷着枯叶,地上打转着翻滚,到处都是一片肃萧。

    八刺沙滚城外的守军营垒已经被悉数打破。

    虽然据守八刺沙滚的兵力真的很不少。

    东喀喇本身的三万主力军,汇集了近卫军、常备军和伊克塔骑兵的精华力量,这是伊卜拉欣汗的基本力量,是他的统治根基。

    配合着卡里姆·哈桑派来的上万精兵,可惜不见葛逻禄人的兵马,要不然就是整个东喀喇的大统一战线——各方势力云集一堂,各族人民喜提大团结。

    然后就是西喀喇马黑木派来的援军,是塞尔柱人派来的援军,是伽色尼人派来的援军。

    三方人马汇集一处,精华力量大致也就一万多人,更多的则是长老团带领的非正规武力。

    塞尔柱的兵力最少,甚至就是这些人马,也多是从花刺子模人那里抽调的。可塞尔柱将军布哈里却是这支力量当之无愧的领袖。

    因为西喀喇和伽色尼都是塞尔柱的属国。

    伽色尼王朝就是现时代里中亚地区的另一个重要天方王国。鼎盛时期一度控制了波斯的大部,土库曼、乌兹别克的部分地区,阿富汗、巴铁与天竺的北部地区,形成了一个强大的中央集权军事封建帝国。

    但盛极而衰,百多年前,其王室的分裂和混乱造成了帝国不可逆转的衰败。尤其是在丹丹坎战役里,伽色尼军溃败,图格里勒·贝格率领塞尔柱人趁势进军西亚,踏着伽色尼人的肩膀,建立了强大的大塞尔柱王朝。

    而伽色尼王朝则陷入了漫长的衰退期,逐步丧失了在波斯和中亚的大片属地,呼罗珊、花拉子模相继落入塞尔柱帝国之手,天竺地区也开始出现若干独立的***小王朝。

    但纵然衰败了七八十年,可伽色尼王朝依旧不失为中亚地区的一支重要力量。

    直到十几年前,那时候中原还是徽宗政和年间,又一场王位争夺战叫伽色尼国势再衰。巴赫拉姆沙阿通过向塞尔柱帝国屈膝的方式换来了塞尔柱苏丹桑贾尔的援军,并最终击败了其他几位兄弟成为了伽色尼的苏丹。可随后巴赫拉姆又轻率决定脱离塞尔柱的控制,却反被塞尔柱人击败,伽色尼王朝进一步衰弱不说,也叫自己彻底成为了塞尔柱的附庸国。

    此番厮杀,局势明明跟伽色尼人关联不大,可伽色尼王朝出动的兵力却是三国援军之最,占总数的一半之多,比唇亡齿寒的西喀喇动员的精锐还要多。

    伽色尼人也不心甘情愿啊,可谁叫他们当初败了呢?巴赫朗姆可不敢违背桑贾尔的指令。

    三方援军,精锐和杂兵加一块足有两三万人,但跟随着他们的脚步,打着‘盛赞’的口号涌到八刺沙滚的民间力量却是更多。

    二者加在一块,没有八万也有七万!

    如此算上伊卜拉欣汗的根底儿,八刺沙滚就足有十万大军了。

    那么最后再加上东喀喇的非正规武装呢?

    在伊卜拉欣汗的号召下,在亡国的危机面前,各地可是有很多长老们带领民兵赶来的。

    整个东喀喇在‘盛赞’旗帜下都动员了起来,大批的民间武装汇聚,一部分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化为乌有,可聚集到八刺沙滚的依旧有五六万人。

    也就是说,整个八刺沙滚,现如今汇聚了十六七万人马,对于中亚,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可惜大部分都是缺乏纪律的乌合之众,他们再是勇敢,面对宋军的药粉和强弓劲弩,也跟泡沫一样不堪一击。

    一声声轰鸣的炸响中,被部署在城外安营扎寨,以护卫主城(八刺沙滚)的民兵们,就跟麻雀见到了炮仗一样,一丁点的抵抗力都没有。

    被高昌兵和塞北游骑杀的大败而逃!

    这时,城外天方阵营的营垒已经尽皆告破,从八刺沙滚城头向外看,外面黑压压尽是宋军及附庸兵马的旗号,密密层层。一座座营垒组成了一道巨大的锁链,将八刺沙滚城彻底拴死。

    伊卜拉欣立在城头眺望着东方,面上阴沉如水,心里头也平静如水。

    他不会为那些死去的民兵心痛。

    作为一个聪明人,作为一个曾经的君王,他清楚的知道一个首鼠两端的人是多么被人不待见。

    伊卜拉欣时刻都提醒自己,自己是一个已经做出了选择的人,拿定了主意就要斩钉截铁,千万别存着那些多余的‘善良’!

    大宋要统治东喀喇,除掉一部分最坚定的反对派,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些死去的喀喇人,他们死的有价值有意义。

    他们用自己的死亡,送别了东喀喇的过去,让余下的东喀喇人“更好”的迎接新时代的到来。同时他们的死也让东喀喇人保持住了自己的骨气与尊严。简直是在给所有东喀喇人做奉献!

    回到城内的王宫。

    伊卜拉欣的耳边似乎还隐隐在回想着士卒们的吸气声,低低的议论声。

    适才宋军并没有攻城,但即便如此,立在城头的他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士兵的勇气在下挫。

    大殿上,长老、贵族,东喀喇、西喀喇,乃至是伽色尼人,大家已经吵成了一片,吵的伊卜拉欣一阵阵的头疼。

    索性人就靠进那张华丽的大座椅中,一位宫人伺机正到他的身后,轻柔的给伊卜拉欣按摩起了头部。

    因为精神压力太过巨大,近来一段时间,伊卜拉欣的健康情况不是很良好,一个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常常头痛。

    大概是被按摩的舒服了,伊卜拉欣半眯着眼睛,人都要睡过去了。

    塞尔柱的布哈里也跟个木头人一样,一句话不说。

    说什么好呢?

    这些争吵说到底还是针对伊卜拉欣的‘坚守’决策而来的。

    随着宋军越发逼近八刺沙滚,冬季里的严寒和风雪并没有击败他们,那‘迁都’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声音在城内就越发响亮起来了。

    没人不怕死不是?

    尤其是赛克和集勒两城被宋军依次攻破之后,八刺沙滚城内的躁动就更大了。

    宋人火器犀利,放到天方世界,这完全就是降维打击。欺负人都不是这么个欺负法。

    一个不留神城墙就被炸塌了,这叫他们怎么守?

    除非是大神下凡,否则他们根本就没赢得机会。

    而后退一步呢?

    八刺沙滚这座要害之地固然是丢了,但东喀喇还有其他的土地。

    没了八刺沙滚,那还有怛罗斯呢,甚至还能跑疏勒去。

    对于那些一心想要逃离八刺沙滚城的人言,他们才不管怛罗斯、疏勒安不安全,有没有未来,现在他们先逃离八刺沙滚第一!

第五百四十四章 好演员,好演技

    站城头向外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全都是宋军的阵营,一面面旌旗迎风舞动。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外只隐隐传来激昂的歌声。

    伊卜拉欣汗身边站着一大群人,一个个看着城外都是充满严肃。而伊卜拉欣本人呢?作为一个出色的演员,他死死的盯着远处,过了好一会才冷笑的说着:“唱歌,宋人是在唱歌?他们把八刺沙滚当成了纸糊的了不成?”

    “巴里姆,我命令你整顿手下部队,趁夜出城偷袭那些该死的卡菲尔。”

    布哈里脸色立刻一变。

    在他眼中,伊卜拉欣这种因愤怒而动兵,是完全不可取的。

    天方世界也有兵法传承。

    不因怒而兴兵的道理,很多人还是懂得的。

    被伊卜拉欣点将的巴里姆更是变幻了脸色,“大汗三思。宋人既然敢肆无忌惮的唱起歌来,其必有万全准备,怕其营地间早有伏兵等候。”

    他内心里直破口大骂,骂伊卜拉欣在借刀杀人,骂伊卜拉欣趁机铲除地方实力派。

    “我什么时候把打败卡菲尔的希望寄托给你了?”伊卜拉欣一脸的好笑,甚至那好笑中都带着一抹掩不住的嘲讽。

    巴里姆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伊卜拉欣这话是啥意思?

    “我命令你出兵,只是在向卡菲尔表明我们不屈服的态度。虽然这会让我们付出一些代价,但我认为牺牲是值得的。那些鲜血能鼓舞我们的士气。让所有的士兵们都知道,我们的态度是多么的坚定。”

    伊卜拉欣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叫巴里姆很受伤。

    他绝对不想去牺牲。

    作为东喀喇的一地方实力派,手中的三千兵都是巴里姆家族及其附属家族的根本力量,如果可能的话,他一条性命都不愿意丢在八刺沙滚。

    可惜,伊卜拉欣拿出的理由太冠冕堂皇了。根本容不得他拒绝!

    边上的一些个长老们都向他献上诚挚的祝福了。顺便为这次出战打上了一圈“神圣”的光环。

    巴里姆只得无奈的接受。

    甚至还要满脸严肃的当着众人的面发表一道誓言,以表达自己为了信仰和祖国甘愿牺牲的坚定决心。

    这真的很有点杀人诛心的感觉了。

    就在巴里姆满怀不甘与愤怒的走下城头的时候,伊卜拉欣忽的又叫住了他。

    “我曾看过汉人的史书,一本叫《三国志》的史书里记载了一个名叫贾诩的智者的故事。他效力的主公与他人打仗,两军相持不下,敌人后退,贾诩的主公要领兵去追击,贾诩告诉说如果追击必就会失败的。结果他的主公真落得个大败而归。贾诩却提醒他主公,现在即可整军,再做追击,必可得胜。”

    伊卜拉欣的目光看着周边的众人,很多人都不明白,但有几个人却已经明白。

    布哈里就是其中的一个:“贾诩的主公一定是赢了。”

    “是的,贾诩的主公赢了。就凭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击败了一次追兵的敌人疏忽了,他们想不到贾诩的主公还会做第二次进攻。”

    话说道这里,就是边上先前懵逼的那些人现在也明白了伊卜拉欣的意思了。

    伊卜拉欣两眼火辣辣的看着布哈里,“将军以为可不可行?”

    拿巴里姆做幌子,自己领兵来第二回,“这当然可行了。”布哈里拍手应道,一点都没顾忌旁边巴里姆那张难堪的脸。

    伊卜拉欣闻声大笑,然后大手一挥,给巴里姆又添了五千民兵。

    布哈里与巴里姆立刻下了城头准备,余下的人则原地不动的依旧等候,哪怕等待的时间很叫人煎熬,他们也一个个目光直直看着城外,神色中充满了期盼和忐忑。

    没谁不想一战得手!

    可他们也知道那种可能真的太渺小了。宋军不是乌合之众,大军扎下的营垒足有数十个之多,根本不可能一战全胜。所以,很多人都期盼着能小胜宋军一场就好,这样就足矣振奋守军这些日子引连战连败而低靡的军心士气。

    “大汗!”侍从捧着茶盏送到伊卜拉欣面前,和茶水一块落进他口中的还有一个不大的血包。

    巴里姆已经败了,也就是说戏已经演了一半,接下来就是布哈里自投罗网的一幕了。

    然后伊卜拉欣就会有“气厥吐血”的精彩一幕上演。

    “杀,杀啊!”

    城外一支支火把比天上的繁星都要密集,大批的宋军举着火把对杀出城的布哈里军分割包围。

    “走,快走——”

    “不,不回八刺沙滚,我们回家,回家——”

    干随着布哈里一块出战的巴里姆,战阵中犹如一支惊弓之鸟那样慌张,整个人趴伏在马背上,对着身边的亲卫大声的叫吼着。

    超过一万名精锐和不少于两万人的民兵毁于一旦。他们被早有准备的宋军分割包围,就如同身上被套上了一条条铁索,想挣扎开也不可能。

    这个时候就是真神现世,怕才有挽回败家的可能。

    但真神又怎么可能真的有呢?

    伊卜拉欣立在城头,眼睁睁的看着城外的大军被宋军一口口吃掉,整个人如被雷击一样。突然的身体向后一倒,口喷鲜血,顿时昏了过去。

    “大汗,大汗!”

    “大汗!您醒醒啊!”

    城头立刻慌乱一片。伊卜拉欣忽的吐血昏厥不仅看傻了周遭的长老权贵,也看傻了城头上的无数士兵。

    再怎么丢城失地,伊卜拉欣也是八刺沙滚城的主心骨啊。现在守军不仅丢光了城外的险要地,还刚刚大败了一场,损兵折将,现在要是连这主心骨都没了,那天岂不是就塌了?

    万幸伊卜拉欣昏迷的时间并不长,片刻后,就悠悠的醒转过来。

    睁开眼睛,看看围自己周围的一张张焦急面孔。

    他以微弱的声音吩咐:“快回宫!回宫!”

    然后守军大败,塞尔柱将军陷在了城外,大汗又气厥伤身,吐血昏迷,一个接一个的恶劣消息迅速的传遍了整个八刺沙滚。

    内宫里,伊卜拉欣用清水漱了口,整个人歪靠在床头,脸色红润,哪里有半点要死的模样?

    边上两个近侍,一个上前接过水,退后处理去,一个无声的靠近,跪下。

    “医者都准备好了?”伊卜拉欣冷笑的问着。

    “都已经准备了,清大汗放心!”

    “这就好,这就好!”伊卜拉欣笑容中透着苦味,人躺进床上,浑身的力气都逝去了……

    亲手埋葬自己的祖业,这滋味……,太难受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捷报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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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阿巴泰呆呆地看着南方,仿佛透过上百里的虚空看到他的三儿子一样。他刚刚收到后头发出的急报,后军完蛋啊。

    整个殿后部队,从上到下全军覆没。

    明军趁着清兵反应不及,迅速出动马军,接连击溃后方两支清兵的运输队,解救了大批男女的同时,还拿到了不少的物资钱粮做为战利品。

    阿巴泰已经让正红旗固山额真叶克舒重新带领大队骑兵南下,护卫辎重。

    可他这心,真是难受极了。

    自己的儿子死了,大批的丁男壮女被明军解救,大量的钱粮物资丢失。这是很可悲的事情,可是这些事情都不能与四五千满蒙八旗全军覆没来比影响孰大孰小,远远不能比。

    满清多的是贝子,多的是贝勒的儿子,多的是丁男壮女和钱粮物质,只要他们兵锋锐利,丢的再多,也都能重新抢回来。

    所以,满清最最重要的是兵锋,是军队啊。

    整个满清才几多军队?这一战就丢了四五千满蒙八旗。再算上一路厮杀的伤亡,阿巴泰都已经能想到返回关外后自己的下场了。

    黄台吉的怒火许不会要他的命,可他的‘前途’已经彻底完了。

    别怪阿巴泰冷血。

    刚刚死了儿子,不去心伤,却转过头来就计较起了自己的得失荣辱。这其实是很正常的。

    博洛很出众不假,可是阿巴泰足足有五个儿子。

    次子博和讬也不是庸才,四子岳乐,年纪虽小,更的他喜爱。

    甚至是这丧子之痛,他都不是第一次经历。长子固山贤悫贝子尚建死的更早。

    所以他必须冷血,因为只有大脑冷静了,才能让他在不利的局势中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博洛死了,他阿巴泰也已经老了,可他的儿子还正年轻力壮。

    否定了心中生出的报复念头,这一次入塞前后已经四五个月时间,大小战数十次,清兵再强大的兵锋也给磨钝了。更别说后卫部队覆没对大军的影响了,四五千以满八旗为主的满蒙八旗覆没,这对满清来说不仅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损失,更是对士气的一记沉重的创伤……

    而且他们军中还有那么多的男女和辎重,要看着这些,就必须留下一支军队,再加上北路明军的威胁——他还能拿出多少军兵去对付南面得胜之后大军士气高涨的洪承畴?

    所以,别报仇心切,别意气用事。老老实实的带着队伍和战利品回关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如此的一个选择也意味着阿巴泰要抛弃自己的胜负心,抛弃自己的父子亲情,这对于他是一个比战事失利而更加沉重的打击。

    当他脑海里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之后,当他心中已经实际上做出抉择之后,阿巴泰整个人一下子似衰老了十岁。雄壮的身体再没有当初气吞万里如虎的无敌气概,而更似一头步入了老年微风不在的狼王。

    阿巴泰在精神上遭受的创伤太大了。

    可是他一个人的创伤,一家人的悲伤,与此次清军入塞所造成的累累血案比又算的了什么呢?

    “真不知道何时才能直捣黄龙?!”

    郑芝龙身前摆着博洛的首级,毕竟是个固山贝子,还是姓爱新觉罗。权都可算作是一敌酋二代了。

    不谦虚的说,这已经是明清交战这么些年里打死的建虏最高级别之人了。

    所以,这颗被炮制高的脑袋,还有傅察、瑚里布等人的脑袋,还有他们的旗帜和甲衣,都要与请功折子一同抵到燕京的。

    “大帅只要有此决心,以我中原之地大物博,人口之胜,如何不能有那斩尽建虏的一天?”江哲在背后说着。

    他现在都有些看不懂郑芝龙了。

    你说他是包藏祸心吧,他的确不是大明朝的忠臣。那不仅对大明朝和当今的崇祯帝挺瞧不上眼,就满朝大臣也没几个看得上的,更是对延续了一千多年的儒家和士绅也瞧不上眼。

    看他那拟定的一些个策略,清丈田亩,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这明晃晃的就要对士绅下手啊。

    也怪不得他对孔孟毫无敬意,对孔家孟家更是……那啥。

    可偏偏如此一个大逆不道的人物,却对最底层的黔首小民心存怜悯,可不是只在口中说说,那是真的心存怜悯。江哲在郑芝龙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这点他还是看得清楚的。

    世上怎么就有这样一个人呢?

    不爱士绅爱黔首?

    看再郑芝龙先前的表现,不管是对官员的行贿受贿,还是一门心思的要洗干净脚上的泥,真个叫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人对大明朝还有敬意,对士绅功名充满了渴望。

    谁能知道竟全都是假象!?

    都不需去翻照史书上的所载,如此人物,把世间人都给蒙骗的人,那就是一个绝对的枭雄。

    但是,这郑枭雄真不再是视人命为草芥的枭雄,而要做爱民如子的枭雄了?

    想到郑芝龙把缴获的钱财物资都让了去,却索要了不少粮食,来救济那些得救的男男女女。江哲真不觉得这是在作秀。

    然而这条道路真的是很艰难啊。

    “这倒是。鞑子才几个人?一仗仗的磨也能把他们磨成粉。本帅只是想尽早的解决了他们,也免得再叫无辜百姓惨死在他们刀下。”

    郑芝龙眼前仿佛又看到了枪炮齐齐开火的那一幕,那着实叫人神清气爽。

    一战就打死了四五千鞑子,对鞑子来说,这可是一记绝对的重创。

    江哲不打搅郑芝龙回味美好了,他的事儿还多着呢。

    战争是结束了,战场也打扫了,战利品也清点了。那接下就是各部论功了,这点郑军不需要跟其他人掰扯,这一战郑芝龙是首功,就是那运筹帷幄之功中都要有他的一份,另外自然有洪承畴的一份,还有远在保定的周延儒的一份。

    可一战打下来,郑军的伤亡也是不小的。

    从小袁营到挺身队,到火枪兵,所有的损伤郑芝龙都一视同仁。那不管死伤都是超高抚恤。

    可军中将士们的赏钱呢?

    总不能大手一挥,人手一颗鞑子的人头计数吧?

    这里头就要细细区分了,全军分做三等功,一等功一颗鞑子人头计,二等功是半颗鞑子人头计,而这些都是要记入档案中的,可以视为军功。三等功就纯粹是赏银了。

    郑芝龙才不会对此费神,大手一挥,教给了军中的文书。也就是江哲、沈楠光、周亮工他们。

    ……

    崇祯十六年三月十七日。

    洪承畴使去的报捷信使,绕过一大圈路程后,终于赶到了保定。

    “什么,洪亨九联手郑芝龙在张秋镇难大败建奴,斩首四千七百四十三级?生俘八十五人?毙俘二鞑子近千人?”

    周延儒落脚的园子里,五十岁的首辅大人看着眼前一个前来报捷的信使,吃惊得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第五百四十六章 对塞北下手

    大军是否继续西征,这事儿很容易就有了个决断。

    哪怕是执掌财政的户部尚书,也是赞同趁胜追击的。

    困难的是如何移民!

    不管是国内还是草原上。

    “启奏陛下,户籍显示,关西关中诸路,现有番汉民户三百六十三万,人口计一千七百零三十五万七千八百四十二人。然丁壮数额不足二百万。”

    内阁下属诸司局中有一个统计局的,做的就是人口普查和社会数据统计的事儿。而所谓的关西关中诸路,就是因为赵构已经把关西六路和河套、河西两地彻底革新了。

    大致分划做关中南北两路和关西东西两路。

    那官接下来就详细的给赵构及当朝诸臣们介绍了一番关西关中诸路的人口数据。

    三百六十三万户,人口才一千七百万。这一是因为之前的战争叫关西关中成年人丁大失,二是因为河套、河西之地现今来了不少新移民,这些移民家庭的人口数普遍较低。

    “丁壮不足二百万?”

    殿上立刻响起了议论声,这个数额出乎不少人的预料。就是赵构都有些吃惊。

    在这几年国内人口数大增的气候下,谁能想到关中关西之地的壮年人丁数会那么少?

    “那就少迁一点。”

    “没错。”

    “此言甚是……”

    朝堂之上没好人,人家都这么惨了,还没人肯更过关西关中。说是少迁移一点,真的只是高抬了一下贵手啊。

    赵构针对移民问题拿出了一个简略方案,靠什么来制定移民政策呢?靠人均年收入。

    不分大小老弱,家庭人均二十贯是一条红线,低于这个的,都会被列入迁移名单。虽然这并不意味着你立刻就要迁移他乡。

    自然,那些本就属于移民的家庭,不入其列。

    二十贯钱,这对一个成年男丁来说不算什么,就眼下的赵宋,一个成年男丁一年的收入如果还达不到二十贯,那只能说人是废柴。

    但别忘了,一个家庭的成员可不止是成年男丁啊!

    老弱和小孩就不说了,妇女呢?除了田地里的庄稼外,纺线织布或是养蚕缫丝就是绝大多数平民妇女的收入来源。

    朝廷可没足够的人力精力来具体的调查每一家每一户的具体收入,只多是估摸个大概,那被缩水的可能远远超过被放大的可能。

    以妇女为例,如此模式之下,想要一年里就创造出二十贯的价值来,真的很有困难。

    再加上孩子和老人,赵构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足足把全国一半的人口打入了可被迁移的序列。

    这消息还没有对外公布呢。要不然,赵构等君臣还不知道要迎来多少骂名呢。

    当然,赵构是不害怕的。

    这事儿老百姓骂的再狠,他们也不能说自己受了亏待,受了委屈。

    赵宋付出的可不仅是沿途路上的费用全费,更有十倍于先前的田亩。

    任何一户被迁去河中的百姓都有一份数据详实的财产资料,内里的田亩等一切土地资料,在到了河中后都会被十倍给予的。

    老百姓是挺好糊弄,但他们也不是傻子,十倍的土地赔偿足以瓦解绝大多数人心中的抱怨。

    赵构只要保证好这个大势,那就不会搞得内部天怒人怨。

    真正难搞的是塞北草原上的那些部落。

    强制中原的百姓迁移可行,但强者那些个部落走人,就难办了。他们现下小日子过的舒舒服服的,肯定不愿意走人的。

    草原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还没有设立县制,更别说是编户齐民了。

    赵宋现在掌控的地盘,具体的说就是以契丹二百年的努力为基础,以契丹在草原中设立的那些城池为据点,整体似一张大网兜罩住了漠南漠北蒙古。

    赵构性格固然强势,可这几年中也只是在契丹旧有的基础上进行加固,而不是轻易的去扩张。

    那些被已经制度化的部落,那些当初契丹制下只是顶着一个部族名头的部落,全都已经被大宋给吃掉了。但那些真正的部落,他却没有一点轻举妄动。

    只随着时间的流逝,草原上看似正在好转的局势却已经不再符合赵构的心意。

    他倒没有奢望立刻将漠南漠北的各部落通通纳入掌控中,而是想到的满清的札萨克制度。

    把这些看似服从赵宋,实则赵宋对之却没有太过可靠的掌控方式的塞北部落,通通变成“蒙古札萨克”。

    “土官羁縻制?设镇、城、县、州、府五级,赐爵世袭罔替……”

    “分封官职,划定区域,定额兵丁,平日属民不能越界放牧或自由迁徙。”

    “册封各部世子,世子十二岁后需入京进学……”

    “朝廷帮各部建造城池,修筑官衙……”

    赵不试把赵构的设想第一次公开的表露,那效果是很显而易见的。很多第一次听到这些政策的朝臣都炸开了锅。

    因为这种新的羁縻制度,明显与先前的老制度有不同,对塞北那些个部落的制约性较之先前的章法可大多了。

    只一个“划定区域,定额兵丁,平日属民不能越界放牧或自由迁徙”,就可见其厉害。这等于把无限广袤的塞北草原划分成了一个个不相通的小格子。

    “妙计,实在是妙计!”

    作为勋旧大臣,宗泽固然已经卸任,可今天的会议赵构还是叫人宣了他。

    现在这老首辅正拍手叫好。

    在保证自我利益的情况下,那些个中小型部落肯定会十分欢迎这种制度。

    在某种意义上,这就等于叫赵宋在塞北草原上团结了很大一批人。

    因为世界上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人多了。

    那些小部族的首领,主宰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日子过的多舒服啊?没人愿意去给别人下跪。

    但往日里他们都害怕被大部族给欺负,哪怕有赵宋在上头压着,草原上大体保持平稳,可也千万别以为这儿就一点纷争都没。

    现在赵宋如此的制度一旦施行,那些个中小型部落,尤其是一些富裕的中小型部落,怕个个都会欢天喜地。

    因为从今之后他们的安全更加有保障了。

    这种欢喜下,要世子们入京进学的不满,都会被冲刷去很多。

    但那些个大部族心里就复杂了。

    一边他们是放心了,大宋终于对他们下手了。就跟听到了第二只靴子落地,他们心里终于放下心了。这政策可并没损坏他们的根基。

    另一边则是对前途被封死的不满。但他们现在才几斤几两,再大的不满也不敢真的显出来啊。

    如今天下是大宋的,你想要扩充实力,你想要干啥?

    “我大宋兵强马壮,富甲天下,一群塞北游牧之民,量他们不敢造次。”王渊沉声说道。

第五百四十七章 铸炮

    范宁坐在铸炮车间的一张小凳上,默默地整理着工具。作为一个挺有名气的铸钟师傅,现年五十岁的他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三年有余。

    这三年多时间里,经过他手铸造的大炮已经超过了十门,经验可算是丰富,所以他坐上了第三小组的班头,手下的人员也皆是信服。

    作为一个老同志,范宁被车间负责人评定为五级工,基础月俸是十贯钱。但他同时又是班头,这就还要再加十贯钱。

    然后算上他们组的绩效工资,还有任务奖励,轻轻松松的,范宁就能拿到三五十贯。

    对比先前的日子,这可是个超级丰厚的待遇。

    可惜脑子很活的他却生出了一个笨儿子,他唯一的独子范河,进厂也有两年时间了,却还只是一个二级工,基本月薪不过区区四贯钱,最多的一个月也没超出过十贯的。

    所以范宁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的成就而洋洋自得,每天依旧诚诚恳恳,认认真真的工作。

    他希望在自己退休之前能为子孙积攒更多的钱财,他希望自己能再进一步,好有资格把孙子送进工部开办的技校中去。

    只要看到自己儿子,范宁就清楚自己没有享受的本钱。

    而除开他之外,三小组还有20多人。不过其中有一半是没任何经验的菜鸟,他们或是技校的学生,或是从烈士遗属中选出的后人,除了还算聪明之外,做什么都是笨手笨脚。甚至在关键时候他们都只能添乱。

    可即便如此,范宁也必须忍受。因为这些人才是朝廷的嫡系。

    范宁一边收拾着工具,心里一边想着事。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那几个技校出来的人,手上的水平是低了些,但一个个都很有礼貌,而且真不是那腹里空空的草包饭桶,准对具体问题还是能够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设想的。

    第三组的涉略目标并非是小炮,而是着弹十斤的中型火炮。在五军都督府的计划中,这个规格的大炮就已经是战船上的主力炮了。

    同时也算是陆战中的重型火炮,是专门对付城池要塞的破敌利器。

    所以,对于这种火炮,以及演变的十二斤炮,五军都督府的要求,除了要威力巨大,就是要耐用和精准,还不能太重了,必须拥有一定的野外移动能力。

    这就麻烦了。

    大炮这东西,经过这几年的铸造和经验总结,是个人都知道,它想要打得远又打的久,那首先就必须重。

    只有炮管越粗,炮径越大,它的威力才大。也同样是炮壁越厚实,体量越重,它才能越耐久。

    所以历史上的满清才会有那些个重达万斤大将军炮。

    然而如此重的炮身配上炮座和弹药箱之后,那在陆战中的移动速度就也无限接近于零。

    不是说它真重的已经无法移动,而是指在战场上,面对着变化莫测的战局,如此重的大炮缺陷太大了。

    所以这是一个很悖论的事儿。

    万幸三小组铸炮的材料不止是铸铁,还有大量的青铜、黄铜。

    实验效果显示,同等威力下的大炮,铜炮比铸铁炮要轻便和耐久不少。可铜炮的成本显然也比铸铁炮要大上许多。

    同时所有的铸炮小组还有一个相同的课题那就是如何才能减少废品率!

    泥模铸炮是铸炮小组从开始时候就在使用的技术,它来自铜钟的铸造工艺。

    这种铸炮方式的工作效率并不高,反复倒模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成型的泥模更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做阴干处理。一般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铸造出一门火炮。

    这东西泥模它不能晒不能烤。黏土制成的泥模,晒和烤都容易干裂。一旦干裂,泥模也就废了。

    而铸炮时候,一旦泥模中的水分没能彻底干透,那铸造时受铁水热气一逼,泥模中的水汽就会析出,铸造的炮身就容易出现气孔等蜂窝组织,导致铸炮彻底失败。

    泥模铸炮,铸10门能成功一般,就已经是很高的比例了。

    赵构自然听说过铁模铸炮法,作为一个起点上的老白,铁模铸炮法已经不知道在多少本历史小说中出现了。

    但他却并没有对铸炮局进行任何的提示。

    这个法门就像米尼步枪一样,都会成为大宋镇压国运的秘宝,被他悄悄的传给后人。

    如今这个时代,只是泥模铸炮的成果,就已经天下无敌了。

    赵构不需要一味的给火器升级。

    那样只会摧毁赵宋的领先地位。

    因为米尼步枪和铁模铸炮法并无太高的技术含量,在火器传遍全球之后,都会迅速的被他人一并所学会,反过来威胁赵宋的安全。

    所以,深陷泥模范畴中的铸炮局,对于眼下的工艺改进真的毫无头绪。

    三小组的工作间中还摆着两门铸造完毕的长管火炮,它们的性能还算不错,射程与精准度都较先前成品有所提高。可重量却也在随之增长。

    所以,三小组现在最关键的一点是拿出一个最恰当的模范来。

    这十斤炮十二斤炮的倍径究竟是多大,才最为合适?

    倍径是指炮管长度与炮管口径之比,倍径越大射程和相对的精准度就越大。

    但作为三小组的班头,范宁同样要思考的还有工艺的改进。

    前两天有个技校毕业的小子就提出了一个设想。

    范宁虽然把主要精力放在倍径制定上,可还是要空出脑子来考量工艺的。

    在过去三年多时间里,铸炮局大大小小火炮铸造了一百多门。

    而报废的则是更多。

    后者中不单单有很多刚出生就带着先天残疾的废品,还有不少外表看起来没丝毫问题,可一旦试炮就会炸膛的样子货。

    那小子就认为这是因为炮管内外壁冷却不均匀,导致炮管内壁存在看不见的裂缝,所以才中看不中用。

    平心而论,范宁认为这个结论是有道理的。

    铸造好的炮管在冷却时,由于炮管外壁面积比内壁大,加上外表空气流通比炮管内迅速,很自然地就造成外壁冷却速度快于内壁。

    口径越大的火炮越容易出现这样的问题,因为火炮的口径越大,炮管内外壁的面积差距就会越大,冷却速度差距自然也会跟着越发大,那还真的有可能造成炮管内壁出现隐性裂缝。这样的火炮在试射的时候,可不就会炸膛么。

    但道理是有道理,又该如何解决呢?

    虽然范宁已经向上头打了报告,但他还是想靠着自己的能力来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用脚后跟想就能知道,这要是真做成了,可就给朝廷立下大功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试炮场,赵构教子

    赵构对铸炮局的情况知道的清清楚楚,可他一丁点插手的兴趣都没有。

    泥模铸炮咋了?

    它不香么?

    再笨重的火炮它也是火炮,也是人力所不能挡,所不能及的伟力!

    汴京西北的牟驼岗。

    微风轻轻地吹人面,暖暖的阳光覆盖着大地。蓝天晴得像一张纸,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着。

    在这种舒服的日子里出来转上一转,真让人心情舒畅。

    高高的看台帷帐已经搭好,随着赵构带着老婆孩子入座,随着邢皇后和潘氏,以及两个小皇子的就位,下边的文物群臣齐齐见礼。

    是的,赵构不止带来了大小老婆和俩便宜娃,还带来了一班文武大臣,以及在京的各方使臣,比如高丽和日本的,比如三佛齐和大理的。还有毕勒哥和在京的一些草原部落首领,西南与岭南的一些土官。

    铸炮局已经筹备了三年多了,大大小小的各类火炮造好了一百多门,赵构对之的保密性做的极高,很多朝臣根本就不知道铸炮局三个字中的‘炮’字乃是赵构新造的‘火’字旁。

    可偏偏他们却都知道有铸炮局这个机构,每年的财政预算里,这个机构一年要花费上百万贯,谁也不会错过。

    现在赵构终于要把这一无上利器光明正大的摆在所有人面前了。

    因为他要在海陆军中营造试点部队。在几年后他英年早逝的情况下,这些可就是大宋中央镇压天下的神器。

    步骑陆军配炮兵,水师战船配炮船。

    不需要多,只要把效果摆在所有人的眼前,那就一切ok。

    说白了,他就是要震慑天下一把。

    “在座诸位多是知道这个铸炮局的。几年时间里,朝廷在它花费了四五百万贯,那可不是胡乱挥霍的。朕今天就叫列位臣工看看,看看这几百万贯都换来了什么。”

    “传令下去,现在开始。”

    边上的内侍们捧着一本本小册子送到了所有人的跟前,连邢皇后、潘氏她们都有。

    正常奏折大小的册子,青色封皮,上面四个黑子——火**解。

    火字旁的“炮”字一出现,立刻就引发了在场的绝大多数人的好奇心。当然也有一些人根本就不怎么认识汉字。说的就是草原上的那些部落头人。

    掀开第一页,没有前沿,而是一张目录。

    大体就是现有火炮的各种分类。

    比如开头的是虎蹲炮,其次是母子炮,然后就是小型的臼炮……

    就在铸炮局的炮手们抬着一门门大小虎蹲炮进入炮场的时候,台上很多人已经沉迷进了书册的内容之中。

    虎蹲炮,重三十斤—五十斤。体量小,重量轻,虽射程不远,却适用于山地、平原作战,也便于随同骑兵作战,机动灵活。

    炮子可铜铁,可碎石,装百十枚,以大子或大石压膛,远可及五十步,三二十步内效果最佳,力比劲弩,洞穿重甲。

    在场的朝廷大臣也好,其他诸国使臣也罢,都不是傻子。

    只凭这些描写就足叫他们脑补出虎蹲炮的威力了。

    将几十枚甚至上百枚石子铁弹放入炮筒,一遭发射时,可不就轰鸣雷响中大小子弹齐飞出去。用屁股想都能知道这些弹丸的杀伤力及辐射范围有多巨大,极其适用于野战,哪怕是面对疯狂的马军突袭,一阵狂轰下去,也能有效地抑制敌人疯狂的攻势。

    “预备——”

    炮场上炮手们的叫声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高台上的人都能清晰的看到,在一尊尊不那么大的虎蹲炮面前,一只只披着铁甲的猪羊正被散布在二十步外到五十步距离的空地上。

    “轰轰……”

    近乎同一时间响起的炮声过后,场地上升腾起一股股白烟,好似忽的自然烟雾之中。而场地里的猪羊已经在撕心裂肺的叫喊。

    硝烟彻底散去。

    炮场上的场景完全暴漏在了一双双眼睛中。

    就见大批的猪羊已经倒在地上,或者还有一些没有断气,但也是倒在地方叫嚎,更有不少猪羊在惊慌而逃。

    这一刻台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便是赵构都是,因为他怕惊醒了别人。就好比边上的邢皇后和潘氏俩,然后就是在悄悄的观察着那俩个便宜儿子。

    骤然炸响的炮声,听在耳朵里还是很响亮的。

    尤其是这种爆响对于两个六岁小孩言,骤然间受到惊吓,两个孩子的反应必是最真实的表现。

    “呀——”稚嫩的叫喊声里,两个娃娃身子全都是一哆嗦,但接着一个是赶紧正襟危坐,另一个则满是兴奋的睁大眼睛,拿过旁边的千里镜就扣在了眼睛上。

    赵构嘴角露出一抹满意。

    然后注意力就被群臣的恭贺声吸引去。

    “众卿免礼。派人把那些猪羊都拉来,朕要亲眼验看。”

    赵构这明明是要让在座的所有人等都亲眼过目。

    只有这样才能把震慑落到最实处。

    群臣人等自然清楚这一点,五军都督府的人已经在看着使臣和塞北部落的头人微笑了。

    一只只死去的猪羊尸体被送到台下。

    下头的在座之人都来围观。

    精良的铁甲是骗不了人的,那东西用手一摸就能知道质地如何。

    退掉甲衣后,猪羊身上的一个个血窟窿更是夯实了“力比劲弩,洞穿重甲”的评语。

    至于把猪羊开膛破肚,让一干人等亲眼看到其体内已经被打成肉糜的内脏,更是极大的震慑。

    “妾身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我皇室有此神器,实乃天佑。至此祖宗基业当可安若泰山。”

    邢皇后第一时间向赵构贺喜。

    潘氏和俩便宜儿子醒悟后也忙跟着做。

    摆在最前面的虎蹲炮都这般的厉害,那后头的大炮岂不是要上天?大宋真的天下无敌了。

    “火炮之力非血肉之躯可及。有此利器在握,我大宋之盛当远迈汉唐,威德遐被,四方宾服。然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险,吴起之言是有大道理的。”

    “朝廷武力虽强,却万不能持之以凌民。”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此为君之人所谨记。目无百姓,只一味享乐,一味的鱼肉天下,此我赵氏之不肖子也。”

    “须知道,今日之世界,东有大宋,南有天竺,西有塞尔柱等天方诸国,更西边还有拜占庭为首的一神诸国,一如先秦战国那期。”

    “要把目光从中原一地放大到真正的天下间,不要眼睛只盯着中原这一亩三分地。”

    “我大宋既已雄霸东方,就当虎视天下。昔日李唐西进,天方东来,莫不过如此。昔日大秦扫六合,亦是如此。”

    “天下事,一在吏治,二在赋税。能从外取,便就不用压榨神州赤子,赋税宽松了,民间就繁茂了,朝廷人心就凝聚了。”

    “这也就是德,真正的大德。”

    “你等都记住,君王之德不是之乎者也的道德文章,不是对外唯唯诺诺的割土称臣,更不是年年岁岁的岁币岁赐。”

    “君王之德是集万国之力补我中国之需,是内圣而外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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