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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汉风雄烈     五千年来谁著史txt下载     五千年来谁著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不交兵权,留着过年啊?

    吴乞买直接叫人打开城门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三两千人马。但这些人一出城门,很快就有一些向北逃散了去。

    郭药师低着头,死命的抽打着战马。

    明知必死的战斗,他才不愿意去打呢,要不然岂不是白瞎了他‘当世三姓家奴’的名头了?

    之所以从辽降宋,再从宋降金,那就是因为贪生怕死么?

    郭药师对自己很了解,很清楚自己最渴求的是什么。

    生存!人生最大的需求就是生存,荣华富贵都还排在‘生存’的后头。

    这就是他一个出身辽东名门的世家子弟,能成为抗金怨军的数个统领之一,与毁坏了自家家乡故园的女真人浴血厮杀数年之后,在双方结下的血海深仇比天都高比海都深时,又在中原得到宋徽宗的高度重视的情况下,还能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毫不犹豫的向死敌女真献上自己膝盖的最大原因。也是他在宋金再度开战后,在女真节节败退,日薄西山时候,自始至终都对大金不离不弃的最大原因。

    郭药师他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吃回头草了,当初投效背宋投金,还成为了金人南下中原的开路先锋,不管是在河北还是在东京城下,都为金军立下了汗马功劳。

    尤其是引着金军第一时间夺取了汴京城西北的牟驼岗,夺取了大量马匹和山一样多的草料。因为他当初得宋徽宗看重,曾经陪着宋徽宗在牟驼岗打过马球。知道哪儿就是赵宋的天驷监所在地。

    第一次东京保卫战,金兵攻汴京不能下,与宋议和,金军向赵宋诘索宫省伎人与邀取宝器服玩,皆郭药师在出谋献策。

    但叛徒是不可使人信任的。郭药师纵然为女真立下了汗马功劳,可历史渊源使然,简直郭军所部实力强劲,故在金兵第一次南侵退兵后,斡不离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夺了郭药师相当一部分的兵权。拥兵数万众的常胜军被拆的七零八碎。

    可即便如此,郭药师还是对大金死心塌地。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无路可回,宋人恨他入骨,除了女真,他根本无有容身之地。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郭药师就真的要跟女真同生共死。他只是用大金来作为一面盾牌,以便能更好的来保护好自己。但现在吴乞买、粘罕这帮人,已经是明了明的来找死了,郭药师又岂能不逃?

    大金国已经完蛋了,它所拥有的最重要的作用已没有了,郭药师又要之有何用?

    错不是先前时候他寻不到好机会逃走,郭药师早带着自己仅存的一些心腹逃之夭夭了。

    如此一般的女真人也有一些,他们先前也都存下了死念的,恨宋军入骨,恨不能能与之同归于尽。

    然而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当这些意志并不怎么鉴定的人,在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他们胆怯了。也可能是被郭药师这么一跑给影响了心神,反正也有击败女真兵打马向北奔逃去。

    本来两三千之多的兵马,一瞬间变得只剩下一两千人。

    但吴乞买冲锋的战马半点也不见减速。

    别说他身侧还有一两千人,就是只有他一个人,死志坚定的吴乞买也不会露出半点怯色的。

    金人的这般动作很是出乎了岳飞的预料。他根本也没有想到城内这些连战连败的残兵败将们竟然敢出城来攻。

    这天下真有不只死的人么?

    他面上露出狠厉色,“儿郎们听令,谁俺杀光这些金狗!”岳飞一横大枪,止住马步,大声下令。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万没有后退的道理。杀上去,杀光所有的金虏,斩草除根,这才是宋军心思。岳飞双腿一夹战马,坐下一批火龙一样的健马,嘶鸣一声,四蹄撒开,就直向着金军撞去。大枪挥舞之中,转瞬就连连打翻几个女真人落地。

    两支洪流猛然间撞一起!

    马背上狼牙棒铁骨朵并着掉刀斧头上下翻飞,身披重甲的两军将士血水飞溅,惨呼不止!

    岳飞一马当先的冲进敌阵,手中大枪左右挑刺,而下盘却跟打了桩似的固定马鞍上。

    两军哗啦啦一片对冲而过,留下了大批人马尸身在中央!

    两支骑兵调转马头,再度结阵时,才看清了方才的道路上,究竟留下了多少尸体。

    岳飞没有使人去抢占城门大开的通州城,吴乞买也没有带着身后的残兵就此逃之夭夭。

    ……

    距离通州数百里的银州城里。

    王渊正在用笔批示着军中的公文,旁边立着独子王倚,站在案边帮他磨墨,乌溜溜的眼睛却一直盯在父亲的侧脸。

    “父亲……”王倚年纪不大,城府还没修炼到家,心中记挂着事情,到底没有沉住气。毕竟事关王家的前程。

    王渊一边看文件一边道:“嗯,又有何事?”

    “嗯……,孩儿听说,这金虏败亡之后,父亲要上交兵权,辞去中军都督府的职位……”

    王倚心里挺为自己老爹不平的。且不说王渊这几年混下的功绩,就说他的年龄,那比之韩世忠、姚友仲等人来也没有大出很多。

    他今年还不足双十呢,你说王渊的岁数能有多大?

    王渊头都没有抬起来,这消息在他率军拿下辽阳,奠定了灭金之战的根基之后,就已经在一些人的口中传扬了。现在王倚都受了影响,那是因为随着大战的即将告捷,那安东大都护府的招牌已经在辽阳挂了起来,显然是没有王渊的位置的。而他这个东北战局最高的统帅,在这个时候也尤为的被人关注。

    “不辞还等着过年么?”王渊对中军都督府的位置一点也不亲热,身负灭国之功,还要提领那种关键的位置,那是要自找苦吃么?

    五军都督府,对应东西南北中五面,可京师是再正中不过的地方,驻京兵马便是由五军都督府分领,中军都督府的优势依旧是极大地。

    因为出了开封府,北到(辽宋)界河,南抵长江,西至河洛,东及梁山泊,这般广阔的地盘都属于中军都督府统辖。在王渊看,这兵权未免就有些太烫手了。

    虽然赵构废了三衙太尉,把京师兵马分由五军都督府统辖,其他四军的存在都是对分领中原驻军的中军都督府的牵制,在某种意义上极大地削弱了中军都督府对京师的影响。可王渊依旧觉得这东西烫手。

第四百七十五章 父子谈

    王渊是一个挺传统的武人。他的性格,他的思维,他的本性,是形成于赵构穿越之前的时代。

    三十多年的人生历途,早已经将他塑造完毕。

    哪怕追随了赵构后被一次次打击了身心,赵构对文官政治集团的大打出手,对朝廷局势的大大阔斧,对京城的那些龌龊将门的手下无情,都叫他大呼爽快,佩服的五体投地。

    可他本性未动摇。

    赵构还没有去粉碎王渊的三观呢。

    如此的一个人,那在政治上的追求是很没动力的。

    狄青的遭遇叫每一个赵宋武人都心有戚戚,那就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宝刃,吹毛断发,叫人不敢生出半点‘非分之想’。

    王渊这种‘老派’武人最是如此。

    往前看的刘延庆、姚古等人,更是如此。

    所以,王渊对于中军都督府的位置一点也不留恋,反而更觉得武略院或讲武堂,是那养老的好地方。

    他也年逾四旬了,大半辈子都过去了,接下的时日里好好地享享福不行吗?

    要知道老赵家对于他这样建立过大功,却又能痛快的放弃兵权,安心养老的人,那可一直都是恩遇有加的。

    先前京城中的那些个世代富贵的将门,就是前例。虽然这般的好日子,今后是不再有了。可王渊相信赵官家不会叫自己受委屈的。

    高官厚禄重赏,子孙荣华富贵,一样也不缺的。

    至于儿子的焦急焦虑,王渊早看在心里,不说不代表着他不知道。这只是他要伸量一下王倚的城府,毕竟这是他的独子,是要继承王氏家门的人。

    可结果是,不悲不喜!

    王倚没有一开始就急不可耐的奔来诉说,也没有沉得下气,在这事儿上全盘相信自己的老爹,更没有透过那一条条谣言看清真实。

    此,中人之姿也。

    不算笨蛋,但也不是真正的聪明人。

    王渊停下了手中的笔,终于抬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你年近双十,亲都已经成了,也不是无知小儿了,为父就要问你一问,你日后究竟有何志向?”

    自己这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的,讲武堂给的评价可不算优秀。这孩子要真有三分本领,讲武堂的那些个教师教授们,看在他王渊的面儿也不会给出个中中的评分。

    上中下九等分级制度,王倚就一个中中,这叫王渊心里凉了一大截。

    不过王渊也清楚,这官场也好,战场也好,人真正的水准如何,教室、推演室的成绩并不是决定的。可现在看,王倚的表现也不是多好。

    还真就应了那‘中中’的评价!

    然王渊久在军中带兵,对孩子很是有些疏于管教,王倚没被他祖母、母亲宠坏已经难能可贵,现在也不能对之太苛刻了,而且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志向是甚。

    老爹的询问叫王倚有些傻眼。

    自己的志向是甚?那当然是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了。

    不过这话能大刺刺的直接对老爹说么?王倚脸上露出一抹迟疑。

    但老爹问话,做儿子的更不可能不回答不是?心中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用一种比较委婉的说辞,向自家老爹道明了心意。

    可再委婉的说辞也无法掩盖王倚的中心意思,这家伙只想着荣华富贵,就没想过先拼死卖力效忠。

    王渊心里叹了口气。怪不得当初一个个声名显赫的大人物,留下的后人尽是些酒囊饭袋+蛀虫呢,他儿子不就是个眼前的例子么?

    王家才发家几天啊?这儿子已经毁了。

    不想为朝廷效劳效力,只想着从朝廷那儿搂去好处,天底下哪来的这般好事?

    官家对在京的那些顶着将门名头不干将门事的家族们动手,真的半点没有错。

    “你想身居高位,享尽荣华富贵,你有哪个本事往上爬么?”

    要知道,便是他王渊如今上位,都在军中受不少人的褒贬,说他是靠着当初的情分上位,对之一百个不服气,这还是因为王渊有实打实的战功在手呢。

    如王倚这般的混蛋思维,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没有敢想过。

    甚至说一句大实话,他之所以愿意放弃兵权在当打之年去养老,一大原因也就是军中的威望不牢固,压力太大。

    后辈人中涌现出太多的人才了。

    岳飞、韩世忠、姚友仲、王彦、李彦仙、曲端、吴家兄弟,刘锜等等。

    太多有资格挑战他地位的后起之秀了。

    甚至他看着岳飞、韩世忠、姚友仲几个,都有种要压不住的感觉。

    军中传说他之所以能位居现如今的地位,皆是因为当初他早早的率兵跪倒了赵构膝下,这种传言真的很影响他的威望,大军主帅威望不固,这是很致命的一点啊。可偏偏王渊他自己都有点觉得就是如此。

    虽然杨惟忠退了后,赵构手下论资格最高杆的也就是他了。

    王倚被父亲问的有些支支吾吾,他这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论文论武,讲武堂里能吊打他的人就太多了,放大到武略院,放大到整个军中的同一辈人,他真的没啥信心出人头地。也所以,他更期望自己老爹能位居高位,为帝王心腹啊。

    “孩儿确实不够出众,所以才要看您的啊。您这要是一退,孩儿日后岂不更是坐蜡?”

    官场上人走茶凉的事儿不要太多。王倚也是说出掏心窝子的话了。

    “痴儿,痴儿。为父能保你一时,岂能保你一世?既然心中又怯,又何必去趟那摊浑水?为父交了兵权后,官家自然不会亏待于我。纵然无有实权,却也少不了实爵。如今大宋爵位与先前可不相同,好处你自知道。日后啊,尔就如当年的钱曹诸家子弟一般,见人先即高一等。又可在御前挂着虚衔,尊位不低,能得享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

    “空有高职,而无实权,如那无根浮萍任人摆布,何乐之有?”

    王倚连连摇头,他才不要这般命运。

    “可你有那本事么?你就不想想,便是为父坐在那高位上,受万人瞩目,一举一动皆在他人冷眼旁观之中,就又能扶持你几次?”

    打铁还要自身硬,自己要立不起来,那上面的资源就再是优厚,又能起到多大用处?

    如果这官场宦海是一味的用资源就能堆砌起来的,古往今来,有那般多的二代,怎就不见几人出头?

第四百七十六章 给儿孙留个念想,给自家留个体面

    强大的背景必然能叫受益者在人潮汹涌的洪流中迅速的脱颖而出,拉开与其他人的距离,建立起一段不可小视的优势。

    可自身能力不行的话,当二代们走到一定位置后,那就是苦难的开端了。

    封建社会还好,裙带关系一等一的过硬,像当年的武则天,大权独揽后转手就把几个侄子堂侄全给提了起来。武三思、武承嗣等,一个个后台硬朗,所以能权倾朝野。

    但王渊能跟武则天比么?

    武则天是皇帝,王渊又是谁啊?

    靠着王渊的影响力,王倚能顺顺利利的爬到总管、都指挥使一级,就跟水浒里头的张清、董平一样,但想要再向上爬,不说是呼延灼、十节度一级的,就是大名府的李成、闻达这一级,那都很难。

    王渊是把自己所想的这些掰碎了一点点喂给儿子,唯恐王倚自觉不凡,自视太高。但他显然低估了讲武堂的氛围了。去过一年多时间里被反复吊打的王倚,对自己的真实能耐那是心知肚明。

    就他的表现,便是有王渊的面子在,也难在讲武堂混进上舍,这般的,他在结业之后就只能是都头。

    这是赵构定下的规矩。

    不管是讲武堂还是武略院,每期结业生中,只有上舍生才能坐上副指挥使,中舍生只能干都头,而下舍生就只能是副都头。当然了,这指的都是主力部队,讲武堂和武略院的结业生都必须在边疆主战部队里干满一任,才能转入地方守备部队。而在地方守备部队里,基本上军职都能上调一级。

    “你是愿意去边塞受苦受累,还是准备往东边钻山林,到西边吃沙子?”

    王渊看着眼前的儿子,那就不是一个踏实的人,也不是一个能吃苦受累的人。不管是边塞之苦,还是东北接下的‘剿杀战’和西部日后必将开启的战事,自己这儿子显然都不会乐意。

    王倚脸上的颊肉不由的抽搐了起来。

    这去边塞受苦受累,那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真的在边疆厮守个十年八年,对于他这种人绝对有着无可争辩的巨大意义。但王倚受不了这苦啊。干满一任就回中原,是他早早就拿定的注意。

    而去东北钻山林和去西边吃沙子,就更不可能了。

    女真人还是很凶很凶的,尤其是回到了老家,被追的跟耗子一样的女真人,那还能不困兽犹斗?这辈子他都不会去安东大都护府的。

    而西边,那是朝廷将来注定要用兵的地方,就是汉时的西域,李唐的安西和北庭,王倚也不愿去。

    “没有真正能拿得出手的本钱,你能当上寻常州城的都指挥使,乃至正副总管,可再往上的都总管一级又谈何容易?”

    “看看现如今各路的兵马都总管,哪一个是酒囊饭袋?”

    “没有实打实的功绩,谁也做不到哪个位置。别忘了当今圣上风华正茂,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赵构年龄才二十出头,日后少说还有三四十年春秋,这规矩根本就没得改变。

    王倚一不想吃苦受累,二不想上战场拼杀,他在军中如何能走得通?

    王渊的每一句话就都像是一柄敲打王倚心灵的铁锤,等王渊把话说完,王倚的心就已然被自己老爹打成了渣渣。

    要是混迹军中一辈子都迈不过正副都总管这一级,那他还混个啥?

    老老实实的在汴梁享福不就是了么?

    小小的兵马总管,或是都指挥使,在王倚的眼中太不值一提了。可偏偏这种‘小官’就已经是他的天花板了,这让他还有鸟的奋斗劲头?

    可是你要叫他去边界受苦,或是到前线厮杀,那却是想都不要想。如此的想法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王倚的脑子中的。

    谁叫他爹素来轻财好义呢?

    早年就曾说过:朝廷官人以爵,禄足代耕,若事锥刀,我何爱爵禄,曷若为富大贾邪!

    十分的正能量。但造成的后果就是,王倚幼年时候的家境很是一般,固然不能说贫苦,却也远称不上大富大贵。

    也正是因此,在王渊发迹之后,年龄小小的王倚迅速的腐化在优越的生活环境中。

    他爹遇见赵构之前就已经是真定府总管,只因为吴湛据庆源反叛,王渊才督兵南下讨平之,这才转而留在庆源的。可以说已经是赵宋的高级将领,河北西路的军方头首了。等到王渊撞见了赵构后,抱着赵构的打粗腿就更加迅速的飞黄腾达来,那王倚的外在处境便更加优越了,意志也更见腐朽。

    这点很容易理解。就跟穷人爆富,或是诸多的富二代、拆二代一样,你还想叫他们努力奋斗么?人不走歪路就谢天谢地了。

    如今满脑子都是享福享受的王倚,发现自己最大的‘依靠’忽然不中用了,计划中十分光明的前途也猛地黯淡无光,整个人都萎了。

    王渊心中更不是滋味了,这个破孩子,只一通话就打击的信心全无,现在怕是连去军中试一试的想法都没了。这心智,简直是豆腐渣啊。

    “你将来的前程,为父早就想过。军中是别指望了,日后就去殿前司吧。”三衙之一的殿前司现如今是唯一还保留下的前三司之一。提辖的便是宫中宿卫,还有御前诸班护卫等一干事物。

    “殿前司?”王倚先是一愣,继而脸上就露出了惊喜之色。

    赵宋的宫廷宿卫和诸班护卫,可跟后世鞑子的大内侍卫不一样,没甚达官显贵之家的子弟去挂衔的。后者就是要挂职,也是在殿前司里做甚指挥使、都虞候一类的。

    王倚先前根本就没想过这个,因为他只是个中舍生啊,哪怕日后从边疆回来,人家看在他爹的份上给他升了一等,那也只能做副指挥使,放到御前诸班直里,就是个副手,比如金枪班的副班长,这太丢人了。

    可现在深受打击的王倚,却猛然觉得如此未尝不是个好去处!

    毕竟挂职御前司所丢的那份人,跟一无是处,只顶着一爵位所丢的人比,还是要小不少的。

    “也别觉得丢人。官家早有心组建御前侍卫。名额除来自军中健勇之士外,就是择选朝堂功臣子弟。有本事的,自然可一步登天,比之秘书监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没办事的,老老实实当差听用,也能叫官家看在眼中,给儿孙留个念想,给自家留个体面……”

第四百七十七章 余波

    照王倚的身份,他除非是能在殿前司混上都指挥使的位置,不然那就是给老王家给他爹丢人!

    可殿前司都指挥使的位置又谈何容易拿下?

    放到当年时候,这个位置可就是大宋朝顶尖的武职,走到哪里都能被人恭称一声‘太尉’的。

    就是制度改革之后,殿前司都指挥使已经从一个变成了五个,那也必宣军中的骁勇之将,一个个都战功显赫。

    王倚从诸班副指挥使爬到指挥使很简单,熬个几年,肯定能如意。

    但要从指挥使爬到都指挥使,那难度可一点都不比守备军中的州总管爬上路都总管来的小。

    一句话,还是军功不够。

    所以王倚先前时候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殿前司,根本就没惦记过殿前司。

    而王渊也从没想过把独子安排进殿前司,王倚最初的出路是兵部和学院,不管是讲武堂还是武略院,都太容易塞进去个人了。

    而且武学院的人物,便是职位不高,那也有逼格不是?还容易建立起人脉。

    可现在有了御前侍卫,后两者就都可以暂时抛下了。日后就是再想起它们的时候,那也是王倚在御前刷够了资历后,要转转行过过度的时候。

    父子两人的谈话暂停了片刻,就在王渊想要再吩咐儿子几句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隐约的欢呼声。王渊父子起初时候并未在意,有时候校场上的士兵踢球打群架也是一阵阵的喧闹。

    银州城不大,城内尽是军兵,天天都有球赛,热闹喧天。

    但这欢呼声越来越大,王渊终于抬起头来了,惊疑的看看窗外。然后向外高喊一声,门外的亲卫呼的一下推开门。

    “快去看外面出了何事!”

    亲卫赶紧前去,王倚对自己老爹说道:“这欢呼声震耳,必然不是坏事。”

    很快欢呼声就已经蔓延到了城主府的位置,外头的亲兵还没传回消息,王渊先就听到了外院的军兵、官吏们一个个都大声的叫喊起来,猛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有些微微抖动,最后他起身和王倚走到门口。

    亲兵都头从二门外跌跌撞撞的跑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传令兵,两人全都一脸掩不住的喜悦。“大帅,大帅……”

    王渊的两手都握起来。

    “金虏完了,金虏完了。岳都统引马军先锋于通州城下一战全歼女真顽寇,阵战吴乞买、粘罕等辈,金国已灭!”

    王渊呆在原地,这一战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了么。旁边的王倚已经啊一声尖叫。

    虽然这是辽阳之战后就已经被注定的事儿,可是吴乞买等女真头首能乖乖的被一网打尽,而没有拗着劲的往深山密林中逃,那真是给宋军节省了太多太多的麻烦了。

    这也是灭金大军的一大功绩,是王渊的一大功绩。

    “大帅,女真那些个有名有姓的人物,是每一个逃掉的,除了吴乞买、粘罕,还有斡本、兀术、蒲鲁虎等等,可以说是一网打尽,一战而竟全功也。”

    对于他们来说,如此的战果绝对能称得上是一战而竟全功。至于那些逃走的家伙,亦或是郭药师之流,那就是安东大都护府的差事了。跟他们又有何关系?

    王渊哈哈大笑,是啊,一战而竟全功,灭其国,斩其王,自己真是连最后一点的遗憾也没有了。

    “打得漂亮,打得漂亮!”

    等到高兴劲下去了,这才想起来召集城内的文武,然后叫人撰写报捷的奏疏。

    汴梁城的赵构接到捷报后人有多么高兴,那是不需要多说的,不提这一把为他赚了多少‘异能’,那丰碑周遭浮动的云彩颜色会更加绚烂,就说这灭了女真的成就感,那真的一点都不逊于当初在明末吊打八旗鞑靼。

    而且比之明末更加幸运的是,他现在亲眼看到了女真的落幕。

    不过这消息在汴梁城内虽然引起了雀跃,却已经不够资格叫皇城根下的官民们欢呼了。

    大家都是场面人,谁还想忽悠谁?

    那辽阳之战一结束,女真的灭亡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这话语早被报纸给宣扬了无数遍了。

    所以消息传来的时候,就只能叫官民们高兴高兴,却已经没有了当初收复燕云时候的激动。

    不过大金的灭亡对于赵宋而言好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儿的,一个安东大都护府能安置多少官啊。

    赵宋之前还有冗官之弊端呢,但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情之后,那些官儿们的数量可减少了很多。等到赵构西灭党项,东平女真,收复燕云之后,这些个顶着官帽却没官做的官儿们可真就派上大用场了。

    错非赵宋的官员储备数量大,想要那么轻易地铺平河套和燕云,还有接下的东北,那还真不容易。

    而就在中原军民哈哈大笑的时候,这一消息也顺着风儿飞快的越过万里之遥,传进了耶律大石、李察哥等人的耳朵里。

    这两者从来没有放松对赵宋的警惕心,安排细作去中原打探消息,就也水到渠成。

    而现在,那回报就已经来了。

    中原的细作源源不断的将一些公开的战情消息传输西去,那宋金之战的进程,只要在报纸上被公开了,很快耶律大石就能知道。

    他现在已经把高昌回鹘给趟平了,后者对于耶律大石的西进,根本不敢有半点动作。哪怕耶律大石先是北上大草原,在乃蛮人的地盘上装逼不成,没法继续下去了,这才转而杀奔西南,高昌回鹘依旧是萎。也是万幸,耶律大石并不准备在西域落脚,因为距离赵宋太近了。他的目标已经是东喀喇汗国!

    只不过耶律大石也不敢轻易对东喀喇下手,后者的体量摆在那儿呢,要不是东部喀喇的大可汗伊卜拉欣同葛逻禄首领和康里不和,耶律大石都已经投奔东喀喇了。

    就是东喀喇王国内部存在着问题,这才叫他看到取而代之的机会。

    李察哥带着数百亲兵赶到了叶密里。这里已经是东喀喇的地方,但伊卜拉欣显然没有对耶律大石发难的准备,反而默许式的让耶律大石安然盘踞了此处。

    李察哥就是接到了耶律大石的传令,这才赶赴叶密里城的。

    耶律大石已经收到了女真覆灭的消息,但他对宋军的折损和钱粮物资的消耗一无所知,所以要招呼李察哥来商议下一步事宜。

    谁都知道消灭一国不是说笑的小事情,女真再弱,那也是灭了契丹的强国。赵宋要灭亡女真,实力必是有折损的。

    可是谁又敢说,中原的赵皇帝灭掉女真后,就真的打不动了呢?

    要是他收拾兵马来年就在西边动手,耶律大石他们可就难受了。

    太多的不确定性摆在耶律大石的面前,他需要全盘衡量此事,重新梳理思路,制定新的战略。那吴乞买都授首了,粘罕等女真有名有姓的贵人也一个个被砍了脑袋,那显然是不能指望金虏余孽在东北过多的消耗宋军的,更不可能更加持久的牵制宋人一二。

    他必须把李察哥这个半属下半合作者找过来,大家坐到一块,好好地谈一谈。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太难了

    李察哥现在对中原的了解还没有耶律大石深呢。西夏灭亡后,他们在关西,在中原,埋下的伏子早就断线了。如今身处遥远的西疆,与中原间隔数千里,很多传到他手中的消息都是经了耶律大石之手后的二道消息。他更不清楚赵宋灭金后的实力消耗有多少,也更急于知道宋军的损失情况,以确定赵宋的下一步的方向。

    如果来年宋人就发兵西进,他们就要面临真正的绝境了。

    因为东喀喇内部的矛盾还没有彻底激化,而高昌回鹘显然早就向汴梁献上了膝盖。

    宋军西进,李察哥与耶律大石,都只有再狼狈西窜这一条路可走。

    不然呢?留下来给东喀喇人做肉盾挡箭牌吗?

    他们那小肩膀可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耶律大石也好,李察哥也好,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那为的是存亡继续,为的是生存,而不是来给喀喇的回鹘人做国际友人的。

    那事儿要真的来临了,耶律大石等只有跑路,但跑路的‘路’真的是一条很难走的‘路’啊。

    就那此次西进为例子,如今的叶密里并不是耶律大石他们的第一目的地,最早时候,耶律大石的目标是东克普恰克人。

    然而大草原上的部族们翻脸不认人,他们现在名义上都臣服于了赵宋。

    开春时,耶律大石按照契丹的传统,杀青牛白马祭告天地、祖宗,整旅西行。他现实率部进入了叶尼塞河上游的突厥吉利吉思地区,这里属于当初契丹的西北招讨司,属于乃蛮部的地盘。

    耶律洪基晚期,北阻卜人起兵反辽,粘八葛部亦从叛,打了五年契丹军才平定了阻卜人的叛乱,但对于大西陲的乃蛮部却始终无可奈何,双方间距的太遥远了。乃蛮人的酋长秃骨撒向西北路招讨使耶律斡特剌归降,但大前提却是请复故地,仍贡方物。

    辽国对乃蛮部的约束力,比之满清对外蒙和藏地的约束力都还要差。

    人家是给你脸才选择了臣服,否则就契丹的家底,他们还能不远万里的远征阿尔泰山和杭爱山么?

    当然了,乃蛮人也需要扯着契丹人的大旗,才能从容面对当初的克普恰克人,才能不变成奈曼人。哪怕这个时候的克普恰克人早就一分为二,早就衰败衰落了。

    乃蛮人在赵宋取代女真而‘辖制’大草原的时候,还是干脆的向赵宋献上了自己的膝盖。

    当初萧合达亡命外逃,被李察哥沿途追杀时候,救了他一命的,那就是乃蛮人啊。

    耶律大石都还没向乃蛮人动手呢,他的原始目标是东克普恰克。但这些乃蛮部族却也反过来先就袭扰了耶律大石的军队。直到耶律大石率军离开这里,转向西向南征进,由翼只水(今额尔齐斯河)和也迷里河(今额敏河)地区回归西域,乃蛮人这才消停下。

    耶律大石根本就没见到克普恰克人,只守门员乃蛮人就叫他知难而退了。

    倒不是说乃蛮人有多么的强大,强大到耶律大石也不是对手的境地,而是乃蛮人表现出了一股不服从不低头的决心,加之阿尔泰山是人家的老根据地,耶律大石固然是猛龙过江却也难彻底压制住地头蛇。

    而他手下的人都是这些年新纠集起的人马,难耐苦战。察觉到乃蛮人反抗的决心后,耶律大石很快就改变了方向。

    从西北转西南,高昌回鹘对于耶律大石带领着部众,赶着牛羊穿过自己上千里的地盘,那是一点反对的表示都没有。

    但是乃蛮人的作为却已经为耶律大石和李察哥上了一课,二人对之都记忆深刻的很。非是无可奈何时候,如何敢轻易的去再去直揭伤疤,来第二次长途迁移?

    不怕再碰到第二个乃蛮人啊?

    “汗王,敢问汗王,那宋人还剩了多少能战的兵马?”

    李察哥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而耶律大石闻言则沉默的看着地上。

    有些急切了,耶律大石的反应很不对,李察哥心里更是担心,忙道:“汗王,汗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一句话啊。

    “灭金之战,宋人前后死伤也有数万众,钱粮军资耗费更是无可计数。然,其家大业大,并未伤筋动骨。你也知道,他们对几座金人重兵防守的城池围而不打……”哪又怎么可能真的损失惨重呢?

    不管是润州还是锦州,城内的金兵们现在正彷徨着呢。

    “观其势,依旧是兵多将广,钱粮充裕。”

    “咱们是打不过他们的……”

    耶律大石很清楚消除了外患后的中原,实力积累会是如何的迅速。看看历史上的两汉隋唐,可不就是一个个大好事例?就赵宋如今的家底,怕是三五年后就能: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双方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直到他们远远的被赵宋甩在身后,都难看到人家的影子。

    现在打不过,以后真的就永远打不过了。

    宋军老辈的将领已经褪去,不说被金人打掉的大小种和刘延庆等,就是姚古、杨惟忠,甚至是王渊,也都已经退居二线,或即将退位。

    岳飞、韩世忠、姚友仲为首的一批新人,一个个正是年富力强之时,配合着赵构这样一位性格强硬,有着强烈的扩张玉望的皇帝,将来赵宋对西线的用兵,几乎是必然。

    长远上看,耶律大石不是中原汉儿的对手,就近了来看,他也一样不是对手。

    “宋人家大业大,又兵多将广这也罢了,最要紧的是,他们的皇帝。”耶律大石眼神有些飘忽,“赵构,那可真不像是他老子的种儿。”

    耶律大石发自内心的感觉着赵构很恐怖,这才几年时间,赵宋变得他都不认得了。可偏偏他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完成。

    局势很锋芒在背?

    那真的匕首快要扎到了背心里,慢一点就要死!偏他现在根本就快不了。

    东喀喇内部的矛盾还没有彻底激发,他想要鸩占鹊巢,可不是个容易的事儿。而更西边的塞尔柱人,则也对东喀喇虎视眈眈,时刻关注着东方局势的变化。赵宋要是这个时候杀出来,那真的是天要亡他。

    因为更西边的事儿,耶律大石根本就不清楚。而且冒然进入东喀喇,很有可能会成为东喀喇汗伊卜拉欣同葛逻禄首领和康里转移矛盾的触点。

    但是,耶律大石如果不能拿下东喀喇作为自己的基本盘,只待在叶密里,宋军打过来了,他就真只能硬着头皮再奔东克普恰克去了……

    耶律大石真太难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憋屈,很憋屈

    自己占据了东喀喇,背靠着塞尔柱帝国,再联合衰败中的东克普恰克汗国,共同应对宋人的威胁……

    在耶律大石的心中,如此才是最稳妥不过的法子。

    毕竟东喀喇与中原的核心区域间隔近万里之遥,漫长的旅途,遥远的间距,那是再精锐的大军也难以逾越的天堑。

    中原的南蛮就是有一百分的力气,能跨过大西北,越过西域的漫天黄沙,抵到东喀喇的也顶多三五分力气,就像当年的汉唐一样。

    老子这边集结了三股最大的势力,共同面对,还能扛不住么?

    他可没有忘记早几年跟金人的那次交手,后者那时还拥有着燕云十六州,大部队可以从草原上出击,但不还是半途而返了么?

    当初他弃天祚帝西逃,凭借着自己的身份拿下了可敦城。后者是辽国在西陲的边防重镇——西北路招讨司驻地,纵是东线厮杀惨烈,西陲的一些边军也没有随意征调,一些契丹军队在辽金大战中得以保存,并且此地还拥有可骑乘的战马数十万匹。

    耶律大石拿下了可敦城后,召集附近的威武、崇德、会蕃、新、大林、紫河、驼等七个军州的长官和大黄室韦、敌剌、王纪剌、茶赤剌、也喜、鼻古德、尼剌、达剌乖、达密里、密儿纪、合主、乌古里、阻卜、普速完、唐古、忽母思、奚的、纠而毕等十八个部族的首领举行大会。顺利的将之收入麾下。接着安置官吏,整顿兵马,磨砺武器,得到精兵万余人。为自身的崛起打下了坚实的根基。

    不然就凭他西逃时候的二百亲兵可做不下如今的势头?

    有了基业之后,耶律大石便不断派使者联络草原上的白鞑靼人,白鞑靼人与耶律大石通好,拒绝将马匹卖给金朝。吴乞买派使者问罪,双方关系登时紧张。而耶律大石还趁机率军攻取了金朝在北方的二营,彻底激怒了吴乞买。后者旋即派耶律余睹、石家奴、拔离速等人,将女真兵、燕云汉军数万征讨耶律大石,可漫长的旅途却成为了最大的阻碍,大军行进至兀纳水后收兵折返。

    金人在‘天时地利’皆有的情况下,也只是坚持到了兀纳水。如今耶律大石立足的叶密里可是比兀纳水要远的太多太多了。

    当然,女真人当初出兵征讨的时候,肯定是没有用上全力,因为那时南面还有赵宋的牵制,估计就是伸出一只手弹出一根手指!

    而宋人要经营西陲的时候,东部威胁已经尽除,其精力之深必远甚女真。

    只靠着耶律大石一个,真的是没信心可扛得住,哪怕那个时候他能如愿以偿的拿下东喀喇。所以他心中还想着塞尔柱人和克普恰克人。

    可现在呢?宋军仿佛是没费多大力气就把女真给打灭了,这是最恶劣最恶劣不过的消息了。天知道耶律大石收到吴乞买、粘罕等人授首的消息时,心里是多么麻麻批。

    打不过,你还逃不过么?

    东北那么多深山老林,往哪儿一钻,可不就能拖个一年半载的?

    宋军不取了吴乞买等女真有名有姓的人物的脑壳,他们岂敢轻易退兵?

    可吴乞买倒好,忒是硬气,怒送人头。

    耶律大石那叫个气啊。

    可以说,宋金战争结束之干净利索,完全打破了他先前的希望。

    看看他耶律大石,看看他身边的李察哥,再遥想先前跑了不止一次的天祚帝,和直接死在了逃亡路上的李乾顺,包括之前逃过一次的宋徽宗,你吴乞买你粘罕怎么就不能也怂一点呢?

    耶律大石恨其不争,哀其不幸,整个人都要变态了。他一个亡国之人,如今竟然渴望着与自己有亡国之恨的女真人能更加坚强坚韧一些,他还不变态么。

    老子提前西进,为的就是躲开宋人。然后满心的寄希望于金人,期待着吴乞买他们能拖住宋人的脚步……

    东北那么辽阔,那么多的山,那么多的森林,不好好的利用利用,不是白痴么?

    现在却好,人家就是白痴了。

    又一次感觉到宋人逼近的威胁,又一次把改变战略布局提上前来,耶律大石真有些绷不住了。

    李察哥先是惊讶的张着口,耶律大石是何等的心高气傲,这段时间里他是了解很充分的,现在摆出这么一副死了亲爹的样儿来,显然问题是真的大了。李察哥人也彻底的萎了。

    无力的靠坐在椅背上,过了好久才闭着眼睛问道:“威胁真就那么大么?”竟然叫耶律大石起了立刻就动手的心。

    可东喀喇不能动手啊。耶律大石要动手,就只能把目标盯向东克普恰克汗国。

    后者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早就破落了。但历经了乃蛮人的教训,谁又不敢疏忽大意呢?

    李察哥也是很难理解西边的这些个国家,好好地一个大汗不好么?谁还觉得自己手头的权利太大了?还要立个副汗/王?闲的蛋疼!

    克普恰克汗国分裂后喀喇汗国也跟着分裂,全因为副王,可分裂后的东西喀喇汗国仍旧各有着自己的副王,没人吸取教训啊,真的没人吸取教训。

    现在的东克普恰克汗国在李察哥眼中就是一个放大版的乃蛮部,两个正副王就是族群中有威望的两个族长,身边各自有一群或远或近的小部族簇拥。平日里族群间并没有太多的交际,几乎都是各自为政,但一旦发生了大事,正副汗王就要召开族群大会,将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领通通召集……

    “可是乃蛮人……”

    李察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耶律大石打断了:“我清楚!”

    乃蛮人,阿尔泰山,那段日子的教训,耶律大石永远也不会遗忘。那算是他自西逃以来,所遭受的第一次大挫败。

    而现在的东克普恰克汗国,只从明面上看,那绝对是强于乃蛮部的。

    “乃蛮人有阿尔泰山作祟,克普恰克人又有什么?”

    “何况,就是在阿尔泰山,几次对阵,我们又哪一次输了?”

    耶律大石脸上满是对乃蛮人战斗力的蔑视。先前他之所以退出来,只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乃蛮人对之的坚决抗拒。

    如果是一个后方稳固的政权,乃蛮人那种形式的‘抗拒’根本就不是问题。乃蛮人的威胁,更大的是骚袭,是小股骑兵不间断的骚袭,而不是正面的大对决。

    正面交锋,乃蛮人根本不是对手。

    可耶律大石他们并不是什么后方稳固的政权啊。

    要长期陷入战争状态里,不说其内部会不会生出问题来,保不准高昌回鹘的毕勒哥也会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那种后果是耶律大石他们所不能承受的。所以那局面才只是一个苗头的时候,他干脆就领兵撤退了。

    然而现在……

    耶律大石先就破釜沉舟了。

    李察哥感受到了对方的那种坚定,还感受到了对方的无奈。

    憋屈啊,真的很憋屈。

    明明能有更好的发展,明明只需要一点时间,但他们偏就最缺少时间。

第四百八十章 该岭南了

    九月里,秋风萧瑟,枯草黄叶,满地白霜。中原已经闻到了冬季冰冷的气息,但岭南则还暖如早秋。

    从岭南快马赶回汴梁的徐徽言束手立在文德殿外,冷风吹拂在他的脸上,却半点也扑不灭他心中燃烧的烈焰。

    “宣徐徽言觐见。”

    “宣徐徽言觐见……”

    赵构并没有让徐徽言等待多长时间,跟宗泽几人大致商议了一下后,便立刻把徐徽言宣了进来。

    怎么说呢?

    赵构把陈遘、徐徽言陆续派去岭南,统制广南东西两路,目标就是南面的大越。

    自从秦王扫六合,一统天下以来,这大越就始终是中国的一份子。中间虽然有零星中断,甚至还搞出了一个万春国来,但无一不被中原的大一统王朝所平定。

    然这一传承偏就在赵家手中断了线。

    唐朝衰亡时,交州土豪曲氏家族掌管静海军节度使一职,与统治岭南的南汉政权相争。南汉大有三年(930年)南汉灭曲氏,但交州本地将领杨廷艺等仍争夺自主权。南汉大有十一年(938年),廷艺旧将吴权控制当地,南汉出兵讨伐,吴权在白藤江植入大桩,待潮涨时引南汉军船来到,此时潮水退却,南汉军船因碰到大桩而搁浅,吴权乘机派舟师击败南汉军队。战后,吴权自立为王,建立吴朝。

    虽然这所谓的吴朝就是个笑话,没几年就被丁部领所灭,后来这个丁朝又被前黎朝所灭,活似走马灯一样,根五代十国像的一笔。可也就是这个一样没有存在几天的前黎朝,打败了赵宋派来南征的兵马,巩固了交趾政权。

    那个时候赵宋的主要精力还被北方的辽国给牵引,竟然就这么承认了前黎朝的独立。

    也是,这老赵家连北方的燕云十六州都拿不回来,西边的党项(还没有建国,但已经割据了州县)也收拾不掉,更别说西域什么的了,这即使把交趾给丢了,也很顺理成章不是?

    前黎朝之后的李朝,也就是现在的大越国王,从某种意义上,这才算是一个真正有影响力的地方政权。至少人家已经存在了上百个年头。

    王安石变法时期,赵宋还与之曾发生了一场熙宁战争。

    神宗的心是很大很狂野的。

    在西北熙河开边也就罢了,在南面对李朝也一样采取了强硬态度,先后起用的邕州知州沈起、刘彝二人打制战船,收编当地部落民众为兵,整顿军伍。岭南人徐百祥将消息泄露到大越,李朝君臣认为此战无可避免,不如先出兵入侵宋朝。于是,李朝便于宋熙宁八年发动侵宋战争,由大将李常杰领兵,攻破钦州、廉州、邕州等地。在邕州一战中,知州苏缄奋力抵抗,城破后自焚而死。而李军则大行杀戮,在钦、廉、邕三州屠杀数十万人,并俘掳民众而回。赵宋旋即作出反击。次年三月,命大将郭逵、赵卨等领兵,并与越南邻近的占城、真腊等国联合出击。郭逵部队夺回广源州,又于富良江大败越军,击杀越太子洪真和王子昭文。李仁宗对此深感不安,便向宋方要求停战,愿意归还所掳掠人众,而宋军也因为两边交界处的高山险阻,行军不便,更因为当地的气候因素,军中病疫横生,遂选择罢兵。

    所以,赵构现在要对李朝动手,根本就不需要再寻什么借口。就跟宣和北伐的时候一样,凑够兵马钱粮了,直接开干就是!

    可问题难就难在‘兵马钱粮’上!

    赵宋在岭南根本就没甚兵马,仅有的一点精锐也随着靖康元年李珙北上,丢了个一干二净。

    也就是李朝老实,加之称王五十余年的李仁宗在靖康二年一命呜呼,其侄李阳焕继位,年仅十三岁。由大臣刘庆潭,张伯玉等摄政,李朝也是国势震荡,以稳为主。

    要不然猛地发兵杀入广南西路了,只要把境内的土官给搞定了,就肯定能势如破竹。

    可以说,整个岭南都空虚之极。

    陈遘上任后,先就着手组建地方守备军,那唯一的优势便是这地儿的钱粮倒是不缺。

    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有钱!

    不过这钱粮有一部分被割出去组建水师了。赵宋在南洋的发展,比如吕宋,比如淡马锡,所需钱粮也皆是岭南所出。

    这倒引得李朝一阵慌乱了,从来就没有正规水师的他们,这两年里也组建起了一支江海两用的水师,但规模真心不大。因为这东西太废钱粮了,就李朝的国力,根本无力支撑起一支快速完备的大型舰队。

    李朝能做的就是搭起一个框架,然后一年年去慢慢的填补。

    对李朝的战事,赵构全盘交给了陈遘。什么时候可以发兵,具体的如何动兵,这都看陈遘的。但中央对这场战争的支援却是有限的,户部根本就不打算分出钱粮来。

    而陈遘完美的把所有的问题全都解决。

    从整顿兵马,到摆平广南西路的那些个羁縻州县,那地儿有点敏感了。大宋要在那里大张旗鼓的动用兵马,必须把当地的土著,还有相隔不远的大理也要打声招呼。

    陈遘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汴梁下旨了。

    而徐徽言就是那个来向赵构汇报的人。

    所有的计划,还有陈遘手中握着的钱粮物资,都在徐徽言的心中,他随身带的还有陈遘的奏折。陈遘没有用“快马急报”的形式往汴梁传信息,因为不安全。

    谁知道这两年李朝在岭南花了多少功夫呢?

    陈遘一点险都不愿意冒。

    历史是不会忘记徐百祥的,就像不会忘记投奔李元昊的张元和吴昊一样。

    这个徐百祥也是个读书人,早年也曾十年寒窗,苦读书史,小有些才学。谁知时乖命蹇,多次参加科举考试却屡试不中,年华老去一事无成,自诩满腹经纶而没有用武之地,渐渐怨天尤人,满腹怨气,认为宋朝皇帝和官吏有眼无珠,不识贤才,才耽误了自己大好前程。在听闻宋朝和交趾国关系紧张时候,不由的心中一动,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张元、吴昊两个大好例子就在前头竖着呢。

    于是他提笔给交趾国的国王写了一封信。司马光的《涑水记闻》记载了这封信的内容。信中对交趾国王说:“大王您的祖上也来自闽中,您的文武大臣很多也来自中原。我才干突出,中原皇帝却不用我,我愿意到您麾下效力。现在两国形势紧张,大王不如先下手为强,我可以作为内应。”

    然后就有了熙宁一战,然后就有了邕州等地数十万百姓的死伤。

    不过更可悲的是,当李朝兵马面对郭逵等率领的赵宋精兵连吃败仗时候,却第一个把徐百祥抛出去做了替罪羔羊。

    陈遘现在防备的就是第二个、第三个徐百祥。

    这两年,赵构的那些政策得罪了太多太多的士大夫了。锦衣卫、皇城司破获的一些针对药粉配方的盗窃案,内里可不止是外族人。

    谁敢说岭南的士大夫里就没有那豁的出去的呢?

第四百八十一章 赵构:老子真想多了

    寝宫里,赵构平视着墙壁上悬挂的一副大大的地舆图,这是一副包囊内外的地舆图,也是中原现所知道的整个世界。

    从东方到西方,少不了天竺和天方,也不会忘记了罗斯和神罗,包括神秘的黑蜀黎们。

    在这幅地图上,代表着赵宋的红色印记还很小很小,就是把笼罩着北方大草原的粉红色给加进去,这片红对比整张地图来也是很小很小的。

    “可惜没时间啊……”

    赵构心中叹息着,他若是能一辈子都留在这个世界,那至少还能干上四五十年,依靠着赵宋的国力,有这么大的基本盘做依靠,倾吞整个亚欧大陆是比较难,但拿下南洋,扫荡天竺,再镇压天方,则估计问题不大。

    因为这个时间点太优秀了。

    不管是天方的塞尔柱人,还是天竺的朱罗帝国,全都处在没落期。

    尤其是塞尔柱人,历史上的塞尔柱素丹连新兴的西辽王朝都搞不定,带上一干小弟,气势汹汹的来干架,却被耶律大石以少胜多,直接打崩了王座。

    而天竺的朱罗帝国呢,这倒是一个还算强大的地方政权,可后者连北天竺都没有摆平,实力再强大,又能强到哪儿呢?

    而且朱罗帝国的精华区域——主要的产粮地,都是南天竺的临海疆域,与那真正难缠的德干高原根本没有啥瓜葛。

    天竺大陆为什么从古到今几千年里都没有真正的大一统过?原因就是中南部的德干高原。

    事实上,某种意义上这天竺大陆与辽东半岛有着极大的相似,都是被山峦高地占据了中间,只留下剑刃一样的两条细边最适合人居住。

    用莫卧儿帝国这个很多人都知道的王朝做例子,历史上的莫卧儿帝国为什么崩塌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马拉塔人。

    马拉塔人依靠着德干高原的地理优势,让帝国军队疲于奔命。皇帝奥朗则布在死前不久,还在频频调动大军,以绝对的优势兵力一个个围困并降服马拉塔人在德干高原的险要之地的堡垒。

    然而广袤的德干高原上有太多太多的险要之地了,马拉塔人时降时叛,就跟明末的流寇一般,像一个无底洞一样,无情地吮吸着帝国的生命。

    偏偏朱罗帝国起家的地方是沿海平原,且泰米尔人也不是马拉塔人。

    再有,后者的海军相当不错,曾经发兵南洋,将矛头对准了三佛齐国。虽然没有成功,但无疑也是天竺海上的一霸,可这不正撞在赵宋的锋头么?

    想要吞吃南洋,在大海里一展身手的赵宋,水师建设那是重中之重。

    赵构也好,其后的继承人也好,只要不是笨蛋,就不可能允许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挑战者潜伏。

    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酣睡?这是老赵家的祖训!

    所以,顺风顺水的,赵构就有把握吞吃了天竺和天方。

    而至于更加遥远的欧洲,那还真不是想吃就能吃掉的。

    别看蒙古人两次西征打的那么溜,但大败欧洲兵马和征服欧洲,那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蒙古人西征,一次次吊打欧洲军队,斩杀贵族、骑士跟砍瓜切菜一样,但蒙古人有占据欧洲一寸的土地么?

    别说是中欧了,就是罗斯人,他们都没彻底摆平。

    要不然罗斯诸国就不是金帐汗国的属国了,而是金帐汗国的领地了。

    可是想要在万里之外,在自己的强弩之末,把别人安排的服服帖帖,那谈何容易?

    大伙儿人种都不一样,站到一块,肉眼可见的差别。怎就能融合了?

    不下真功夫,不下大工夫,怎么能够成功?

    何况,那天竺和天方真就容易摆平吗?

    哪怕天竺跪的如意,那天方呢?信仰这东西可是需要用重手段去‘潜移默化’的。

    家门口的还没摆平,就眼巴巴的看着欧洲,太得陇望蜀了。

    眨了眨眼,赵构转身躺在一张摇椅上。不想这些了,横竖他也看不到,自己想的再多也是白搭不是?

    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儿子将来能长成什么样呢。

    要是跟刘据那种子不类父的,他留下的攻略就是再完美,又有个屁用?

    九岁啊,他在这个时空十年,顶多看着俩便宜儿子长到九岁多,这能有多大用?真觉得“三岁看大,七岁看老”非常非常的靠谱么?

    李亚子可是个现成的例子。

    人家都三四十了,最后不也短短三年就堕落的一塌糊涂了?

    所以啊,今后的这一切还要看天意。看他这两个便宜儿子里最出众的一个会不会被他挑中,看他那便宜儿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不会长歪了。

    这些根本就不是他能控制的……

    赵构闭上了眼,再不去想这事儿,偷得浮生半日闲。如今的冬季,大越那里倒是一年最舒适的时候,天不冷不说,还少见雨天,所以陈遘选在这个时候动兵。

    可对于中原呢?秋收秋税都已经结束,年末总结又没到来,外头寒风呼啸,向东北移民也只是准备,而没有实际展开来,这正是一年中最轻松的时候。

    当然,草原上会有些乱搅。

    每年入冬后,就会有部族头领来向赵宋哭穷哭救济,但这是燕京留守的差事。除非草原上真生了白灾了,这种事儿一般是传不到汴梁的。

    要不然赵构现在多是没时间在寝宫里清闲的。

    ……

    黄昏时分,刮了一日的北风小了些,天上微微泛着些黄晕的云彩裹着一轮有些发红的日头,渐渐地沉了下去。

    暮色四合,广阔的天幕上闪出了几点星光。

    潘氏身边的安兰坐在一乘小轿上,由几个婆子抬着进了潘家的角门,一路到了正堂外。

    小丫头打起轿帘子,安兰只觉得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忙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才抬脚下了轿子。

    随手递给就近的婆子一银锞子,笑着道:“大冷天儿的,有劳妈妈们送了我来。这些个钱妈妈们拿着吃些酒去,避避寒气。”

    婆子们如何不喜?都忙陪笑道:“劳兰姑娘赏酒吃。原是我们该做的,这可怎么好意思呢?”

    这位姑娘也是伺候人的,可人家伺候的是潘家的贵人,比老夫人跟前的管事姑姑都有脸。

    安兰不在意地笑了笑,几句暖心的话罢了,一点小钱算的甚?给自己经营个好名声,太惠而不费了。

    说着往正院里头去了。小丫头在后抱着个小包袱,忙忙地跟上。

    潘家夫人,也就是潘氏的亲娘正在屋子里头等着呢,自己女儿轻易的不叫人回府,今儿必有大事。

    “奴婢见过夫人。”

    潘母忙叫人把安兰扶起来,问道:“宫里头生了甚大事?叫你这会子回来了?这天又冷又黑的。”

    就如安兰说话叫那婆子暖心一样,这潘母的话也叫她心里暖呼呼的。更重要的是,这话儿安兰听了是真高兴。

    “事情倒也不急,可端的是大事。老夫人不知,官家已经发话,要为皇子挑选伴读……”安兰张口就放出了一颗大雷。

第四百八十二章 计划

    /

    赵构穿越的时候是靖康元年冬季,靖康二年时候他出兵燕云,搞定了十六州。靖康三年,大军南下,他又势如破竹般的搞定了赵桓。把靖康这个年号定格在了第三年!

    接着就是赵构的宣武年了。

    宣武元年,宋军攻灭西夏,这事儿在关西六路向赵构献上自己的膝盖的那一时候起,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而后就是二年开春后对女真的动手。

    现在又已经是冬季了,从靖康元年的冬季到宣武二年的冬季,赵构穿越已经整整四个年头。两个便宜儿子也已经三岁有余,这是实岁。这个时代讲的都是虚岁,也就是说俩孩子现在已经都四岁了。翻过年就已经五岁了。

    可不就要择选伴读,准备启蒙了?

    这在先前也是惯例,唯一的区别是,谁能抓的到太子。除非是名分先就定了下来,否则,叫孩子入宫为皇子伴读,那都是一场赌博。

    太子与皇子虽然都一个爹,却是两种全然不相同的生物。

    给太子当伴读的人,随着太子变成皇帝,那飞黄腾达的比比皆是。

    而给皇子当伴读的人呢,永远都只能是小透明。

    就是再有才,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也不会用。谁知道你恭顺的表面下,一颗红心是向着谁呢?

    对于京城内的一些名门望族,这两个皇子的伴读,那就是一场du局。敢下场du的,那就要有du输了的准备。后者所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给皇家送子弟,那必须是最优秀的,血脉最正的不是?却一遭押错,便永无翻身之地。等于是把家中的正统继承人给废了。

    一般的豪门还真不敢轻易尝试。

    或者说,不是被逼无奈,那些根基不俗的名门望族,就没人愿意去玩这一局。

    现在才哪到哪啊?

    赵构才二十出头,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别说那太子还没册立,就是册立了太子,他们又已经傍上了太子又如何?

    还有三四十年、四五十年不能出头呢,这谁家能受得住?不确定因素太大。

    只不过,不同的人看待事情总是会从不同的角度出发的。要不怎么说屁股决定脑袋呢。

    对于邢家和潘家来说,给皇子挑选伴读这事儿就又是另一个看法了。

    跟那些名门望族想的全然不同,两家是恨不得能把当今朝堂上最是显贵的文武之家全给拉上船,与自己绑的死死地。

    但这淡何容易啊?谁都不是傻子。所以,这就需要两家人私下里多多运作了。

    也所以,那安兰才会说,此事关系重大,却也不急一时。

    不提这消息传出后在汴梁城内引起的震动,赵构对此事并无甚关注,伴读这事儿,更多是他对朝堂上的一次试探。目的是要看看那些个被他已经抽调了根基的‘老牌’将门们会不会有新的动作,而至于被他带起的那些新贵们,不是赵构自大,却是真有足够的把握掌控的。

    但私下里,他早就拟定了一份名单,一个叫赵佶看了膛目结舌的名单。“那么多?”

    这朝野上下凡是有头有脸的主儿,只要家里有适龄儿童的,是全都上册子了。

    赵佶伸手拉开了册子,一折一折,这怕是有上百人吧。

    老九这肯定不是选伴读的。赵佶立刻就明白了来,但他还是不解。赵构就俩孩子,却选了这么多的同龄人,他要干嘛呢?

    “孩儿欲设立一宫学,取朝臣勋贵子弟而教之,父皇以为如何?”

    赵构可是很清楚自己还有几年时间的,可没想着挖坑埋人。

    过几年他就要“死”了,那在死之前,肯定是要把继承人给理顺的。拢共就四五年时间,这个时候把人往失败者的身上去绑,可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么?

    在他的计划中,于第八年的时候就会明确目标,也就是再有四年,随后就是将一皇子分封出去。这算是一个被淘汰者吧。

    但就算如此,他也会给之安排好去路的。

    省的那可怜孩子打小就生活在‘哥哥’的魔掌下,那谁个要真的魔鬼一瞬间,他小命都会没了的。

    而且建立宫学,建立一个标准的贵族学校,展开的也是绝对的‘素质教育’,全科目发展。这亦是他为今后的子子孙孙立下的规矩。

    赵构是真不觉得皇家的传统教育有什么好。

    至少受教育者太容易受老师的影响和摆布了。

    看看赵桓和耿南仲的关系,后者的真实能力到及格分了么?一年的时间里干了多少蠢事?但赵桓有责罚耿南仲么?

    把国家教给耿南仲手中的结果就是历史上的靖康之耻。但就是如此的一个人,却依靠着自己是帝王师的身份,轻而易举的攥取了朝堂大权。

    虽然这家伙本身是好运气的躲过了那一劫,但耿南仲真的是死不足惜。

    听了赵构的解释,赵佶拍手叫好。至今为止他都没有忘记自己当初被囚宫中时候的那段痛苦,对赵桓心有芥蒂,自然对耿南仲自也喜欢不来。

    所以,那老一套的东西废了也就废了。横竖他是没接受过那种教育,他立下的太子倒是接受了,却也没有学好。于是对赵构推行‘素质’教育持肯定态度。

    毕竟这位是能把书画跟科举挂钩取官的主儿,大家都听说过翰林院,谁见过翰林书画院?牛的一比。

    赵佶固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却绝对是个极富有创新意识的皇帝。

    而且人家还酷爱踢球,对于课程表里的体育课半点意义也没有,音乐课也没问题。至于数学的重要性更是每个当权者都心知肚明的。

    余下的国学、地理、历史、天文等,也都是上位者所应该学习的。

    赵构带着满意的笑容而归,他就知道这便宜老子是不会叫自己失望的,而有了赵佶帮衬,这宫学的推进也再无阻碍了。

    当然,赵佶便是真的要反对,对赵构也不会有什么大的触动,但这到底是个麻烦!因为他是赵构名面上的老子。

    “接下就该选老师了……”

    素质教育么,师资力量是很重要的。不过这事儿暂时还没到透漏下去的时候,怎么着也要到了来年。

第四百八十三章 皇子

    转眼又到了过年。

    潘氏早上醒来时听到了儿子在隔壁哇哇说话的声音。过了今年赵琯就五岁了,就是实岁也快四岁了。

    三四岁的孩子正是充满活力的时候,但是宫廷不比外头,在这个吃人的地方,讲真的,往昔时这般大的皇子已经很懂得规矩了。

    比如赵构的原身。

    他老娘韦氏不是个受宠的,别看有了个贤妃头衔,但这却是靠儿子卖力,赵佶才赏下的。

    看看赵佶后宫的宠妃谁个不生个四五个啊,大刘氏生了三子三女,小刘氏生了三子一女,就是元后惠恭皇后也生下了一子一女,即赵桓和荣德帝姬。

    韦氏却自始至终只有赵构一子。显然是个不得宠的。

    实际上,非是她早早就跟乔氏勾连了上,能不能得赵佶宠幸都还难说呢。韦氏能受宠,真的全靠早年在郑皇后身边伺候时结下的手帕交,小姐妹乔氏的提携。

    当初韦氏跟乔氏都是徽宗宠妃郑氏的侍女。两人感情极佳,结为姊妹,相约其中一人富贵时,不能忘记对方。后来乔氏得到宠幸,封为贵妃,向徽宗推荐韦氏,韦氏因而受到临幸。崇宁五年,受封平昌郡君。大观元年二月韦氏进才人,五月生皇子赵构,六月进为婕妤,大观二年又升为婉容。真的并不受宠,比之乔贵妃是差远了,只是那位贵妃一直未能生育。

    估计早年给老赵拉皮条,一大原因也是看自己肚皮不争气,寻个帮手。不然,这皇宫大内,哪儿有什么真正的好姐妹啊?

    韦氏在靖康元年十一月,金人索取徽宗之子赴金为人质时,由于赵构自愿前往,徽宗这才加封韦婉容为“龙德宫贤妃”。

    当初赵构三四岁大的时候,那已经很乖觉了,知道见什么人行什么礼,知道不能大叫大嚷,甚至不能对任何不是自己的东西露出一丝一毫的偏爱和喜欢。知道要敬着哥哥,让着弟弟,知道乖乖缩在一边做小透明。

    这一切都因为他老娘不得宠。所以,从他会走会说话的那一天开始,韦氏传授给他的就是不争不抢,甘做透明。

    或许赵构那时候根本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但他那时候显然是个好孩子。

    换了内核的赵构对‘自己’小时候的遭遇却记忆犹新,这是很新鲜的一种感受。毕竟他本体幼小时候的记忆早已经半点不剩的全忘光光了,而明末郑芝龙那时候的记忆里也没有他幼龄时候的画面,唯独这一辈子。看着幼小的赵构在宫中那么透明的活到长大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再让底下的便宜儿子和闺女们走同样的路呢?

    哪怕赵瑗和赵琯的份量根本不是当初的赵构所能比的,但这俩孩子的生涯也注定不会自由。

    赵构很清楚自己再怎么做也不可能给孩子一个无忧无虑的同年,他们是皇子,身份先就注定了一切。但至少他可以给他们一点自在不是?

    如是,宫廷内的两位皇子和五位公主,日子过的可真不是一般的舒服。

    潘氏隔壁的小间就是赵琯的卧室,这时候乳母正在费劲口舌的劝说着。这般冷的天,夜里还下了雪,没有潘氏开口,谁敢擅自把小皇子抱出去玩呢?不要命了么?

    奶妈、婆子、侍女的声音都压得很低,赵琯的声音却很亮很高,潘氏在帐子里都能听到乳母们焦急又紧张的嘘声。

    毕竟赵琯吵醒了潘氏,潘氏也不会怪自己儿子一句,但错的却是她们了。

    潘氏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连床都还没起就先叫人把赵琯抱到这边来,那个在乳母侍女面前活像个小霸王的小家伙见到自己老妈了,立马就很乖的喊“母亲”。

    再小的孩子也知道谁是他不能惹的人。

    在赵琯幼小的心灵深处,父皇是最好最大的人,而亲娘则是最最厉害的人。

    一万个不想把儿子养歪的潘氏,非常好的塑造了一个“严母”的形象。赵构的表现已经够‘慈爱’的了,那她就严厉起来吧。

    潘氏心情很好,根本就没怪罪人的意思,看身前一班人的额头上都冒汗了,这可不是被赵琯这个暂时还不怎么讲理的小皇子给闹的。这些人心里更多是紧张。

    “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忠心的,好好侍候皇子,日后我自有重赏。”

    赵琯像观音座下的金童一样冲着她们笑着,为首的一个乳母跟他对上眼神都不自觉的露出了个笑来。

    小家伙人见人爱么。

    老赵家基因改造都一百六七十年了,皇族中人,不说一个个都俊男美女,可是在小的时候,一个个小娃娃白白净净,粉粉嫩嫩,还胖乎乎的,能不被人喜欢?

    何况能被选进来当赵琯的乳母的,无一不是经过千挑百选进来的。她们侍候起赵琯来比照顾自家孩子还要尽心。

    潘氏问过外面的天气,见无风无雨,虽然夜里飘了雪,却已经停了,太阳都出的很好,就准乳母带赵琯出去转一圈。只注意别往雪地里打滚!

    殿外的路早已经被打扫了,宫中的宦官和粗使侍女,一夜都没休息。他们务必要保证没一条主干道都绝对干净。

    如果偷懒叫雪花在地面积留的时间长了,那就是再去打扫,都难保证把石头缝里的冰雪给清扫干净。不出事儿也就罢了,一出事,他们准要遭殃!

    也就是赵琯已经大了,这要放到去年时,保准乳母们会叫人把婴儿车推出来。

    后者出现的时间很短暂,是赵构得知孩子出生后才想起的点子,叫人精心打制,送入当时燕王府的。但却已迅速的风靡大江南北。现如今的赵宋,哪怕是普通家庭,都有人在使用。

    顶多是木料平常一些,手艺差上一点。

    这东西的技术含量并不出众,包括学步车在内,寻常木匠看一眼就能学去。

    只不过赵琯今年已经不用那东西了。乳母们只能看着小豆丁迈着小腿跑去前庭里撒欢,雪白的积雪对孩子的吸引力是很大的。不过赵琯人虽幼小,却多少已经懂事。知道那严厉的老娘不让自己多碰雪,他也就没真的玩闹忘性。

    不然自己要挨罚不说,身边的这些乳母姑姑和侍女们也全要挨罚。

    于此同时,邢皇后那里也在上演着同样的‘戏剧’。只是小赵瑗的出场与赵琯却是有不同,而且前者一开始就把目标投向了后苑。

    而且还拉着邢皇后的手,要她一块去。

    邢皇后也是一副严母的做派,可是内心中,怕是谁都没她宠爱孩子。哄赵瑗撒了手,没答应一块去,却是被孩子硬生生的扯着出了坤宁殿。

    虽然一出门坐进他的小车后就立刻把邢皇后她这个亲娘给忘在脑后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过年

    赵瑗有一辆十分精巧的小马车,设计图是赵构亲手画的,本只是一个栅栏式的婴儿床,下面加轮子,上面加个拱型的盖子。

    这就是一辆荣威。

    可当它被工匠们精心打造出来后,赵构却发现它是一辆保时捷。

    真的真的很漂亮。做工真的十分之精巧,卯榫结构下的车体连个缝隙都看不到,更通体顺滑,叫你感觉不到半点咯手。连拉拽马车的小矮马,都是从高丽人上供的果下马中挑选的精品。

    赵瑗超级喜欢这个,直接成了他最喜爱的玩具兼外出时的代步工具,哪怕那果下马被内侍拉着马缰,根本跑不起来。

    这次也是如此,邢皇后的轿子仪仗还没摆好,他就先乘坐着小车在坤宁殿外转起圈来了。

    等赵构听到消息来到后苑的时候,就看到后苑的那个水池子打圈,一大群人都在围观赵瑗滑冰,透过人墙还能听到赵瑗兴奋的笑声,而他娘则坐在水边的亭子里喝茶。

    赵瑗的滑冰,更准确地说是别人在拖着他溜冰。一个放大的滑板,被前头的内侍拖拽如飞,小家伙裹得跟球一样,双手扣着滑板,笑的咯吱咯吱。

    而至于内侍脚下的东西,那当然是溜冰鞋了,冰刀这玩意儿在赵宋这个时代,很难搞定么?虽然效果绝对不如后世的同类。

    “父皇……”

    赵瑗脸蛋红扑扑的,脱掉手套,小手也暖乎的很。

    “官家来了。”邢皇后也来行礼。

    “高兴不高兴?你母亲可是难得放你出来撒野!”

    赵构为什么来后苑看啊,就是因为他太奇怪邢皇后的选择了。要知道,小赵瑗是邢氏独有的一孩子,邢氏看他是再严不过了,乃至比潘氏有过之而无不及,今儿怎竟然允许小赵瑗跑来冰面上撒野?

    邢皇后脸上闪过一抹黯然,一想到年后自己跟前的这小不点就要上学了,她心里就止不住有些恐慌。赵构办宫学的计划还没有外泄,但想也知道,皇子读书是不可能在坤宁殿的。赵瑗出去进学,这是正途,然而孩子猛地就去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那要有“危险”了可咋办?

    眼巴巴的看了好几年的孩子,捧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宝贝,一下子要飞出去,这当娘的心要镇定的下才怪。

    正捧着茶碗喝枣茶的小赵瑗则抬起头,张口就接道:“孩儿这不是来年要启蒙了么。母亲一定是在可怜我!”

    他对进学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可比跟着母亲认字描红要辛苦的多,但内心里却依旧有些小愉快,毕竟不用整日里圈在坤宁殿了。

    三四岁大的孩子正是喜欢疯的年龄。

    可赵构就是再宠他们,眼下这时代与后世也不一样,他们的身份更是决定了他们发疯的天花板。

    那些皇家的子弟在幼小的时候真的挺可悲的,不管到哪里,规矩和礼仪都把他们压制的死死地。他们所处的环境,可不会因为一个‘年龄小’就能把一切负面信息都给摸消掉的。

    如赵构这样的身份,年幼时候十分的知趣守规矩,乖的都不像一个年幼的幼童。为什么啊?不就是被社会‘毒打’的次数太多了么。

    他当时的身份,他老娘当时的身份,以及赵宋皇宫的氛围和规矩,这就是社会!

    哪怕现在的赵构已经手起刀落,为赵瑗、赵琯等砍掉了不少枷锁,给孩子们撑起了一片幼童时代应该有的空间。但时代的限制,还是极大地局限了他们的自由。

    小赵瑗心中对外界充满了好感,哪怕那也一样属于赵家宫廷。

    “知道什么是启蒙么?”

    “孩儿知道。孩儿已经跟着母亲识字描红了……”

    “对,我儿已经识字描红了。”

    赵构笑着把赵瑗抱起,就要同邢皇后一块回去,但孩子上手后他下意识的颠了颠,叹道:“这是又重了吧?”

    一个还不到四岁的小破孩,都过三十斤了,小孩子长得实在是快,怕邢氏都有点抱不动了。

    当然,邢皇后闻言脸上却立刻笑开了花,满是自豪。

    这个时代的孩子胖乎乎的,那叫结实,当妈的最是爱听了。

    在坤宁殿里用过午膳,赵构并没立刻离开,而是跟邢氏交流着过年的事儿。

    今年这个节的重点是班师回朝的功臣将士们,还有一些被他指派去边疆劳师还没有归来的兄弟。

    赵佶儿子三十多个,扣掉早夭的,那也有二十五六,不可能人人都有封国的。

    现在被敲定要分封出去的只有老大赵桓和老三赵楷,一个是早就有的约定,另一个则是因为赵佶的配合和赵楷的乖觉,何况这俩人在劝降赵桓一事上都出过力的。

    而如此俩人的封国在哪儿,那也是早就被决定的。

    一个在婆罗洲,一个在占城。

    是的,那李朝都已经要覆灭了,占城又岂还有存在的价值?更别说这个小国本就是秦汉故地,赵构对之动武,此乃恢复故土也。跟打李朝是同一个概念。

    但是其他的便宜弟兄呢?赵构可没义务为他们寻找地盘。你自己要有能耐,尽管去招兵买马,自己打拼江山去。

    而要是没有扯旗自己干的胆量,又想要自己的未来更加的值得期待,除了卖力的为赵构卖命,就再无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至于怎么才能给赵构卖命,那大冬天的往草原、西北、东北去劳军的,就是其一。

    更加艰难些的,那就是去大草原上赈济抚慰受灾受难的部族什么的,与其叫官员们做这等事,老赵家派出一皇弟皇兄来,自然场面更漂亮不是?

    赵构这些个便宜兄弟可还没有回归呢,所以,今年年节时候就要对这些个人留京的眷属们厚重三分。

    至于战场上的功臣,如王渊这等已经回朝的人,那不但自己有资格进宫受宴,就是家人也会得赏的。而如岳飞、刘子羽等出征在外的人,那就更要优待。

    其亲人但凡够格进宫的,男人在集英殿都要有个座位,还必须比较靠前。像儿子在外面的,那就老父进宫,老父亲没有伯父也行。如果是当爹的在外头,那就是兄弟或儿子进来。比如岳飞还在外头呢,岳翻就有资格在集英殿里有一席之地,而不是继续当着自己的‘保龙一族’。如果家里没人有资格进宫,就必须要赏菜到府上。

    女眷里也是一样的安排,地方摆在坤宁殿。

    汴京皇城的面积真太小太小了,而且宴请女宾,也是一项新举措,一时间都寻不到好的地方摆布,最后索性放在了坤宁殿。

    这事儿不算太大,却也不小了。俩人光是商讨宴席事宜,或者说是提点一些要注意的人的座次安排,半天的时间就飞速的过去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保驾护航擎天柱

    而除了大宴外还有家宴,后者不止要请汴梁城的赵宋宗室,河洛(西京)和应天(南京)宗室子弟中的头面人物也要有邀请。

    为了让他能有个更好更直观的印象,罗列的表册里都附属着来人的家庭履历、背景或是宗室辈分和祖宗分支等。

    叫人看一眼就知道了。真挺厚实的册子呢。

    赵构端着茶细看,从头到尾看了几乎有两刻钟,不过是最前面几折而已,后面的他都不需太挂心的。

    “没电脑真不方便啊……”

    就觉得自己这时脑子里肯定像电脑一样在查阅着资料。因为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去年也有办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见过一次这玩意了,脑子里可记下不少信息,现在再一次看名录,不少人都不需要去看附属,只一个名字,他脑子里先就已经把对方的祖宗八代给翻出来了。

    放下名单,赵构缓缓点头,边喝茶边想着什么。邢皇后就在一边等着,直到他放下茶碗,道:“来,我给你说说。”

    他看的这些名单里的人都算是熟人,比如赵佶、赵桓时代的几个依旧在京的老臣,比如汪伯彦,比如黄潜善,比如梁杨祖。

    赵构对前面的人权当牌位给供起来,对后头的那些当初时候的‘重臣’则绝对很够意思,哪怕在职务是被宗泽后来者居上了,但爵位上一点也没有亏待汪伯彦他们。

    再有就是宗室里的一拨长辈。

    赵宋的爵位制度已经被改变,宗室爵位自然也跟着被改变,没道理只把好处便宜给外人,却叫自己人继续遭罪不是?虽然多达五万余人的宗室人口不可能个个都落得爵位旁身,可赵宋依旧多出了二百多个王、公、候、伯。

    而且与文武大臣的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不同,宗室爵位是有分级的,宗室爵位中,王分郡王、亲王,公侯伯爵则有一二三等之别,而三等伯以下的几个将军号,就也没必要诉说了。

    无论是朝臣还是宗室,每一级别的爵位都有着相对应的待遇,不存在禄米年俸这种东西。这是怕日后被这东西给拖累了,朱明是教训就是记忆深刻的。

    于是在赵构的制度下,凡享爵位者,所得到的只是硬件上的优待,比如每一级爵位都有与自己相对应的‘勋田’,规定下数量,这是可以免税的。而且随着爵位的降低,免税勋田的规模也要随之降低。

    且为了确保老赵家的勋贵们不变成朱明朝的“士大夫”,不拿着勋田的名头来玩‘投献’,赵构给之定了相当苛刻的审核制度及相对应的惩罚措施。

    但想来这赵宋的勋爵数量怎么也不可能赶上大明朝的读书人,这么做就只算是一个防范了。

    直到半下午了,赵构这才离开了坤宁殿,没去别地儿,直接回了福宁殿。

    舒舒服服的往榻上一靠,对曾择说道:“蓝珪到了没?唤他过来!”

    赵构嘴巴里问蓝珪人到了没有,实则心里早就肯定,这人必一定到多时了。

    “蓝总管上午就已经到了,一直在西暖阁候着呢。”

    只片刻,在福宁殿等候了老半天的蓝珪就来到了赵构身前,利索的行礼后人立在赵构面前,那腰都是微微弯着的。

    赵构寻他过来就只为了一件事,听一听邢、潘两家这段日子里的动作。

    伴读这事儿根本就是他放出来的假消息,可是在外头却已经被人赋予了相当重要的意义,而且整个朝上都为此深信不疑。

    哪怕赵瑗与赵琯年纪太小,根本看不出贤愚。

    虽然表面看赵构还早得很呢,他什么时候能真正的确立太子现在根本看不出来。而且赵构的身体那么棒,纵然已经有段时间没诞下子嗣了,可谁又敢说他真就没了儿女运?

    那赵佶也是在当了皇帝之后才生下第一个孩子的,那时候年龄也快到二十了,成亲都三四年了,还没有一子一女,以至于在哲宗去世后的皇位争夺中都落下话柄,饱受攻击。

    可他当了皇帝后呢?第一年就有了嫡子和长女,随后的二十多年里,三十多个儿子和三十多个闺女,你能说赵佶成亲之初的那几个年头中,他身体就不好么?

    这东西真的很没法说的。

    外头的有心人,谁也不敢保证赵构日后就不会再诞子嗣,而那些子嗣,也真就未必没有机会。

    因为这个年代的孩子都长得快,十四五就算én了。十年、二十年后是什么情形就更难说了。

    即便眼下时代里还没有康麻子两废两立的事儿发生,可子长父尤壮的破事儿,在千载悠悠的青史上还很少见吗?

    但这事儿即便有人会看到,却真的没有影响到大气候。现在的大气候就是整个朝堂都被“伴读”这个风波给深深影响了。

    不过这样也好,等到事情‘真相大白’了,那才更叫人醒目。

    “官家,老奴近来还听到了一个消息。”蓝珪脸上露出一点迟疑。这是有意做给赵构看的。

    根本就没有顾虑,赵构道:“说。”

    “老奴近来发现,那岳侯夫人与邢家、潘家……”不能说有私下的往来交情,而只能说有接触。本来跟邢潘两家素无交情的岳家,近来却忽然与之多出了不少直接间接的接触。

    因为岳飞是皇帝的心腹,蓝珪不敢怠慢,在大体上的汇报之后,着重的把岳家刘氏给提出来。

    “岳侯夫人?那个刘氏?”

    本来对之印象就不好的赵构,闻言眉头直皱的能夹死蚊子。

    他一点也不疑心岳飞,后者的能耐全点在军事天赋上了,政治上的敏感性可就差远了。

    且后者根本就没在家,这些应该都是那个刘氏做下的勾当。毕竟这妇人出身不高,又品性不纯,被汴京城内的风声给蒙圈了头,是很有可能的。

    “你且使人给岳老夫人传个信。”好在岳家还有一根镇海神铁,岳母自能压下那刘氏来。

    要不然他就真要出面给这事儿降降温了。

    伴读风波只是他用来看风景的手段,可没想着把自己的心腹也送进浑水里。

    何况岳飞是什么人啊?这是赵构用来给便宜儿子保驾护航的擎天柱,怎么能因为这破事被拖下水?

第四百八十六章 娱乐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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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构之所以搞出伴读风波,掂量一下朝臣是最直接的因素,而另一潜在目的就是他希望朝野上下的目光能从赵瑗、赵琯的身上移开。

    他们还太小,固然赵宋的太子册立有的是小小年龄者,赵瑗更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继承皇位似天经地义。可他还是想让大家对立太子之事失去兴趣。

    年后伴读改宫学就是给这件事降降温,同时几个蹦跶的有些欢的主儿,也会接受再教育。那会叫邢、潘两家都明白一个事儿——自己被忽悠了,也会叫满朝文武们都明白这个道理。

    而这桶冷水浇头以后,他们更会想到一个问题:皇帝怎么就这么有空来逗弄他们呢?这背后又代表了什么呢?

    真的,这之后谁要还敢把‘太子’俩字挂在嘴边,赵构敬他是条汉子!

    虽然他也说不准自己这么做能把‘太子’风波给压下去多久。

    横竖他就两个儿子,哪怕再小不点,只要没有新的子嗣诞生,这两个小家伙就注定为万人瞩目,很难不让人对圣心有所猜测。而猜测之下就会站队,一站队就难免互分阵营开始对立。

    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因为这般的后果只能让一批有才能者被破的从接下的‘大时代’中出局。就跟雍老四上位后,那些跟着老八摇旗呐喊的主儿,没几个得好下场的。

    照此推彼,赵瑗与赵琯中的胜者上位后,赵宋也要付出一大损失。这完全是没必要的不是么?

    ……

    新年到了,整个汴京城都被埋在了雪里。

    雪格外大,亏得秋粮已经入库,汴梁城周边一二百万人口,内中更有无可计数的不事生产者,粮食永远是当权者所挂心之事。如此的结果就是,赵构一边不住的往汴京运输粮食,另一边却禁不住生出要迁都的念头。

    这赵宋的漕运耗费之重,也真叫人胆颤心惊。

    当然了,这迁都事宜还要从长计议,可是这城内的粮食,保守估计够全城的军民官绅一年嚼用的。

    如今的小冰河时期,冬天气温寒冷,根本无法大规模的调拨米粮进京。

    朝廷能够确保的就是在漕运封冻之前,已经把足够多的粮米运到了京城内,不然一旦市面上短缺了粮食,可是能引起天大麻烦的。

    而且每到过年世界,四面八方都会有大批的流民向汴梁涌去。内里有一部分会被外围州县所拦截住,不许他们再往前一步。

    但总会有大把大把的‘漏网之鱼’继续游向汴梁。

    开封府年年都会在下属各县,乃至是汴京城外搭棚子收留难民,设粥铺统计人口。甚至就是东京城内外都有不少人要乞食为生。

    没办法。北宋不抑制土地兼并,京郊附近的土地兼并乃是全国最为严重的,几乎都被权贵给占完了。附近的小民百姓几乎没有人能有自己的田地。如果不去做佃户,那就只能去城内做工。偏宋人雇工昂贵,繁华的京城因为无数达官显贵和皇室宗亲的存在而拥有着无数个工作的机会,便是在城内做个小工零活,岁入也似要胜过耕种。以至于东京城明明缺粮,可城郊城外却有不少土地被荒废搁置。何其荒唐?

    但正是这种情况,使得普通民家的灾害抵抗能力十分薄弱。京城居,大不易。汴京的工钱是很高,但生活成本也一样高啊,不说家无隔夜粮,一年到头却也叫人攒不下几个钱。一遇到像暴雪这种恶劣天气,或是其他的原因使得人无法出工,那家里无米下锅,无柴取暖,挨饿受冻是很常见的。

    这种情况下,做奸犯科的人自然就多了。因为肯定有人不愿意被饿死。

    现在赵构让人搭棚子,施粥,一面是为了安抚百姓,一面也是想把主动权攥在手里。这京城附近还是尽可能的叫它安全些的好。

    外地流民在遭灾时想进京也是因为知道这里有粥吃,皇帝老爷比他们的父母官要好得多,至少肯给他们一口饭吃。

    而没到这个时候,那就是京城内的各大皇商们秀存在感的时候了。一个个慷慨解囊,唯恐自己弱别个一头去了。

    这当中除了被赵构直接掌控的商家外,真正的皇商,真的是很乐意刷存在感的。

    只要肯出血,那不仅能得到朝廷嘉许,树碑留名,甚至还能得到皇帝的赐福——真的是赐福,过年时候赐下一个‘福’字,可不就是赐福么。另外还能登上报纸,广而告之。对个人和商号的正面形象加持是极大的,毕竟‘仁义’俩字可比奸商好多了。

    而且捐款数额积累的够多了,就能直接“兑换”民爵,那真一点都不亏。

    赵构偶尔也会出宫私访一遭,亲眼看一下,心里才算安稳么。

    放在往年时候,这些难民里的丁壮,眨眼之间就会变成大宋朝的兵马。因为这么一来,难民们即使要闹腾,没有了大批的丁壮做骨干,他们也掀不起大的风浪来。

    京城内风平浪静,平平安安的就到了年节时候了。

    然后宫宴中闹腾出的一些个乱子,很快就传遍汴京城,成为了百多万军民们挂在嘴边的乐子。

    比如集英殿里,谁跟谁拼了酒,哪个人又御前失仪,或痛哭,或大喊大叫,还有斗殴打架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了。当然也少不了吟诗作赋画画的,反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为在他跟前露脸。

    而集英殿内的一幕,很快就被传到了外面,那些个大报自不会刊登,但别忘了汴梁城的小报。

    京城小报是一种由民间自由发行,属非法出版物,受朝廷严查严打,连个正规的名字都没有,甚至连出版方也不固定的报纸。

    可它真的很有市场。

    因为底层百姓,包括很多吃喝不愁的中等阶层,都对上流社会的八卦充满了热爱。就像后世狗仔曝光的明星绯闻、豪门八卦一样,叫无数群中吃瓜吃的好不爽快。

    但相对应的,那些明星、豪门对狗仔有多么痛恨,现在赵宋的达官显贵就对小报有多么厌烦,可惜他们根本消灭不了。

    因为后者的幕后老板身份也不简单。

    小报没有广告赞助,赚钱手段就靠扩大销量,要想提高销量,爆料内容就得博人眼球。每一家发行方都有各自的秘密信息渠道,手底下有一大批狗仔队员,甚至还有专门找太监宫女打听宫内秘闻的,叫“内探”;有到朝中各部打探官员任免情况和官员隐私的,这叫“省探”;各衙门还散布着打探案件进展情况的“衙探”……

    往更深处里想,这东西甚至都是一些人暗中准备的‘匕首’。

    就像大观四年(1110年),东京小报就制造了一则惊天新闻。

    有小报假冒宋徽宗口吻发布了一篇痛斥蔡京卖国投敌罪状的诏书,一时间汴京纸贵,流传的特别广,风头不亚于现在的任何一条震惊社会各界的假新闻。以至于徽宗亲自出面澄清。

    集英殿里的那些个‘新鲜事’,根本就瞒不过这些人的‘耳目’。

    也算是真正的娱乐大众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落子

    这年代没啥春晚,宫廷里发生的乐子,就成了一场供百多万京师军民们看的大戏。虽然叫一些人颜面受损,但这也不是甚大不了的事儿。年年都有么。

    再加上元宵节后,赵构颁布了诏书,下诏建立宫学,收文武大臣功臣勋旧子嗣入学。

    一遭公布,立刻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皇帝这是啥意思?在耍人玩吗?

    邢家、潘家先前的那些个动作,哪个能逃过皇城司、锦衣卫的眼睛?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但那么久时间,却一丁点口音都不透漏,这潜在的意义太吓人了。

    整个汴梁城都炸锅了,可是,邢家、潘家却如坠冰窟之中,伴随着几个为两家人站台而在年前甚是活跃的官员被再教育,两家人就更噤若寒蝉了。

    尤其是延福宫里的赵佶为这个新春喜上加喜——他有给赵构添了个弟弟/妹妹。

    借此消息大宴群臣,宣布自己年才五旬,还不老呢。

    更是跟寒流袭来一样叫朝野上下一片失声。

    是啊,太上皇且还老当益壮呢,当今陛下可不更是风华正茂?

    怕是很不耐有人提‘太子’两字吧。

    没人敢明着试探这个问题,可也正是因为大家的脑补,那才更加的精彩不是?

    可以说,随着赵构的这一举动,赵瑗和赵琯两个小家伙的热度瞬间降到了谷底。一些本来已经被人‘看到’,之前却并没上心的猜测成为了‘真像’!

    皇帝才二十来岁,连“春秋正盛”这四字都用不上。太子,的确说的过于遥远一些。

    不过赵构对外朝很泼冷水,可对内却抚慰有加。无论是皇后那里,还是潘氏那儿,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是大把大把的撒了去。目的就是让邢潘两人知道,赵构对孩子还是宠爱依旧的。

    毕竟这事儿也怪不得他们,放谁在哪个位置上都会动心。

    赵构这几年未有子嗣诞下,膝下只有这两个儿子,虽一嫡一庶,但二子的母妃在得宠上却颠倒了个,可以说是各具优势,棋逢对手。

    两个小家伙之前时候真的只离太子之位一步之遥。哪怕这只是太子,却必会牵扯到彼此的政治利益,而为了自己的利益,推各自心中的太子上位,这也是必然的。

    赵构现在这般做,就等于是暂时的将儿子与前朝分离开,就像隔开了火与氧气。

    在新的子嗣没有降临之前,赵构就是把满朝文武全给清洗一遍,也不能抹杀掉诸人对赵瑗、赵琯的重视。他只能叫朝堂文武们知道,老大现在还不愿意谈接班人的话题。暂时的安静两三年,等这两年过后,赵构还没子嗣诞下,那他就是再疾言厉色,也无法遮掩去俩小家伙的光芒了。

    道理很简单,谁都明白!

    一阵风波平息下,邢皇后还没动作呢,潘氏就把自己老爹潘永寿叫来,屏退所有人后,把她知道的关节全都告诉他了。

    后者立刻就松了一口气,惨白的脸色也变的红润起来,自己乖外孙没有失了圣意,这对几天来提心吊胆的潘家言,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只怪女儿未能早点体察圣意……”潘氏眼睛禁不住的要落泪。这次赵琯虽然没掉队,可也没加分,对于潘氏言,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赵构虽然宠她,但贵妃就是贵妃,跟皇后比,差距是谁也抹消不掉的。

    而且赵构即便宠她,也没想过要废后啊,赵构对皇后一样很尊重的。

    是以,潘氏先天上就觉得儿子要弱赵瑗一头,因为后者是嫡子。

    如此的情况下,想让自己儿子上位的潘氏可不就生了心结,总想让儿子的表现胜过赵瑗一筹。

    这次的结果在她心中就是个大失败。

    她可是皇帝最最宠爱的人啊,那么多个日夜,自己竟然就没有察觉出来,这绝对不可原谅。

    想想看,她要是能在此前就察觉到真想,必然会摁下潘家不动,如此一来可不就给赵琯的表现分大大的加上一笔了?

    “这怎么能怪罪娘娘?都想岔了,所有人都想岔了。”潘永寿叹息道。“当今官家是什么人?那是五百年一出的英主明君。城府之深岂是后宫女子能窥破的?只能说,我们都被这“太子”之位给迷了心窍,遮了眼睛。”

    潘氏听了好不苦涩。

    她清楚自己为什么受宠,早前在王府时候是因为姿容漂亮,这进了皇宫后,宫里漂亮的女子多去了,她依旧能独占鳌头,这靠的是对皇帝的顺从。皇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皇后的架子那么大,规矩那么森严。

    在确定了皇帝对皇后是真的没废除之心后,心里也常常告诫自己,要以皇后为戒,要以皇后为戒。千万别忤逆了皇帝,她可不是皇后。

    但现在这一出戏里,她可不就伸出手来想要索要什么了么?

    当后宫和前朝似乎都盯着赵瑗和赵琯时,她也不自觉的就被太子之位给吸引了。将‘伴读’的意义抬的很高很高,完全忘了其他!

    “真是鬼迷心窍了。万幸那皇后也进了套子。”当着自己父亲的面,潘氏有点口无遮拦。但更多是庆幸。“仔细想想,此事倒也不全是坏事。要真的如你我所想那样闹腾来,怕是不用多久,便会有人在朝堂上堂而皇之的提出册立太子之事了。如今皇后未有失德处,皇长子一样极得官家的喜爱。一旦事情放到了明面上,反而是琯而处在劣势。

    倒不如搁置几年,等两小年岁渐长,贤愚高下分明,那时候琯儿更占优势。”

    潘永寿听得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皇后尚文崇儒,皇长子据说已经能咏背诗歌数十首,却至今不知一三五七……”

    潘氏教育赵琯的法子,就是赵构喜欢什么,她就教什么。

    识文断字当然也有,但一二三四五也少不了,甚至还有一些历史典故,地理知识,寓言故事。

    潘永寿对此是很赞同的。“太子之事现在说确实为时还早。”

    赵宋不是李唐,也不是后世的满清鞑子,从赵匡胤开始,一百七十年里还没有被废的太子。(赵匡胤长子赵德昭可没被封为太子)。

    明朝在这点保不准都很受赵宋的影响,倒是满清八旗,除了一个两立两废的太子外,那无不是在前任皇帝挂了之后,新皇帝才出炉的。

    但对于赵宋,这太子之位一旦被定下了,真的很难被动摇。至少在朝臣的‘认知’中是如此的,‘太子’这东西对赵宋的影响力很大。

    潘永寿离开后,潘氏靠在榻上心里总算安定了。不管坤宁殿要怎么做,她是先已经落子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离开草原

    都进入二月了,北方的大草原那儿却依旧冷得像隆冬腊月一样,狂风大雪,寒风彻骨。

    肃王赵枢坐在帐篷里直接端着一个粗陶大海碗在喝羊肉汤,喝完放下大碗一抹脸,喊帐外的亲随道:“给孤拿水来。”

    他已经在塞北这地方呆了好一阵时间了,沿途走访慰问许多部落,连随从中都多出了百多个正当年的草原汉子。

    同时,自身的生活习性也被草原上恶劣的生存环境给改变了许多。

    他也想天天美味佳肴,干净整洁的一尘不染,可事实呢?

    赵枢不止喝汤用起了粗陶大碗来,连吃肉都习惯直接下手了。至于个人卫生,看看他脸上的大胡子,还有胡子上沾染的油星,一切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也很无奈!

    宋人不是野人,尤其是上流人物,没人拿一把脸面胡当美丽。可是草原上的风雪教他体会到了一把胡子的作用有多么大。

    虽然那更多是心理作用吧?

    但赵枢真的觉得胡子挺能防寒防冻的。

    他在草原上当吉祥物,行走在一个个部族中,自然不可能只在帐篷里跟部族头人喝酒吃肉,那必须在外面,在各部牧民的眼前登台亮相才是。

    慰问难民的时候不能把自己的架子摆得太高,这点不需要随从人员的提醒,赵枢就清楚。

    他很明白自己的草原之行的意义是什么,那就是秀存在感的,那就是唰声望的。

    表现的亲民一些是理所当然。

    可这么一来他真的很吃苦啊,大草原上的寒风吹在脸上真的跟刀割一样,还有那一丝丝的寒风顺着缝隙直往脖子、袖筒里钻,也都跟针扎的一样。

    他就是天天抹着油,也觉得自己的脸都不是脸了。

    所以,胡子好啊,大胡子,脸面胡,更好。

    他不可能带着围脖去跟牧民们讲话说话,有了胡子,赵枢就总觉得自己脸皮更暖和了点。

    巴木尔是个鞑靼人,虽然看脸的话年纪不大,但论起武勇来却是赵枢亲卫中少有的好手。

    他正在帐篷外的篝火边上跟其他人一起围着篝火吃羊肉,听到帐篷里肃王叫唤,人还有些懵懂,因为他几乎不会说汉话。错不是他所在部落的族长直接将他送给了赵枢,他现在保不准还在自己的破包帐里忍饥挨饿呢。但他旁边的人听得懂啊,一个个赶紧丢下了手中的烤肉,几个人端盆的端盆,拿毛巾皂角的拿毛巾皂角,提水壶的提水壶,最后只剩下巴木尔领着一桶冷水。

    赵枢这几个月里蓄了一把胡子,他能够在胡子上抹油,让人把胡子打理的光顺亮滑,还隐隐能挡风,但他绝对接受不了满脸的油星。

    这段日子他见过的草原部族头人们,那不止胡子油乎乎的,连身上的着装都冒着一层油光,身上更是有着一股遮不住的膻腥气。

    赵枢若不是知道自己的最终目的,若不是清楚自己就是要为龙椅上的老九卖力卖命,好求一个更好的将来,他才不愿意在这儿受苦受累呢。

    “这些苦这些累都是为了自己的将来啊。”赵枢每每要受不住的时候都会这么的安慰自己。

    就跟那老九坐上龙椅一样,他当初不也是亲上战场,亲身犯险而得来的大好河山呢?

    你要得到就必须有付出。

    除非是想丢掉眼前的大好时机,继续在汴京城里当空头王爷。

    赵枢才不愿意呢。

    他前面的老二、老四都早殇,虽然排行是老五,实则就是老三。而老大赵桓和老二赵楷,或是因为先前退位时老九做下的许诺,或是因为老头子的偏心——老头子一直都偏心赵楷,现在是都已经有了出路,就轮到他了,赵枢可不愿意把这个好兆头给断送了,他绝对不想被衬托的那么不堪。

    一群人端盆提水的进了帐篷,一个不怎么大的行军帐。

    赵枢用热水沓了沓脸后就舒服的靠在椅子上不动,为首之人非常自觉拿过毛巾就给他围上,再从腰间拔出一把极其锋锐的匕首,小心的为赵枢剃起了胡须。

    明天就能赶到磨古斯部了,那儿临近滦河,位于前辽中京道与上京道的边境,赵枢回到这里,就也意味着要打道回府,离开草原了。

    磨古斯部放的有赵枢前来草原时候乘坐的大型冰爬,或者说那就是一个冰车,他之前就是在北安州坐着冰车,沿着被封冻滦河,一路走走停停的来到磨古斯部落,然后从这里再转向北方的。

    而现在比来到时候更美的是,赵枢已经不用在滦河沿河各部落牧民跟前刷存在感了,他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待在以冰车为核心的营地中,等着各部头人前来觐见就是了。

    赵枢这才想着刮胡子,恢复本来面目。

    马上就要回到汉地了,他要真敢像个叫花子似,那可就不合适了。

    巴木尔在赵枢身边的地位并不高,但再是不高,他也是赵枢身边的亲随。在赵枢手下那百多个草原汉子中有着一番不一样的威信。

    下了差遣,今天巴木尔少见的没去寻翻译或向导学汉话,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座与赵枢的行军帐大小仿佛的帐篷,但这里却住了整整二十人。

    巴木尔躺在自己的床铺上,两眼直愣愣的看着帐顶。赵枢刮胡子的举动告诉他,“他,真的很快就要离开草原了……”

    反常的举动引得同处一帐的其他人纷纷侧目,最后一个与巴木尔关系最亲厚的汉子问他:“巴木尔,怎么了?难道被贵人训斥了?”

    巴木尔在这些草原汉子中的威信并非全部建立在他是赵枢亲随这一身份上的,在取得赵枢亲随这一身份之前,巴木尔可是把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揍过一遍的。

    巴木尔的威信那是用拳脚和弓马给打出来的。在这个帐篷里,他的威信是很高的。

    听了这问话,所有人都不加遮掩的把目光投了过来。

    “我就是个侍卫,哪里能犯了贵人?”

    “唉……,你们不知道,咱们啊,就快要离开草原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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