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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汉风雄烈     五千年来谁著史txt下载     五千年来谁著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九章 出榆关

    内部的一些事儿并不能耽搁赵宋大军半日的步脚。当三月来临的时候,二十万步骑大军从榆关杀出,向着锦西走廊奔去。

    这是一次宋金之间硬碰硬的冲撞。

    女真人早早在润州、迁州等地布置下了重兵,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与赵宋之间的恩怨有多么的沉重。

    先前在燕云,在河北,在汴梁城下,他们给宋人留下的伤害和耻辱,赵宋又不是传说中的七秒金鱼,岂会转眼就忘了?

    偏偏西北的党项人已经扑街,契丹又被他们给打灭了,这赵宋身边的敌人可不就只剩下他们女真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是赵宋的老祖宗留下的一句话,接下来宋人的兵锋必然就轮到女真了。

    因为现在宋人才是强者。

    强者不可辱,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谛。

    而大金就是几年前侮辱赵宋最狠的哪一个。

    为了抗拒南方的威胁,几年时间里,女真暗中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精力,废了多少心血,从赵宋那弄来了多少的药粉配方,进行了多少次的实验,但得出的结果却无不比之宋人的火器差之甚远。

    虽然大金始终没有放弃研究火器,但他们中的高层人物们却都心知肚明,想要在短时间里就在火器方面追赶赵宋,那是不可能的了。

    这就叫女真人在即将开始的宋金战争中,先天上就处在一劣势中。亦让一个个女真贵人们想到了靖康年间的中原之战,以及少后的燕云之战。

    可不愿意再重蹈覆辙的他们,早在退出榆关之处,就调集劳力加固润州、迁州和走廊北端的锦州等地,加厚加高城墙,修筑瓮城,修筑内城内堡……

    被金人重点打造的几座城池,那可不是说笑的,因为这直接关系到他们的生死。

    大金国能不能真的在辽东渤海故地站稳脚,一切就还要看他们这次能不能把赵宋挡在辽西走廊,甚至是能不能把之打回中原。

    而现在,如若狂风巨浪一般的宋军洪流,已然摧打了过来。

    ……

    杨再兴微微带正马头,看着前方的女真骑兵,脸色严峻。

    对手可不是废物,这些白山黑水里爬出来的女真野人,一个个都悍勇的很。杨再兴固然没有与女真人真正的交过手,但他爹杨邦乂再只是一个芝麻小官,那也是官宦人家,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女真人身体强健,爱使用铁骨朵、狼牙棒等重型兵器,军纪严明,人人悍不畏死。当日大军南下中原时候,朝廷布置在河北与中原的数十万大军,直若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战斗力更胜过党项人一大截。

    这是女真人用自己的拳头结结实实的打下的‘功绩’。

    但对于杨再兴来说,对于宋军的骑兵而言,于野战之中将女真人的马军击败,乃至碾碎,却是这对金之战的一大前提。

    不能做到这点,宋军就很可能会在东北战场上陷入泥潭。

    偌大的东北之地,女真人的骑兵若还能接着抖威风,那宋军的头疼日子就要无限延长了。

    “哔哔哔,哔哔哔……”

    号角吹出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队伍,杨再兴背后的五百骑兵开始整顿起了队列,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排成长长的十列,每排五十骑上下。

    精光耀日,长枪、马刀,无不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杨再兴来到阵前十步,看着对面列阵的女真骑兵,眼中一片冷静。对面的女真骑兵可远没有宋军列队的整齐,毕竟他们是专门练过的。

    赵构并没有把近代骑兵的规则往宋军的头上去按,因为他对那东西了解也很少,唯一的要求就是在马军对冲时候,规定骑兵群必须尽可能的密集。

    或许,后者的训练因为这一要求就已经在向着近代化骑兵转变呢。赵构不管这个。他只要战斗力!

    杨再兴挺起手中的铁枪,身后一面营旗在“呼呼~”的作响,看着对面女真人的阵列,眉头皱了下,下令道:“全体都有,准备——”

    这是他第一次跟女真人见仗啊。对比跟党项人在西北荒漠里的一场场拼杀,他现在对女真人还有一缕不确定,还抱着极大的警惕。

    因为宋军对党项本就没有心理劣势,等到杨再兴上阵时候,西夏王国更已经宣告灭亡,只剩下一下个残余还在隔壁沙漠出没。那宋军是妥妥的心理优势啊。

    但眼下的女真人却是不同。

    王渊督导的大军虽已经把润州团团围住,但想要拿下润州,却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因为这座城池里有两万多金兵,不止外城墙极厚,就是城内都有内城和一座座堡垒。

    宋军能用药粉把城墙给掀翻,但打破了外城后呢?到处是街垒和城堡的城区,谈何容易拿下?

    整个润州,还有稍后的迁州,以及北端的锦州,在几年的时间里都已经被金人给要塞化了。

    宋军根本就没对润州大打出手,甭管二十万步骑出榆关,多么的气势汹汹。实则王渊带引着大军杀到润州城下之后,那第一做的事情就是建立封锁线,而不是对着润州城池‘狂轰滥炸’。

    就像当年金人对付太原城时用的锁城法一样,现在宋军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要一应工事建成,宋军只需要在城下留驻一两万军兵,就足可叫城内的金人无可奈何。这就跟金人当初只以少量军兵看住太原城,而后大举军兵继续向南一样。

    当你实力不够的时候,锁城法对付坚城守军,那完全是久困城下,自败兵锋。就如乾隆时候的黑水营之围一样的。可当你的实力要是足够强大的时候,那锁城法就是一剂叫你能迅速摆脱如润州这种硬骨头的大好法门。

    宋军足足有二十万步骑呢,就算润州、迁州和锦州等地分散相当一部分军兵,那也依旧可利用余下的十几万人继续直捣黄龙。甚至还能继续从中原调配兵马增援……

    锁城法虽然叫宋金双方都‘损失惨重’,但对比没了西部威胁的赵宋来,女真人的兵力显然很有限。

    更不用说金军的序列中,真正的女真人只占了其中的一部分,还有大批的渤海人、辽东汉儿在。当金人势如破竹的时候,强者自然就得到了弱者的依附。可是当女真人每况愈下的时候呢?那些渤海人和辽东汉儿还会乖乖为之效力效死么?

    这般做的后果,对于赵宋的灭金大计,根本毫无阻碍。

    至于润州等地又要如何解决,他们不投降就一直围着又能废多大力气?女真金国都亡了,他们还要铁了心顽抗,那就叫他们去死好了。

    “杀——”杨再兴大叫。

第四百六十章 狼烟起

    几百骑规模的小股厮杀,不需要有什么后备队、预备军的,那整就是一波流。

    敌人在哪里,敌人有多少,全一目了然。要不怎么说是遭遇战呢?

    眼下这战场,地势平坦开阔,除了一条小河外,连大片的树林都没有,绝对是个开打的好地方。

    当然,你要是觉得不是对手,或是不愿意跟敌人硬拼,这周边地域广阔还有大把的余地可供你回旋。

    但现在遭遇的宋金双方将士显然没有掉头跑路的打算。

    “杀——”

    宋军都硬起了腰板,金兵这儿,为首的一名金环谋克,那更是没有后退的道理。

    他手下有百多名真女真,一个个都赛过熊罴山君,外加二百余名渤海人和辽东汉儿。如此力量,放在当初南下中原时候,几千人的宋军队伍,他都能一举冲散撞碎了。现在面临着仅仅四五百人的宋骑,焉会退却?

    “杀啊——”

    两股各不相让的铁流,转眼就开启了一场针尖对麦芒的生死大碰撞。

    战马迎头撞到七荤八素,大刀重斧与铁骨朵狼牙棒打的血肉横飞。

    血肉与刀枪的碰撞,就仿佛是西瓜与石头的磕碰一样,不管是宋军还是金军,全都在使劲挥洒鲜血。

    两边交错而过,然后两股洪流迅速调转马头,接着开始了第二波冲锋。

    只要不是双边战力悬殊,骑兵交锋,那就不可能出现一次对冲就K对手的戏码。好歹也是几百骑规模的拼杀,一次冲撞,伤害纵然不小,却也在两边的容忍范围。故都没叫两边人罢手。金人隐隐被劈作两半的队列迅速的合为一股。

    号声再度响起,不需任何战前动员,宋军上下齐齐催动了战马。杨再兴依旧冲在全军的最前方,但金人的主将却已经在后者的队列中消失了。

    冲锋陷阵,斩将夺旗,乃是猛将兄们最高的荣誉之一,杨再兴早就把目标对准了金环谋克。只是适才的一回合,他仅来得及斩杀那谋克,却没顾得上那军旗给打断了。

    “杀!!”

    双方的距离迅速缩短,两军骑兵阵中爆出嘶声力竭的吼叫。

    “轰!”

    两股马群,两股洪流迎面对撞在一起。无数折断的枪杆,伴随着人马碰撞连绵不绝的惨叫,响彻在人们耳旁。

    刀锋枪刃与甲衣硬铁的碰撞、摩擦,尖厉的声音灌入耳中让人好不酸爽,避让不及的马匹互相撞的骨头碎裂,倒在地上哀鸣不已。还有敌我士兵发出的哀嚎声。

    一个渤海蒲辇高声叫吼着,引三四十骑,向杨再兴直冲撞来。可换来的却只是杨再兴的随手一枪。

    仿佛是流星激射,枪头直没入那人咽喉,粗壮的脖颈都整个被切断。

    冷兵器时代的厮杀当中,猛将兄的作用就是这么大。他们的武勇,不只能激发己军将士的士气,打压对手军兵的气焰,更能踏阵破敌,作为一把无所不断的宝刃所向披靡。

    杨再兴就是如此。

    一个个敌军被他掉落马下,特别是那些领军的人,不管是狼牙棒还是铁骨朵,撞到他手里,全都挡不住一回合。

    一次、两次、三次,这对金军士气的打击很大。

    一手持枪,一手握着条铁鞭,其上犹自滴淌着鲜血与淡黄色的脑浆。那是刚才一个照面里,他用鞭敲碎了俩人脑壳。

    血溅衣甲,杨再兴一脸兴奋。对于他言,如此的战场上才是他人生的真谛。否则真白瞎了他一身绝冠三军的好武艺。

    枪似游龙,寒光飞星。当面的女真人、渤海人乃至辽东汉儿,就没一个能在他枪下走过一个照面的,都是迎枪而落,每一个人脖颈处都多出一粗大的枪眼。

    可乱军当中,刀枪乱交,所以他也拿铁鞭旁身。拨挑遮打,都是少不了的。透阵而出时,再是一鞭扫碎了一颗头颅。

    金人再也撑不住了。

    四百人不到的队伍,三次冲撞后已经折损一半,更先后折掉了女真、渤海两个领兵谋克和多位军中的勇士,连大旗都被人家给打断了,金兵如此情况下要还能鼓起勇气来拼杀,那真就小母牛练倒立——牛B冲天了。

    “撤,撤……”仅剩下的汉人谋克头盔不知道何时掉落的,伏在马鞍上,整个人如是一只仓狂而逃的兔子,背后就有一群大灰狼在追。

    反观宋军呢,将士死伤也是不低,但却人人士气如虹。

    因为这沙场争锋,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儿,本就是赢者通吃的事儿。

    现在宋军付出了这么大的伤亡,好不容易把金人打的大败而逃,不趁机追上去大咬一口,那岂不是白努力了么?

    ……

    海阳集,乃润州和迁州之间的一处集镇。往日时候,这里的人烟不说密集,却还是有一些个的。女真人的国都依旧在会宁府,地理上相当靠北的,因为那会宁府的上京城所在已经在冰城左右了。

    这苦寒的关外之地,那是得到了女真人的精心经营的。

    海阳集在辽国时候就以商贸文明,但辽金战火把那一切都彻底摧毁,现在的海阳集那是战火在辽西走廊平息之后,才得以复兴的。

    虽然比不得昔日的海阳集热闹,可看着也算个小镇集。数十个商铺汇集于一条大街两旁,如此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但是今天的海阳集里却再看不到一个商人了。

    战端一起,别说是这儿的商人,就连百姓们都纷纷逃离。

    上万女真步骑正缓缓南来,刀枪如林,精甲如城,战骑也呼啸往来。

    广袤的平原上,来势汹汹而来的金军精锐将士们,士气如虹,斗志高涨。

    为首的完颜银可术非常自信于润州城的‘坚不可摧’。宋军休说是二十万步骑大军,那就是二百万步骑大军,也没可能立马拿下润州。

    所以,完颜银可术纵然知道自己手下的这些兵,正面厮杀根本非是宋军的敌手,他却也敢挥兵南下。

    因为他部就是一个鱼饵,一个来钓宋军上钩的鱼饵。

    作为一个大脑非常清晰的皇帝,吴乞买十分重视宋军的情报收集,赵宋五军都督府下究竟有多少兵,女真高层十分清楚。

    赵宋手中又究竟有多少马军,他们也一清二楚。

    知道正面厮杀、野战不是宋军对手的女真人,十分了解敌人的弱点在哪儿,也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优势在那里。

    已经把党项给吃下的赵宋,大批军马的入手,直接弥补了其军的一大短板。

    就在党项人扑街的这一年里,宋军的马军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着,上十万人的马军,还都是人手双马、三马的马军,这对先前的宋军言,完全是天方夜谭。但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真的了。

    宋军的马军数量已经超过的金人,他们的战马也半点不弱女真,他们的兵甲更不会弱于继承了辽人家底的大金国。

    与金国的精锐马军相比,宋军骑兵唯一的缺陷就是马兵的战斗素质。

    赵宋可以弄来大批的战马和质地极高的马甲兵器,却不能用钱买来那些新兵蛋子们的战斗经验和战斗素养。骑兵也是个技术兵种,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操练、磨砺才行。

    这是赵宋马军最大的缺陷,也是金军骑兵最大的优势。

    如此的,用一个鱼饵来引诱宋军马兵突进,然后就在狭窄的辽西走廊中一举击败他们。

    当然,宋军也有可能按兵不动,那样银术可部就是骚扰为主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众军随俺来战

    银术可一脸的镇定。眼下的任务算不上危险,所需要担忧的只是敌人上钩之后,他要如何才能在宋军骑兵的追击下尽可能的保存下实力。

    但他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问题,断尾求生的把戏,任何一个军人都会玩的。而身为鱼饵,他也只能通过这个古老的法子来调动宋军了。

    要是一切都顺利,这一战,金兵便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却能把宋人辛苦建立起的马军力量给一举打残打垮。

    得到了党项遗产的赵宋,虽然拉起了十来万马军,但除去分布在西北和燕云的骑兵外,再扣除一些没啥战斗力的部队,如今随军出榆关的五六万骑兵,那已然是宋军全部的精锐了。

    金军的目的就是这些赵宋的精锐骑兵,只要能一举摧垮他们,叫金军付出再惨痛的代价都是值得的。因为对比他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更加重要的是对宋军的打击。

    在这场战争里,骑兵可不止是宋军的一条腿这么简单,他们更是宋军夺取广阔地盘的急先锋。

    关外那么大的地盘,没有骑兵怎么能成?

    只靠着步兵的两条腿,走到大雪飘落的时候,都不见得能望见混同江。

    只有骑兵,只有机动能力远胜过步兵的骑兵,才能迅速占领下金人退却后的辽阔地盘。

    早在去年时候,对女真作战的策略就已经被赵宋高层给敲定,利用步军正面击败金军的抵抗,然后以骑兵迅速侵占金人退去后遗留的土地。

    现在金人把目标对准了赵宋马军,也是看准了步军行进缓慢的缺陷,辽阔的辽东关外可不是小小的燕云十六州。赵宋大军只要没马军助阵,那就等于为女真夺取极大极大的战略优势了。

    没有了大规模的骑兵助阵,只要步军而行,汉人想要拿下整个辽东及渤海故地,那是痴心妄想!

    完颜银术可心中再次坚定了金军的策略。

    这可是金国诸多高层们的智慧汇总在一起的结晶啊。

    在银术可心中,那也是金国唯一可行的线路。

    真的死拼硬打,他们真不是赵宋的对手啊。虽然这样的厮杀,只能解金人一时之忧,而不能解万世之愁,可能缓一时是一时吧。

    现在宋人势强,女真势弱,只能如此。

    就跟当初女真第一次南下之后,赵宋朝堂内有人叫说着要立刻整兵备武,以防备金人二次南下。但更多的人却把希望寄托在金人能遵守信诺上。

    这就等于是把主动权完全教给了金人。

    而现在呢?金人就也只能把主动权完全付于赵宋,祈祷着宋人经历了一次大败后,不要头铁的继续杀来第二回了。

    银术可的美梦做的真的是一个美啊。

    这时,一声急叫猛地传入他的耳中!抬头看,就见不远处王鑫正疯狂的鞭打着战马冲来。

    作为辽东汉儿大将王伯龙的侄子,王鑫虽仅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谋克,但在银术可军中好歹还有些知名度。

    在他直奔银术可之前,王鑫先就撞上了韩庆和。或者说是撞上了韩庆和带领的游骑。

    韩庆和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知道王鑫之前的任务,更清楚那支队伍里的主将根本就不是他。现在王鑫带着背后的一些个骑兵奔跑过来,一个个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的,一看就知道是吃了大败仗。

    早在王鑫望见银术可之前,韩庆和先就已经带引着大群的骑兵迎了上去,卷起漫天尘土!因为王鑫部的屁股后头,大片穿着火红军袍的马军正紧追不舍。

    韩庆和,这是一个很多人都感到陌生的名字,可要提及他的儿子韩常,怕是很多人就都知道了。

    这韩庆和在契丹是世代官宦之家,可在女真攻辽之中选择了投降,稍后率辽东汉儿军屡立战功,每战必为前锋。被阿骨打授予了猛安一职。

    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清楚的知道在宋金交锋的这场大战里,谁个才是真正的占优一方!

    然而韩庆和却选择了为女真奋战到底,原因就在于韩常,这个韩家的麒麟儿早在靖康元年时候,就死在了赵构的手中。准确的说是死在了被赵构驱使的岳飞手中。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韩庆和望见宋军火红的衣甲旗帜后,双目猩红,爆喝道:“贼子好胆。”就直挥军掩杀过来。

    杨再兴可不是不知后退的铁头娃,看到金人马军大举杀来,那是立刻就调转马头,往来路奔去。

    三百多宋军骑兵背后被上千金军马军追赶着,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岳飞的耳朵里。

    去年人还在大西北的岳飞,现如今已经是二十万步骑宋军中的一员大将了。为军中的马军左副都统,麾下精骑上万。作为大军前锋,岳飞部的职责十分简单,那就是侦查。

    搞清楚金人兵马的动向,同时遮蔽金人的探骑。

    某种意义上,岳飞这上万马军就是一支数量巨大的踏白队。

    岳鹏举没有留在大后方听汇报的习惯,虽然身份已经不同,他已经无需在冲锋陷阵的跑在最前面,但披坚执锐的习惯还是少不了的。

    杨再兴引兵追杀去的时候,就已经留下人向后方禀告了。岳飞听了消息,立刻就率手下的军兵赶来,现在看果是没白费功夫。

    但敌情不明,众人很是狐疑。对面的敌人要是多大数千骑,他们这般冲上去了,岂不是坐蜡?

    “将军,金虏来数不明,咱们不若暂且退去?”边上有人问道。

    岳飞紧盯着前方,一双眼睛越发亮起来,朗声笑道:“如何要退去了。此时冲上前去,杀金贼一个措手不及,岂不痛快?”

    敌弱我强,这个时候就是只拼消耗,那都是赵宋赚的。岳飞为军中大将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次征伐,宋军高层最害怕的是碰不到金人的兵马,而不是撞到金人兵马后吃了败仗。

    一众人全都默不作声,倒不是惧死,而是因为死的怕有不值。然岳飞在军中威望深隆,又是长官,决意厮杀,当兵的怎敢聒噪?

    “兄弟们勿忧,我军背后还有大队人马,某已经使人传唤。金贼便再是人多,我军也不若他们。尔等只管随俺厮杀就是。”语至此处,他抬头向北方望去,那里广袤的平原上,马蹄声已经震响如雷鸣,升腾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雷霆滚动的马蹄声由北而南,日渐亲近来。

    风中隐约传来嘈杂之声。有那目力上佳的,踏在马背上,已经能看到前方有一条黑线涌来。仿佛是决堤的洪流。

    岳飞大叫一声:“与其等贼来攻我,何如我去攻贼!众军随俺来战。”言语落下就策马引军,往北来的马队迎头撞去。

第四百六十二章 压箱底的宝贝

    东北已经开打,汴梁城里的赵构却并未把过多的目光放在战场上。

    因为他觉得这场仗自己根本就输不了。

    在内廷照办处里,他已经视察了多项军工要务,包括还未定型的第二代火绳枪和第一代燧发枪。

    身为一个穿越者,对于药粉的利用不可能永久的停留在药粉包上。开发研制真正的火器才是正途。

    然而那需要很长是时间,也需要高超的技艺。

    在铁锅也才刚刚出现的宋末时候,想要制造出可用于实战的枪管来,谈何容易?更别说把这种枪管的造价降低到可普及使用的地步。没有几年时间,赵构根本就无须去想望。

    这也就是他在穿越之初的时候根本就没去搞枪炮的最大原因。

    但即便他现如今都是皇帝了,这火枪枪管的锻炼制造工艺也依旧不成熟,这事儿说起来是一根枪管,实则呢,那是冶金工艺的大迈进。

    这东西要是搞成了,中国古典时代于冶金上的科技树,就也点到了巅峰了。

    但这显然需要一次次失败的积累,即便是不计成本的去实验,也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行。

    照办处召集的这些个大师傅,那都是国内一等一的大匠,可即便这般,到现在这工艺流程也依旧不显成熟。也就是现在的中国境内还有不少高品质铁矿,尤其是打灭了西夏后,横山区域的铁矿归了赵宋后,可是给照办处的实验小组带来了巨大的促进作用。

    前文里说了,西夏人的冷煅技术并不是牛掰,之所以成果显然,一是党项人在冷煅技艺上钻研甚深,二就是党项境内有不少品质超高的铁矿。

    任何一个对中国的冶金有了解的人都该知道后世中国铁矿的诟病所在,除了品质低外,那就是含磷过多。对比欧美、大洋洲等地的铁矿,后世中国的铁矿含铁量可能还不足对方的一半,磷含量超标是更对钢材质地有着巨大的影响。

    但现在是北宋年前,是历史上的两宋交际,在后世早就籍籍无名的横山铁矿,于眼下这个时代却相当的有知名度。

    靠着横山冶铁局出产的高品质铁锭,照办处的枪炮小组倒是造出了一批合格的枪管——能连续击射十发后还完好无损的枪管。

    但这也仅限于横山出产的铁锭,如是其他冶铁局的出产,非要千锤百炼后的精铁才可。这造价就太高昂也太费人力了。

    只是赵构对冶铁这一项,真的是了解无多。只能利用眼下世界的条件,用最大的支持,来促进冶铁技术的发展了。

    这就等于他挑选了一颗最饱满的种子,选择了一块最肥沃的土地,然后请来阳光雨露滋润着,看着、呵护着种子一点点生根发芽,然后破土而出,长成一颗不大的小树苗。但最终它能否成为一颗真正的苍天大树,那却还要经历时间的考验。

    在两种火枪的制造过程中,赵构还顺手推行了标准化。从最基本的枪管到扳机部件,还有木托等,无论是体积大小,还是重量高低,全都标准化。已经基本能做到零件替换等维修了。如此为日后的后勤器械维修工作,乃至是枪子制造速度,都有极大的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坚定了枪子的成本造价。

    “接下你们要做的就是更深度的实验。实验甲乙两种火枪的耐久度和精准度,还有它们的破甲性。”从连续不停的击发角度实验,从二十发连射后降温再接着射击方面着手实验,赵构要把摆在他眼前的火绳枪和燧发枪性能摸得更透。

    而至于精准和破甲属性,那也是衡量火枪性能的两大方面不是么?

    然除了火枪之外,照办处还有第二项产品也摆在了赵构面前,那就是新一代的马步兵护甲。靠着新研发的水力锻锤和冶金技艺,将盔甲向板甲方向靠拢,最大化的制造出一种重量和防护力均衡的新式甲衣。

    这可是很至关重要的研发课题。

    虽然板甲那东西对比火枪,完全就是被克制的落后货色。但它对比火枪来也更容易出成绩不是么?

    再说了,火枪那玩意儿便是被研发成功了,也不可能迅速的就大规模装备军队不是?

    不管是从造价,还是从保持帝国大军的持续竞争力角度出发,火枪都是宋军藏起来的一手。就跟那火炮研制一样。后者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制造工艺了,只是一直被赵构掩藏着罢了。

    赵构不愿意那么早的就把这种大杀器暴露出来,因为在眼下的世界里,配重式投石机就已经无敌了,根本用不着火炮。

    早早暴露出来,完全是给敌人追赶自己的机会。为将来赵宋的征服脚步制造障碍。

    他始终把火炮藏的严严实实,整个朝堂上都没人知道火炮的存在。

    这是他留给后人压箱底的宝贝。

    而至于为什么火炮比火枪那么快的被制造出来,其块头巨大的原因不提,青铜的延展性远较铁质好,这也是一个不能忽略的地方。

    唯一的坏处就是青铜炮的耗费太大太贵了。

    一尊青铜炮,小则数百斤,多则几千斤,大部分金属都是铜,偏中国又是一个缺铜的国度,那一门炮的耗费可是不小。

    也是因此,赵构才一边使人往吕宋发展,因为后世的吕宋铜矿很多么。而另一边他又使人往江南的饶州去。

    去饶州干嘛呢?

    自然是勘探铜矿的。因为后世中国的德兴市就在此时的饶州中啊。

    在中国要想铜矿了,德兴就是一个躲不开的名字。而作为后世的中国铜都,饶州这地方也远在李唐时期就已经有铜矿开采了。

    唐宋两朝更在此处设立了永平监,这个后世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的名字,在历史上可却是唐宋两代官营的造币中心,唐宋时期大名鼎鼎的铸钱监。及至现下,彼处一年已经可铸钱六十万贯了。

    永平监的重要矿山有两个,一个是饶州的兴利场,一个是信州的铅山场。

    但赵构相信,区区一个兴利场肯定不能把饶州的铜矿潜力给尽数开发来……

第四百六十三章 安东都护府,安东大都护府

    清晨,一路沿着虾夷地近海航行的东海水师船队终于抵达了鲸海的北部,也就是后世的鞑靼海峡。

    后世的日本称之为间宫海峡,北极熊称之为涅维尔斯科依海峡。

    说来就是库页岛和大陆之间的一块水域,过了这条南北贯通的海峡后,就是后世的萨哈林湾,然后就是鄂霍次克海。但现在这些地方已经被赵构统一命名为“北海”了!

    海面上的风很冷,海水的温度也很低,都三月末了,中原已经是春暖花开了,但在这儿还跟初春料峭一般。不过,海面的冰层倒是溶解的很彻底。

    刘子羽站在船头,一面看着参谋们绘制的海岸线图,一面打量着周遭海面。

    从进入鞑靼海峡到目的地混同江入海口,那也有一千多里海路的。

    “奴儿干城!”

    这是混同江最北端的一座城池了,始建于辽人手中,现在自归属于金人把握。算是女真把握混同江入海口周边部族的一个据点,周边的小部族年年都要向完颜女真进贡的,同时也是完颜氏捕捉胡里改人的一个前沿基地。

    因为混同江以北地区太广袤了,同时环境也太恶劣了。这儿的部族也是不安分的,就像辽人要承受草原部族的反噬一样,金人别看出自白山黑水,却也一样要被比他们更北面的部族闹腾。

    早在阿骨打还没起兵造契丹人反的时候,完颜女真就要时不时出兵讨平混同江流域不服自己的部族,而同时这也是完颜女真扩充自己实力的一种方式。

    这些被捉的野女真,那是比完颜女真更加狂野的存在。

    生死看淡,一往无前。对于那些野人们来说,女真人的‘舒坦’日子,能过一天都是赚的。而自己死了后,他们的家人乃至部族都有不少好处,这让他们更悍不畏死了。

    而地处混同江入海口区域的胡里改人,则是比野女真更靠北的部族。且在女真人的‘民族概念’中,他们与胡里改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民族。

    完颜劾里钵时期,为了解除胡里改人在背后的威胁,曾欲以姻亲之策来结胡里改人中的乌春部之欢心,结果被乌春骂做猪狗:“狗彘之子同处,岂能生育?胡里改与女直岂可为亲也?”

    然后胡里改人被完颜劾里钵耗尽毕生之心血,搞得分崩离析不能复聚,再不能成为完颜女真的威胁。

    而完颜劾里钵呢?从他继位坐上女真节度使之初,胡里改人就趁隙来攻,内外溃叛,缔交为寇。桓赧、散达、乌春、窝谋罕等胡里改诸部,每一个都是彼时的女真部落联盟要认真面对的强敌。可一年年一次次的交锋之中,桓赧、散达、乌春、窝谋罕等胡里改诸部,却逐一消失在了混同江沿岸。

    到了辽大安七年,胡里改人彻底臣服在了完颜女真的脚下,而大安八年,完颜劾里钵就挂了。那端的可以说是一生之敌了。

    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连阿骨打都挂了六七年了,三四十年的时间过去,在这等苦寒之地,三四十年那就是整整一辈人的光景。刘子羽的嘴里一直在小声嘟囔着一些部族名,这是锦衣卫好不容易才找来的一点情报,但究竟准确不准确,谁也说不准。

    他现在真的无法预料接下的时间里,自己究竟能不能把一部分胡里改人收为己用?或许胡里改人早就忘掉了自己与女真人的恩怨也说不定呢。

    如此,时间就在刘子羽的猜想中,一天天的过去。直到他看到了混同江入海口。

    第二天下午时分,两艘小型海船一前一后降下了大部分风帆,放下几艘走舸小艇测量起了河流航道的水深,虽然这混同江是众所周知的大江,可入海口这片地儿对宋军言太过陌生了。还是谨慎些好。

    刘子羽举着千里镜打望着两岸,没有发现土著出没的痕迹,倒是岸边全是密密麻麻的青松与白桦林,那高大挺拔的身姿,让人看了心生震撼。同时他还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沼泽区,刚刚泛起绿色的青草似乎直接生长在水中一样,一片片绿色与一片片水光交杂一处,一直向岸上延伸出好远,千里镜才看不到水光的反射。

    水情没的说,混同江的流量和深度绝不是眼下这个时代的船只能超越的。

    “上岸第一件事,搭帐篷、伐木、造屋、起大营,都不用我吩咐了吧?”刘子羽裹了一件皮裘大衣,穿着黑色皮履,走在混同江南松软的草地上。

    这片土地没有太大的战略意义,最多只是停个脚而已。因为这里是混同江入海口的最外沿,地势低,就好比是魔都的蒲东。不管是潮水侵蚀还是海水倒灌,亦或是丰水期的到来,较低的海拔地面所具有的安全隐患,都能证实这地儿不适合大张旗鼓的开土动工。

    混同江也是有汛期的。不管是夏季的暴雨(降雨),还是开春后的融冰融雪,乃至是气温骤降后的冰雪和冰凌,那也都是能发大水的。

    何况这混同江的入海口是一个大喇叭,真正有战略价值的不是如此地这样的喇叭口,而是内里的喇叭嘴。也就是后世的庙街所在地。

    那里无论是从地理环境还是从地理优势上讲,都能碾压现在的这块落脚地。而至于战略要素,就更是碾压了再碾压了。

    刘子羽乘船行到喇叭口的时候,第一眼就看中了北岸那片区域,大片的平原一眼望不到边际。且正卡着混同江口,绝对是一个控制混同江入海口区域的极佳之所在。

    而至于奴儿干城,那里当然也是一处好地方,但赵宋要维系对混同江下游的控制力,其战略方向与契丹人、女真人所行的陆上征服线路可有不同,走水路与海路才是最合算的法子。

    虽然这片地方一年中足有半年处在不能通航状态。但仅有的半年通航时间也足够赵宋周转经营的了。

    因为就如今的科技,外东北能被中原人觊觎的也只有这里的皮毛了。

    所谓的统治,所谓的经营,说到底都是建立在高利润上的一种简单的物资交换,或许还有对这里青壮人口的雇佣。就像赵宋对横山诸番那样。

    前者蕴含着巨大的经济利益,后者则具有一定的战略意义和政治意义。

    “不过这些都是长远考虑……”刘子羽悠然的闷下一口烈酒,整个身子立刻就变得发热来。

    自己虽然是海东总管,但未来混同江下游的管辖权是归于海东总管府还是归于安东都护府却还说不准,甚至一个不小心他这海东总管府都要归入成安东都护府的辖下。一切就看那都护府究竟只是都护府,还是会多出一个字,变成大都护府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刘子羽带领着主力队伍,根本就没有在混同江口做过多的停留,队伍便扬帆向着上游驶去。背后的据点里只留下了五六百人,其中一半人还是俘虏和劳工。都是来自虾夷地和库页岛。

    宋军在虾夷地设立了中转港,自然要与周边的虾夷人打交道。那其中自然也态度不一有好有坏,有友好的部族,有敌对的部落。

    宋军向态度友好的部族往来贸易,用粮食、盐糖、布匹、铁器等向后者换取皮毛和雇佣人手,甚至还从后者手中购买俘虏。

    这种行径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跟原时空的黑奴贸易差不多了。

    就是用利益做诱惑,诱使土著部族之间爆发战争,从而在获取奴隶和消弱土著部族实力的同时,也扩大了自身在土著部族中的影响力。

    只不过规模小了很多。虾夷人的数量也是有限的很,那被刘子羽购买的俘虏数量远不能跟史上的黑奴相比,所以宋军还出物资专门雇佣了一部分劳力。

    而至于库页岛上的土著,则更多是宋军水师船队停靠岛上时被搂草打兔子的倒霉蛋。

    就在后世的庙街所在地,一座飘扬着宋字旗号的营垒已经拔地而起。且在未来的小半年时间中,这儿的三百守军和附庸的二三百俘虏、劳工,就要全力以赴的将这个面积不大的小营垒变成一座小型的港口城市来。如此,劳动力就相当巨大了。

    上百名俘虏合着百十名宋军正卖力的在森林边缘砍伐着那些巨大的树木。那不仅是修筑城市要用到许多的木料,哪怕是简单的修造一条木质栈桥,以方便船只停泊,都需要大批的木材。

    而且冬季时候那也需要大批的燃料,在寻找不到煤矿的情况下,木材就是渡冬的必备物资。

    这个港口已经被刘子羽暂时定名为黑水港了,取自李唐时所设立的黑水都督府之意。

    刘子羽的大部队离开不过三五日的时间,留守这里的军兵就跟当地土著有了接触。现在的胡里改人,已经不存在大型的部族了,三五百人的部落都是一等一的‘强大’了,能拉出百十个正当年的丁壮,这绝对是区域一小霸。

    看到先前刘子羽部的兵马,根本头都不敢露一次,知道刘子羽军离去后,这才跟黑水港有了接触。

    三百名全副武装的精兵,这股力量在此时的混同江口区域是绝对的强大,更别说他们还有坚固的营垒可做依靠,但这些人再这么强大与先前的刘子羽军还是不能比。

    前者是完全碾压周边的胡里改部族的,但后者就给了胡里改人一种可‘对话’的感觉。

    两边人的言语完全不通。但双方的接触开始于以物换物。

    一把锋利的解腕刀就能从胡里改人手里换来一张熊皮,这贸易,绝对的暴利。

    而双方的交易一旦开启,两边的联系就迅速的紧密来。胡里改人拒绝不了宋军的铁器、盐糖,更拒绝不了宋人的烈酒。

    这些对于胡里改人而言,那都是绝对的好东西。可惜,好东西的拥有着在拥有这些让他们渴求的财富的同时,更拥有着极其强大的武力。

    胡里改人很显然没有为女真人卖命的打算,甚至不少胡里改人都不知道刘子羽他们的具体目标。

    只不过他们中也没有笨蛋,很清楚顺着混同江往上游去的刘子羽部,究竟能给女真人带来多大威胁。

    但这跟他们又有关系呢?

    这些部族的头人们现在更关心的是如何从中谋取好处。

    对于胡里改人言,皮毛这东西真心不稀罕,能用皮毛来换取生存所需要的诸多必需品,那简直是老天爷的赏赐。

    而等时间走过了半月功夫之后,当第一批补给船队抵到港口时候,黑水港这儿就已经变了大样儿了。

    港口内外,百十名守军分做数队人,正驱使着约数百名劳动力在努力修建着整个港口城镇。这些人有的在伐木、加工木材,有的在平整土地、打着土坯,有的则在修建着木屋、码头栈桥等设施,整座城镇都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近乎五月的时候,就是黑水港,气候也变得暖和起来。这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

    整个城市的建造都在以一种疾快的速度在向前进行着。

    作为补给船队的统领,刘光世好奇的看着港口里一撮正埋头苦干的劳力,这些人跟战俘和虾夷人的穿着、待遇有着明显的不同。身材普遍不高,却一个个都很敦壮结实,”这些人是?”

    只看体格,倒都是当兵的好种子。

    “刘统领,他们是附近土著,是胡里改人。”守军的指挥使听到后立刻大声答话。

    刘光世神色一喜,“这么快就收拢了胡里改人了?”如此说来,今后他在安东大都护府安身立命倒也使得。

    “算不上收拢。就是一种简单的交易。”

    守官连忙摇头,连话语都不通呢,算什么收拢呢。

    胡里改人摄于之前的刘子羽军,故而无人敢招惹黑水港,可以说是给之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

    对方小心翼翼的来接触,守官自然笑脸相迎,用手里的一些物资与他们做交易,接着在用物资来换取对方的劳动力,现在还处于一种很浅薄的交际中。

    刘光世却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能用一些少少的物资就可驱动的土著,那真的是好土著了。

    安东大都护府的第一目标就是清剿女真人,尤其是完颜女真。他先前还有些迟疑,考虑着自己究竟在安东干是不干,因为刘光世怕‘劳师无功’啊。外东北地域那么广阔,女真残余只要往深山老林里一钻,想要将之清剿干净,那真的太难了。

    但现在看,胡里改人如此好受驱使,那是不是说安东的土著都‘苦女真久矣’呢?这日后来清剿女真残余,有了这些个土著帮衬,困难度一下可就降低太多了。

    刘光世很清楚,自己现在于安东落脚,那是最好的选择了。因为这是龙椅上的那位隐隐露出的意思。

    赵构虽然对刘光世、张俊之流是没啥好感的,但在局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他也不介意把这二人再提出来溜上一溜的,万一这俩人也是人才呢。

    不求的顶级的,甚至都不求是第一流的,只要能胜任一路的兵马都总管,那都不失为一人才。

    所以,别去管职位的高低,这安东大都护府就是刘光世最好的归宿。

    他要是在这儿选择了放弃,那‘放弃’的可不是单单一职位,而是未来的前途。

    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现在放弃容易,日后就再没拾起来的机会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屁股开花

    如果是只是前程的一缕光明就能叫刘光世下定决心,那么这附带的利益,就更叫他喜上加喜了。

    “好家伙!这是虎皮,那么大张,品相还这么好!这是…熊皮?还有水獭、狐狸、紫貂,哈哈,都是好货色啊!”

    这东西放在中原,轻飘飘的就能卖出万贯钱财来,但看看如今的兑换价格,何止一本万利。

    “哈哈!买了,买了。全给俺包起来,记账,记账!”刘光世抚摸着那张保存完好的虎皮,是爱不释手,这东西在中原那是有钱都难买到。现在却轻飘飘的就落进了他手里了,哪怕他并不占公家便宜,该给钱还一分不少的给钱!

    转过头来刘光世就使劲拍着黑水港守官的肩膀称赞起来,“甚好,甚好。暂时我朝于此地的力量还比较弱小,要覆灭完颜氏,更需拉拢这些土人。”这位连名字都未出现的守官做的很好。

    黑水港慢慢的有了点轮廓,这未必就是当地土著们所乐意看到的,然而所有人却都知道这一切是都无可逆转的。新来者很快就要后来者居上,成为这片土地的王了。

    而此时溯江而上的刘子羽船队,也越发频繁的见到了人烟的影子,他们已经进入了五国部的最西端,也就是快要进入到后世的黑省境内。那些生活在混同江两岸的女真族人在发现了刘子羽军后,无不惊慌恐惧的逃散开,但消息也必然会流入高层们的耳中。

    就是再普通的女真人也知道赵宋的存在的,无论是前些年的海上会盟,还是当初的南下中原与被人打出燕云十六州,赵宋两个字早就被所有的女真人耳熟能详了。

    他们更是知道大金国与赵宋的战争,如今都已经在南面开始了,大金国的主力兵马纷纷南调,这个时候竟然有一支赵宋军队走水路杀到了剖阿里,这是要疯啊。

    剖阿里就是五国部之一,辽兴宗重熙六年,契丹人在黑省东北区域设置剖阿里国、盆奴里国、奥里米国、越里笃国五国部节度使,管理当地的女真人。那剖阿里的具体位置大致就等同老毛子的伯力!旁边就是大名鼎鼎的黑瞎子岛。

    “轰轰轰……”

    船舷装载的床弩纷纷激射开来,弩枪裹着厚厚的药粉包,射向了远方。

    剖阿里城已经聚集起来的女真男男女女,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炸得抱头逃窜。

    事实上这种大好的药粉箭,杀伤力是相当有限的,只要组织的当,根本就对守军造成不了大的损伤。可剖阿里城作为女真的大后方,根本就没甚得力人物坐镇。为首的猛安地位是不低,猛安了啊,可人已经五十出头,早几年就告别马背告别战场了。

    对于赵宋和赵构手下的新宋军,他只多是有些耳闻,从没亲身体验过。只照着老样儿的经验做着防护的猛安老汉,可不就吃了大亏?

    刘子羽趁热打铁,数十艘走舸小艇被立刻放下水面,三百来先头甲兵在猛将解元的带领下,直扑岸上杀去。

    剖阿里城墙并不高大,也没有多厚实,通体是由夯土垒砌。城头上还站着一些女真男女,中间夹杂着一些头发花白的老汉和年纪不大的少年。

    全民皆兵的女真人,不分男女老弱,必要时候都能拉上战场。只不过看起来他们的士气都不甚高昂、武备也很差劲。这样一种临战状态,让为首的解元看得直摇头的同时也禁不住欣喜,也许战斗会很轻松?也许城池的陷落只在顷刻之间?

    在解元等人登岸的时候,刘子羽也在准备着后续事。

    三百多人的队伍只是一个前提,背后还有大部队呢。哪怕对面那座低矮的土城里的抵抗力量,也顶多就三二百人。

    刘子羽给进攻部队下了一个很明确的军令,那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击,一举击破女真人的抵抗。

    一定不能给女真人逃窜和焚烧物资的机会。

    这些个女真人在刘子羽的眼中,那已经是军中的劳力了。何况此时不把他们一举端掉,还要等日后再举兵反复围剿么?

    再则,这城中的粮食物资,一切的一切,也都是刘子羽军所急需的。

    船艉楼上,刘子羽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他也不能确保解元能不能完成任务。不过现在看来情况要比自己之前的估计还要乐观很多,这些女真人已经完全没有勇气在城外战斗了!

    药粉的威力还是不弱的。

    剖阿里聚集的女真人,他们中有些人已经逃跑了,有些人则龟缩进了城内,妄想依靠城池进行顽抗。

    反正没有表现出要豁出命来跟进攻部队死磕的架势,表现的都有些不像刘子羽心目中的女真人了。

    当初在真定在东京,女真人的悍不畏死,他是亲身经历的。

    不过刘子羽想到眼前的女真人都是些老弱妇孺之流,就也释然了,也真的叫他高兴的想笑。

    出于对女真人战斗力的高看,他本还想着自己要一路浴血拼杀的奔向会宁府呢。可现在看似乎有些估量错误了,这一任务绝对比他想的要好做许多。

    上百名宋军持着神臂弓向前。在靠近城墙之后,这些个人将锋利的弩箭一一射向了城头。

    并没有进行齐射,而只是做着自由射击。

    神臂弓手的挑选本就严格,哪怕是赵构穿越之前,可以说每一名神臂弓手都是一等一的射手。只是之前先前的宋军太烂了,这些神臂弓手们整日里玩着花样花架,外表看着‘粗壮’,脚下却没扎根,就跟海边的沙堡一样,海浪一拍就倒。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被严格作训调校的神臂弓手们,一个个沉稳的逼到城墙一百步的距离处,然后开始了精准的点射。可女真人的强弓重箭,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却根本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一些躲避不及的女真人惨叫着从城头上摔了下来,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剩下的人也吓得“一哄而散”,躲在墙后不敢露头来,这些猎人弓手的韧性绝对坚强,但他们同样也怕死。

    实在是太可怕了,一支支箭矢不是直插喉咙,就是正中面门等要害部位,让人看了就心生胆寒之意。

    看到神臂弓手已经彻底压制了城头上的女真人后,解元大喜过望。直接就招呼来云梯,又挑选了三二十精干的先登猛士,就准备攀云梯直接夺城。

    “啪嗒!啪嗒”四五架带着倒钩的云梯搭在城头,解元亲自带队,三二十名身着铁甲,手执短斧鞭锤的宋军勇士分散开后,挨个爬了上去。而他们的背后则是上百名神臂弓手们在小心警惕着,还有一个个手挽强弓的宋军弓兵,也在警惕地看着城头。

    当解元第一个跳上城头后,女真人的二度抵抗终于到来了。三杆长矛戳向他的胸腹,脚才刚刚落地的解元,身子都还没直起来先就陷入了困境。

    但这对比着被两杆长矛插中腰腹,人都没翻上城头,先就惨叫着跌下来到另一名宋军,可就强多了。

    解元手中的短斧圆盾疾挥,刺来的长矛还没近身就被他磕到了左侧,然后人大步向前,斧头一扫,两个女真人的头颅就飞了起来。

    露头的女真人甭管是不是建功了,全都倒了血霉,在神臂弓手和步弓手的连环伺候下,就没谁得好!

    这大大减轻了解元等先登将士的压力,而等到大批的军兵涌上城头之后,剖阿里城的女真人发一声喊后便一哄而散,城头非常轻易地就易手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小儿辈

    越来越多的宋军杀入了剖阿里,江面上的船队间发出了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这场烈度很低的战争结束,城池彻底被宋军占据。

    整场战斗耗时还不到半个时辰,伤亡甚至只有三四十余,端地是轻松无比。

    更关键的是,这场低烈度的战斗不止是造成的宋军伤亡小,就是女真人都被俘虏了不少,而且城市也没遭受什么破坏,基本完整地保存了下来,这对于志在夺取人口、牲畜与粮食的宋军来说,真的是再理想不过了。

    太阳偏西落下了山。外面天色已经大黑,但剖阿里城内却灯火通明。

    刘子羽、薛广、王善等军中将领一齐坐在城内的城主府里,正在商量下一步的行止。

    剖阿里是女真人在混同江下游挺出名的一座城市,所谓的五国部节度使,剖阿里就是五国之一。

    哪怕城主府看起来不大,房屋很少,建造得也很简陋,整个说来都比不上中原的一个大镇子。但所有人都知道,随着这一战的开始,他们是正式的进入了女真人的有效掌控区域了。

    纵使现在的金国皇帝吴乞买身体不是很健康,其五弟,也就是他爹完颜劾里钵的嫡五子,完颜阿骨打与吴乞买的同母弟,女真人的忽鲁勃极烈——完颜斜也刚刚‘英年早逝’,打破了女真内部薄弱的政治平衡,叫女真的内部乱成了一片。

    ——储位空悬,那就仿佛是世界上最诱人的花朵,引得女真内部分裂成汉化改革与保守两大派,相互撕逼,闹得十分精彩。

    但刘子羽、薛广、王善等人也相信,女真人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步步逼近会宁府,去直捣黄龙的。哪怕女真内部未平,哪怕女真的主力已经被调去了辽东。

    之前两月的航程中,刘子羽这队人马遭遇的抵抗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但从剖阿里开始,他们才要经历真正的考验。

    “因为刚进城,很多物资没来得及统计,目前还不知道城内到底有多少我们所需的物资。不过整个剖阿里都已经被我军牢牢掌控。城内的反抗力量已经被完全肃清,只剩下潜逃回家的人丁还有待处理。”

    孔彦舟向刘子羽、薛广、王善一正两副三位主官汇报着。作为岳飞的老乡,作为一个早岳飞一年就已出头的军将,京东西路兵马钤辖的职位可一点都不低啊。然而在赵构崛起的时候,岳飞为之披坚执锐的冲锋陷阵,可孔彦舟却跟着西道都总管知河南府王襄不战而逃,甚至还趁乱拉着队伍重新当起了匪寇。

    要不是这厮乖觉,早早向赵构献上了膝盖,河北大军南下时候他更直接竖起了反旗,充当了南下大军的一路先锋,他早被秋后算账了。就跟那被砍了脑袋的王襄一样,在赵构心目当中,这些个贪生怕死之辈都是死不足惜的。

    眼下孔彦舟在刘子羽手下做一军都指挥使,职位远不能跟当年相比,可他运气好,当初海东总管府初组建时候,那是稀罕僻地的,根本没人愿意来。他却甘愿赶赴海外,只为能坐上都指挥使的位置。可现在海东总管府在这灭金之战中担负了重任,他也跟着攀上了“灭金”这艘大船。

    但这点事儿根本不是这场军议的重心。

    “总管相公,正所谓兵贵神速。依俺之见,我军就当加快速度,摆出一副直奔会宁府去的架势。看那吴乞买,是将队伍往自家老巢汇集,还是分散在这千里沿江。”薛广狞声笑着。

    当初赵构还没横空出世时候,金人铁骑纵横中原,与今日的一幕可不就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那时候的东京朝堂也是陷入两难,既怕都城有险,又惧地方糜烂。就是赵野那厮,为甚在应对金人入侵时表现的如此不堪?一大原因就是怕老巢大名府有失。

    那样的话,甭管他是不是增援东京城了,赵野自己都得不了好。

    因为大名府是朝廷在河北的重镇,储备了大量的军需钱粮不说,只说政治地位,较之真定府都尤高一筹,大名府可是朝廷的北都啊。

    而东京城呢?内有数万守军,还有朝堂上的诸多执宰相公,外又有不止一路援军,解东京城之危的功劳岂能放在赵野一人的头上?

    如此的,他挥军来救东京城,于个人的政治利益和得失之上,就绝对的是得不偿失。

    现在一样的困难也丢给了吴乞买。是会宁府上京城重要呢,还是沿江的腹心之地重要呢?就看吴乞买的选择了。

    “金虏国弱力薄,其主力皆在辽东,混同江沿线本就只剩下老弱妇孺,空虚之极。今我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猛地席卷而至,兵锋直指会宁府,吴乞买震惊之下必会收缩兵力,全力固守上京城。他乃一国帝王也,岂会弃国都不顾,转而节节分兵驻守江两岸,这不是舍本取末呢?而只要金人死守上京城,以其之气力,已是全力以赴了,哪里还有余力顾得下沿江的千里之地?”

    王善是匪寇出身,但人家跪的早,现在于军中也是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了。然也正是因自己匪寇的出身,他便尤其的重视自己的言行举止,唯恐言语粗鲁被人看轻了去。是一切都向着刘正彦等将门子弟看起,尤其是在真定做守门官的那阵儿。

    但几年时间的努力,王善也的确成长不说,别的不说,就眼下这番话,看人家成语用了几个?

    “俺就觉得,合该放下几股兵马,一股无须多少,只三五百人就足以横行大江两岸。此一是可搅的地方不得安稳,乱吴乞买军之军心;二是肃清女真地方,以免日后生祸。”

    女真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打破了部族大联盟结构,但这绝对灭杀不了人之骨肉亲情。没人会在家乡父母亲人受苦受难的时候,还能一心一意的为他人效死。

    这混同江两岸一旦大乱,消息传入上京城了,怕吴乞买汇集来的女真战士,立刻就会人心大乱,士气陡然低靡。

    如此可就为刘子羽他们拿下上京城创造大好条件了。

    “甚至这地方上一起乱,那吴乞买能不能连召集足够的军兵守卫上京城都难说!”

    王善绝对自己绝对可以胜任‘清肃女真地方’的任务的。

    都做过土匪强盗,孔彦舟比起他王善来,那就是小儿辈。

第四百六十七章 风气在变(元旦快乐!)

    2020啊,你咋来的那么快呢?

    ……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汉道昌……”

    随着辽东捷报一封封的传入汴京,整个中原都仿佛洋溢起一股军中男儿的热血。这就是战争的激励,比之苍白的文章口号来,诱惑力高涨的太多太多。

    便就是繁华的汴京城内的勾栏瓦肆,这些日子里也响起了铿锵有力的边塞曲,而少了很多缠绵反侧的靡靡之音。

    书生也有英雄气嘛!

    他们在赵构这样一位尚武的皇帝手下讨生活,士大夫们便是依旧蔑视武人,面上也要做好样子不是?

    加之,一样水养百样人。读书人基数那么多,什么人都有。

    有那歧视武人的,也有那亲善武人的。先前时候,前者吃香,后者被排斥。但现在却是后者得了势头,前者被逼着压着来改头换面。

    这就好比后世的‘政治正确’。不管你背地里如何的男盗女娼,表面上却都要一副道貌岸然。

    汴梁城就尤其的如此。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一曲李太白的《胡无人》方歌罢,后头接着就是李贺的南园十三首·其五。

    歌舞章台似乎真添上了两分豪气,三分血气。

    楼上阔间里,一群身着各色儒衫,头戴幞头的男子们在举杯欢笑,身边还各有姿色出众的粉头作陪,歌声悠扬高亮,引得众人拍掌叫好。

    “好好好!不愧是大晟府的手笔。将李唐边塞诗谱写得如此壮阔,实让我等自惭。”

    “官家重复大晟府,不尚雅乐,而置行军歌、边塞曲,重振汉家威仪之心,世人皆知啊。”

    语气有些感慨,说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而是非常之复杂。

    赵构尚武,纵然并不抑文,却也很难让士大夫们对之真心实意的高唱赞歌。看着昔日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如今竟然与自己齐肩而立,那滋味是能要人抓狂的。更别说文人士大夫这两年里还被武人隐隐压过一头来。

    他们如何会真正的崇拜赵构?就是有,那也是很少的。

    但赵构如此作为的同时,却能扫荡胡尘,先复燕云十六州,再收河套河西,如今又兵出榆关,打的几年前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金虏节节败退,一扫中原二百年之晦气,让无数男儿扬眉吐气,重振汉家雄风。这却又是无可分辨的赫赫伟功,叫人不得不拜服。

    所以,读书人士大夫对赵构的感情真的很复杂很复杂啊。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天威直卷玉门塞,万里胡人尽汉歌!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这儿显然不是只眼下一座酒席,说话中旁边的雅阁里就隐隐传出了《秦王破阵乐》。

    与此同时,秘书监宇文虚中府上,郑樵和郑厚两兄弟正跟宇文虚中喝的畅快。

    尤其是郑樵,喝得脸上潮红,只勉力维持着架子,把话说的清楚流利。

    谁能想到他这个当年在汴梁城中失意而归的八闽子,如今竟然成为了官家预定的宫廷老师,挂着贴身秘书郎的牌子,整日的泡在大图书馆的内庭。

    图书馆是赵构设置的一项措施,在文化氛围高涨的赵宋,一经推出就立刻得到了朝野上下的欢迎。

    如今已经遍布大江南北的州府县城了。

    很多地方的官造图书馆都已经成为本地最是热闹的一‘景点’了。

    而汴京城内的国家大图书馆,更是收藏了数以百万的书籍、文本,那不仅是有官家之力,更是因为有无数人的追捧和奉献。

    光大图书馆外的鸣谢表碑上,就已经刻了三百多名字了,全都是有名有姓的人,一个个非富即贵。

    他们的捐赠和献书,那也是大图书馆藏书的主要来源之一。

    而大图书馆的内庭就是图书馆所需的编纂组了,他们的任务就是编撰著书,涉略经史子集,饱含三教九流,内中宿老名儒无数,郑樵这么个而立之年的小年轻,能以如此年纪置身其间,这都是皇恩浩荡了。更别说他还能从一干老前辈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史书组的领头人。

    这待遇,宇文虚中看的都目瞪口呆,官家对之真是青睐有加啊。

    当然,郑樵本人的才华,宇文虚中也是认可的。

    当初哲宗继位,金人南下,郑樵和从兄郑厚接连两次联名向时任枢密院事的宇文虚中上书,陈述二人的抗金的意志和才能,虽得到宇文虚中的赏识,但由于上头的当权者畏敌如虎、无所作为而未得偿所愿。郑樵由此看透了仕途,回去了闽地老家,决心放弃科考应试而以布衣身份为国家写一部集天下书为一体的宏伟大作。

    这人的心气还是很高很高的。

    要是宇文虚中真就把他遗忘在脑后了,郑樵保不准至此真就隐姓埋名了。但宇文虚中的记忆力显然很不错,在局势大定后,就立刻向赵构推荐了郑樵和他从兄郑厚。

    对此二人,赵构显然是一无所知的。不管是21世纪还是在明末时候,他都没听说过郑氏昆仲的名头。

    但赵构对宇文虚中还是认可的,使人召二郑觐见。发现这俩人还真是不错的人才。

    首先,那年纪较大的郑厚,天资聪明,四岁读书,过目不忘。七八岁精通四书五经,所作诗文援引经据典,下笔成章,其文采令诸多老先生自愧不如。尔后志向远大,学问渊博,诸子百家,无所不通,词赋典雅秀丽,文辞高古奥博,议论自成一家。

    可以说,如此人物在先前的社会风气之下,那是很容易混出头的。

    然而郑厚却‘舍本求末’,不以满腹精华和一手好文章为豪,而是立志“使厚司台谏,则世无豺虎迹;使樵直史苑,则地下无冤人。”,想做一个魏征那样的谏官,以扫除天下贪官污吏,还世道朗朗乾坤为志。

    这种人天生就是谏官,天生就是修法立法的坯子。

    赵构转手就把他送去了大理寺,而不是御史台,想叫他多接触些实事,历练历练,然而再修宋法。

    虽然这事儿,极可能等到他‘死’的那一日都不会有结果——郑厚到时候都不见得成熟呢。

    而郑樵呢,更被赵构看重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郑樵的学风——郑樵的学术思想主要是“会通”、“求是”和“创新”。“会通”表现为他主张修史要据“司马迁会通之法”,不赞成编写“后代与前代之事不相因依”的断代史;“求是”和“创新”则表现为他重视实践的经验,反对“空言著书”,认为有许多东西是从书本中得不到的,要通过实践才能得到——这是对义理之学的一大补充和进步啊。

    所以,郑家两兄弟全得以重用,甚至宇文虚中能踢开无数个竞争者最终能走上秘书监一把手的位置,都跟此事有一定的关系。三人也借此机会成为了知己好友。

    不管是宇文虚中还是郑家兄弟,对女真对金虏都一百个厌恶,如今辽东战场的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外头的那些人是不是真的高兴不说,他们仨是真的高兴。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宇文虚中吟着苏轼的江城子,一手举杯,“二位贤弟,干了此杯!”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一步登天

    一句话,东北的战事牵动了太多人的心了,不管是高兴振奋,还是慷慨激昂,亦或是担忧焦躁,那一颗颗心,一道道神,全都在记挂着战局。

    而此时候的赵构呢,他则更加关注的是金银,是财政。

    随着西北的收复,朝廷已经在用一种很低廉的价格在大肆的出售土地,收益很是不错。某种程度上,这就是朝廷偿还债务和发起新的战争的资本。

    不管是河套的土地还是草原,都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被变现成金钱。

    但赵构铺展开的摊子有些过于巨大,财政依旧吃紧。

    如东北的战局,那一场场厮杀,打的不仅是军兵勇武和战力强弱,打的还有大把的金钱军费。

    “官家,折彦质折相公有奏。”后者为现任的兵部尚书,之前的张所已经被调离了。虽然安东大都护府大都护的位置于他来说,绝对称不上被贬。但张所跟宗泽起了矛盾,作为内阁成员之一的兵部尚书的意见被首辅相公坚决的反对,引得朝堂上文武两派大刚了一通,最后得到皇帝支持的又是首辅宗泽,张所但凡还要脸面,那就不可能再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坐下去。

    折彦质就是张所的接任者,无论是功绩还是资历,都有的人。

    他在兵部尚书位置上做的还不错,现正坐镇燕京,给出榆关的步骑大军转运粮草军资。

    可赵构现在却最听不得他的名字,那奏折一抵到汴京,十有八九就是伸手要钱要物资的。

    虽然赵构也清楚,折彦质并非在多拿多占,如今的兵部是真的很棘手。

    制度改革之后,五军都督府的成立把文官集团伸入军中的触手是给彻底斩断了,可兵部的重要性依旧不可忽视。后者绝非是军方在内阁中的一个代表,而更多是内阁对军伍的一种牵制。

    不说兵部负有监察军伍贪腐的职责,就是五军都督府要提拔选用军官,也要先把履历送去兵部审核,兵部虽然没有反驳的资格,却有依照条例提出意见的资格。

    更重要的是,兵部还握着军需储备和兵工生产之重任。

    大江南北的兵库和军器监作坊,都把持在兵部的手中,如此对于五军都督府的牵制就不言而喻了。

    那可相当于总装备和总后勤了。

    燕京的军器作坊里。

    一个头发花白但身体却壮硕如牛的老汉正如暴龙一样对着手下的管事们怒喷。

    “这都甚个时候了?还谈加班补贴!?老汉我贴你老娘的头。一分钱都没有,俺就看哪个腌臜鸟厮敢做反?”

    文官、读书人早就失去了对军器作坊的管辖大权,赵构宁愿用些从基层里提拔出的小吏做实职官,也不会把军工系统交给读书人。

    他们知道怎么打铁,他们知道怎么炼钢,他们知道怎么做弓弩锻刀剑吗?

    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极少有读书人对这些粗活感兴趣的。李诫这样的人才太少了。

    赵构自然也清楚军器作坊不能全教给匠人,但他同样认为那些匠人一样有识文断字的。这样就行了。配合着军器监中的积年小吏,军工体系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变了天。

    眼前的老汉就是一个在变革中被提拔来的老匠人。那粗大有力暴露着青筋的手掌,古铜肌肤上岁月划下的沟壑一样深的皱纹中隐藏着的隐隐黑灰,都能证明老汉的身份。怕是一年半载前,头发花白的他还依旧要辛苦的工作在第一线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多锻一个枪头,就能多造一杆大枪,多一杆大枪送去前线,保不准就能多杀两个金虏。金虏死球了,你们现在的这饭碗才能端得更稳!都别多啰嗦,现在一个个给俺老实的去干活。要忠心给朝廷效力,朝廷才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朝廷好,国家好,自己才能更好。这道理是很多人都想不明白的,或说他们根本就没机会去想明白。但老汉不一样,身份地位的变化叫他对眼下的这个道理特别透彻。

    “都想想当初时候的日子,再看看眼下时候的日子。不是圣天子在位,我等不被官老爷们看待的草芥小民,能有今日的温饱?”

    赵宋的工匠们日子可是很苦逼的。尤其是官办的诸多军器作坊里,里头根本就没有多少真正的能工巧匠,因为赵宋施行的匠役是“和雇制”与“差雇制”。“和雇”是指从劳动力市场上招聘工匠,作为雇主的政府与工匠是平等且自由结合的雇佣关系;“差雇”则带有强调征调性质,但政府还是需要按市场价向工匠支付工值。

    这一切看起来是十分美好,但实质呢?

    诸州作院兵匠乏少,乃拘市人以备役,这当中的差价可就大了去了。到了徽宗时候,更有那过分的直接把厢军拉了去,钱都进了主将的囊中。

    将校不肃,敛掠乞取,坐放债负,习以成风;兼主将克剥至重,私役之弊,买工之弊,差使营运之弊,未尝少革,而为军士者顾乃未尝得一温饱。

    如此军兵的战斗力之差,是可想而知的。而由他们这些‘工匠’造出的器械呢,所作之器,但形质而已。武库之吏,计其多寡之数而藏之,未尝责其实用,故所积虽多,大抵敝恶。

    不说别的,就是汴梁城的军兵工坊所制军器,也多不锋利。而放眼全天下,岁课弓弩、甲胄入充武库者多以千万数,乃无一坚好精利实可为备者。

    欧阳修是啥年代的人?王安石才变法时人就病逝的主儿,就曾指出宋朝兵器:仅能成器,全不堪用。铁刃不刚,筋胶不固,精好堪用之器十无一二。

    军备荒废至此,那遭殃的固然是宋军是赵宋,但他们这些被拘束在作坊的匠人就能得好么?

    以眼前的老汉为例子,他手艺并不高超,但就算再邋遢的手艺,打了几十年铁了,若能脱开这军器作坊的牢笼,去到民间,开间铁匠铺,随便糊弄也够养家糊口的。然而在军兵作坊里他却是连生下的儿女都养不活。

    年到五旬了,在这个时代里是绝对的步入老年了。膝下却只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不是他不想看到儿孙满堂,不是他不知道多子多福,而是无奈啊。

    但在龙椅上换了皇帝之后,老汉的日子又过的如何呢?得了官身的老汉都不需要再去说。就连军工作坊里的这些个匠人,都今非昔比了。其变化之大,好似兔子建国后的工人阶级,从先前被资本剥削的无产阶级,眨眼就变成新中国的主人翁了。鸟枪换炮这是!

    而且这些个工人里,很多都是当初军工作坊里顶着匠人身份吃苦受累的厢军或穷苦百姓。

    变化之大,可谓一步登天。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为王前驱

    燕京境内,无数官办民营的作坊在全速运转着,各类军火配件流水一样送入最大应的几处军工作坊。这些个最为关键的重型军工坊更是日夜不停的加班,连轴转着努力。

    折彦质这尊大神亲自坐镇燕京,现任的河北都转运使赵鼎更是下到了工场,现场监督。

    近些年里,赵宋并非没有干过举兵二十万而动的大战,但仓促而下的二十万步骑,凑合着对付的二十万步骑,与正儿八经的二十万步骑军精锐,那一场大战中的物资所需是有天壤之别的。

    别的不说,只一个粮草物资转运,后者就是前者的十倍。因为此番杀入东北的二十万宋军里,光是马军就有五六万众,人手双马不说,步军中的牛马骡驴等大型牲畜也远远超出当年的宣和北伐。

    这些牲畜可都是‘大肚汉’,所用的草料、麦麸等粗料和豆麦、豆饼等精料,无不十倍于宋军官兵,整体上的物资损耗十倍超标那都还保不准。也就是宋军杀入东北后的缴获甚重,这才能弥补缺漏。

    二十万步骑军的战兵,而他们背后的转运民夫、劳力,则也有十万余之众,这还是因为燕京为宋军军资储备重地,可向东北就近输入。而且这一路上宋军的物资补给多走水路、海路,为宋军后勤减轻了极大地麻烦。

    然即便如此,那整体量也是个天文数字。如果不是早就开始做准备工作,只物资转运的持续和其中的突发**就能叫兵部上下全都崩溃。

    举一个例子,宋军的弓弩。他们现在已经放弃了早前的短梢轻箭模式了,那种单纯追求射程而忽略单体杀伤力的武器,赵构是很看不上眼的。

    宋辽夏时代和稍后的宋金时代,那都是重装厚甲为王的年头。

    各国的精锐兵种,从小兵到军官,一个个都跟成年的野猪一样,皮糙肉厚,防御坚固。别说是短梢轻箭了,就是强弓劲弩都需要在近距离里发射才有杀伤。

    长枪大刀这种常规武器在肉搏战中都作用寥寥,必须是狼牙棒、铁骨朵、铁锤、铁鞭、重斧、掉刀这般的重武器。

    短梢轻箭能当得卵用?

    哪怕这东西与赵宋的整体战略构思是相匹配的,可与他眼下的战略构思也是大相径庭的。

    长梢重箭才是现下宋军的标配。配合着劲弩,还有火器,敌军的马队就是再多,短时间里也拖不垮眼下宋军的步阵。至于直接把宋军步阵给冲垮,那就更不可能了。

    然而诸多长梢强弓的制造是需要时间的,一张好弓的制造,可比一干火枪的制造要麻烦多了。光是弓身的定型和涂漆都需要反复的炮制,更要趁着天时,整体时间需要以年来计算。要不然怎么会有“好弓三年成”这句话呢。

    所以,宋军为数众多的弓手们所持的弓箭,那是长短梢弓兼有的,而这样一来就也叫箭矢种类变得更多更加复杂。

    偏偏宋军中步弓乃是标配,弓弩箭矢耗费之高是有目共睹的。哪怕因为火器的存在,一场关键的战事下来,十几万枝、几十万枝弩矢箭矢都也打不住。

    而且箭矢弩矢中也有着不同的型号,长梢弓和短梢弓的区别更不亚于口径不一的枪支。不趁手的弓箭用着不仅会威力锐减,在拉弓放箭的时候更会对梢弓本身产生伤害。这就是兵部尤其要重视的了。不然,那就跟后世的外贸公司接个汽车订单,却搞错了里头的跑车是多少、轿车是多少,suv又是多少。可是会出大乱子的。

    “这一章结束,我等就都能消停一阵了。”折彦质对赵鼎说着。

    共事了一段时间,折彦质甚是欣赏赵鼎的能力。如今的这场战事,对于赵鼎而言就是一道门槛,翻过这槛后,前面就会一片光明。

    而看赵鼎的作为,他显然是已经翻过了这道门槛了。就像是大军里的岳飞、韩世忠等小辈将领,现在西北经历了灭夏之战,现又在东北进行着灭金之战,这二人为代表的一批新生代人物,不管是从功绩上,还是在名望上,那都历练出来了。

    往后啊,像姚古、刘延庆、杨惟忠等老一辈的人物,那都要彻底隐退了。

    军中会是岳韩的天下,会是姚友仲、折可求、刘正彦、苗傅、刘锜、刘子羽等人的天下,会是王彦、徐徽言、李彦仙、翟兴、翟进等人的天下,会是曲端、吴玠、吴麟、薛广、张琼等人的天下……

    此战之后,赵宋军中真就彻底摆脱“后徽宗”时代了。

    而朝堂上,怕也很快会掀起一波汹涌澎湃的狂澜。

    折彦质语气很平淡,面色很平静,然而他的心却是澎湃激昂的。他的眼睛更似已看到了日后的朝堂新格局。

    没有人会对之无动于衷的,尤其是他们这些毂中之人。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岁月真的很无情!

    折彦质看了一眼赵鼎,他相信眼前的这位得全居士的内心之中,也不会如他表面一样平静。这些是很多人都‘看’得到的一幕,身为毂中之人,没谁能逃脱那种诱惑的吸引。

    “灭金容易,据东北却难。此战过后,朝廷必要沉淀些时日,方能将东北彻底理顺。”

    俩人都不是只知道之乎者也的道德先生,折彦质和赵鼎说话,响鼓不用重锤的。

    “元镇(赵鼎字)所言甚是。东北……”折彦质想着自己看到的资料就直摇头,府州冬天里就已经很冷了,东北比府州还能再冷上一大截。便是有了毛毡有了棉花,汉人有几个能受得住的?

    但想要经营东北就必须耐得住寒,必须把人往这方面迁移,不然,不需要几年,第二个女真,或是第二个契丹、第二个渤海、第二个高句丽,那就能钻出来。

    “所以啊,这一战后朝廷肯定要窝上两三年恢复元气的,不可能再急着对西域动手。”折彦质感慨的说着,这是短短几年,这种征讨四方不在话下的霸道口气竟然就从他这个屡战屡败之将的口中能自然而然的脱出来了。

    真的是世事无常啊。

    “也不急着动手。那耶律大石的西征做的有模有样的,保不准明个高昌回鹘的降表就能抵到汴梁。下官就是好奇,不知道这耶律大石还会不会继续往西去了?”

    如果是,那耶律大石保不准还真是一条蛟龙,否则啊,就只能是为王前驱的伪龙了。

第四百七十章 虚头巴脑的表面功夫

    时间进入到七月里,东北战局更加明朗来。刘子羽的捷报还没送到汴梁,但金人内部却已经有消息传到了南线宋军处,然后前线使人快马急报汴梁,上京城被打下来了。

    吴乞买没能控制住手下的人丁,混同江局面大乱叫其手下军兵士气大伤,军心大乱,然后上京城就被刘子羽趁机拿了下来。

    金人现在正于银州做着最后的顽抗。他们后路被袭,军心动荡南岸,前线又危机重重,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生死关头。不在银州狠狠的与宋军拼上一把,再往后退,粘罕就很难再掌控住局面了。

    银州就是后世的铁岭,再向北就是通州,就是后世的四平,就是后世的吉省,紧挨着的就是混同江,就是会宁府,就是上京城。

    金人的残余兵马要是推到了哪儿,怕是一夜之间就会分崩离析。

    上京城的失守,混同江局面的混乱。吴乞买彻底丧失了对女真中下层的控制不说,那股混乱的气息还反过来影响了前线的金军。

    毕竟女真是人而不是野兽,是人就是有感情亲情的。没谁会在自己老家危在旦夕的时候,还能沉得住气在千里之外跟其他人拼死拼活不是?而且是一场败仗接着一场败仗的烂仗。

    不说混同江的影响,也不提上京,只前线的战局,本就已经叫女真人士气败尽,军心颓废了。

    混同江的局势更就锦上添花,让金人中不知道多少兵将陷入了绝望中,可以说是真正的走到了绝境。

    所以,粘罕不能再退了。

    从银州退到通州,看似只退一步,却能让女真彻底的坠入深渊。那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心理城墙的崩塌,是无数人神经的崩溃。那些现下还能听从命令的金人兵将会一哄而散去,再也凝聚不来。

    就跟当初折彦质、李回督领的十二万黄河守军一样,人心纷乱,一片散沙,河对岸金人的一通擂鼓,就能把他们吓的夜间炸营。

    哪怕这只是一种猜想,一种没由来的感觉,粘罕也不敢去冒险。

    一着不慎,万劫不复,后果之重,绝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如此,整个东北战局就已经相当之明显了,金人已经山穷水尽也,战事已然要进入了尾声。当金人仅存的主力兵马都分崩离析之后,宋军在正面战场上就彻底没有了对手。大金国就也成为了过去式。

    余下的治安战,虽然很麻烦很耗费时间,很耗费钱粮,但肯定不会影响大局。

    到那个时候,举国上下都会彻底将女真这个威胁遗忘在脑后,因为在亿万芸芸众生的心目中,大金国已经不复存在了,女真也已经死了。还会继续把眼光盯在东北的只有朝堂上的高官们,小民们可不知道治安战的‘厉害’。

    就跟现在的局势恰恰相反。

    如今是无数百姓的目光都在盯着东北,倒是朝堂上的达官显贵们,包括赵构这个皇帝,对东北战局的关注力懈怠了。因为很多人都清楚,东北局面大局已定。

    后宫与朝堂从来都是联席密切,随着东北战局日渐明朗,这阵子笼罩在后宫上头的阴云也都散开了。

    “这日子总算要过去了。”潘氏手中拿着团扇,轻轻的给儿子打着风。

    这前线一开打,朝堂上不知道多少人叫着缺钱,哪怕那叫声只停在口头上,根本没有波及宫中开销,邢皇后要减膳,要减开支用度,要为前线将士祈福,这哪怕只是做个样子,都也把宫妃们折腾的不轻。

    而对于潘氏来说,那最是关键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遭殃了。

    邢皇后耍威风的时候正是夏季,天气炎热,虽然有藏冰来清凉,但这不是一两岁大的幼儿能承受的。潘氏满心都盼望着凉室能早点建成,那样不止儿子能少受罪,她自己也能跟着享受享受。

    凉室就是赵构亲手设计的一种房屋——在宫廷内引来活水,以畜力水车把冷水送到房顶,房顶上用琉璃瓦鱼鳞覆盖,其他做好防水措施。源源不断的冷水从房屋顶上落下来,太阳便是有十成火力也晒不透这凉室不是?

    除此之外,凉室底部还布置了地龙(通热火道),冬天时候这就是暖房,而到了夏天,就把铜管贯穿火道,以凉水灌铜管给凉室降温。

    这样的房间真不要太舒适了。

    不需要冰山吹冷,自然而然的凉意,幼儿都能消受的了。

    可这本都要建成的凉室却被邢皇后一口给叫停了。

    潘氏心里真恨得不要不要的。

    人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凉室被邢皇后一口叫停了后,潘氏心里是越想越气,潜意思中对凉室就也越发的美化之,对邢皇后就也越发的气急。

    何况邢皇后的一些措施,她也看不上。

    宫中消减开支得来的钱财她不购买粮食、药材等军中所需物品,也不直接送入兵部,哪怕你交给皇帝呢?偏大肆的在汴梁城内外道观、寺庙做起了道场,还在坤宁殿偏殿做起了道堂,使人天天在那点灯念经祈福。

    潘氏就看不上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也太表面功夫了吧!!!

    虽然侍从都劝她随大流的去上香祈福,不说日日都要去,三天总要走一遭的吧?潘氏本人也就去了。还奉上几卷经文,说是自己供的,实则是身边的宫女写一写,自己添上两笔。但大家不都这样么?

    宫里嫔妃人人都去,有几个跟皇后走的近的更是天天都去。潘氏不去当然不合适。哪怕她对这些东西真挺嗤之以鼻的。

    “就是再表面功夫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强。”潘氏总不能越过皇后,直接把银钱送去兵部不是?所以,对于她的随大流,赵构是满意的。

    这份心有了就行,别搞出来。不然传到外头了,朝堂民间会怎么想?

    潘氏总归没有自己搞出个小道堂佛堂的来跟邢皇后打擂台。

    人往椅子里一靠,把潘氏抱在怀里,心里头又想:“虚头巴脑的表面功夫?这潘氏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古人,能有这觉悟,还真是稀奇!”

    这个年代,不信鬼神的人还真不多。

    殿内四角堆着四座大冰山,四台人力风扇正轱辘辘摇动着,阵阵凉风冲着赵构吹来。

    可赵构这般抱着一个大活人露在怀里,没过多会儿,还是叫他出了一身的汗。

    “备水!”赵构叫喊一声,立马就察觉到怀里的佳人在用力推自己胳膊。低头看着潘氏,“爱妃这又是做何?”那点挣扎劲儿,对他还不跟小猫挠痒一样呢。

    “官家……”潘氏低唤着道,声音中又羞又气。

第四百七十一章 成就感

    赵构现在朝堂上的事物要处理的太多了,东北方面可以稍微的放松一些,而中原内部事物呢?

    万里江山,大江南北,这边干旱那边洪涝,太习以为常了。

    赵构能够因为前面在打仗就对后者视而不见吗?

    这不可能。

    所以,当一个合格的皇帝,都不需要当一个勤奋的皇帝,就已经很难很难了。

    他回到后宫之后,就什么都不愿意想,只什么舒坦什么来,怎么舒服怎么做。

    邢皇后这点上跟赵构达不成统一,她就永远也无法如潘氏那样被赵构宠。

    开始时,赵构还觉得好奇,世界上怎么会有邢氏那么笨的人,这般长时间了,都还‘一动不动’?后来他有些明白了,那不是邢氏‘不动弹’,而是人家不想动。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赵构能怎么办呢?你是叫不醒一个在装睡的人的。

    所以,潘氏是宠妃,而邢氏就只能是一个皇后。当然,人家或许还乐在其中呢。邢氏在朝野之中的名声那可是相当不错的。

    而潘氏,相对的来说就有点负面了。

    从浴室出来,晚膳早已经备好。一道白切牛肉,一盘玉兰黄瓜虾仁,口味都不算重。再有糖醋排骨,酸甜味很适合夏秋时吃,加上几道凉菜,比如猪耳朵和卤猪皮,凉拌木耳腐竹,还有盐水花生。

    赵构对吃这方面是很有功夫的,但历经了明末时候的历练,是早就渡过了只吃好的和只吃珍贵的这一阶段了,现在他是只吃自己爱吃的,只吃口味对的。

    等用过饭食,赵琯也醒了。这孩子近来时候睡觉睡翻了,这天色都见黑了,宫中报时,已经是戌初过半,也就是后世的七点半之后,这孩子却才下午觉睡醒。

    十二世纪的汴梁城,有着世界上最是精准的计时工具——水运仪象台。

    这座三层楼高的庞然巨物,是哲宗朝的苏颂、韩公廉等人发明制造的以漏刻水力驱动的,集天文观测、天文演示和报时系统为一体的大型自动化天文仪器。

    最上面是观测天体的浑仪,中层是演示天象的浑象,下层是计时的使浑仪,浑象随天体运动,带动下层使浑仪里面的报时机械装置,每隔一刻钟就会有小木人自动敲鼓一次,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小木人打铃一次。

    历史上的水运仪象台原件在靖康之祸时,被金人掠往燕京置于司天台里,金贞佑二年(1214年)时,女真迫于蒙古压力迁都南京,因不便运输被丢弃,而南宋也因为自己保存的手稿无人可理解其中方法而无人能仿造。

    叫水运仪象台成为了历史绝响。

    如今这个时代,水运仪象台的命运自然被彻底改变。赵构还有心多叫人钻研其一二,保不准百多年后还能催生出钟表呢。虽然他本人是看不到的。

    “爹爹……”

    赵琯见了自己老爸很高兴,赵构对孩子很有爱的,不管是这俩便宜儿子,还是另五个年龄稍大一丁点的便宜闺女。而孩子的感情都是相对的,你对他们好,他们就不会对你坏。除非那人长着一张凶神恶煞。

    曾择低着头默默地守在不远处。

    想着抱着孩子逗趣的赵构,心中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位赵官家,身体爆康健,肾功能完好,不可说的404内容真的很强大,可为什么就没再有个一儿半女呢?

    自达当初离开汴京,北上金营求和之后,这都几年时间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别说带把的龙子了,就是不带把的凤凰都没见一个。

    说真的,后宫里的娘娘们一个个都急的屁股上长针了,这偌大的宫中,不知道多少人的寝宫里都供着送子娘娘呢。

    可偏就半点消息都没有。

    那有人就传话了,说如今的赵官家是受了天谴,弟夺兄位!

    对此,曾择心中直想回上一句:真该杀的贼顽。

    好大的狗胆,好恶毒的话儿。这是生怕越王(赵桓)的日子过的舒坦了不是?

    而且,说这话的人,莫不把烛影斧声给忘了?

    作为赵构起家时候的班底之一,与康履等亲手布置了一场‘神迹’的曾择,已然是打骨子里不信神仙佛道了。

    对于针对赵构的同时把赵桓也拉下水的谣言,从黑暗角度出发的他,隐隐猜测着背后的主人是谁?

    那十有仈Jiǔ是郓王。

    不过曾择是一丁点的证据也没有,而看官家的举措,那也没想大张旗鼓的去追查。

    赵构却是没准备去查,次日他起身出了后宫,案头上已经摆放了好大一摞折子,第一个就是皇城司关于此事的报道,接下是锦衣卫关于此事的报告。

    坐了龙椅后的赵构并没有把皇城司给废掉,而是把之扩大化,作为锦衣卫的补充和制衡,保留了下。

    两本折子被他毫不犹豫的扔到了一边。

    这事儿查到现在也就够了,还真的能大张旗鼓的去搞事情吗?那不是自讨苦吃么。

    这种阴私勾当,就要让它自然而然的消褪,不然就是越描越黑。你越是去动真格的,舆论的发展越会向着你所希望的反方向发展。到时候就是烂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把这本折子送去内阁。”第三本折子被赵构合了上,头也不抬的将折子往旁边一投,伸手就抓过了第四本奏折。

    在不起大朝的时候,赵构的日子就是这般的忙碌。

    犹如后世的白领一样,每天上工,需要的时候,打一声招呼,内阁重臣,五军堂官,就纷纷汇集到跟前议事论事,等当场得出结论的,奏折也就当下就批来了。

    对比宋徽宗所过的舒坦日子,赵构现在绝对是一个很苦很苦的苦逼。

    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随着他一日日的辛苦,整个赵宋正在向着他所希望的那一面渐渐发展。

    这种成就感可是赵构消除疲惫的绝佳解药,也是他保持着如今‘勤奋’的唯一动力。

    要知道,当你有很大的渴望去完成某件事情的时候,它所结出的果实就必然会让你十分十分的兴奋。

    在你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要去完成它的时候,在你做到的那一刻的时候,那种欣慰、兴奋和快感,绝对是你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成就感,巨大的成就感,强烈的精神动力!

第四百七十二章 末日的到来

    通州城中满是惊慌奔走的人群,从辽东一步步推到这儿的女真权贵们,还有打上京城逃到通州的女真贵人,一个个全如末日来临了一般,各种关于宋军暴戾的混乱消息在人群中流传。有人说宋人一路烧杀,有说汉儿已杀到了城外,给本就是惊弓之鸟的女真残余造成了天大的恐慌。

    但粘罕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

    银州之败让女真丢掉了最后的一口气,在从银州败向通州的路上,曾经不可一世的大金王朝,实则已经烟消云散了。

    通州城内的吴乞买更是已经明白那最终的命运。虽然骨子里的韧劲让他选择了顽抗到底,便是死了,他也要有尊严的死去。

    可即使如此,他却也没兴趣再去关注此刻通州城内的局势,也没办法去关注。在粘罕带领残兵逃回通州之前,他的手下就只剩了三四百个侍卫亲军,能维持着城主府的安稳就不错了。

    而且他也很清楚,通州城根本就不能守。

    不说这儿的城防是否坚固,只说这地儿的士气,那就不堪一击。

    别看粘罕带人逃回后,通州城内各部人马加在一块也还有一万多人,可那些汉儿根本就不值得信任。要不是郭药师早走投无路,根本不可能反水,他早就跟王伯龙、耶律余睹或是渤海人一样投奔宋人去了。

    韩庆和那样的忠臣可是百中无一的。

    吴乞买为已经在辽阳战死的韩庆和念了一声好。

    是啊,这人早就死了。大金国都落魄到如今这般的境地了,忠臣猛士岂还能不死?

    说一句不客气的话,能活着跑到通州的人,只要不是女真人,那一个个就都是贪生怕死的败类。

    所以啊,这通州城中已经彻底失控,抢劫成风,随处可见被破门而入的住宅。倒毙路边的尸体无人去理会,成千上万的人拖家带口离开城池,盲目的往北方而去。吴乞买通通不管。

    粘罕也不管。

    两个已经看到了最后的结局的女真最高层,全都在为最后的一战做着最后的准备呢。

    城主府中,完颜兀术两眼红肿,独坐堂中面如死灰。

    不久前的银州城一战中,他督军镇守城西,在宋军突破城墙之后,他所率军兵的坚决抵抗。

    一场残酷的巷战中,完颜兀术多次带兵反击,甚至都亲自上阵,却无一不被杀入城中的宋军先头兵马给挡回。

    后者可没甚火器。

    在银州城的街巷之中,两军遭遇,那拼的是刀枪兵甲,是血性,是韧性,是战心斗志。

    完颜兀术亲眼见证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女真兵在冷兵器厮杀中,被人数并不比之多的宋军给生生击败。

    他在战场中已经不止一次见证了金军崩溃的悲惨场面,然而兀术始终有些不服气,始终认为汉人是凭着火器赢胜,在真正的肉搏拼杀中,宋军根本不是女真勇士的对手。

    可银州这一战,他是死心了。

    纵然兀术很清楚为什么金兵会拼不过宋军,这当中存在着很多外在因素,银州金兵的战力比之女真精锐巅峰时候的战力更差着很大距离,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事实不需要理由!

    所以,从那一天起,完颜兀术就也‘死’了。

    银州之战中,在粘罕的大旗消失在银州之后,完颜兀术身边只剩了一两千人,还女真人与汉儿交杂,那时候金军中的渤海人已经很少很少。其部被宋军团团包围,眼看就要全军覆没。

    可是老天爷不想看到他死在银州,宋军自己出了乱子,在最后关头裂开了一个口子,完颜兀术的亲兵死命的拖着他逃出了生天。

    但这也仅仅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体。

    银州之战,女真最后的希望毁之一旦。以他本人为例,手下本来有五六千军马呢,但等他逃出城时,身边又剩有多少人?

    五六百人罢了。十中仅存其一。

    完颜兀术打的很凶,粘罕等女真高层打的很凶。

    本着这一战不能得胜,女真就十死无生,再没有未来了。此战再多的人马逃出性命,等奔到通州了也一样要崩散,这省下人头也不是给大金给完颜氏省的。故而粘罕就在守城战中表现的很强硬,对打破城池杀进城来的宋军,是不惜代价的调人去堵口子,他的仅剩的一个儿子完颜斜保就在这一战中丢了命。

    对比正常的攻防战,金军在银州付出了更大的伤亡,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粘罕彻底的摧毁了金军最后的凝聚力。

    跟随着兀术逃到通州的五六百人马,在到达通州后很快便彻底溃散,没有士兵还愿听从上头的指挥。

    现在还听上头的,是嫌自己活够了么?

    不说是内里的汉人和数量更少的渤海人,就是女真人,也纷纷生起乱来,一个个在城中抢夺粮食物资后就往北落荒而逃。

    完颜兀术现下只剩下了百十个铁杆,其他的人都不在了。至少是在城内城外打转、抢掠,而不是还在他的手下听命行事。而这就是现下金军的真实写照。

    当然,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还能继续留在完颜兀术身边的,那一个个都是完颜女真的死忠。就跟这个时候还在城主府护卫着吴乞买的三四百侍卫亲军一样,就跟此刻粘罕手下的数百亲军一样。

    而除了这些人外,余下的人马,多是在通州城内操刀子火并争抢东西。

    以完颜氏为核心的大金国,本就是一个由部族联盟迅速扩充来的国度。完颜氏为核心的权贵们完全把持着高层权利,用一场接着一场的胜利,扩大和夯实着自己的威望。

    胜利和强大就是大金国的根本,也是大金国的命脉。

    阿骨打起兵的时候也只有两千五百人马,这已经是他爹他爷爷他曾祖几辈人的努力了。混同江的自然环境恶劣,长久的风雪严寒和刻苦的生活固然锻炼了生女真人的蛮性和体魄,却也限制住了他们的人口。然等到金军覆灭契丹,举兵南下,纵横中原,饮马黄河的时候,金军兵马又已经有多少了呢?

    扣除掉汉军和契丹军、渤海军,只实打实的女真兵就有五六万,那么多的真女真人都是从哪来的?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些真女真并不是野女真,也不是生女真,而尽是生活在混同江以南的辽东区域里的熟女真。是被阿骨打征服的长白山部,是被金军的铁蹄踏平的曷苏馆部,是生活在辽东区域内的乙典部、回跋部、卢毛朵部、鸭绿江部等等。

    这些个熟女真部族,部族数量是远比号称七十二部的生女真要少,可单体部族的人口数量却可以轻松的吊打混同江流域的完颜部等生女真部。他们就是被辽人直接统治的女真人,也是完颜女真南下辽东时的天然盟友和最好的带路党。

    所以,阿骨打称帝后大兵南下辽东,那整就是一个滚雪球样的举动。

    一个个熟女真人主动或被动的团结在以完颜氏为核心的大金国周边。在大金国顺风顺水的时候,这些人在战场上也表现的悍不畏死,也表现的毫无畏惧,就像一个个生女真一样凶残野蛮。

    因为那个时候,所有女真人的利益都是相同的,无分生女真、熟女真或野女真,大家都是一致的。

    但到了现在一切就又变得不一样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何况金国只是一个历史很短暂很短暂的国家政权。

    其神话一般的飞速崛起,只是因为胜利女神的亲睐。完颜氏依靠着战争夺得的土地和财富来维系着自我的膨胀,整个金国的根基就是金军的强大。而等到支持这个国家根本的力量消失,那等待之的就只能是分崩离析。

    女真人也好,契丹人也好,渤海人或是辽东汉儿都算在里面,所有人的忠诚只在于金军的无敌。剥离了这个之后,是没人在乎什么‘大金国’不‘大金国’的。若不是宋人对女真人的态度非常之凶残,辽阳之战结束后,无数的熟女真们早就投降了呢。

    现在他们最后的希望也消失了。一个个熟女真宁愿茫然的向北逃进深山老林,重新过上老祖宗们的苦日子,也不愿意白白的为完颜氏丢掉自己小命。

    最终愿意为完颜氏殉葬的,似乎也只有他们这些出身完颜氏的人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真的残忍么?

    听着外面的喧嚣,完颜兀术缓缓站起来,走到大堂前站立,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了声音,兀术缓缓转头看去。见是吴乞买的长子完颜蒲鲁虎,这本是金国内部兀术的强力挑战者之一。可现在大金国都要不复存在了,两人的矛盾自然也就消失了。

    辽阳一战,吴乞买死了完颜胡鲁、完颜斛鲁补俩儿子,银州之战又折了完颜阿鲁补和完颜斛沙虎。

    大金崛起十余年中,长达十年的灭辽之战,阵亡的完颜氏宗室子弟也没有辽阳一战来的多。

    就跟水浒里的梁山兵马征幽燕剿田虎灭王庆三战,硬是没折损一个军将,可最后的打方腊,却三停兄弟只剩下了一停。如今女真人也有如此的感觉。

    跟宋军一战接着一战,折损的宗室皇亲一次比一次多,到现在时候,那还能打的人,已然寥寥无几。

    蒲鲁虎看看空旷的殿堂,再看着兀术那宽厚却无生气的背影,脸色十分的平静。

    迄今为止还留在通州的,那不就是愿意殉了大金的么?

    一些个胆怯的人,包括宗室子弟,早就已经逃散开了不是么?

    人是活物,在山穷水尽的时候,岂能被规矩死物控制得住?哪怕他们姓完颜,哪怕他们曾经一度以大金和自己的姓氏为豪。

    过往再灿烂的辉煌和胜利也不能抹消眼下的困境。没有了胜利,失去了强大的大金国,就像一支落毛的凤凰,变得还不如一只鸡漂亮。巨大的反差,给这些都已经习惯了一个接一个胜利的宗室子弟带来了更重的心理创伤和打击。

    人在面临困难的时候,选择是会有很多样的。有的人会坦然面对失败,就比如吴乞买、粘罕等;也有的人会一蹶而不振,兀术大概算是一个吧。可同样有的人即便是坠落到了最低谷也不会放弃那一丝还能向上的劲头,金国内部也有这样的人在,他们乐意看到吴乞买等完颜氏明面上的核心人物去死,这不仅可以解宋人的心头只恨,也能为他们剃除威胁,扫清障碍。自己逃入深山老林中躲避些风头,安安稳稳的等着‘风平浪静’,等到汉人南撤了,至少是退出混同江流域了,再出来重振旗鼓,亦能做得一方霸主。

    那只阿骨打就有嫡庶子十六人,而阿骨打的老爹完颜劾里钵也为他生了十几个同母异母兄弟,加上劾里钵那一辈也有兄弟九人。完颜氏早在阿骨打称帝之前就已经是一个很庞大的家族了。

    比如粘罕的爷爷就是劾里钵的大哥劾里。也就是说,粘罕与兀术都是一个老太爷!还有完颜希尹,完颜娄室等,上溯三两辈,那都是一个老祖宗。

    子系庞大的完颜家族,等到粘罕、兀术这一辈的时候,已经十分繁多,而待到他们儿子那辈儿时候,人口就更多不胜数。

    那些人在大金国如日东升的时候,对于坐在众人头顶的那把椅子,根本不敢生出半点的野望和窥视,可现在风水轮流转,昔日不可撼动的威严已经完全成为了脚下的尘埃。

    一言概之,东北的天寒地冻,东北恶劣的生存环境,这就是一些自认为有脑子的女真人最后的希望。他们不相信汉人能在混同江一带坚持下去,不看就是当初的契丹人都将混同江流域放弃了么?汉人在这方面必须是连契丹都不如的。

    然不管是坦然面对死亡,要用死来捍卫大金最后的尊严的粘罕等人,还是逃入北方的懦夫,亦或是自觉自己根本不是逃跑的懦夫,而是在蛰伏待变的智者的人。他们最终的结局都不会有半点的不同。

    那些从通州城逃走的人,真觉得赵宋会在某种意义上正式灭掉大金国之后就轻易地放过他们了吗?

    那真的是太可笑了。

    东北的深山密林的确不是宋军的用武之地,但别忘了这片大地上的原住民,绝非只有女真人。

    针对女真人的追杀和剿灭,赵构绝不会是三分钟热度,赵宋也不会是三分钟热度,这是一项持之以恒的长久战。

    只要是女真人,只要还有人敢顶着女真的牌子,那就必须死!

    至于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残忍?呵呵。满打满算就一个只有大几万人的适龄男丁的种族,所有人口加在一块能有百万吗?何况历史上的金人南下,汉人又死了多少呢?

    就是眼下这个时空里,历经了金兵的两次南侵,河北河东和中原又死难了多少百姓?

    赵构灭女真全族灭的不冤枉。而且他砍的只是男丁的脑袋,而女人,那都是战利品。这就跟草原上的战争一样,女人是不需要考虑她们的血脉的。

    通州城外,宋军先头兵马已出现,千骑涌过,铁蹄踏来。如同一条柔软的丝带,一圈圈的围绕着城池转动着,丝毫不顾城头上攒射出来的羽箭。

    “杀啊——”吴乞买穿着一身精光闪闪的战甲,多少年了,他很少亲历战阵。可是今天,他希望自己能穿着甲衣去死。不然到了九泉之下,他都无颜去面见阿骨打。

    要知道,阿骨打痛恨契丹,但对赵宋却相当和善,在建国之初就有意与宋联合,和历史上的诸代金朝帝王对宋朝充满敌对大不相同。赵构在金营为人质时,斡离不就曾对他说过:太祖止我伐宋,言犹在耳。

    而当初赵宋以“海上之盟”求燕云十六州之地,契丹降金大臣左企弓曾劝阿骨打不要对宋归还“燕云十六州”,但阿骨打还是如约归还了“燕云十六州”中的燕京、涿州、易州、檀州、顺州、景州、蓟州。其中景州虽在长城之内,但并不属于石敬瑭割给辽的燕云十六州之一。易州是辽统和七年夺自于宋,也不算作十六州之一。莫、瀛两州早已收复,为北宋河间府所治。这样一来,河北太行山以内的燕、涿、檀、顺、蓟、莫、瀛七州都已经归还宋,而太行山以外的儒、妫、武、新、蔚、应、寰、朔、云九州当时辽金尚在争夺,金太祖也无法归还。

    虽然阿骨打向宋徽宗索要了一笔不菲的赎金,并在撤出前还将燕京城内的财物和人口搜刮一空,赵宋接收的几乎是一座空城。但大体上还保持着克制。

    宋金真正开战,始于吴乞买之手。如今来看,是吴乞买一手把辉煌的大金葬送在了宋人的刀枪之下。他真的是无颜面见列祖列宗,无颜以对阿骨打的。

    如此这般,他所能做的,就也惟死而已。

    “杀啊——”手中握刀,吴乞买指着宋军先锋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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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已经上传——乾隆朝的造反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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