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刀枪取富贵
“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通远寨前,将士们的呐喊声震动四野。
对于中国人而言,对于宋军的将士们来说,封妻荫子,光耀门楣,此乃人生最大之追求也。
每一个士兵心中都有一个封妻荫子,光耀门楣的梦。
而现在赵构推行的‘耕战’,更是让这个梦变得真实了来。他们即使不能真的战争中飞黄腾达起来,只要立下战功,便也能改变命运。
两千双眼睛随着岳飞的移动而转动,炙热的火花在无数眸子中跳动。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光宗耀祖的后辈不是好后辈。
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岳飞已经把所有人心中最炙热的火花给挑动来了。
“儿郎们上马,跟我走——”岳飞宏厚的嗓音中,持枪横指,遥刺西北方向的天都山。
两千铁骑只是宋军的前锋,岳飞的职责也不是去打破天都寨,而是扫荡天都寨的周遭,尤其是留神安州(原西安州)党项兵的动静。一旦后者有动,岳飞就要第一时间把消息反馈给主力,同时再沿途骚扰,阻碍党项援军速度。
“哒哒哒——”随即沉重的马蹄声响彻一片。
夜色如墨,乌云蔽月,阵阵凉爽的夜风吹去了白日留下的暖意。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两千骑兵全力疾驰着。
天都山距离通远寨只有三二十里,对于骑兵来说,这真的很近很近。尤其是人手两马的骑兵。
嵬名仁礼带领的三千部族兵就驻扎在天都山之外,眼看着宋军不断的在渭州等地汇聚,李乾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然也尽力的挣扎起来。
党项人全民皆兵,十二监军司所辖兵马就是无数的党项部族平民。聚集起来声势极其浩大,虽然战斗力比之擒生军和中央侍卫军是差点远了。
中央侍卫军就是西夏的禁军,无论是兵员素质还是装备,都是西夏军中的第一等所在。当年威震天下的铁鹞子(重骑兵),便是其中的一支。
只是可惜,西夏小国,国力有限,铁鹞子鼎盛时候也不过三千余人。
嵬名仁礼乃是西夏宗室,这‘嵬名’二字亦可看做‘李’字,是李元昊当年为了出表示自己的决意,放弃汉姓,立国前改为此姓。
当然,眼下的西夏王室还是姓‘李’,而远亲宗室则为‘嵬名’。估计跟八旗鞑子时的爱新觉罗和觉罗氏差不多吧。
嵬名仁礼这一支兵马就是年后被调集到天都山的援军,在天都山前扎下了一个不小的营盘。为的就是能够详尽观察宋军的举动,为天都山以及背后的安州预警。
“哒哒哒——”
夜风声中清脆地马蹄声从前方接近,黑夜中隐约可见一骑飚飞,正从前方疾驰而来。
是党项人的探骑。
“嗖嗖——”
破空声紧跟着响过,五支利箭疾射而至,其中两支正中那党项探骑的后背,箭簇破开衣甲,直入数寸之深。突如其来的伤害让那人惊恐地瞪大眼,双手下意识的摸向箭矢,使劲地张大嘴巴却只发出不大的一声叫,就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了。
“啪嗒——”一声,失去了生命地尸体从马背上颓然栽落。
夜色中,受惊的战马嘶叫着向着远处奔去。
“走——”张宪看着不远处倒地的党项探骑冷冷一笑,一扬手中的强弓,低吼一声。
这种黑夜里的厮杀,功劳还在寻常的探哨之上。因为他们每能射杀一名贼骑,就有可能影响到党项贼子消息的传递,继而影响到整个战局。
就比如天都山前的那处党项军营垒,直到岳飞带兵逼近十里之内了,才响起了号角声。
没办法偷袭了。岳飞也不觉得遗憾。左右不过是一群部族兵罢了。
前方的党项营寨,辕门处篝火、火把无数,照的一片通明,如白昼一般亮洁。穿着各色外罩的部族兵们都已经登上了寨墙。
别以为党项人是异族,骑兵也很厉害,就觉得他们遍地的骏马,人尽骑兵了。人家虽然也畜牧为生,但他们的主力乃是步军。无论是从李元昊之前,还是在眼下时候。
岳飞一勒战马,目光像刀子一样扫在身后的所有人身上。“弟兄们都听清楚了,今夜突袭,先破敌垒者,记一等功;先踏破西贼大帐者,亦记一等功;临阵斩敌,得敌将首级者,再记一等功!”
骑兵打步军营垒,这放到赵构穿越前的时候,那是很磨叽的一种事情。只要守军不是毫无斗志的乌合之众,那即便敌人是凶猛如虎的女真鞑子,想以两千骑来吃掉一座三千人的营垒,也要费尽周折。
可现在赵构已经穿越了,手中握着药粉的岳飞,看着前方的党项营垒露出了轻蔑的笑。
“药粉包准备!”
震天雷虽然已经成为了药粉的代名词,但这却不意味着赵构就只能用药粉来做震天雷。说真的,对比震天雷,药粉包才是他的初恋。
“昂昂……”
十多匹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已经解开了缰绳的它们撒开四踢反射性的便冲了出去,带着血淋淋的后臀,马腹马身上被绑着五六个硕大的药粉包,仿佛失了智一样,直冲冲的向前奔去。
“轰轰轰……”
党项人的营垒上也射出了一蓬箭雨,但密度不大,因为岳飞手下的骑兵中,足足有五百人下马,手持神臂弓,权利压制着前方的敌人。
十几匹战马大多数都冲到了目的地,与此同时橘红色的烈焰也彻底的吞没了它们,随同一块被吞没的还有党项营垒大段的寨墙。
“敌将的大帐就在前面,弟兄们敢不敢去随我取他脑袋?”张宪宏亮的声音炸雷般在众人耳旁响起,随着夜风似乎传进了每一个人的心底。
作为一个年纪不大,但却有很强大靠山,更有一身不俗的本领的小将,他在岳飞军中很有名气的。
“如何不敢!”
背后的一群踏白骑士当即便有人应喝道。
敢做踏白的,那不止是胆大心细马术强,个人武艺亦要出众。可以说他们就是明军的夜不收,就是后世的侦察兵,那是全军之精锐。
“好!”张宪一抖手里的大枪,双腿一夹马腹,胯下战马登时四蹄飞扬起来,“那就跟我杀啊——”
火焰散去了,大段的寨墙也已经散去了。被连连的轰鸣炸得晕头转向的党项人更乱做了一团。岳飞发出了攻杀的命令,他自己却没有半点动弹。
现在的岳飞已经不是当年冲锋陷阵的岳鹏举了。
眼下的这些功劳他看不在眼中,而且这些功劳对他而言也算不上真的功劳——两千精骑对阵三千党项部族兵,算是功劳吗?自然是让给手下的将士们去夺得了。
“杀啊——”千百人的呐喊声被黑色的夜幕都要冲散,杀敌受赏,对功勋和美好未来的追求让他们的眼睛中里全都燃起了熊熊不可浇灭的杀机,无论是军中将领还是普通的士兵,这一刻心底里都荡漾起了最狂野的欲望!
刀枪取富贵,玩命搏金银。
“杀!”张宪长枪一挥,带着身后的二三十踏白骑,瞬间化作了一柄利刃,直冲着某处缺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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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天道好轮回
西平府,也就是早前的灵州,李唐时候的灵武,朔方节度使所在地。安史之乱时肃宗李亨马嵬驿兵变后跑去西北,就是在灵武登基的。
但这座李唐时候的军兵重镇,落在赵宋手中却早在百多年前李元昊的爷爷李继迁当家做主时候就被党项人攻取了。
这儿是党项人的故都,同时,西平府也是兴庆府前最后的一道遮拦。
因为从这儿算起,那就是进入N夏平原了。
或者说,当宋军杀到这儿的时候,党项人的前景就已经非常不美妙了。这意味着横山的丢失,意味着西夏精华之地已经坦露在汉人的面前,意味着党项人的地利已经荡然无存。
“赢了!”
西平府城中硝烟弥散,隐隐能看到前方城墙有数处缺口,而缺口处几乎被一具具尸体给铺满。杀入城中的宋军正在向缺口后退,身后跟着千多势弱疯狂的党项人。
李察哥顾不得对方的神臂弓,亲临前线,看着倒退出去的宋军,畅快地长出了口气。
“宋人的火器固然犀利,然我大白高国,只要上下同欲,万众一心,亦能将汉儿拒之国门之外。”
身后几名西夏军将纷纷点头称是,哪怕心里有太多的不以为然,但对着晋王当面,也只能称是。把这次城内厮杀中西夏付出的至少两倍于宋军的伤亡视而不见。
李察哥是党项名将,更是国主李乾顺的弟弟,当年的统安城一战,西夏军主将便是他。现在提领西夏主力,从横山退到了西平府,明明连吃了多次败仗,却依旧手握兵权,无人能够撼动他的权势半分。
身后人等的附和半点没有印在李察哥的心里,他挥手下令,再出动一个千人队,尽快把宋军挤出去。这些日子西夏军连吃败仗,就算是西平府这一战,军兵士气也是不高。
只是大家都清楚西平府一破,数百里平坦沃野就彻底对宋军打开了大门,大白高国也真就要成为过去了——当初哲宗朝,宋军攻势也是甚急,章楶边功之盛为西军之最,党项自平夏之败,不复能军,屡请命乞和,非是辽人横插一手,保不准西夏都已经GG了。可现在西夏又一次来到了亡国的边缘,他们又能求谁帮手呢?
东边的女真人吗?
他们倒真不希望西夏灭亡,但不希望又能如何呢?现在女真人就是搅破脑汁,就打不开榆关,也拿不下古北口。
有了燕山在握,宋军只需要三五万军兵就能把女真人拒之门外。因为他们手中还有火器啊。
故而党项人现在只能靠自己,只能拼死一搏,否则百多年的基业就只能付之东流。
李察哥面上很高兴,因为靠着拼命,当炸塌了城墙后的宋军蜂拥而入之后,事先就被他撤到了距离城墙二百步外的内城聚集的守军,高呼着杀出来。一阵针尖对麦芒的亡命拼杀,宋军退了。
作为大军主帅他当然要高兴了。哪怕那只是面上的高兴!
自从震天雷横空出世一来,宋军破城之后还能被城内守军杀出来的事儿还真寥寥无几。在党项这边更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按道理这是好事,至少能振奋军心,但李察哥内心里却是苦涩的很。
为了把宋军杀出去,西夏这边至少付出了两倍的代价,这可才是宋人攻城的第一回合。日后一次次的厮杀,守军的士气岂能依旧今日这般高涨,这般悍不畏死?
到那个时候这西平府又该如何?
更别说这般的拼死拼活,党项又有多少人口能往里头填补呢?
满腹的忧愁还没吐出去,急报的呼声就传入耳中,李察哥心想,莫非是西面的战局传来消息了?
“陛下急召大王,速速回师京都。”
回师兴庆府?西平府呢?不守啦?
李察哥整个人都懵了,这是哪跟哪?正打着仗呢,后头添什么乱?
接过急令一看才恍然大悟,继而心冷如冰,竟是李良辅大败,黑山福威军司被破,从天德州杀来的宋军已经顺着黄河而来,马上就要杀到右厢朝顺军司了。
那右厢朝顺军司跟黑山福威军司一样,也是西夏十二监军司之一,但其部汇聚的丁壮早就一分为二,一部分向北增援黑山,一部分向南在李察哥的手中,现在哪儿就是一个空壳,如何能挡得住宋人?
李察哥脑袋微微发晕,黑山怎么就败了么?李良辅忒是没用。
“大王,这可如何是好?城前可是宋人的主力,一旦撤军,岂不是把西平拱手相让?若是他们兵锋直指兴庆府,那,那……”
这军将的话没有说完整了,可帐中的一个个达官显贵又如何不明白?那时候西夏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李合达默默地坐在其中,一声不吭。
看着帐中一干党项显贵们唉声叹气,一副要大祸临头的惶恐模样,他心里就跟吃了人参果一样舒坦,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都在透着舒坦。
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当初大辽覆灭,你西夏无力救援那也罢了,可恨那李乾顺竟先杀太子,再杀王后——这俩人肯定不是李乾顺亲自下的手,更不是死于刀剑之下,可她们母子的死,那就被李合达记在了李乾顺的头上。
可惜他李合达势单力薄,无能为之出头,相反还要行事小心谨慎,唯恐被抓到痛处。就连派人去寻耶律大石都不敢。这几年心中虽早把党项一干人等恨得不行,但他就是无力报复罢啊。
因为李合达就是个契丹人啊,他本姓萧,李是他随扈耶律南仙来到西夏后,因为勇武善骑射,从征多有战功,从而被李乾顺赐以国姓,提升为夏州都统,以示看重。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耶律南仙母子才是李合达的主子,可惜随着辽国的灭亡,所有在西夏的契丹人都成为了无根浮萍,他再多的恨也只能埋在心底了。
却没成想,软弱的宋人反倒陡然的威猛了来。自打那位燕王横空出世,短短时间里,他就先是驱除金虏,后是一统江山,现在才有了几天时间喘口气,就立刻鼓起勇力对西夏喊打喊杀。
真的不同凡响的很,不愧是驱除了金虏的人,一出手就把西夏打的苦不堪言。眼看就也要重蹈大辽的覆辙,灭亡在际了。
李合达,不,他是萧合达,心中真痛快到极致。要不是自制能力强,他早就笑出声了。
所以他就始终默不出声。而这也不会引得其他人怀疑,因为自打耶律南仙母子病逝后,萧合达就全完收回了爪牙,乖乖的在家打坐参禅呢。
李察哥也是担忧他在如今的局势下闹出幺蛾子来,故而将之带在军中,却半点不委以重用。
所有人都知道西平城弃不得,可兴庆府告急,李察哥必须立刻回师。
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面前,诸人再是商讨,最后的答案也只能是分兵两路。李察哥带领一部分人回援兴庆府,然后以大将嵬名守光带人守西平府。
萧合达心里头狂笑,嵬名守光算个屁啊,也就是西夏宗室,能叫李察哥放心。要是论真本领,他哪里能排的上好?
都这个时候了,李察哥还这般作为,这西夏是必然要亡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文武分歧
宋夏开战了。手机端
这战事一打响来,可不就有无数的奏折天天送到赵构跟前么。每天从温柔乡里挣脱出来,还没把龙椅捂热呢,如山一般的奏折就压倒了身上。
就算赵构已经立起了一个比较完善的体系,内阁和五军都督府都能为他分担绝大多数的事物,他也依旧忙碌的脚不沾地。
“横山算是彻底给拿下了。其内的横山诸蕃部,尔等以为当做何处置?”
不管是否按照赵宋原先的规矩,还是以实际出发,这些地方最好是设立羁縻县寨的。
嗯,也只是县和寨,州与府他们都够不上格。这些横山番部可不大,都生活在山岭险要之上,多设堡寨,控遏险要。宋金八十年的厮杀中,横山沿线就设有堡垒、城寨三百余处。
所以,这些横山番部真的很细很碎很小。单体拿出来根本不值一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羌人,但他们是失败的羌人。就跟后世那些山里的少民一样,他们为什么要住进大山里,把寨子修在半山腰上?那就是因为他们是失败者,在争夺平原和肥沃土地的过程中被人击败、驱赶,为了更安全的生存,而不得不躲进了山里山上。
在西夏的统治之下,横山诸多番部就是如此的失败,他们被强迫着全民皆兵,在宋夏数百里的边防线上设立哨卡,给党项人站岗放哨。但横扫里的水草丰茂之处却尽数被党项人夺取,横山中的铁矿和盐湖也悉数被西夏政府给把持着。
这些被西夏把持在手里的东西,自然也能顺利的为赵宋给接手。横山的青盐和白盐,价廉而味美,早在李继迁、李德明时期就极受关西诸路百姓喜爱。西夏立国之后也是想方设法的向宋境走私,以换取大量钱财物质,这甚至都是西夏财政的支柱力量。
只要能安稳的将横山彻底入手,此战宋军的耗费,只需三年两载,便可尽数恢复。
可以说拿下西夏的好处是肉眼可见的,就跟之前的燕云一般,一入手便就有着巨大的利处。(燕云是防御,河北河东的驻军会大大减少)
但如何对待横山里那些个细碎的番部呢?
是跟广西南路或是荆湖南路的羁縻州县一样,还是如西夏这般直接将横山番当兵营呢?
宋金八十年的厮杀,横山番子能不能打仗,世间早有定论。这几乎是眼下这个时代里东方世界最好的山地步兵,放过了实在可惜。
但是不想放过,那赵宋对之的投入却肯定会远超过西夏。因为后者是党项人,跟横山番子实则同出一族,而大宋却是汉家的天下。
横山番在西夏的领导下,能乖乖的为党项人拼死卖力,却不见得能为大宋效力。
赵宋要如西夏那般彻底的掌握横山番,会不会造成意外的矛盾冲突,要知道西夏能给灭了,党项人却非一时半会儿就能同化的。一旦闹起乱子,叫他们山里山外结合了,固然不至于跟乾隆时候的大小金川之役一样做祸极大,却也不能无视啊。
这其中的风险已经足够赵构召集群臣议事了。
就跟赵构舍不得横山番的步卒一样,宗泽等朝堂重臣有一个算一个,无分文武,也尽皆舍不得。
后者在宗泽等人眼中,那就是一群质优价廉的优等品,“陛下,臣以为我朝只需比着党项昔日之惠,稍微高上一筹,便足可叫横山番俯首帖耳。”
使人兵部尚书的张所站出来叫道。
作为军方在内阁的代表,张所是一个文武双方都能接受的人。他本人出身文职,可又行于军伍,儿子更是寄身军中,这兵部尚书的位置简直非他莫属。
当然,如张叔夜、陈遘之流也是可以的,但张叔夜、陈遘却是降人,尤其是陈遘。也就是当今皇帝爱惜他品性,不然,他的中山府早就被打爆了。此话不提。
张所一言道出,立刻就引起了宗泽等文官系不少官员的皱眉。
这些武人想干什么?
只比当初的党项人好一点的待遇来收买横山番,后者会乖乖的听话才怪。张所说这话很简单,但背后却意味着鲜血淋淋的强压。别忘了,横山番可是跟赵宋厮杀了好几十年呢。
这人才跟武夫们混迹多久,怎么就变得这么戾气?
宗泽踏前一步,禀道:“陛下所虑极是。横山番乃羌人后裔也,数十年中与我朝厮杀不断,今日党项当灭,横山番亦受创不浅,鲜血未干,岂会乖乖为我皇宋效力?何当施之以恩惠,化其心胸戾气,而后收为己用。”
宗泽神情十分之严肃。
他这不是坐上了文官之首的位置后,屁股就陷入了早前的旧桎梏中无法脱身了;更不是宗泽认为真的要大手笔的施加恩惠给那些被大宋政府的异族,好安抚其心,稳定疆域。
而是从一个帝国宰相的位置来看,此时的横山番,缓一缓远比手段生硬的压制要稳妥。
党项都已经要灭了,小小的横山番还能真的反了天不成?没必要逼迫压榨的太甚,能叫局势安稳一分,对于内阁首辅的宗泽而言,那都能让他对未来的‘把握’更强一分。
如果依照张所话后的意思,谁敢保证横山番不跳起来?甚至那n夏平原中的党项人不会暴动?他们在亡国之后跟横山番可就在某种层次上是一类人了。看到横山番的凄惨后会不会感同身受?
这里头有太多的不可预料了。
而这些个不可预料在宗泽看来那就是‘节外生枝’的变化。
作为一个首辅大臣,一个需要在今年结束之前就做好来年工作报表的人,他是最逃难节外生枝的。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眼下赵宋的财政还不足以保证所有的‘节外生枝’都是无关大雅。
所以他更喜欢稳定,哪怕留着有一些后患呢。等两年,等朝廷能喘口气的时候,在从容收拾掉不是很好么?
何必急于求成,急于一时呢。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上天有好生之德
赵构默然了。
他不觉得张所的言下之意有错,不过是斩草除根罢了;也不觉得宗泽的意见就错了,人家是稳妥起见么。更不会认为宗泽在当上内阁首辅后就变成和稀泥的好好先生了。
这一切于他眼中都是屁股决定脑袋的结果。
从军方的角度看,作为被征服者的横山番子,作为一个成为了失败者的老对手,他们显然是不乐意看着后者过得舒心适宜。
不说落井下石吧,那总要把这些番部压的死死地,这才舒心。
用鲜血和残酷的现实做铁鞭,做铁锤,做。这世间又岂有驯不服的“烈马”?三件套下来要还有番子不服,那任你再烈的马也已经是死马了。
于军方而言,如此一是念头通达,二是不留遗患。
“陛下明鉴。那西贼虽覆灭在即,可彼处党项遗族还有甚多。尔辈本就心中有怨,现再行逼压,定生祸乱。虽其祸不足以动摇社稷,但必然会羁绊平夏大军手脚,牵制朝廷精力,钱粮花销亦不会少。”
“笑话。区区数百万贯何足道哉。一劳永逸,长治久安,方才上策。”五军都督府中唯一一个留在汴梁的王渊力挺张所。
梁杨祖一样挺身而出为宗泽站台,张所话中隐意对户部简直是太不友好了,王渊的话更是武夫之见。
“区区数百万贯?王太尉莫要忘了那三千万贯的国债钱。今天下初定,岁入不济,朝廷本入不敷出,之所以能此时提携军力,荡平西贼,全赖国债券和纸钞之功。但国债钱是要还的,纸钞也要准备金的。”
这整个就是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儿。
两边都有自己的理由,而且在他们各自眼中是绝对说得通的理由。如此情况下,你真的很难轻易的做出决断。
尤其是赵构自己也拿不到主意的时候。
因为他发现这事儿争辩到最后赫然出现了一个叫他不得不顾虑的问题,那就是宗泽所代表的内阁的权威性!
随着五军都督府的成立,随着武略院、讲武堂等武学院校的成立,还有那军功田和爵位为代表的耕战制度的确立,大宋武夫们的骨头在肉眼可见的变硬。一个个在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尤其是与文官起了争执的时候,就像是被欺压了大半辈子,积攒了无数怨气的怨妇们,每每就歇斯底里的大爆发来,具体的说来就是寸步不让。高冷男神:首席你别逃
赵构很理解这种情绪上的反弹,那就跟老实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动起刀子一样,往往比恶人更凶残。
可这一切也要有个度!
他自然不愿意以文驭武,可也同样不会以武驭文!
自己掌权之后,武人的地位在不断抬高,文人们自然不满意,无论是私下里的连篇骚话,还是在公事政务上对武人的抵触乃至是拖后腿,这些都看在赵构的眼里。他每每都给武人撑腰。因为在公事上出了篓子而丢掉了官帽的文官,这段时间可不少。
横竖都是些庸才。
真正的聪明人是识大体懂大势的,才不会硬顶胡乱,便是下绊子也是在规则允许的‘游戏框架’内,这样的人才是真聪明。
总体上是武人气焰高涨,文人则节节败退。
可赵构清楚,文人们总有一天会来反抗的,他们不可能坐视武人们的威胁触及某条红线。
而这一日也是赵构等待的时候,他也希望自己能在文武之间能寻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
哪怕二者间围绕着这个平衡点再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呢?
只要皇帝能把持住那个平衡点,那就都是朝堂上所应该有的政治斗争。
可是,现如今的这一出戏代表的又是什么呢?
打出反抗的第一qiang?文人集团才这么点时间就不能忍受了,就要蹦起来反抗了吗?
要知道党项没有了,女真还在,西面的耶律大石还在,南面的大越还在,这朝廷的开疆扩土之功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武人的“气运”还长久着呢!
文官是要从一开始就跟武人死掐么?
赵构之前的设想却是文官要等一等才会做出反抗。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么,避敌锋芒。
因为现在武人只是在收复属于自己的失地,还远没有向文官领域伸手啊。
故而这突如其来的纷争真的叫赵构有些措手不及,他对文官们的选择有些气愤,可他却又不得不顾虑到宗泽的颜面。倾天下之瑶台冷
宗汝霖那是内阁的第一任首辅,他的‘权威’必须得到认可。
赵构还称不上政治老手,官场的老油子,老阴比,可他对今日朝堂上的一举一动却都记在心里。
他记得十分清楚,今天文官这边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不是户部尚书梁杨祖,而是宗泽本人,武人这边虽然有王渊站出来,但第一个出头的却是兵部尚书张所。
这个秩序可是有不对的。
一样是内阁成员的兵部尚书的意见被首辅宗泽坚决反对,可最后得到皇帝支持的却是张所……
这个消息要是传扬出去了,甭管真实原由是什么,只消息本身的‘真实性’就能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赵构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前的一干文武大臣,尤其是重点看了张所,这人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自己可不是打突然袭击,今日商议的事儿,昨天他就叫人告知内阁和五军都督府了。就是叫他们好有个准备。
就不信内阁方面和五军都督府方面没有关起门来好好地商量。
但现在两边的意见依旧大相径庭,更重要的是,张所也与五军都督府这边站到了一条线上,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张所要跟武人绑定呢?
他现在是兵部尚书,今日过后又会在朝堂和官场中引起什么风浪呢?
赵构脑子里短时间里转过很多的念头,但在面上,却是一如沉水一样平静。
“咳咳。”
轻咳一声,下头的臣僚们或许都没听到,可落在边上内侍耳中却如是雷震动。“肃静!”
文武诸臣低头凝神,知道赵构要说话了,或者说是近日里的这场纷争已经有了结果。
“上天有好生之德。西贼已为过去,今河套尽归汉土。党项遗民亦为我大宋子民也,岂能苛待?”
赵构拍下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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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安定,朔方
先前的兴庆府,如今的安定府治朔方城。
城南大度民寺。
野利都旺从睡梦中醒来,利索的洗漱净身,走出僧舍,就快步赶往大雄宝殿。
“南无阿弥陀佛……”这是每天都有的早课时间。
哪怕西夏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哪怕昔日的兴庆府已经变成了如今的朔方城,灵夏之地也成为了现在的安定府,大度民寺却还照就存在。作为寺中的一员,野利都旺也一样照旧当着自己的和尚,而没有跟覆灭的野利家族一样,被赵宋一锅端的送入中原。
将党项人中的豪族大族一股脑的移民中原,这是宋廷治理安定府的一基本方略。
毕竟是有着一百多年光景的割据势力,想想历史上永乐帝在安南的遭遇,赵构怎么会重蹈覆辙呢?
将这些在党项平民中影响力巨大的贵族们悉数内迁,这就等于是把一支军队的军官全部剪灭,那这支军队就是再人多势众,也只能是一盘散沙。
“铛铛铛……”
钟声响起,大殿内的禅唱诵经之声平息了下,野利都旺睁开双目,眸子如大海一样平静。他真的很有佛性的,有着一颗向佛之心,不然也不会放弃家中的权势,出家剃度在大度民寺做和尚。
他可不是西夏危在旦夕时候逃进寺里做和尚的。
但人终究是感情动物,他野利都旺也是肉体凡胎,还没有修成神佛。如何能真的把家国全抛在脑后?
当他从早课的禅唱诵经中醒来时候,虽然还是满脸的平静,但是家族,家国,所有的忧愁却已经在这一刻绕上了他的心头。
哪怕大度民寺还是原先的大度民寺,一觉醒来,野利都旺往往都会生出有一种一切还都是原先时候的错觉,但事实却是无可改变的。
西夏忘了,野利家也彻底的败了,他身为野利氏子孙,看着这一残酷的现实却真的半分也无力改变。甚至他都不敢对他人露出一丝儿的抱怨声。
因为野利都旺很清楚,那些平头百姓们偶尔有两声抱怨,赵宋还能视而不见。然而要是他露出马脚,那安定府必不会视而不见。
时任安定府知府的前军中参议郭永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净能师兄,下地耕田了。”
僧舍里,师弟的一声话突然叫野利都旺从内心的活动中醒来。下地,耕田,这四个字真如冷水泼头,让心中一肚子愤恨,但却又无可奈何的野利都旺浑身都向外冒着苦涩。
下地,耕田。
放在一年前,这四个字距离他野利都旺是多么遥远啊,便是距离大度民寺的每一个僧人,那都是想也想不到的事情。
这种劳作与他们有关系吗?
即使灵夏之地的许多寺院行的都是汉传佛法,与河西走廊兴盛的z传佛法大有不同,但中原之地的佛教名寺的和尚们也没有下地干活的。
什么昼事农,夜参禅?那都是苦逼的不能再苦逼的寺庙才干的破事。
他们大度民寺可是兴庆府的名寺,百十年来屡受王家恩赐,名下只良田就有事物万亩,虽然西夏的和尚寺庙也要纳税,但大度民寺上上下下二三百名和尚的日子却也依旧过的滋滋润润。
根本都不需要向河西的z传佛法那样还要周边百姓的供奉,大度民寺仅仅是收租和每年的善款,上上下下就都能安心事佛。
但如此的好日子随着大白高国的覆亡一去而不复还了。赵宋夺取了河套,抄捡各地,那是恨不得把灵夏之地所有的田亩都攥在自己的手中。被涉及到的那些个西夏的达官显贵们,连年后过户归档的田籍都一概不算数,就是怕田亩被那些要抄家的达官显贵们给转移了去。又岂还能看着大度民寺无动于衷?
现如今的大度民寺,僧众还有三百余,寺下田亩却只剩下了两千亩还不足。
整个安定府境内的大小寺庙,都是如此的被宰割来。
不管你有多大的名气,就人(和尚)均五亩地。
这要是租给佃户了,那田租真是连和尚的吃嚼都不够的。
所以呢,亲自下田耕种,就成为了安定府境内诸多寺庙的必然举措了。
野利都旺在大度民寺的地位也不低,自然清楚他师傅智延法师已经使人赶去中原了。虽然在朝廷夺走田亩的时候根本没人为他们说一句话,但这也不以为着大度民寺跟中原就半点联系也没有。
就像河西走廊诸多寺庙与藏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样,灵夏之地的诸多寺庙也是党项立国后前后六次向汉地求取经文法典,从而兴旺发达来的。
很多寺庙的经文皆是以汉文刊注,而不是吐蕃文,也不是西夏文。
大度民寺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与中原佛门可有着一定的联系的。
过去时候这种联系只存在于佛法之上,但现在局势大变,那就显然有把‘联系’变得更加亲密了。
但是在这种改变发生之前,下地耕种却是野利都旺等人所必须做的事儿。
手中拿着锄头,听着身旁传来的耕牛‘哞哞’声,野利都旺整个人沉寂如大海。早在他第一次手中握起锄头的时候,野利都旺就知道自己没有起来反抗的勇气。
那个时候,安定境内一座座寺庙里全都是怒火三丈的大和尚,其中还有一些是如他这般的党项贵族子弟,而佛教在整个西夏上下都有着极重要的地位,他要真的来振臂一挥,怕是极可能会引得无数大和尚们起来响应,而他们一动,那些平头百姓牧民们还怕无人附庸吗?
打败宋军是不可能的,却总能叫赵宋付出一定的代价来的。
然而野利都旺不敢做,他就向之前的萧合达一样,自始至终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待在大度民寺。
甚至在这几个月里还练起了该怎么的干农活……
野利都旺十分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胆怯,那是一种不同于浑浑噩噩的痛苦。
他真就不如浑浑噩噩的过活下去,何必活的那么明白呢?
偏偏野利都旺就是这么明白。他一次次的唾弃自己,无数次地为西夏覆灭后仍旧站出来反抗汉人的党项勇士们念经祈祷,然心中的那股耻辱依旧像是燃烧的烈火煎熬着他的心灵。
……
安定府东北的地斤泽。
这里是一片茫茫荒芜之地,隔绝在河套灵夏诸州与河东府麟诸州之间。同时这也是党项的一处圣地。
百五十年前,李元昊的爷爷李继迁得知族兄李继捧迫于内外压力,交出了夏、绥、银、宥、静五州之地降宋后,与亲信张浦等举旗反宋的地方。
而现如今,这里也依旧是一些西夏残余分子顽固抵抗的根据地。
“杀啊……”
一处不大的胡泊边,一场厮杀正在进行中。
第四百四十九章 叛徒
地斤泽,只听名字就能知道,那儿不缺水。而在茫茫的大沙漠里分布着一块块的茂盛的草场或水泽,天地造物的能力真的很神奇。
但有水有草场的地斤泽却从来不是党项人游牧的地方,除非是要对府州、麟州等地动兵,不然大批的党项人根本不会踏足这里。
因为在党项人眼中,地域广阔的地斤泽包括的不止是内里的水泽和草场,还有大面积的大沙漠。后者才是地斤泽的主体存在。真要把沙漠去除了,把一块块水草丰茂之地汇聚一处,倒也不失为一块肥美之地。但谁又能做到这一点呢?
而且除了沙漠的威胁之外,水泽也是有危险的。
故而,地斤泽就只能是隔绝河东与河套灵夏之地的天堑而已。
对于河东和关西之地的宋军言,没有足够的物资补给和熟悉地理的人做向导,也根本不敢轻入。
但现在的宋军呢,收复灵夏大地,缴获牛羊马驼牲畜数以百万,向导更是不缺,哪怕萧合达亲自带领宋军去追击李乾顺了,西夏境内也多的是人为赵宋效力。无论是物资补给还是向导,如今都是不在话下。加之前有李继迁的故例在,安定府也好,本处的驻军也罢,虽敢对地斤泽的党项残余视而不见?
那剿杀战自从宋军荡平灵夏之地后,就从未曾断绝过。
黄沙与青草水泽交织的大地上,这里就是地斤泽。从空中鸟瞰,三支队伍正围绕着一个不大的湖泊交错而行。
那由西南向东北移动的必是一支党项的残余势力,他们赶着牛羊牲畜,带着毡房马车,有老有幼,有男有女。
而另外两支缓缓向它夹来的队伍,一支有五百人马上下,另一支则连五百人还不足,却显然是宋军。
在头顶青天的注视下,王德引着人马绕道赶去党项残余的前方,张宪带领着骑兵群则小心的躲过了党项的探骑,绕过一条弯弯的弧线,直插其队伍的尾后。平日里素净的脸上此刻已灰蒙蒙的一片,从昨日午后到今日的巳牌时分,近乎一整天的时间,虽然有过歇息时刻,可更多时候还是在紧张奔波中。
从接到消息到赶上这支党项余孽,可不就要争分夺秒么。
虽然奔波中吃了满嘴的泥巴,就是鼻涕的哼哧中都尽是灰尘。可他的这点辛苦却又如何能比得党项余孽们此刻的满目惊悸呢。
“都统,你看”
米擒讹孝身前一名指挥使,一脸惊怖的大叫着,却是不远处的丘陵上忽的涌出了一支打着宋字旗号的人马来。
是汉人的兵马,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一个个党项人尽皆亡魂大冒。所有的军心士气,所有的不屈斗志,在这一刻全完了。
张宪只是举起手中大枪,猛然前指。瞬间,低沉的号角声,传遍四方。
相隔不远的另一路宋军,魁梧如熊的王德,猛的发出一声怒吼,自己竟落后张宪那个小白脸了。舞起镔铁三股叉,呼啸一声,更加急促的催动战马。
快,快,必须更快。要不然就只能吃张家小白脸剩下的残羹剩菜了。
资历较之张宪更强,战功也更胜张宪一筹,只因为是姚家旧将,先天上就比张宪这种人差了一等。现在他领军为张宪的副从,王德心里自然是不服。
哪怕姚友仲甚得新帝的看重,大军平夏时,那也是响当当的一路主将。姚家的故事似乎已成过去。
可是,史书上白纸黑字的都记下来的事情,又岂能真的当做不存在?
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张宪的老子是兵部尚书张所,他本人在皇帝心腹岳鹏举手下崭露头角,这起点根本不是王德这种行伍起家的草根可比拟的。
那再多的不服气,王德也只能压着、忍着、受着,这也叫他更是憋了一肚子火。
本来这场厮杀上,他还想着能先一步动手,“赢”张宪一次,出一口恶气。现在看,自己却又是落后了张宪一步,这叫他整个人都要炸了。
作为军中的悍将,王德很勇猛无畏。现在的他只想痛饮党项余孽的鲜血,来发泄自己的怒火。
他要冲上去,砍下那个米擒讹孝的脑袋。
王德的身后,一排排的骑兵,疾速催动着战马。隆隆响起的马蹄声,终于成为天地间唯一的音符。
彪悍狂野,满身杀气的宋军铁骑疾驰袭来。
而就在王德部加速而来的同时,张宪部已经杀奔了出来。他们斜斜举起刀枪,鲜亮的兵刃反射着晴空上阳光,让自己整个成为一片移动的银色光海。
党项人一片喧哗。
有那经验丰富的,立刻就从马背上跳起来,直接人立在马背,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张望。
有的则匆忙的向其他人聚拢去,因为只有集结成一团,才能更好的应对这突然间杀出来的敌人。
只是这种人终究是不多。
眼下的党项余孽虽然有三四千人众,但扣除了女人和老弱后,骑得战马,舞得动刀枪的党项男丁还不足两千人。分部在前后十几二十里长的迁移人群队伍中还有牛羊牲畜,那短时间里如何能聚集的来?
整个群体一乱,牲畜群再凌乱来,简直是乱麻一团,毫无章法。就是无有一个外敌,叫米擒讹孝整顿队列,都需要一个不断的时间。张宪又如何会给他们这个时间呢?
米擒讹孝打马奔上近处的一个小土坡,向着身后眺望,清楚地看到那升腾起来的尘烟,赤红色的洪潮若决堤的河水,直冲过来。
他眼睛睁大到了极限,好像要裂开一样。那么多的骑兵,好像从地里冒出来一样,已经快要杀到他们身边了。
这怎么可能!
自己的运气就那么的背?能跟一支杀入地斤泽的宋军骑兵撞个正着?
还是宋人的踏白真就牛上天了?能发现他部的踪迹,却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以至于自己派出的探骑毫无察觉?
亦或是自己手下出了叛徒?
米擒讹孝觉得前两个可能真心不大,然后脑子里迅速的就闪过了一个人的名字,是他吗?
曹德安?这可是太子的亲叔父啊。太尉曹勉孙也,曹贤妃之弟也。
米擒讹孝从来没有怀疑过曹德安。
因为自从耶律南仙母子去后,李乾顺的后宫就曹贤妃一人独大,其子李仁孝在先太子病逝之后,也成为了西夏的第一继承人,被夏主李乾顺立为太子。
如此这般的曹氏一族,虽是汉人,却又怎么会被党项人心疑呢?
但现在时候,米擒讹孝却不得不怀疑了曹德安,因为他手下近来投奔的人中,只有曹德安一个。
“曹德安呢?”米擒讹孝无视亲兵们焦急的眼神,切齿问道。这人平日就在自己左右的。
“曹太尉?”随从愕然。曹德安也是太尉,当然是虚的。可都这个时候了,米擒讹孝不赶紧决断来,还关心什么曹不曹的啊。
“曹太尉去了前军。”一随从说道。至于去干嘛了,他们不知道。没必要问,曹德安更没必要对他们说的清清楚楚。
第四百五十章 闻战则喜
先前时不时的就在自己眼前打转的曹德安不见了。
一刹那中,米擒讹孝的脸庞仿佛充血了一样赤红,心中彻底认定曹德安就是细作了。可惜,人不在他的跟前。
“走,速走——”米擒讹孝不再迟疑,当即下令。他身为党项大将,可不是初上战场的菜鸟。如何不知道眼下这么一来,其军人心涣散,战意全无,他这支人马算是完了。
米擒讹孝可不想死。尤其是这么轻易的死。
与其在这儿做螳臂挡车,跟宋人决死一战,还是早早带人逃去为上,这是保存有限的有生实力。根本不清楚张宪所部军力的他,还以为背后突然杀到的宋军有好多呢。
当下大声吆喝着周边的亲卫向前奔去。一是好沿途招揽壮勇,二是趁机去寻曹德安。
至于被他抛在身后的人群,米擒讹孝也是不得以下的选择啊。
留下来就是死。
与其所有人都完蛋,那不如叫一部分人先逃出生天。
“杀啊……”
张宪等人斗志高涨,奔雷的马蹄声完全掩不住直冲云霄的呼杀声。
而党项人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敌袭给打懵了。况且他们总共才三四千人,却前后拖拉出一二十里远,人力分散之极,如何能抵挡的住?
张宪他们铁骑突出,长驱直入,就像是朔寒的秋风在卷扫落叶,所向披靡。沿途上的党项男女真的比豆腐渣还不堪一击,不是跪地乞降,便是被踏做了肉泥!
漫天的血腥和惨嚎,铁蹄下肆意践踏着人只有一次的生命。赤红色的宋军精骑,所到之处只有一片血雨腥风。
米擒讹孝急速摧打着战马,就想早早的招揽些人手,向西边奔逃去。只要能钻进沙漠里,量宋军是不会紧追不舍的。
甚至他觉得自己带人窜到前方时候,那已经听闻了身后喊杀人的党项勇士们,都该已经聚集起来了。
可是王德部的出现却打乱了他全部的算盘。
“杀啊——”
挥舞着镔铁三股叉,就像是地狱里钻出来的夜叉,无人可挡他一回合。艳红的鲜血哧溅中,直入无人之境了一样。身后的宋军铁骑呐喊着杀来,就像是一股不可抵挡的大风暴。
“都统……”身边的随从们惊慌极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汉人这是要把他一网打尽啊。
米擒讹孝恨不能咬碎一口牙齿,“该死的!”大军前后夹击,他脑子里的突围念想是全灭了。潜意思里他就觉得自己不可能再逃出生天了。因为他觉得汉人是不会留下那么大的漏洞的。
然而,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米擒讹孝也不是白给的。
“大白高国的勇士们,跨上你们的战马,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用它们告诉我们的敌人,什么才是贺兰山上真正的雄鹰!”米擒讹孝咆哮着。
声音还在飘荡,他自己先就已经拔出了马刀。
这是一个挺有勇气的人。若是换做一贪生怕死的懦夫,此刻早已经在叫嗥着放弃抵抗,投降宋军了。
苍凉的牛角声从党项人的队伍中响起,这样的号角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他们队伍中响起了。
然而两面受敌的党项人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斗志,米擒讹孝在绝望之际想用号角声催促混乱的青壮们聚集起来,与敌人拼死一战,那是痴心妄想。
再说了,张宪、王德会给他们这个时间吗?
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他们已经完了。
宋军纵马疾驰,很快就跨越了这段不近的距离,蜂拥而至。那就好比一股巨大的风沙,而一个个党项人却如被大风卷起的枯草,他们不堪一击。
鲜血在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中四处喷溅,头颅乱滚,残肢乱飞。
一排排可不抵挡的铁骑,像潮水一样漫过。
米擒讹孝已经消失在了马背上,纛旗被王德攥在手中。虽然落后了张宪一步,但他却好运的在乱军中找到了米擒讹孝,王德笑的好不开怀。
而随着米擒讹孝的落马。这场战斗也进入了尾声。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一个时辰且都不到,男女老弱拢共三四千人的党项人就彻底臣服在了不到一千人的宋军脚下。
——米擒讹孝被王德一叉子打下马来,对比斩将夺旗,王德更乐意生擒之。这样功劳更大。
米擒讹孝却不愿意被生俘,他被打飞出去攒到地上后,立刻就咬牙站了起来。紧随其后的亲兵看到他落马,也都疯了一样的去奋力搭救。
王德这边的宋军骑兵自然不会看着肥肉溜走,当下也纷纷挥刀舞棒的杀来。
两边厮杀激烈,双目尽赤,都跟失去理智了一般地疯狂砍杀。当这股疯狂尽头消散后,米擒讹孝已经被砍成一滩肉泥了。
战斗结束了。横尸地上的党项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内里绝大部分都是青壮,狼藉一地的尸体铺满了草场,让泛着青绿色的野草,染上了鲜艳的红色。
一匹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在不时悲嘶,浓重的血腥味儿飘荡在空气中。
张宪立在一处山丘上,看着一个个悲戚中的党项人在宋军的驱赶下,赶着牛马牲畜向南而去。脸上挂着与党项人全然相反的爽朗笑容。那股欢快的劲头,真的是与党项人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宋军上下都在快怀大笑。敌人的悲哀,可不就是他辈军人们最大的快乐么?何况他们的快乐不仅是精神上的,更是物质上的。
这些个人和牲畜,在张宪等人的眼中,那就是行走的财富,是长着腿的钞票。
按照宋军的规定,每战的战利品,军中能留下一半,其中的三分之二,也就是总量的三分之一归属军兵和中下层军官,而余下的总量的六分之一归属高级将领和有司。另外一半归属朝廷。
换句话说,眼下这一战里的战利品中的六分之一,就属于张宪和王德两个,他们不需要向总管府分润战利品,但他们需要向军情司分润战利品。因为给他们提供情报的那人归属于军情司。
后者则是新成立的一机构,为五军都督府直辖。
当然,战利品中的马匹和骆驼除外,这两类大型牲畜是直接归入军中的。
至于牛羊牲畜,除了拿来一些吃外,余下的就是卖钱。甚至所属军兵还能用一个相对低廉的价格从军中直接买牛。唯一的要求就是这牛只能自己用,而不能转手赚差价。
故而,被利益二字驱使着的宋军将士,现在真有点秦人闻战则喜的苗头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国策
西北平夏之战结束的干净利索,纵然安定府与河西走廊还有少许不和谐处,那也只是磨合中少不了的小不愉快了,无伤大雅。
赵构看着安定府与河西走廊陆续送到的奏折,心中跟吃了蜜一样甜,不说灵夏之地的田亩与草场了,也不说此战缴获的牲畜,只是横山的铁矿和盐池就为朝廷再增添了两颗摇钱树。
尤其是盐池。
百多年来,西夏的青盐和雪盐可是行销东西南北,不管是辽人、宋人,还是高原上的吐蕃人,全都被覆盖笼罩。
只是落入宋室手中的这段时间,户部联手地方的提举常平司就赚取了近千万贯的财富,因为发行了新的盐钞了啊。这东西是真正的捞钱,还不引发民愤。而几处盐池的盐工也可以俘虏来充当,食盐成本低廉到极致,真的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只是盐池一项,就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不少亏空,更能十分之持久!
可这并不代表着赵宋的财政情况就彻底好转了。
赵构现在是挣得不少,花的更多。偌大一个国家铺展开来,真的跟无底洞一样,再多的钱也能花光。别的不说,只一个交通问题,宋室现在重点着手的也只是北境的边界,也就是沟通燕云与河北河东与安定府之间的交通,沟通安定府与关西六路之间的交通。如此都不知道挥洒了多少钱粮,户部做出的预算单,金额是以千万贯做单位的。而这要把整个中国都囊括进去,那开销之大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即便这种事情非是一年半载就能搞定的,钱粮支出也非是一下子就要到位的,那今年内的开销也是千万贯作单位的。
而这还只是今年赵宋诸多工作中的一环。
赵构只能庆幸自己不需要去做具体的细节工作,虽然仅仅是决策层的拍板就已经叫他忙碌不停。
也正是因为政务繁忙,天天脚不沾地的,现下他也就跟宗泽一样,对于年工作计划之外的事物爆发,十分反感。
因为那一旦有什么计划外的事儿爆出来,就会引起一连串的多米诺反应,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会给朝廷增加多大的麻烦,最后会给赵构增加多大的麻烦,那完全是无可估量的。
但墨菲定律在此,事情偏偏就会向希望的反方向偏移。
赵构看着西北战后的高收益笑的开怀的同时,意料外的麻烦事儿已经寻上门来了。
首先是吐蕃人,‘强盛’的西夏都被汉人打平了,河湟地区的吐蕃人要多乖乖有多乖乖。而更重要的是河湟背后的吐蕃,他们似乎也要献上自己的膝盖来表达和平的意愿。
同时,高昌回鹘与东、西喀喇汗国的人,还有东克普恰克人,也纷纷找上门来。
这喀喇汗国别看是天方信徒,却与宋王朝一直保持着友好关系,百多年中往来不绝。喀喇汗国归并于阗国之后不久,于1009年派出了以回鹘人罗厮温为首的使团携带地方特产前往宋朝朝贡。此后东西喀喇汗国就频繁遣使朝贡,双方交往不绝如缕。尤其是东喀喇汗国,自宋熙宁年间以来,朝贡更为频繁,远则一两年一次,近则每年一次。直至元丰年间方才停歇。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塞尔柱王朝攻下了布哈拉,西喀喇汗国从此在政治上成为了塞尔柱王朝的附庸。而东部的东喀喇汗国也承受了来自西方的巨大压力。转而与辽国更加的亲密起来,相互间聘问频繁,结为姻亲。
辽国别看统治重心在东方,但契丹商人的名头在中亚世界还是很响亮的。并且辽国疆土的最西方已经延伸到了阿尔泰山以西,已经挨着了中亚了。
那以大草原为载体的草原‘丝绸之路’可已经存在了二百年。对中亚各国影响深远。
然而数十年转眼过去,东喀喇汗国近来承受的来自塞尔柱人的压力愈发巨大,葛逻禄人近乎于独立,大汗与副汗之间隔阂深重,东喀喇汗国的实力降至了建国以来的谷地,偏偏辽国已经破灭,眨眼间西夏也成为了过去式,可不就叫东喀喇汗国再次盯上了赵宋么。
因为在西域的历史上,千年的时光中,它们已经被强盛中的中原王朝纳为己有了好多次,李唐时候,唐军更杀入了中亚河中地区,与强盛的大食帝国争雄于怛逻斯。
人至暮年的阿赫马德·阿尔斯兰汗,并不认为比之东喀喇更加衰弱的高昌回鹘能够抵挡的住赵宋的兵锋和伸来的触角。
虽然他觉得自己去勾搭赵宋,很是有点引狼入室的感觉,可他已经要死了,面对着塞尔柱人挥来的利刃,面对着汗国北部该死的葛逻禄人,还有更北方在背后隐隐支持者葛逻禄人的东克普恰克人,就是饮鸩止渴,他也认了。
所以,西喀喇汗国的使臣来了。前来中原的他们代表的并不是自己的意志,而是背后的塞尔柱帝国。加之凑热闹的东克普恰克人,或者说是东克普恰克汗国。
这个诸多部族联合起来的政治势力,随着克普恰克人的分裂衰败,已经不能对南方的各国各民族制造重大的威胁了。属于克普恰克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他们现在就是一个松散的部族大联盟,与里海西侧的‘兄弟’——西克普恰克联盟,占据着广袤的钦察大草原。
他们凑热闹一样的派人使宋,那更多是为了更近距离的旁观这场纷争——东喀喇汗国与宋帝国之间的关系,宋帝国对西喀喇汗国,乃至是其背后的塞尔柱人的态度。
这可真的牵动了很多人的心。
而且跟随使团前来的还有很多各国商人,这些人一路进到中原,进到汴梁,且不说他们对赵宋王朝的认知如何了,只一个通译问题,就让礼部上下焦头烂额。
“让礼部从汴梁的那些白番商户里抽取些人手,彼辈人手下定有精通番话之人,好解此燃眉之急。”然后还是要自己自力更生啊。
“此事了了,礼部当着手组建同文馆。”
对于这种‘突发’状况,赵构还能见招拆招。可对于东西喀喇汗国呢?对于塞尔柱人呢?那每一丝每一毫的态度分寸与赵宋今后的西进策略可都息息相关啊。
赵构这些日子里都不知道开了多少次会议。
因为整个西进策略,从地理探查到高昌回鹘和东喀喇汗国的解决方法,然后是对中亚各势力的解决,那都涉及到了赵宋帝国的方方面面。
在东面的女真没有被彻底干趴下之前,赵宋是不可能大手笔的用于西面的。而对金人的战事,谁敢说就一定能顺顺利利?
辽东关外那么广阔的土地,金人若不正面相抗,那都不知道能绊住宋军手脚多久呢。更没人能估算出对金作战的钱粮军需之耗费来。
如果把女真打平了,可国库里却空荡荡的了,那要施行西进策略,却又要一定年月的积累……
总之,赵构很有种眼冒金星的感觉。
第四百五十二章 悲催的萧合达
阿尔泰山中,一行人衣衫褴褛,神色惶急,在山间谷地打马狂奔,偶尔回头张望,身后的树丛摇曳,鸟兽惊鸣,都能让他们胆颤心惊,唯恐是大队追兵已经扑近。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过是如此罢了。
几个一路奔逃已经把魂儿都跑飞了的人,现在就是那惊弓之鸟。
“主人快走。”
一马攒倒地上,马背上的那人一个翻滚下来战马,刚稳住身子,就对那兜回马头的萧合达大叫。
“走,快走!”
李察哥的人就在背后紧追不舍,这个时候的萧合达已然到了山穷水尽时候,连一匹多余的马儿都没,难道叫这些都已经口吐白沫的战马担负两人么?
“走!”萧合达两眼血红,狠狠的叫吼着,就如受伤的孤狼。咬牙朝着那人一抱拳,带着另外几个忠心亲兵决然转身,继续奔逃。
从来没有想到投奔耶律大石会落得如此命运的萧合达,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逃到汉儿治下,将李察哥与耶律大石合流的消息转告赵宋,好为自己报仇。
至于赵宋又会不会把他这个‘叛徒’给剥干洗净后切吧切吧剁了,萧合达根本不在乎。
因为在耶律大石把他卖给李察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死了。
之前他带着宋军,死追债李乾顺的屁股后头,在茫茫大草原上捉了好几个月的迷藏,才最终砍下了李乾顺的脑袋,出了胸口的恶气。
然后萧合达没有就此解甲归田,反是趁着杨惟忠不备,带着数百心腹逃奔耶律大石麾下。
辽国还有一线希望。在北庭休养生息数年的耶律大石,在萧合达眼中就是契丹最后的希望所在。
当初的回鹘在草原霸主地位动摇之后,都能收拾好家底往西面撤退,要不是回鹘势力走的干干净净,当年的契丹人还不见得能迅速的就在辽阔的北方大草原上建立起自己的霸权。
更早时候还有西迁的突厥和匈奴,哪怕后者已经销声匿迹,可突厥却还有存在,便是西部那个庞大的塞尔柱帝国当中,突厥化的部族也比比皆是。
回鹘西迁后一分为三,二百多年过去了,实力已经衰弱到了极点。但即使如此,那也依旧有着二百多年历史呢,可不就是契丹的好榜样么。
以契丹如今的局面,就是能再增命一百年,那都是绝好的结果了。
所以,耶律大石在萧合达心目中,那完全就是一座指引方向的灯塔,是一希望之珠。
他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耶律大石,背弃了刚刚投效的赵宋。可他一万个也没有想到,当自己带领着手下的四五百亲信投奔耶律大石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耶律大石与李察哥在谈笑风生,在把臂言欢。
萧合达在过去一段时间里都做了什么,那是任何一个党项人都不会忘记的。李察哥恨不得一刀砍了萧合达的人头。然而耶律大石怎么也不可能这般的将萧合达交出去。他手下的重臣大将,可都是契丹人啊。
萧合达帮着汉人把李乾顺的脑袋给砍了,这是给所有的契丹人都出了一口恶气。这是他们契丹男儿里的第一等好汉。
耶律大石打着复兴契丹的旗号在北庭休养生息,现在明着卖萧合达,那是自毁根基。就是再想收纳李察哥,他也不会如此不智。
所以,萧合达最初时候还是很风光的。但他忘记了这个世间最可怕的是人心。
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是怎么从契丹英雄变成‘祸国’贼子的呢?
萧合达自己都懵逼。
耶律大石早就为他准备好了一切,叫他根本无可分辨,根本反驳不了。
板上钉钉的罪名下,萧合达自然清楚是谁下的黑手,在北庭能有资格如此摆布他的人,只有耶律大石一个。不愿意坐以待毙,就只能逃。
萧合达之前就已经背叛了赵宋,自然不能东归,也不可能向西去。他就只好向北,向阿尔泰山奔去。
结果,李察哥带人就如饿狼一样死死的追着他不放。
只是两次厮杀,萧合达手下的人就死伤殆尽,现在他也调转过头来,直冲着东方赶去了。
因为他要报复!
当初他就报复了李乾顺,报复了西夏,现在他就要继续报复耶律大石和李察哥。
至于这会不会把契丹仅剩的那点希望给磨灭了,萧合达半点都不在意。
能为了党项人而向自己人下手的耶律大石,那本身就已经不是契丹人了。
至少萧合达是这么认为的。
风儿吹过脸庞,秋季里的阿尔泰山风景是很美的。桦树林、落叶松、针阔混交林,美丽整齐而简单,绿色的草地上不时的绽放着紫色、红色的小花,山谷中还有河流穿过,水面平静如镜……
萧合达却半点欣赏美景的心情都没有。现在就是咒骂耶律大石不是契丹男儿的心,他都没有了。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跑去汉人那儿,把耶律大石给卖了。
所以当他被一群乃蛮人给围住之后,萧合达脸上反而露出了轻松的笑。
乃蛮人是北方大草原上的一个部族,实力不大,历史可追溯到突厥时代,西边的东克普恰克汗国中就有他们的分支——奈曼人。
这个部落早期臣服于契丹,耶律大石西来的时候还受过乃蛮人的帮助,但在赵宋击败女真,把自己的影响力施加于草原之后,乃蛮人就也随大流的向赵宋臣服。
萧合达也不知道这一“臣服”在最初时候是不是只做个样子,可他知道,当西夏灭亡之后,乃蛮人的这一臣服就绝不会有假了。
夺取了河西走廊的赵宋帝国,触手已经伸到了西域,而在北面的大草原上,一个个部族更乖乖的臣服在了宋军的铁骑下。
这不是被宋人给打败了,而是一种大肆。
赵宋驱赶女真灭亡西夏,气焰嚣张,国力强盛,远看不到衰落的时候。连阻仆人在跟宋军几次碰撞后都选择了臣服,乃蛮人这样的小部落就更是如此。
这跟历史上整个北方大草原直接臣服在了女真脚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第四百五十三章 耶律大石的神助攻
撒里雅看着眼前的萧合达,喜欢的嘴都合不拢了。
“萧合达!”
这不是背叛了赵宋去投奔耶律大石的那位么?
乃蛮人早就收到消息,近来密切关注北庭的耶律大石部的动静,没想到自己竟就捉到了萧合达。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这要是把人送交宋人那了,不知道能为乃蛮部换回多少利益呢。而上头的部族大佬们吃的满嘴肥油了,他作为办事人自然也少不了好处。
“李察哥?还当自己是西夏的晋王啊?”
对于后者使人传来的话,撒里雅不屑一顾。
而且不提李察哥的反应,也不提耶律大石得信后的动作,就说萧合达本人的价值,那真的很不小。
乃蛮人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送到安定府,还留守这里的姚友仲听闻消息后人都有些懵了。
因为乃蛮人用的词汇不是他们抓住了萧合达本人,而是萧合达主动投效来的。
这么描述,乍然一看乃蛮部的功劳就小得多了,但结合紧追着萧合达不放的李察哥,以及萧合达肚子里的秘密,这乃蛮部‘抓’到人并且安全的把人送来安定府,这功劳真就小了么?
当初主动背弃赵宋的萧合达,现在竟然自己寻上门来了,事情变化真太奇妙了啊。
不过当姚友仲听闻了萧合达交代出的秘密后,就更是感叹的叹了口气。“不愧是耶律大石啊。”
“能看到我朝下一个目标在东不在西,这不稀罕,但人家立刻就敢动手,这就非常人所能为了。”
汴梁皇宫里,赵构拿着姚友仲送来的奏折,已经使人喊来了内阁重臣与五军都督府一干军头。
“诸卿看,现下又当如何处置?”
声音中一股久违的欢快溢于言表啊。
那东西喀喇汗国的事儿还没有最终敲定呢,赵宋收东喀喇汗国当小弟不难,难的是这般做会不会刺激到西喀喇汗国和其背后的塞尔柱人。
要知道,东喀喇汗国内部很不稳定,葛逻禄人近乎于独立,其他不听话的部族也多的很。这要是塞尔柱人受到了刺激,转而大力支持起了葛逻禄人,怕东喀喇汗国马上就要四分五裂。
这对赵宋日后的西进策略显然是不利的。
因为在你很难一下子把某地给同文化的情况下,和平进入,显然比舞着刀枪杀进去要好得多啊。
哪怕那东喀喇是天方化的。
赵宋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时间不够,最尴尬的问题就是明明影响力已经扩展到了中亚,偏生没有把手伸过去。
女真才是赵构接下来的目标。
只有把金人解决了,赵宋才能无有后顾之忧的西进。而至于南面的大越,说句大实话,赵宋高层现下早就不把它当回事儿了。
只要岭南的守备军和水师组建完毕,都必须要从中原调动人马,只用岭南的军兵就能轻易地将这个国家给荡平了。
毕竟大越那地方,中原与之交锋,难就难在其北部那连绵的大山。可要是有一支强大的水师配合,大军便很简单的就能绕过不便于厮杀的山区,直捣其国都。
这样的一个国家,根本就不放在赵构的眼中。
他接下来的目标是女真,是金人。
后者的难度更在党项人之上,因为党项人的生存环境远不能跟东北相比,尤其是女真人的老巢,完颜部的地盘都已经是后世黑省的冰城了。
那地方在21世纪都叫一个冷,现在又是小冰河时期,连广州都飘雪,这东北就更是寒冷了。
女真人若是撑不住了,躲进了老家的深山老林当中,赵宋要废多大力气花多久时间,才能把之彻底碾碎啊?
这些都是未知数。赵构等君臣,又如何会对西面动手?
可是他又不能不收下东喀喇人的膝盖,否则大宋朝的脸面往哪搁呢?
塞尔柱人事实上也清楚东喀喇汗国自己是吃不到嘴里的,因为他们自己近些年的日子也不好过。如果赵构是一个精通世界历史的砖家的话,他就该知道,塞尔柱人的辉煌也即将落幕。
后者在一代强主马利克·沙一世逝世之后,也陷入了内乱和纷争之中,马利克沙的几个儿子纷纷自立为王,几经厮杀之后,现任素丹艾哈迈德·桑贾尔才得以成功上位,但大塞尔柱帝国的分裂却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了。
历史上的艾哈迈德·桑贾尔就因为东西喀喇汗国的利益而同西进的西辽王朝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结果他组织起的十几万联军却在撒马尔罕以北的卡特万草原之战中被耶律大石以少胜多,彻底击垮。曾经一度辉煌的把巴格达哈里发当做玩物来装饰自己权威的塞尔柱帝国,旋即覆灭,只剩下零星的小素丹国还继续存在。
艾哈迈德·桑贾尔对东喀喇汗国当然有奢求,然而局势变化的迅速,他现在已经不想着把东喀喇汗国收入囊中了,而更希望能与强盛的赵宋王朝‘和平共处’。
双方就隔着东西喀喇汗国对峙,把东西喀喇汗国当做彼此的隔离带,从而避免爆发冲突。
哪怕当年的怛逻斯之战已经过去了小四百年,中亚各国早就忘记了东方帝国的厉害。可艾哈迈德·桑贾尔却清楚,以现在塞尔柱帝国的实力,那已经无法去迎战一个强壮的挑战者了。
作为现下的中亚霸主,他更乐意‘化敌为友’,好让塞尔柱帝国毫无风险的躺在中亚各族的身体上继续作威作福。
事实上艾哈迈德·桑贾尔的目标已经很保守了,毕竟他是中亚霸主啊。这般的追求真的有点丢份的。
但很可惜,哪怕是如此的追求,赵宋都不可能满足他。
由他坐上了大宋的皇帝,华夏的脚步又怎么能一直在东亚这一亩三分地上转悠呢。
正在汴梁君臣感到为难时候——赵宋要是不答应,塞尔柱人哪怕是脑残,那也该把赵宋列为敌人了,萧合达偏偏发来消息说耶律大石在准备西征!
这可真的久旱逢甘霖。偏偏这耶律大石为了自保,就是不想给赵宋当甘霖都不成的。中亚之地可没有多余的地盘来给他立足。
“陛下,这耶律大石一动,于我朝而言,反是一大庆事也。”宗泽的两眼都在发光。这些日子他是睡觉都不安呐,实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似乎最后只能舍弃了西部的利益。
要是叫塞尔柱人拿下了东喀喇汗国,再给他们几年时间夯实基础,然后利用信仰来抵制赵宋,那日后宋军再要杀入河中地区时,难度可就抬升的太多了。
但即便如此,赵宋也不可能放着东边的女真人不动手啊?
正愁的焦头烂额呢,耶律大石却来了一个神助攻。他这一动啊,可真就解了大宋的难题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南洋暗刃
趁着强劲的东北季风,一艘大海船正乘风破浪,向着南洋驶去。
冬季里的南海气温依旧舒怡,哪怕北地早已经是冰天雪地。
赵信立在高高的船艉楼上,迎面吹着风,脸上即浮现着激动,也表露着忐忑。这是钻入敌人的肚子里头行事啊,真要露出马脚,别看他姓赵,乃大宋宗室也,也一样免不了送命。
因为他的任务是细作勾当啊。
这艘船上运载的几十号人,一半是这段时间朝廷暗中收拢来的白番。
锦衣卫对这些白番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培训,现在将他们送来南洋,那就是要潜伏下来。探听三佛齐等土著藩国的情报是一,探究南洋的天方人势力是第二。最好是能跟天方商人扯上关系,同当地的教团长老们搭上腔。
这些白番绝大部分也是天方人,但他们或是走投无路的天方人,或是被人当做奴隶买卖的天方人。
主要来源是东南沿海的几座商贸重地,或是西北的大草原上。
被赵宋帝国收拢了后,很自然的就顺服了来。
毕竟国家这东西对这个时代的人言,还有些奢侈。在城头变化大王旗甚是普遍的中亚,一个王朝从初兴走向灭亡,也就百多年的时间,这些天方人从出生的那一日起就听多了起起落落的故事。更别说即便是天方世界里都不是塞尔柱人一家独大,这些天方人的国家观念相当薄弱。
在调教这些白番的时候,更叫锦衣卫感觉到‘坚韧’的还是那信仰两个字。但是在生死面前,信仰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天方信仰的传播,那也是一手持刀,一手持经书而来的。
总之在生存面前一切都可以改变。
阿卜杜拉曼此刻就温顺的跪倒在一尊玉皇大帝神像下,心中念念有词,祈祷着这位大天尊能保佑自己平安。而至于自己死后会不会下火狱,在该信之后,他就不想这事儿了。
就跟那教官说的一样,真神也好,大天尊、道祖等也好,就算都是真神,那也重要有地盘的。他阿卜杜拉曼该信之后,就是大宋朝的人了,即便日后死了,那也归大宋的神仙管。真神这个才出现了区区三四百年的小神,又凭什么能大的过玉皇大天尊和道祖这种几千年前就已经存在的大神?
人都是会心理建设的。当人下了一个决定之后,他就会在接下的时间里为自己寻找无数的理由来让自己坚信那个决定是正确的。
阿卜杜拉曼就是如此。
船队里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少,就是一些还有些勉强的,实则也已经拜了老君了。
而除了他们这些锦衣卫要投放去的细作,船上还有百十号人手,里头有随行的船员,也有转职护卫。毕竟这个时代的大海上可不讲仁义道德,所谓的船主,一个个全兼职海匪。
要是这艘船半道上被人给劫了,那可是出大事了。
船只没有直抵旧港,而是进了淡马锡。后者也仅仅是一个不大的小海港,但它的名气却不小。因为这个海港乃是一个赵宋王爷花银子从三佛齐手中买下来的。故而,这淡马锡海港还很简陋,可名头却早就传遍了南洋各界。
不管是白番还是土著,全都知道淡马锡未来的前景,绝对不可限量。
因为那些华商的海船先天上就会朝淡马锡涌去,尤其那地方的地理位置还很突出。
不过这淡马锡到底只是租界,而不是大宋领土。这里的行政和军事体系,也只是那位大宋亲王的私有财产,而不是归属赵宋帝国。所以军事力量并不强大,更因为之前租赁时候签订的契约,而让三佛齐对之有严格的限制。
码头栈桥还是那种由原木搭建的简易栈桥,船只靠入了泊位,卸下了大量的物资。
从绫罗绸缎到瓷器漆器,从药品茶叶到笔墨纸砚,南洋各国有太多的物品供给要依赖赵宋了。
此外还有一些军器,但数量不大。因为淡马锡的军事力量有限么。
但除了那些要释放的细作,船上多少还有几个从本土搜罗来的各类人才,包括两名大夫、两名裁缝、两名兽医、两名泥瓦匠、两名铁匠、四名木匠。
赵楷也是“老子的队伍刚开张,十几个人七八条枪”,兼之淡马锡环境特殊,只能蚂蚁搬家一样,慢慢的往岛上倒腾。
像纳土纳群岛,还有麻逸,也就是后世的吕宋,那里的港口建设速度在这个时代里可是超级神速的。
赵信也跟在队伍中下了船,淡马锡情报站的负责人笑容满面地前来迎接。这可是他的顶头上司。
而此时的吕宋港,也就是后世的马尼拉。
一艘挂着狮子旗号的天方大三角帆船正缓缓地驶入港口,船主优达摩立在船艏,看着短短时间没见,就变得面目全非的吕宋港,心中直有一股忍不住的惊讶。
上次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吕宋港连城墙都还没建城,但现在这里却连灯塔都快要完工了。
岸边,早等候着的市舶司官员,迈着有条不紊的步伐,带领随从登上了海船。早在船只入港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做着准备了。
因为这商船在被允许入港之前,是只能停泊在马尼拉湾海面的。
很隐蔽地接过船主放在他手心的几块宝石,官员这才慢吞吞地进入船舱,开始检查其内装载的货物。
“都是上好的铜锭、锡锭和棉花,全是免税的战略物资。好吧,优达摩船长,你可以去报关了。快点办理手续吧,我得恭喜你做了一笔好生意。我大宋近来铜价又有新的增益,现在铜锭的行情非常好,你赚大了。”
这官员乃是一个在南洋出生的华裔,抽检了一些货箱后,立刻朝那船长笑着说道。
不要奇怪为什么这样的人能在马尼拉的市舶司有了一席之地,他们能说土著语言和天方语言,甚至有的还能懂得天竺的泰米尔语,那就是市舶司最需要的人才。
优达摩就是一个来自天竺朱罗帝国的商人,从天竺大陆向南洋贩卖铜锭、宝石和布匹,那是一个稳赚不赔的好生意。只要他没有碰到风暴或是劫匪。
第二次跑吕宋航线就能大赚一笔,这叫优达摩很是高兴。陌生的商途总能让很多人‘不战自退’,而也就是那些没有冒险精神的人,才能叫优达摩在刚刚结束的第一次吕宋贸易之后,短短上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就完成了自己的第二次贸易之旅。
他根本没有返回朱罗,而是在旧港大肆收购了中国人所急需的铜锭、棉花等物资,然后再次来到了吕宋港。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东海
日本佐渡岛上,一群穿着统一毛毡工作服、留着短发的劳改犯们正挥舞着铁锤、榔头,在海边一处石场里破碎石子。大块的石头已经被药粉炸开了,但接下还需要人力破碎,然后才能用来铺路。
而至于说水利锻锤/破碎锤之类的便利器械,对不起,佐渡岛这儿一切从简,还没能安装这么高级的设备。
而劳动中的这些劳改犯也都是汉地的重犯,或是契丹、女真、党项等族中的顽固战俘,赵构使用起他们来半点也不手软。
这佐渡岛开荒,可是很需要人力的,不用这些人上,难道还要工部花钱雇人么?
至于这些人为什么都留着短发,却是他们在服刑之初就已经被剃发了。不剃没办法啊,顶着长长的头发来开荒,虱子、污垢横生,卫生问题根本无法解决,只有秃了才是干净。
而至于劳改犯们愿不愿意剃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可由不得他们。
何况剃了发的一天三顿饭:两干一稀,天天还能混点肉沫鱼干吃吃。不剃发的就只有一干一稀两顿熬着,干的活还要更艰苦些,别说契丹、女真和党项等族本就有秃顶的传统(秃顶不代表秃头),就是汉人也没谁能扛得住。
再大的规矩也大不过自己的小命,也抵不过自己的肚皮嘛。
而且他们都被扔到大海里了,除了拼命的干活,争取能早点逃出生天,那边上就是没人盯梢他们,也没人能逃跑不是?
他们能往哪里逃啊?
自从赵宋与日本洽谈合作之后,岛上为数不多的日本人就都已经迁去内陆了。现在这地方除了驻军和被发配来的劳改犯外,就是一支支探矿队了。
佐渡岛上的一切都是在为了不久后的金银矿开采而准备的,捎带着给刘子羽带领的海上兵马做一下物资的中转站。
所以劳改犯们才会那么苦逼,因为他们的工作量极其巨大,既要修筑港口,又要开辟交通。日后更要下矿坑的干活。
也是在说,眼下只是顶着寒风在海边碎石,这都是轻松的干活。
虽然佐渡岛没有什么天然良港,不过作为一个海岛,要搞一个如今条件下的海港,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么?又不是要把水师基地建在这儿?
如今的佐渡岛除了这五六百正规军兵外,就是上千人的勘探队,分做多队,在有经验的大师傅的带领下,翻山越岭的在佐渡岛的山峦间埋头苦干已经大半年了。效果是极显著的!
然后就是众人数多大两千多人的劳改犯了。
总数不下四千人口呢,这数量较之佐渡岛本有的人口也不见逊色了。
日本政府口上说的很好听,但实际上还是在对岸的越后、越中地区增置了兵马。但相对比日本官府的小心和谨慎,越后、越中的商人们却是高兴了。因为背靠日本,佐渡岛的开荒所需,无论是粮食,还是日常工具,很多都是直接从日本采购。
这可是四千人口呢,他们的物资所需,哪怕诸多劳改犯的待遇根本不能与军兵和勘探队相比,但总计量也不可以小觑的。
因为劳改犯们干的也是力气活,只要乖乖听话,每日两干一稀,那也是要叫人吃饱肚子的。
如此就让临近的日本商民都收获了不少的好处。
因为赵宋从日本采买物资时候,那出手是极其大方的。不说日本的物价了,只说就近采买的便易和对佐渡岛开荒的促进作用,那就叫赵宋官府根本不会去计较那么点的小钱。
如今的佐渡岛那就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劳动模样。甭管是不是自愿的,一个个都在紧张劳动。
就是驻岛官兵都一个个忙的脚不沾地。
因为这碎石和运送的差事,不止是劳改犯们在做,军兵中也有人在做。
除了必要的警卫和监视工作之外,每天总有一半的官兵忙碌在石场上。这也是佐渡岛短短时间内就能建造起一座漂亮的石头据点的最根本原因。
勤奋。不止是劳改犯们被压榨的不得不勤奋,连岛上的军兵和勘探队的人员,都一个赛一个的勤奋。
这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奖励,只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的潜移默化。
当初赵宋刚登陆佐渡岛的时候,这里虽然也有几个日本村町,但木质的房屋显然不符合宋军的追求,便就是拿来做牢房都不安全。
何况他们接受的指令就是建造一座石头城,佐渡岛的利益,宋军官兵、勘探队员和劳改犯们不知道,汴梁城的赵构却心知肚明。谁敢保证,日本人在洞悉了佐渡岛的利益之后,就不会发兵来打?
所以立足未来,那打造一座坚固的堡垒就是必须要做的事。
这佐渡岛上的人丁,甭管是什么身份,从上岛的第一天起,那就加足马力的投入进了建设之中。
现在别看佐渡岛已经初具规模,但习惯已经养成了,停不下来了的。何况当一支支勘探队的成果不断被汇总之后,谁还不清楚佐渡岛代表着什么啊?
那更是咋看都绝对不安全。别说一座石头城了,那就是三座石头城,也堵不住所有的路。
那么,如何解决这一难题呢?惟独死劲干。
三座石头城不成,那就五座;五座石头城不成,那就来十座。只要搞得多,总是能把路给堵死的。
这就跟西边半岛上的高丽人一样,面对着宋军的威胁,他们也是在不停的堆积军队。尤其是在釜山。
后世棒棒的第二大城池,在眼下时候还是一个小渔村。
宋军以防备女真为借口,以高丽朝背弃赵宋向女真称臣为理由,很顺利的从高丽的版图中割下了几块血淋淋的肉来。耽罗岛是也,釜山亦是也。
高丽一直是契丹的属国,根本没有对赵宋称臣,可面对宋使的问罪,朝野上下却没人胆敢拒绝。他们谁也不曾料到,赵宋竟然能在战争中反败为胜,且不仅没在野蛮的女真人手下吃大亏,反而反推了女真,一举光复了幽云十六州。让宋金之间的局面有了根本性的扭转,这完全出乎高丽朝野的预料。
于是,就像当初选择苟且的恭顺女真一样,高丽也向赵宋献上的自己的膝盖。
但这绝不意味着高丽君臣愿意看着赵宋一方日益蚕食高丽。
那可比21世纪的后辈子孙们有风险意识多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海东总管
刘子羽紧了紧身上的裘衣,漫步在釜山港的码头上。
作为对金攻势中的海上兵马的总指挥,现任的海东总管,他现在对自己的职务半点意见也没有,脑子里唯一感到忧虑的就是如何更好的去完成这一任务——从抄断金人的后路。
从混同江,也就是后世的黑龙江入海口驶入,夺下那儿的奴儿干城,然后大军溯江南下,就能一路杀到完颜氏发家的老巢去了。
不管是历史上的岳王爷念念不忘的黄龙府,还是赵佶父子被关押的五国城,都在混同江沿线。
当宋军主力从陆路向东北发起猛攻的时候,金人纵然不敌,也必会集结主力前来应战。这就给了刘子羽趁虚而入的大好机会了。
而水路宋军的出发港口便被定在了釜山。
这里远比虾夷地适合,因为背靠着高丽,所需的诸多军需物资里,不少都能从高丽就地采买。
此时的釜山港,寒风刺骨,一片冰天雪地。银白色已经彻底覆盖了整个港口。可即便是如此的气候,在洛东江东岸的釜山港区,大群的高丽民壮仍旧在被人驱使着修建码头栈桥、仓库以及公路。由于高丽和赵宋交好么,釜山港作为高丽开埠的主要贸易港口之一,在这儿的可不只是宋朝的军民,更有许多两国的商贾。
因为大家都看好釜山港的未来,纷纷前来购地、定居、经商。而且赵宋对釜山港的商贸,也根本就没有做大的限制,里头不知道混杂着多少高丽官府和世家大族的耳目呢。
但这也促进了釜山港的发展不是?
随着冬季的来临,已经在虾夷地站稳脚的宋军便次第开拔到釜山港过冬,釜山港固然是大本营,但虾夷地的作用也是十分突出的。那里远比釜山距离混同江的入海口更近。
早在釜山、济州、佐渡等地开始建设的时候,宋军也同样登陆了虾夷地。并没有依靠武力手段,而只是用布匹、瓷器、丝绸及少量铁器,便从虾夷人手中换得了三块租地,大致就是后世的函馆、札幌和雅内三地。
在那里修筑码头和仓库,作为日后战争开始后,海路兵马的后勤转运站。
否则从釜山到混同江入海口,那可光直线距离就有四五千里地的。
那包括佐渡岛在内,这些就都是这条漫长的海上运输线的中转站。
一支支宋军汇聚到釜山,叫彼处的兵马从本初的千把军丁,迅速暴增到五千人。但这五千人的目光真的是只盯着北方的,刘子羽以下众人,真没谁打算对高丽动手。
可是高丽人不这么想啊,尤其是刚把自己的外公干掉没两年的高丽王王楷。当地州府,乃至是整个广庆道,以及周边的全罗道和杨广道的官员和世家大族们,全都对釜山虎视眈眈。
他们才不会彻底的相信赵宋的承诺呢,看到一支支宋军汇聚釜山,就一面如临大敌地整军经武,一面通过商人刺探内里的消息。官面上还叫人向宋军送来了不少猪羊慰劳,以探听风色。
刘子羽才不管高丽人相信或不相信呢,他觉得,即便放高丽人一百个胆,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向赵宋开战。既然如此,那高丽人自己紧张自己的,又能干他屁事呢?
但刘子羽如此的作为,却叫高丽人更是惶恐。不止一个怀疑宋军有所图谋,不然怎么就这般平静呢?
于是,广庆道、杨广道和全罗道的兵马就不停的被增加。只是近俩三月里,王楷就向南方征调了四五万军兵。
刘子羽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现在,脑子里只想着开春后的战事,向着战争的走向问题。
跨越四五千里的海路,然后还要走过几千里的江上水路,如此才能深入到敌人的核心部位。这在历朝历代的战争史上,根本上绝无仅有的事情。
刘子羽现在是在开历史先河,完成一件前无古人的事情,他能不绞尽脑汁的费尽心思么?
可惜。即便是高丽,对女真地理的认知也有限的很,对于混同江以北区域的地理地势更是毫无所知。
高丽这地儿,与女真还是比较贴近的。哪怕是契丹人当老大的年代,高丽北部的长白山部,西面的鸭绿江部(提示一下,这个时候的鸭绿江东岸的广大区域还不属于棒棒),西南辽东半岛的曷苏馆部,那都是女真人。
女真人也分熟女真和生女真的,像鸭绿江部和曷苏馆部,这都是已经被契丹半同化的女真人了。跟混同江流域的完颜女真,跟图们江流域的长白山部,那是有着极大的不同的。
高丽人即便与长白山部女真有着一定的往来,可对于混同江的地理地势,也是一问三不知。
所以,刘子羽他所能做的就是为自己的进军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无论是军兵作训,还是物资补给,包括民壮夫子,他都要做到最好。因为只有保持最佳的姿态才能迎接‘未知’的挑战么。
所以,王楷别说是往广庆道等调集了四五万兵马,他就是把手头的军兵全调来了,刘子羽也不会多晒去一眼的。
“哈哈,哈哈——”
刘子羽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校场上已经操练起来的军兵,满眼的欢喜。
釜山只有不多的五千宋军,但是这些宋军的精气神与刘子羽先前带过的宋军,真的是天差地别。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除了军装是一样的,现在的宋军跟过去的宋军,就再没什么相同的了。
作为一个战场上走过来的将领,谁愿意领一群孬兵呢?刘子羽看着现在手下的兵就高兴的合不拢嘴,哪怕这些军兵已经归他麾下好一阵子了。
毕竟不久后宋金双方就要开打了。他刘子羽能否建功立业,还要看这些将士有不给力。
“总管相公,高丽人传信,猪羊已经出城,最迟下午便能送到釜山。”一名文书奔来告诉刘子羽道。
“啧,早就该到了。都是高丽这些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作祟。”行军打仗后勤第一,刘子羽部又是担负着极重要任务的军队,其伙食待遇较之陆上兵马更胜一筹。
“一群腌臜撮鸟,回头来本总管再跟他们算账。”他可是海东总管,高丽、日本和虾夷地都在其辖区之内。
第四百五十七章 选妃
日子过得挺快,转眼就到了韦太妃的诞辰之日。
后宫嫔妃母以子贵,赵构做了皇帝,韦氏的地位自然就水涨船高,然礼法制度在,韦氏再怎么着也活着做不了皇太后。因为赵佶的正牌皇后郑氏还在,人家现在才五十岁,身康体健,再活三二十年似也不在话下。
这就是汉家制度。
历朝历代千年以降,当皇帝是庶子即位时,嫡母、生母同时在世,只可尊嫡母为皇太后,生母则为皇太妃。只有当生母死后,方可追封其为皇太后,以此明嫡庶。同样,皇帝也只有在嫡母已去世后,才能遵依旧健在的生母为皇太后。
这就是封建礼制下的尊卑,就是所谓的嫡庶有别。除非赵构愿意为此事大起争议,不然韦氏真就一辈子也坐不上皇太后。
因为赵构他时间有限啊。也正是因为他时间有限,才不想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
但即便如此,韦氏诞辰之日,对于皇宫内外,那也都是一件大事。场面上都有些逾礼了,但朝野上下谁也不会在这点小事上给赵构找不痛快。
照着惯例,宫里头是要举行家宴的。对于赵构言,那就是吃个饭的事儿,可对宫里的嫔妃们言,却就是一个争奇斗艳的大舞台了。
潘氏并非头一次参加这一类的宴会,可她还是有些紧张。因为近来时候,她跟邢氏之间的争斗是愈发的明显了。
但因为赵构后宫与赵佶眷属的隔离,后者已经搬去延福宫了。
徽宗在位时候,很不满皇城宫苑的狭小,遂大肆扩建、营造。而延福宫处在整座皇城的西北部,扩建起来方便,便就打着‘延福宫’的旗号做事。其虽名是一宫,实则殿、台、亭、阁众多,乃是一个较之皇城尤要华丽甚多的宫殿群。景致争奇斗巧,穷奇极胜。
宋徽宗曾为此写下《延福宫记》,乃言殿阁亭台,连绵不绝,凿池为海,引泉为湖。文禽奇兽,千姿百态;嘉葩名木,怪石幽岩……
宫殿建成后,宋徽宗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座宫苑中度过的。
赵构登基后,就直接把延福宫给了赵佶安置。皇城内的嫔妃们与赵佶的太妃们,那是两个天地。
现在两个天地要合为一处了,潘氏很有些担忧自己要在韦氏面前吃呱唠。
原因很简单,那韦氏便是要对外做出一个样子,来表明自己的贤惠本分,绝不与皇太后争分位,她也要多削潘氏几次。
赵构歪在榻上,瞧着潘氏挑了半晌,才换上了装束,无语了老半天。
至于这么繁琐么?
还是男人好装扮,平日就是一身朱红常服,谁个也挑剔不了。
这边侍女又来为潘氏梳头发,还有人端过来一托盘的簪环首饰叫她自选。
赵构看着潘氏挑挑拣拣的选首饰,半响后噗嗤一声笑了。
“官家……”
潘氏不满的发出一声娇嗲,头上带着的步摇晃晃悠悠,一颗颗珍珠倒也趁的住她宠妃的架子。可珍珠再是闪亮,也不能遮盖了潘氏头饰的素清。
太素了有没有?白玉凤首笄、赤金荔枝瓜实并头簪、白玉孔雀形簪首、银流苏桃花珍珠步摇……
较之潘氏往日里所喜爱的华丽夺目之风格,今天的装扮完全就是清水白菜啊。
而如此做的目的是甚?显而易见,那就是免得压过皇后了,让韦氏抓住一通训斥。
赵构搂过细腰,看潘氏袖子稍稍向上一捋,露出了一段酥白的小臂,纤纤细细的,莹润动人,偏生又戴了一对包金孔雀玉镯,“这样也好看!”
忍不住笑了两声。“今日乃家宴,不必盛装了,如此甚好。”
整个宫廷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今日一宴,会生出些什么事来,他比潘氏更清楚。说着不甚在意的看了看托盘里头的首饰,伸手拿来一对梅花竹节碧玉簪,轻轻地插在潘氏的鬓间,又找了一对玉兔捣药耳坠,给她戴上,如此就是好了。
潘氏发自内心的不喜欢这样的装束,然而今天的日子容不得她放肆。
自从赵佶回汴京后,赵构对之是十分的尊重,对于韦氏就更无半点的不是了。潘氏只看着赵构,就必须要拿出对待婆婆的架势来尊重韦氏。
“时辰也差不多了,奴家要去坤宁殿候着了,官家也该走了罢?”
“是该走了。”
赵构颔首,叫人伺候着,回到了福宁殿。他跟邢氏可还没有走到怨偶这一步,后者行事规章再是规规矩矩一板一眼,那也规矩不到赵构的福宁殿不是?赵构对此虽不苟同,但这不妨碍他敬着邢氏。因为有这么一个讲究礼法的皇后,宫廷内会少很多的事儿。同时,在朝野民间,邢氏也能为赵构吸引一些注意力。
所以,稍后前往延福宫,赵构必须去坤宁殿与皇后结伴而行的。
宫宴办的绝对热闹,韦氏虽然没能混上首座,但看着眼前的排场那也是欢喜的很。
除了宫廷嫔妃,还有赵构的儿子闺女,来的还有在京的近亲宗室,还有赵佶的那些个儿子闺女,以及各自的配偶,只是这些就热热闹闹的老大一群人呢。
宋朝已经有炒菜了,赵构的出现更是促进了大宋饮食业的发展,今天的筵席绝对不差。但再好又如何呢?说是家宴,但是有赵构这尊大神坐着,谁又能吃下多少?不过是意思了一下罢了。
筵席过后,延福宫内还有戏班杂耍在,但一些人已经能告退了。潘氏得信后就第一个想带孩子走人,却被韦氏身边的姑姑叫住了,只说太妃有请。
潘氏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跟随着进去,就看韦氏正笑眯眯地跟着邢皇后说话,手里还抱着皇后的儿子赵瑗,旁边坐着赵构。潘氏看了看赵构,见他一脸沉如水,稍稍安了心,就是见礼。
韦太妃忙叫人扶了潘氏起来,又招手叫她身后的宫女把赵琯抱来瞧看,这赵琯就是历史上的小赵旉,看着被养的白白嫩嫩的孙子,很是欢喜的赞叹了两句。但却没有像抱赵瑗那样抱着不撒手,两句话后就叫潘氏带着儿子退下入座。
赵构看着潘氏脸上闪过的一丝不满,心中毫无波动。韦氏又不是他亲娘,才不会觉得潘氏露出的不满是在冒犯他老娘呢。转头就看韦氏对邢皇后笑道:“身在皇家,最要紧的就是子嗣。如今宫中子嗣不盛,你身为国母,可不能大意了。”
邢皇后忙笑道:“太妃说的是,儿臣也多为此事忧恼,只是……”自从赵构穿越,到现在都四年了,身体明明很棒的皇帝却始终没有诞下第三个儿子,甚至连个儿女都没有,这事儿早就被天下人议论纷纷。形势对赵构颇有不利。因为赵构先前时可明明有不少儿女的,现在如此这般,叫民间不知道多少人骂他弟夺兄位伤了阴德。
而后宫的女人就更是焦急了。
母以子贵,没有儿子,哪怕有个女儿也是好的啊。偏偏赵构身体强健,床榻之间能力出众,但就是无果啊。
说真的,那民间的传言邢皇后也听到了,她自己都有些担忧了。
韦氏今日更是高兴,便对着赵构笑道:“你瞧瞧,皇后多明理啊!你能得此贤后,也是有福了!”
然后就又对赵构说道:“但哀家看你身下只有两幼儿,心里实在不安。既然宫中嫔妃没个有福气的,皇帝便听哀家一言,开了选妃如何?”
潘氏低头静静地听着,心里头已经有了底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将门无将,毒瘤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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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妃,这就是赵宋的后妃遴选制度。
赵宋秉承了李唐一部分的后妃制度,沿袭下了一年一度的选妃制度。而这选妃,也分为貌选与才选。顾名思义,貌选是以容貌为上。而这才选,则是以文艺才智取胜。
但赵宋是文人的赵宋么,尤其是打出了刘娥这个妖孽后,相貌这一项便有了另外的解释了。不管皇帝的意志如何,横竖皇家开始推崇有德行的女子了,开始崇尚庄重之美了。后宫的妃子大多数来自于官宦之家的大小姐,所以如刘娥那般出身贫寒却没有后台的女子,就算长的再美恐怕也摸不到皇帝的边。
只是幸好这妃子的样貌都不差。因为出身官宦之家么,再差的基因被一代代的优化下去,也变得相貌可人了。
尤其是给亲王们选王妃的时候。
所以,赵构府上的女眷们,相貌放到后世里一个个都是女神。
只是再棒棒哒的女神,你下不出蛋来,在韦氏眼中也会变得相貌可恶起来。
赵构早就清楚韦氏打的是什么算盘,而至于开选妃么,对他来说也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不是?先前之所以叫停了选妃,那也不是他真就不喜爱女色,而是因为他刚刚住进这皇宫大内,里里外外都没有理顺,自然不方便从外面进新人了。
要是万一有那脑残不长眼的,对赵瑗、赵琯下手怎么办?
赵宋后宫打开国那日起,将门世家的贵女就没有断过,包括赵佶的元后王皇后,也与那些个将门之家有着一定的联系。谁敢说宫廷内就没人留的伏子?
赵构一点风险都不能冒的,这一世的‘他’,可就只这两个便宜儿子啊。而且这般来还能给他赚取一点好声名不是?
但是现在,那就又不同了。
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不说他已经把皇城内外给摸了个透彻,掌控手中。就是邢皇后和潘氏,那也把自己所在给梳了又梳,扎下了铁篱笆。再放开选妃,风险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赵构的目光根本就没盯在这事儿上,他知道,韦氏的这一出戏,既有她本人的意愿,在韦氏眼中,赵构膝下就俩儿子,那真的是少了些;可也少不了一些人在背后的使劲。
要知道,赵构本是一很普通的藩王,就像哲宗还在时的赵佶一样,根本就没有入某些人家的眼。赵佶二十多个儿子呢,除了太子赵桓之外,最出彩的是郓王赵楷。俩人娶的都是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材的闺女,真正的将门之后,真正的高门贵女。
可以说,这一代的将门之家最出色的两个女子,之前已经嫁个了两个最出彩的皇子了。
那不管最终谁个做了皇帝,背后的家族都可以高枕无忧。虽然这些个盘踞在汴梁的高门显贵,盘踞在驻京禁军身上的将门世家,根本就是一个个贪得无厌的蛀虫。然而赵宋皇室与将门世家联姻,这却是打赵老大时候就已经定下的规矩。
在赵宋一朝,如此之结合才是最‘政治正确’的结合。
如果说赵老大和赵老二的婚配还不能算数,那宋真宗的皇后郭氏,父亲是郭守文,拜奉国军节度使。
仁宗的皇后曹氏,祖父是赵宋开国第一将,武惠王曹彬。
而中年病逝的宋英宗,皇后高氏,祖父是高琼,忠武军节度使。
接下神宗的皇后向皇后,父亲是向经,定国军留后。
哲宗的元后孟皇后,其祖父孟元,先后任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忠州团练使、高阳关马步军总管,迁天武、捧日四厢都指挥使,又迁步军都虞候、眉州防御使、并代路副都总管,迁马军都虞候,太尉。
数来数去也就徽宗赵佶的皇后不是将门世家,但与之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因为赵佶当初就只是个藩王也,就像现在的赵构。可即使如此,赵佶的皇位也是在向太后支持下才得来的啊,神宗的向太后,标准的将门之后。
然后到了赵桓头上,皇后依然是将门世家之后,节度使朱伯材之女。
这一切从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注定了。哪怕到了南宋都还有遗留。
那些个将门子弟虽然早就已经被富贵给养废,说他们是将门子弟,都是在侮辱种家、折家这类真正的将门世家。但这就是赵宋一朝的规矩。哪怕是再废柴,这些人手中也攥着不小的力量。
只是这些个蛀虫一样的将门们的富贵荣华被野蛮的女真人给猛地撞断了腰。
他们选中的两个目标,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最后是赵构这个从没有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的人坐上了九五至尊的宝座,那么“弥补”就成为了这些将门必须的行动。
虽然成色和身份可能都比不得朱氏姐妹,但也不是说将门中除了那对姐妹花外,就全是无盐女的。
赵构先前最怕的就是被这些个人家推入宫中的女人是个脑残的笨蛋,自己都还没有怀上,便急不可耐的对他俩便宜儿子下辣手。他真的不敢肯定皇宫内就没有那些家族留下的后手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俩孩子要真有个闪失,赵构可就哭死了。
哪怕这种可能性不大。
于是赵构便叫停了选妃,免得生出意外。
直到现在,那些个废物点心们已纷纷被赵构剥夺了仅剩的权柄。在京禁军,便是文官们都插不上手,这些个文武两不成的废物,就更插不上手了。落得只剩下一堆虚名。这岂能叫那些蛀虫们满意?
可是这些人又选不出真能打的后辈子弟来,不管是从武还是从文,他们全都不行。
赵构虽然不算是开国之君,然而他的江山,那真的是打出来的天下。整个宋军大洗牌,在京的,在地方的,这些将门世家用百多年的时间编织出的那张巨大的关系网,被不可抵挡的外力扯的七零八碎,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已经丧失了自我最大的底牌了。
面对手握兵权,作风强硬的赵构,那就一个个麻爪来,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而赵构也是对这些人下起手来也毫无半分的客气。
一群蛀虫,一群毒瘤,一群毫无价值的废物。要他们何用?
金人围城的时候,种彦崇孝衣未下就提刀上阵了,他们呢?
呵呵,一堆垃圾。
这般的,走后宫路线似乎就成为了他们咸鱼翻身的最后希望。
不然,他们的未来可就危险了。
现在龙椅上的赵构的态度很清晰,他已经要翻脸无情,不认祖宗留下的承诺了。这些个家族再不行动起来,想要如过去时候那般过着富贵不绝的美好生活,真的只能去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