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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汉风雄烈     五千年来谁著史txt下载     五千年来谁著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七章 倭兵

    爱护幼苗人人有责,求支持o(╥﹏╥)o……

    ……

    崇祯十五年三月末。

    郑芝龙带领船队在杏山、松山和锦州海外放了一阵枪炮之后,引得城内明军一阵欢呼,然后人就变得缥缈无影了。

    三地清军初开始还有些紧张提防,几日后就放平了心。郑芝龙部根本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等来的却是马科军在塔山被阿济格大败的消息。

    当日是马科军为先头,身后还有吴三桂、白广恩、唐通三部,李辅明留守宁远。据说,在郑芝龙率军北上后,朝廷内还有个声音在叫,让蓟镇总兵曹变蛟也率军北上。

    但此次进军却是那般的虎头蛇尾。

    不过,也是因为马科背后还有明军大队人马在,阿济格才见好即收。

    而明军经此一败,本就不高的士气就更见低落了,大军回驻于宁远,空耗钱粮,却无人胆敢北窥。

    至于郑芝龙的踪迹,这个时候更是没人去操心了。横竖丢不了。

    范志完忧心忡忡,邱民仰也愁容满面,吴三桂等私下里却觉得开心。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么。而无人关心的郑芝龙,今夜时候却正在辽东的山头喝风。

    这怪不得别人,完全是他自找的。

    要伏击小小一个耀州派来的鞑子,哪里用得到他本人亲自出马?

    可别被耀州的名头给吓住了,在大明朝手中时候,此刻所谓的耀州,就只是一个小小的耀州驿。

    二十年前为建虏所得,更为耀州,彼时老奴还在,所谓的大清还叫后金。

    昨日里,郑芝龙带引着船队直入辽河口,此时的辽河可不是后世的辽河,休说是蜈蚣船、老闸船了,就是鸟船、乌尾船也能畅通无阻。

    耀州准确的说就是后世的营口市,作为东北开埠的第一口岸,辽河口若是无法行鸟船,才有鬼呢。

    1858年的《天津条约》,东北第一外埠港口定的虽是牛庄,可牛庄的港口环境不好,英领事至牛庄,查勘辽河下游海口淤浅,轮舟出入不便,乃舍牛庄而移就营口设立商埠。

    轮船,轮船。二百多年后的牛庄通行轮船不便,现如今的鸟船、乌尾船就直接能驶入辽河百里深远,直达牛庄。后者在辽金时候得名,明朝时为牛庄驿,为齐鲁至关外之重要港埠,其北相邻的东昌堡更是联系辽东辽西的交通要道。两地再向北就是赫赫有名的辽河边墙了。天启三年时,老奴废东昌堡,命黄台吉亲自此处犒赏筑城民夫,重新修筑牛庄城,周围二里九十三步。置虏兵,成为控制辽河流域的军事重镇。

    牛庄都能去的,就更勿囵是耀州了。

    郑芝龙最终的目标就是敲掉牛庄,然后据此小城,在建虏的地盘内大大的闹腾一番。

    须知道,现如今虽然局势已变,满清已经征服了蒙古草原,开辟了北道直达锦州。但这并不意味着牛庄就不重要,辽河就不重要。

    若是能中心开花,再打下几座满清城池来,对建虏必有震动。

    而对于大明来说,郑芝龙能有此战果,不止证明了水军超凡的作用,更足以鉴证他的忠勇。在万马齐喑的环境下,乃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喜讯。

    光秃秃地山坳里,郑芝龙带着铁人营和黑番兵躲在这里,就靠着临时扎好的帐篷遮风。天刚微微明,一骑快马就疾驰而来。

    这人名叫周毅,本是辽军中的夜不收,也算是军中精锐。但在松锦大战那个档口,别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夜不收,就是些低层军官,挨了刀子被送到津门口,也一样被丢在一旁听天由命。

    他与郑森手下的王大雷是一样的命,在暗无希望中看到了光明,现在连妻儿亲眷都被郑芝龙接到泉州来赡养,那他可不就要豁出命来给郑芝龙效力了。

    这些日子里利用郑芝龙手中的良马,很是调教出了一批探马。但都是花架子,没经历过十次八次战争的洗礼,所谓的夜不收也只是冠个名头罢了。

    “报大帅,鞑子来了!”一脸疲惫不能遮掩周毅亢奋的精神。从耀州来的人马看似有三二百人,但内里的真鞑子、二鞑子只有五六十骑,余下的尽是包衣。

    如何能逃得过此劫?

    郑芝龙可是把手中的精兵都压上桌了。山坳里的铁人军和黑番兵,对面山林里的义勇军。还有诱敌的挺身队!

    这是三千多家丁啊,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鞑子淹死。

    郑芝龙的精神也很好,杀鞑子的憧憬让他胸膛里热血沸腾,这么简陋的休息条件,根本没影响到他。他听完之后,点点头赞道:“做得不错。辛苦弟兄们了,且下去好生歇着!”

    说完之后,郑芝龙便忍不住跳起来,兴奋啊,他心中真个是兴奋。

    不是穿越者不会理解这种心情的。

    满清入关,刀下沾染了多少汉人鲜血就不提了。就说后世,从古到今,牛逼了两三千年的中国,在满清手中落败成了甚个模样,想起来就能叫人恨得牙根痒。

    而更重要的是,这他穿越至今的第一次战斗,那不仅要狮子搏兔,在精神上也是重视之极。

    郑芝龙没有等待太久,就听到隐隐传来马蹄声。脸上不由得有点激动。

    而这时候的图安也很激动,作为镶蓝旗的牛录章京,图安在接到城外庄子上逃出的人丁禀报,说是有倭兵杀入进来,那整个人都是斯巴达的。

    这一情况简直超出了他的大脑天际。然而,那一个个庄子上的管事,或是包衣,还有城外闪现的火光都是不会骗人的。

    那确确实实有一支倭兵杀进了耀州!

    但图安却没有因怒兴兵,黑夜中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别看他只是一个牛录章京,却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从老奴骑兵时候就在,至今二十四年了。

    夜里的时间全被他拿来整兵备武,但耀州城毕竟很小,内里没几个守军,也没有多少旗人。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又领兵在松锦前线,耀州这儿属于后方,兵力实则相当空虚的。

    图安忙活了半夜也只招起了三二百人,内里的镶蓝旗丁才五六十人,却上有头发花白的老鞑,下有乳臭未乾的娃娃兵。

    不过这群鞑子却都挺有自信的,根本不把倭兵放在眼里。当初朝鲜之战时候,明军以少打多,且能让倭兵损兵折将,鞑子们却能轻易的吊打明军,如此一来,一个个自信满怀。心中都充满了优越感!

    很快,他们就都骑着马赶到了。远远就看到前方一处庄子上飘着黑烟,图安眼睛一下红了,这些都是他的财产啊。想来只有他们到别人地界儿里烧杀抢掠,甚个时候轮到别人来烧杀抢掠他了?

第二十八章 俘虏

    “杀啊——”图安大吼一声。刀口指向那村庄,整个人在这一刻都散发出一种狰狞的味道。

    身后一干鞑子,再之后的一群包衣,纷纷发狂样儿呐喊起来。

    然而鞑子们刚刚提升速度,就听得前方忽的响起一阵鸟铳,然后就看到队伍里的数名建虏中枪落马,却是前方忽的钻出一群小矮子。

    他们或是拿着火枪,或是举着长枪,为首之人舞着长长的太刀正指着建虏大声的叫喊着。

    猛然间遭遇到伏击,鞑子们却丝毫不惧,反更为凶悍。图安又是一声怒吼之,鞑子们纷纷将已经提高的马速提至更高,抽出兵刃冲向了那些仿佛从土地里忽的钻出的三寸丁。

    彼此的距离超过三十丈,前方一群倭兵猛地从埋伏的沟壕里钻出来,拦在了他们前方。

    那可笑的盔甲和身高,无不诉说着他们的身份,这就是那可恼可杀的倭兵。同时这也让鞑子们对倭兵更加的小觑。

    因为身高太搞笑了。不是一顶帽子在,都不比火枪高多少了。

    高个对矮子的蔑视,那可是发自灵魂深处的。

    然而就在这时,在图安他们已经提高了马速,却还没来得及冲杀去的时候,两侧的山坳、树林之中,一杆杆鸟铳,已经全都对准了他们。

    只是几个呼吸,清军就向前突入了十几丈远,眼看着就已经杀到倭兵跟前了。

    “昂昂昂……”最前方的几匹战马轰隆到底,却是地面上已经被布置了陷马坑,面前做了遮掩,叫马背上的清军根本发现不了。

    “砰砰砰……”

    爆竹一样的枪声就彻底压盖住了马蹄声,响彻了战场。不是来自两侧,而是来自正面的挺身队。

    如此近距离的射击,枪子打不中人还打不中马吗?

    清军队伍里一阵人嘶马鸣,惨叫连连。

    郑芝龙笑的很开花,这道路中间的鲜血,红的正鲜艳!

    这时,三百黑番兵和义勇营中的鸟枪兵,近千支火枪瞬间齐射,“杀啊……”

    铁人军、义勇营高叫着杀出。

    郑芝龙自然不会亲自去杀敌,他就在山头上看着,看着那撮清军就如海边的沙堡,被大海的惊涛骇浪轻易地给卷没了。

    没奈何,清军人数太少了。

    八旗兵是凶悍的,装备也是精良的,人人重甲,下马后都也是重甲步兵,但他们总数才几个人?且老幼皆有,质量堪忧的很。

    而扣除了这些凶悍的八旗鞑子,剩余的包衣们,就都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主儿了。

    往日里他们跟在自己的主子屁股后头捡点吃食,但现在他们的主子都麻爪了,一个个包衣们就更拉稀了。在掉头就跑的数十个包衣奴才尽数被枪子打成了马蜂窝之后,余下的包衣奴才们纷纷投降,逃已经逃不掉了,拼死为大清朝效命么,他们可没这股心劲,那速度比鞑子们的阵亡速度还要更快。

    “大帅。建虏已经尽数授首。”甘辉满脸都是雀喜。他是郑芝龙现如今的亲军统领。在一拨老兄弟当中,敢打敢拼,生性悍勇的甘辉,算是最适合这个职位的人了。

    而且郑芝龙还知道这人在正史上是郑成功的五虎上将之一,辅佐郑成功,金陵一战为郑成功败军断后力竭被擒,不屈而死。

    在郑芝龙眼中,这完全是没污点的‘完人’!

    甘辉身上还沾着血迹,刚才他一马当先,一刀砍死了一个老鞑,那感觉跟往日时候截然不同。一战就搞死了好几十个鞑子,还俘获了一百多包衣,这鞑子也不难杀么。

    “具体战报。”郑芝龙脸上也都是喜色。

    “击毙真鞑四十五人,俘获十一人。斩包衣六十人,俘获百五十人。已是全歼敌军,无一人漏网!”

    “缴获良马百七十匹,甲七十领,刀弓兵刃三百件。”缓一口气,甘辉再说道自身损失,“我军阵亡义勇营两人,伤五人。铁人军无将士阵亡,只伤了两人。”

    事实上鞑子早在他们冲下去前就先被鸟铳给打废了,等到义勇营和铁人军冲下去,那就只剩下不多的人在做困兽之斗,稍微晚一点的人,再冲下去都只有收拾战场的份儿了。

    “让挺身队收拾战场。咱们领着主力去攻耀州城。”打完了耀州再去牛庄。

    郑芝龙此刻豪情满怀,适才的一仗叫他大感满意。虽然清兵成色堪忧,没能真的验证出他手下兵马的能耐。可这伙儿鞑子被端掉之后,耀州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在满清主力一被牵制在松锦,二被黄台吉带回沈阳的情况下,在偌大的辽东辽西之地,可不就任由他来纵横驰骋了?

    即便清军得的消息,让松锦的大军回援——沈阳的两黄旗兵马不太可能会动。郑芝龙这也是策动了松锦战场,也是有大功的。

    等到几封战报和首级都被送回去了,他郑芝龙的大名就真的声振寰宇了。

    “杀啊……”

    喊杀声在耀州城外响起,被俘的包衣们人人‘效死’。豁出命的向城头杀去。

    耀州这本就是一座驿城,被建虏拿到手之后,辽河以东区域里,明军已经根本无法对建奴形成威胁,其地理位置又不如牛庄多也,鞑子自然不会花大力气整顿耀州城池。

    图安先前又已经带走了城内大部分的丁壮,现如今郑芝龙杀了回来,根本就是摧枯拉朽。都不需要铁人军、义勇营等帮忙,那些已经被割掉了老鼠尾巴的光头包衣们就奋力冲上了城头。先登的李五一刀砍掉了拨什库苏和泰的脑袋。

    这个图安手下专司登记档案及支领俸饷诸务的老鞑,为他的主子是流干最后一滴血了。

    小小的耀州城转瞬陷落,但随后对城池内人口、财产的抄没,却花费了郑芝龙小半天的时间。

    城内的老鞑,无分男女,一律砍头。而鞑子生的那些小鞑子,女人搁一边,男的,高过车轮者,杀!

    所有人都被罚没为奴,但奴隶中也有三六九等。鞑虏是最低等的,那些为鞑子流血牺牲的就与鞑子是一级,而普通的包衣又是一个等级,为郑芝龙流血牺牲的包衣们的亲属就要再高上一等。比如那个李五,郑芝龙已经给他改名为李武,成为了光头兵的总管了。

    这些人,郑芝龙就都给了他们一个希望,只要老实本分的“赎罪”三年,五年之后不仅可以改籍为民,还能得到以军属资格。可以在大员、泉州为他们授田。

    整个队伍从耀州城再次回到辽河时候,队伍已经从初开始的三千来人扩张为七八千人了。俨然多出了一倍多来。而那多出来的男女,就都是此战的收获。

    郑芝龙不止抄掠了耀州城,挺身队还抄掠了城外的一个个农庄。不少带不走的粮食物质都被一把火少了个精光。

    待遇船队汇合之后,队伍再次一分为二,一支船队装满了俘虏后迅速扬帆起航,向着辽海驶去。他们的目标是觉华岛,而这些个俘虏,那就都是沈廷扬修筑觉华岛的劳动力了。

第二十九章 围城打援

    “轰轰轰……”

    牛庄城外,一面面白帆已经铺满了江面。一门门重炮对准了牛庄城,一个周长二里九十三步的小城。

    阿克墩一脸懵逼的看着城外,那水陆足有上万大军吧?怎地毫无征兆的就降临到了牛庄了?

    看明军的架势,一见就能知道是从海路杀来的,莫不就是邸报上所言的明朝皇帝掉的南国水师?

    满清在关内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也早就下达了通知,可如牛庄、耀州这般的守将,是根本不在意。所谓的水师,在他们心中就是多年前便被扫荡了的江东军。后者的水军与眼前的水军是完全俩概念,更别说他们根本不信有明军不怕死的敢深入至此!

    当然,若牛庄守军是健全的,他还真不在乎城外的这些明军,别看明军水陆大军上万人,但他有三百八旗勇士,数百汉军在手,还有上千包衣,何惧明军?

    八旗勇士对付起明狗来,一人能打一百!

    可松锦大战刚开始时候,牛庄的旗丁就已经被调走了七七八八,就是包衣都调走了很多。即便年前时候有一些转回,也皆是伤兵,缺额依旧很大。现如今他手下的丁壮,满打满算,连同从前线回来种地的包衣阿哈们,也不过五百人!

    阿克墩急忙使人飞报海州。

    锦州的兵马倒是更多,但距离也更远不是?

    “报——”

    一骑快马直奔郑芝龙大旗处,“禀大帅,建虏海州守将伊勒慎将兵千人,已向牛庄赶来。”

    伊勒慎是镶黄旗人,老姓费莫氏。早年率六户投奔努尔哈赤,族人悉为乌喇部所害。万历三十六年,努尔哈赤以其归诚之举特授备御世职。后以征战之功累加世职至二等参将。天聪年间便奉命率兵驻守海州(今辽宁海城),总领辽河口海州、耀州(今辽宁营口县)、牛庄一带军事,至今十余年。

    早前耀州被破的消息已经传入他的耳中,那真的是若当头挨了一棒。清醒来后就怒气狂生,只恨不得把郑芝龙给挖心破腹。

    因为有倭兵,有海船,还打着明军旗号的主儿,那必然就是郑芝龙了。

    耀州城失落的经过他已经脑补了出来。定然是图安疏忽大意,带着本就不多的丁壮一头撞进了郑芝龙的埋伏圈里。后者一群南人,再不能打那也是男人。上万人之众,堆也能堆死图安那丁点人。然后空虚的耀州城自然就被一战而下了。

    但是牛庄呢?虽然只有五百人驻守,那显然就不是郑芝龙可以轻易拿下的了。

    但牛庄城小且兵少,更没几门火炮,郑芝龙又有水上之利,只要豁的出去,阿克墩是守不住牛庄的。他手下能整出一百八旗勇士吗?还都是前线退下的伤兵,余下的丁壮也多是包衣阿哈罢了。

    然而包衣们并不可信。耀州城就是包衣给攻破的!

    所以,伊勒慎毫不犹疑的就选择了出兵。他手下有旗丁真鞑三四百人,征召全部的在旗青壮,至少能有五百人。再有下属包衣,拉出上千青壮也是小菜一碟。毕竟黄台吉的两黄旗已退出了松锦之战,隶属镶黄旗的伊勒慎手下自然兵强马壮。

    此番出兵,伊勒慎带出了千多人马,那是自信满满。

    别看明军人数多,然二十年的战争,早已经把建虏的自信心养成了。一个个视明军为无物,视汉儿如羔羊。心里优势比郑芝龙的兵力优势都要大。

    纵然他知道郑芝龙有水上优势,也只是想把郑军驱走。

    “既然这样,牛庄就不用留了。传令下去,全力进攻!”

    郑芝龙是有围城打援的意思,所以,牛庄的作用已经体现出来了。将伊勒慎的上千人马诱出了海州,他们就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了。

    而至于手下的队伍能否迅速攻克牛庄,郑芝龙是一百个有信心的。

    “瞄准,放!”

    大军已经把牛庄团团包围来,不要说城东,就是城西外的队伍也兵强马壮。一支支大斑鸠脚铳依次排开,前方立着的军官,抽出腰刀,直指牛庄的西门。

    这可是连盾车都能打穿的大斑鸠脚铳,而寻常斑鸠脚铳的弹子都能有1.5至1.6两(约56克),大斑鸠脚铳的枪子至少也有二两重。

    能打穿盾车的大斑鸠脚铳不见得能打穿牛庄的城门,后者都是上好的抗腐重木,裹铜皮,外刷漆,最外层是度了金的一个个门钉。质地远比临时制作的盾车强的多。

    但是一发不成,十发呢?一轮不成,十轮呢?

    就跟那撞城锤一样,一下子撞不断,那就来两次、三次,厚重的城门扛得住五次六次,但十次二十次后,就是阿克墩都慌了。

    整个城门已经被打成了马蜂窝,几处被频繁命中的地方,都已经透亮了。

    郑芝龙收起了望远镜,把手向前一遭。

    两个被选出的光头兵,一个个举着长牌,背着药粉包,闷头就向城门口冲去。同时里,一杆杆火枪、火炮全都被对准了城头,噼里啪啦的开火中。

    城头的清军根本就不敢露头。

    牛庄挨着辽河,城池自然有护城壕,可那早就被填平了。郑芝龙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把牛庄周遭的庄子里抓到的建虏老弱都利用了来,一个个抱着干柴枯草直扑牛庄城头。

    对付护城壕,一开始就填土袋,那是下下之策。先用干柴枯草这种体积大重量轻,又有浮力的东西铺满城壕,然后以土袋盖子,再于其上铺盖木板,则事倍而功半也。

    阿克墩用事实证明,禽兽也是有心的。这些鞑子将汉儿性命视为草芥,但对他们自己人却相当不错。

    牛庄的城壕填的轻轻松松,一大原因就是阿克墩下了手。但这却只能叫郑芝龙更想杀人!

    守军都被枪炮压得抬不起头来,自然无法阻止两个光头兵的靠近。这些人都是投降包衣中的健勇者。但凡想要立功赎罪者,都可以报名。但有一条,必须有亲眷羁绊。

    两个光头兵飞快的奔到城门下,两个十斤重的药粉包就位,接着就是点火撤离。

    俩人盾牌都不要了,沿着斜线,疯狂的向反方向跑。可跑出还没有多远,轰隆两声爆响,巨大的冲击波纵然被反方向开阔的空间给吞噬了很多,可气浪还是波及到了俩人。就像后背被锤了一记一样,两个人都被掀翻在地上。

    “杀啊——”甘辉放下了堵着耳朵的双手,就看牛庄的西门已经洞开,之前的城门只剩下一些残迹还保留在城门口。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阿克墩整个人都懵掉了,骤然间的爆响让城门都似乎震动了一下。他双脚一软,人就跌坐在地上了,站都站不起来。

    耳朵里鲜血直流,只剩下嗡嗡嗡的响声,其他的是再也听不到了。就是一个旗人抱住他,疯狂的大喊大叫,阿克墩也一个字都没听到。

    “杀啊——”甘辉舞着斩刀高吼着。身后铁人军滚滚而入。

第三十章 捷报传来

    太阳挂在半空中,阳光照撒在宁远城头,清风吹不起低垂的明军旗帜。后者无力的垂拉着‘脑袋’,就如此时守军的士气。

    低沉、无力、颓废!

    崇祯帝集结在宁远城中的数万人马,如今,真就是一群猪猡了。

    被清军打怕的他们根本不愿意出城,范志完就是拿着崇祯皇帝的旨意来命令他们,如今也不管用了。马科的教训,刻骨铭心啊。

    可以说,此时的宁远城内,那就是草木尽败,万马齐喑!

    范志完、邱民仰等文武官员,每日里都在争吵,为了争吵而争吵,不然,他们还能做什么事儿呢?

    但这只是假忙碌,倒是宁远的港口处是真忙碌。

    大批的难民经由港口被送去不远的觉华岛,协力筑城,后者一干事宜由沈廷扬负责。但沈廷扬负责修缮的只有港口和筑城。

    偌大的觉华岛是辽海中最大的岛屿,两头宽,中间狭,呈不规则的葫芦状,孤悬海中,实际面积较之芝罘岛大小仿佛。但也是山岭众多,尤其是岛屿的东侧和南侧。可在岛屿的西北部,却有大量平地。

    可以说这个与宁远城挨得极近的岛屿,扣除了山地,实际能够利用的地方还是挺大的。比如原先屯粮城的遗址所在,那就在岛屿的西北部。

    觉华岛之战已经过去了小二十年,城池也被建虏捣毁了快二十年。可地基遗址还清晰可见。

    整个屯粮城呈矩形,南北长约500米,东西宽约250米。北墙设一门,通城外港口,是为粮料、器械运输之通道;南墙设二门,与‘龙脖’相通,便于岛上往来;东、西墙无门,利于防守。城中有粮囤、料堆及守城官兵营房遗迹,还有一条纵贯南北的排水沟。

    可如此一座城池的面积也不过是0.125平方公里,占地二百亩左右,仅为全岛面积的百分之一。

    在屯粮城之外,还有大片的可利用空间供大规模营造。

    郑芝龙的想法就是在这座岛屿上死死的扎下根来,便是到将来局势大变,乾坤震动时候,郑家有支兵马驻扎在岛上,也能让鞑虏如鲠在喉!

    是以,围绕着城池周遭设立堡垒,更在觉华岛立下根脚,这些事情他就尽数托付韩霖了。

    后者为晋西人,祖上曾是被誉为“绛州二尚书”之一的韩重(曾官至南京工部尚书)。但其父并非韩氏嫡支,未能贤达于官场。韩霖早年曾随兄长游历江南,始接触到了西学,后虽考中举人,但正值魏忠贤阉党兴盛时候,就也歇了步入官场的年头。横竖有他哥哥在么。后者现任汉中知府。

    韩霖回到家中办起了私学。后由传教士高一志介绍,接受了公教,成为绛州最先受礼者,十多年来发展教徒200余人。

    这人教书育人二十载,如只是儒生,那便是再牛十倍,也不看在郑芝龙眼中。可韩霖却是眼下这个时代里少有的学贯中西之辈。对火器、筑城、农业皆有研究,著有《救荒全书》、《炮台图说》、《神器统谱》、《守圉全书》等。

    尤其是《守圉全书》,乃是明末极为重要的一部军事著作。

    只是因为这本书刊刻的很少,后又经满清的禁毁,在后世几乎失传了。根本无人对这一著作展开过深入研究。若不是日后信息大爆发,《守圉全书》恐怕会极少为人熟知。

    简而言之,这位韩老爷,那就是棱堡精通。至少在如今的中国,那已经是数第一的了。

    郑芝龙打定了北上的主意后,就想到了在觉华岛筑棱堡的问题,本是要在澳门找几个洋人,但有人向他推荐了徐光启的外甥陈于阶。后者虽然未曾科场得意,但因自幼跟随徐光启学习西学,在天文和军事上颇有建树。崇祯十二年,受到史可法的推荐成为金陵钦天监博士。但这就是个闲职!

    也是陈于阶,向郑芝龙推荐了韩霖。说起了他的大作《守圉全书》。

    还别说,郑芝龙对韩霖这个名字无甚印象,可对《守圉全书》还是有点记忆的。来自于小说啊,因为圉(yu)这个字他不会读,他当初还特意问了下度娘。

    现在的觉华岛上,沈廷扬要修筑屯粮城和重整港口码头,韩霖则要修造一座座大小不一的棱堡,哪怕这个棱堡还只是一个不怎么完善的棱堡。因为郑芝龙记得很清楚,棱堡这东西是在1740年才被科尔蒙太涅给彻底完善。

    但即便如此,有着交叉火力和坚固的防御的四棱突出之炮垒,也将棱堡建筑的优势体现的酣畅淋漓。

    除去岛屿西北部的主体建筑周遭,棱堡还会出现在岛屿的中部以及南部的西侧位置,这些建筑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错不是筑城的钱粮大头是由郑芝龙来承担,如此规模巨大的举措,那根本就不是现如今的明廷所能担负的起的。

    可同样的,日后觉华岛的归属权问题,也就不言而喻了。

    郑芝龙用觉华岛上的大兴土木,向北京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是要钉在辽海的。以此来换取觉华岛的归属,甚至是郑氏在登莱的一些潜在利益。

    这一切都是暗中的交易,拿不到台面上来。更不是码头的这些无知小民们所能知道和理解的了。

    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得一口吃食,才不去管觉华岛日后的归属呢。

    但是今日,在场的众人却注定会有新鲜的谈资,他们非常幸运的遇到了郑芝龙派回报捷的快船!

    “大捷,大捷。郑大帅克复耀州,斩城守牛录章京图安以下五百人,平耀州,尽掳军民而还……”

    “大捷,大捷。郑大帅克复耀州……”

    港口码头上的所有人都懵了。大捷,这关外还能传来大捷么?不都是败仗吗?而且,耀州在哪啊?

    很多底层小民,根本就不知道耀州是何方神圣。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欢呼高叫起来,不妨碍他们精神亢奋起来。耀州他们不知道,牛录章京他们知道,五百这个数字他们知道!

    当一筐筐的人头被堆砌在码头,当调来的马车拉着一筐筐的人头驶入宁远城,整个城池的军民全都轰动了,激动了,疯狂了……

    宁远城内,邱民仰正无奈的写着奏章。京城催促的再急切,兵马打不动,又能奈何?

    压力最大的虽然是范志完,但他身为辽东巡抚,肩膀上的重压也不小啊。尤其是他还要伸手向朝廷所要钱粮。如此,真个叫人无地自容,好不羞惭。

    正值心烦意乱时候,屋外似乎有传来呐喊声,邱民仰愤怒的投下笔,“何事至此喧哗?”

    宁远城乃军兵重地,可容不得小民放肆。

    “老爷,老爷。大喜,大喜啊。郑大帅遣人报捷来了,说是克复了耀州,夷平了耀州城,砍了鞑子好几百颗脑袋……”这长随也满脸的笑容禀道。

    “什么?”

    突如而来又巨大非常的惊喜让邱民仰瞬间里都生出了一股眩晕感。就像那常年吃不到肉的人,被肉给香晕了一样。

    “来人何在?”

    “老爷,那人去范督师……”范志完才是关外最大大boss,主掌军事。郑芝龙报捷怎可能来找主理粮饷的邱民仰呢?那长随都觉得自家老爷最近是不是……急糊涂了?

    “快备马!”邱民仰一刻都不想等待,直恨不得一步迈去公廨。

第三十一章 这就是大明朝的柱石么?

    范志完肩膀上的压力较之邱民仰更重,所以,他对于捷报也更是看重,更是期待。

    当身边长随来禀报说郑芝龙有捷报传到时候,他扯着自己三络长须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可转而就又惊中带喜,患得患失。非常想知道这份捷报的真实性,却又担忧是郑芝龙谎冒军功。

    他快步走出房间,大步流星的从后院走到二门了,心情方有平复,头脑方才冷静了些。然后是自嘲的一笑,“去唤那人公堂相见。”

    他堂堂督师,竟然为一封捷报,直迎到二门了。这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克复耀州加五百颗首级,这是多么大的一份军功啊。有了这份军功他身上的压力能减轻多少啊。

    现在,整个宁远城内又何止邱民仰一人急着赶去公廨?又何止范志完一人兴奋的难以自持?

    吴三桂、马科等人,有一个算一个,现今全都是如此。

    盖因为,这有了首级就有战功,就有了向京城交代的由头。哪怕还是要受皇帝的训斥,可好歹不用去碰建虏的刀子,小命保住了,实力保住了不是?

    没人会认为郑芝龙真的砍了五百真鞑的首级,但只要有百十个,那就可以大大吹嘘一番。毕竟,所谓的宁远大捷也才砍了二百六十九颗首级么。

    当然,想要白拿分润,那是不可能的了。有钱有粮有地盘的郑芝龙可不是弱茬子!

    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情愿花重金相购!

    等到邱民仰抵到时候,入眼看到的就是满满几车头颅,从肤色和味道上能够看出,都是新鲜的。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范志完并没有使人去检验首级,而是衣冠整齐的端坐大堂。

    检验首级是大明朝的文官对付武将的惯用手段,而且明清开战这么些年了,还真让那些个文人寻摸出了一些法子。

    比如把首级放进水缸里,首级是面朝上还是后脑勺朝上,如果是男人首级,那会面朝上浮在水缸中。其次看辫子,如果是剃发已久的鞑子,其辫子定是松软无力。反之则生硬。最后是看牙口,鞑虏兵丁食肉较多,牙蛀和大明的百姓不同。最后还要对着光检查一番,综合判断是否是真鞑子首级。

    可现在这些范志完全没有用上。

    邱民仰走的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报捷之人,乃是一个肤色虽黑却颇有点书卷气的中年人。

    少时,吴三桂等人便悉数来到,一个个都火辣辣的盯着施富。

    范志完这才把手一抬,露出手掌中的一书札来,“既然诸位都已经到了,那就把事儿说明了了。”

    “施富。”

    “下官在。”

    “且于在座诸公细细分说。”自己却已经低头再次翻看起了文书。郑芝龙竟然欲图牛庄,那可是个很关键的地方啊。水陆交通枢纽,关外要害之地!

    范志完不留心首级,其他人可都一百个上心。

    就听得了施富详述耀州一战的经过。

    实是没有五百颗首级的,便是郑芝龙把城外庄子上的死人脑壳都砍下,也凑不足五百人。只是且那么一说,用来振奋大军军心的。施富如此说着。

    邱民仰心中好生复杂,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是生气还是生气。“那耀州之战,郑总戎究竟所获几何?”

    吴三桂却心中嗤笑着,郑芝龙宣言的五百首级他早知道内中有水分,鞑子的脑袋岂是那么容易砍的?可他没想到郑芝龙会如此的妇人之仁,竟然连包衣农奴的脑壳连在一起,五百首级都没凑齐。

    真鞑的首级很难砍,那包衣奴才们的首级还难砍吗?郑芝龙手下水陆上万大军,到了岸边一窝蜂的抄掠过去,五百颗脑袋还不是易如反掌?

    早年的江东大帅毛文龙,最喜欢干的就是这等事。毕竟他们所面对的不是如狼似虎的八旗兵,而是那些种地的泥腿子。

    泥腿子到了哪儿都是泥腿子,不是说到了建虏那里,他们就变成铁腿子、铜腿子的。

    吴三桂如此想着,心中甚至都起了臆想——如果他手下也有一支实力强大的水师,自然也可以随意出入建虏地界,那内中奥妙就只八个字——避实击虚,趁虚而入。休说是五百颗首级了,就是一千颗、两千颗,他也自拿的出来。

    “我家大帅以倭兵寇耀州城外农庄十数处,引出了耀州守将图安,于路中设伏,将之尽数全歼。阵斩建虏四十有五,生俘十一人。毙包衣六十人,俘获百五十人。再挥师拿下了耀州城,前后两阵共得真鞑丁男首级七十,生俘十五人。杀包衣百一十三人。”

    “抄掠庄子二十二处,杀真鞑男丁四十人,生俘十一人,杀包衣百二十人。”

    也就是一共一百一十颗真鞑首级,生俘二十六人,杀包衣二百三十三人。施富口中爆出了一个让在座人等全都动容的数字。

    斩真鞑首级一百一十颗,生俘二十六人,这可是大功啊,实实在在的大功。

    “果真如此?”吴三桂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想他关宁军战阵上拼杀了多少遭,想要几颗鞑虏首级却千难万难。郑芝龙这群海贼竟仗着船舶之利,如此轻易得手?

    他心中真是不甘啊。

    哪怕理智告诉他,这是因为水师超强的机动性,这是因为水师可以避实击虚。整个辽海有多么漫长,水师就有多么大的机会可趁。

    郑芝龙有此战果靠的并不是他的真实实力,而是在作弊。

    但依旧心中羡慕嫉妒恨。

    吴三桂的脑子里肯定不会生出这么个词汇,却绝对会是一样的意思。

    “自然如此,耀州城已被我家大帅夷平,满城军民也尽被我家大帅掳了来,不日就将抵到觉华岛。”施富的自豪感在这一刻好不浓烈。

    但很快他自豪骄傲的神态就为之一收,“只是……,那图安手下的真鞑多被抽调上了松锦战场,被杀被俘的鞑子里,甚是有一些老弱。”一百多颗真鞑的脑袋里,真正的青壮也就三分之一。余下的不是半百老头,就是十五六七岁的娃子兵。

    “哈哈,老鞑小鞑都是鞑,如此亦是大功!”邱民仰哈哈笑道。但笑的更多是未来,而不是眼下的百十颗首级。

    郑芝龙已经准备常年派军进驻觉华岛,有了这么一支水军在,千里辽海就皆成了不设防的边疆,建虏若要用兵防备,真不知道要被牵制去多少人马呢。这才是叫他畅快大笑的真意所在。

    而其他的诸将,听施富这么一说心中才觉得好受一些。但却还是有人在感叹,“郑大帅好运气啊。”

    历来看不起南军的北军,在战功上竟被一群南蛮子给比下去了。那是叫在座的几位总兵心里全都不舒服的很。

    施富听在耳中,脸上却没有半点的不悦。“下官此来时候,我家大帅已经吩咐。大军能如此轻易的袭得耀州,皆因为建虏大军,或被布置于松锦,或是为诸位大帅牵制。这番才叫我军轻易得手。如此,我军之战果中岂能无有宁远大军的功劳?这些建虏首级,连同那些包衣奴才的脑壳,就尽数奉送,任凭督师定夺编裁。”

    这叫有舍才有得。

    吴三桂他们拿了郑芝龙的首级,自然就不能放下碗来骂娘!

    耀州城的这百十颗建虏的首级,他可没有放在眼中。牛庄的鞑子,还有海州的鞑子,这才是正解呢!

    但他知道,对宁远城内的驻军而言,这百十颗鞑子脑袋也是一道不错的美味大餐了。何况还有二百多包衣奴才的脑袋呢。虽然瘦了一些,但只要处理得当,那就都是真鞑子。

    当然,相对比五位总兵的数量,这些脑袋和二十六个活鞑,那显然是不够分的。但不够分他们就有勇气去解杏山之围,解松山、锦州之围吗?

    答案也是很明了的。

    可郑芝龙却会去接着打牛庄、打海州。他手中不仅会有新的鞑子首级,而且还不会少。

    郑芝龙要把手中的蛋糕做大做强,到时候,五总兵要再想来分润好处,可就该轮到他们真大出血了。

    总而言之,撇开松锦战场不提,郑芝龙现下还只是才刚刚开始。

    ……

    施富带着一脸笑容走出了公廨,回头再看望了身后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耳中似乎还能听到几位总戎的高亢声音。

    “这就是大明朝的柱石么?”

    这一刻的他心中,对自家带头大哥的宏图大志,信心前所未有的充足!

第三十二章 招不怕老,管用就好

    这个时期的海州就是后世的海城,一个地理位置挺关键的城市。因为它位于辽西和辽东的分割线上!

    从这里向南就是辽东半岛,向北就是辽阳,再北就是盛京,也就是沈阳。

    伊勒慎驻守此地已经十多年了,作为一名打老奴时期走过来的老人,他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忐忑过。往日里任他们宰割肆虐的汉儿竟然有朝一日变成了吃人的猛虎野兽,这叫他实在无法想象。

    可这却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看着城下旌旗招展,兵甲鲜亮的大队明军,他脑子里就总忘不掉昨日之败。

    集结了手中大半力量的伊勒慎,以最快的速度向牛庄驰援,结果待他引兵赶到时候,那牛庄早已经变幻了明军的旗号。更有一部分明军在城外野地列阵以待。

    伊勒慎是八旗老人,自打老奴起兵之日起就追随前后,见惯了阵仗。更见多了明军胆怯如鸡,任由他们宰割的模样。老奴血洗辽东,手下沾染了无数汉儿鲜血,伊勒慎也是其中之一员。

    那是打心底里看不起明军。手中握有三百旗丁,更有大批包衣的伊勒慎,岂会放弃眼前叫他为阿克墩报仇雪恨的大好良机?

    且他还认为明军定是经过一番苦战才拿下牛庄的,此刻必然已兵疲马乏。只要能击败眼前的绊脚石,败军倒卷牛庄,别看明军有那么多船炮,但再大的船也开不到岸上。他伊勒慎克复牛庄,大败明军就也不在话下。

    当下就让手下两将各引马甲兵百人,分左右向眼前明军包抄,而他引余下兵马与明军相持正面。

    这是一很简单的战术,可在建虏与明军的交战过程中,却能屡屡建功。

    结果他就吃了记有生以来最为惨重的教训。

    明军直立不动。任由清军马甲兵逼近到五十步时,队列中的鸟枪兵方才整齐开枪。

    义勇营的每个队中都有三个排的火枪兵,一个排使斑鸠脚铳,两个排用鲁密铳。六成的军力使用火器,这就意味着满员一千二百五十人的义勇营的轻重鸟铳足足有七百五十杆。

    这些可不是明廷的火器,全都是质地上层的私造火枪,就是那小口径的鲁密铳,五十步距离依旧能破开铁甲。如此一遭排枪齐射,两翼的五百杆火枪,一排排的枪子打出去,直把打马冲来的清军马甲兵打的人仰马翻。

    “可惜没有骑兵!”

    城墙上,看着清军狼狈逃窜的郑芝龙狠狠地锤在垛口。如果他手中能握有二百精骑,此刻反冲上去,伊勒慎岂能逃脱?

    可现在,吃了大亏的伊勒慎夹着尾巴仓皇逃跑,身后却还跟着上二百骑。而至于那些没有战马的包衣奴才们,却是被他毫不犹豫的给抛弃了。

    从牛庄到海州,四十里路,这绝不是包衣们能够逃脱的。

    接下来就很自然的,郑芝龙兴兵直捣海州城下,并没有给伊勒慎太多的时间来召集奴才阿哈。

    带着不到二百马甲兵和数十个奴才狼狈逃回海州的伊勒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快骑飞报辽阳和盖州,祈求援兵。然后就下令周遭农庄的包衣阿哈们进城,调集全部的男丁壮女,准备守城。可明军来的也太快了。

    “轰轰轰……”

    橘红色的爆炎之中,海州城的大门‘飞灰湮灭’。郑芝龙也是一样的招数,也是管用就好!

    伊勒慎根本没想过把城门洞给堵塞了。他脑子里想的还是援军来到,然后里应外合大败郑芝龙,或者是郑芝龙听闻清军援军抵到,仓皇拔营而去,他好尾随击杀,以报牛庄之败的血仇。

    这样他才能将功赎罪啊。

    可现在,城门洞开!

    “冲啊……”甘辉拔刀挑起,城门以开,夺城之战铁人军当仁不让!

    郑芝龙耳中听着城内响起的拼杀声,心思却并不放在海州,而是在思考着整个战场。

    伊勒慎肯定已经派人向辽阳、盖州报信了。而他是没本事窥视辽阳,然而,盖州呢?

    就像那已经结束的牛庄之战,伊勒慎带着海州的兵马气势汹汹的赶来,这本身对海州城防就是一大消弱。若不是他在牛庄丢了那么多的包衣,郑芝龙还不敢来打海州呢。

    城内的鞑子,老的小的全都召集来,还能有一二百人呢,加上逃回去的三百骑,还有城内的包衣,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也就是这城门被顺利的炸开了,这给了郑芝龙绝大的信心。否则,但凡受挫两次,郑芝龙可不会头铁了的死命攻城。

    他对自己手中的精锐是一百个宝贝。

    海州城内,郑军清军已经完全搅作一团。

    前者是劲锐勇猛,猛打猛冲,城门洞开,立刻就做水涌一样杀入了进去。

    清军则是因为猝不及防!

    他们先已分兵部守四城,城头上也有一干兵将在,纵然被外头的枪炮压得抬不起头来,也不敢下城去躲避。如是,城墙内里的兵铺中却没几个丁勇。

    当城门被炸开之后,就靠那些个人如何能阻挡得住铁人军的兵锋?

    大军涌入城去,休说别个,只就是伊勒慎本人在回过神来后都心若死灰。

    在古代这个时候,城池攻防战,那敌军一旦杀入了城中,城墙一旦失去了作用,对于守军的压力和影响是无与伦比的大的。说一句“军心混乱,斗志大消”都是往轻了说了。

    守军受到的削弱光环有多么巨大,进攻一方的士兵所受到的增幅光环就也有多么巨大。

    清军本就人少,现在己削彼涨,自就更不是对手。

    “报!”甘平冲上了海州东门城头,“禀大帅,鞑虏残兵或是逃散,或尽退入城守府。”

    郑芝龙莞尔一笑,“伊勒慎竟然放着活路不走?”围三缺一的道理郑芝龙还是懂得的,也是这般做的,却不想头发都白了的伊勒慎这般豁的出去。

    虽然他在那条活路的尽头埋伏的有兵马,但饮鸩止渴的道理虽然谁都懂,可到了要渴死的时候不还是把鸩酒当救命水喝么?

    “告诉你大哥,鞑子要死守,那就放火烧。尽快解决战斗!”横竖这海州城他也不准备留的。

    “再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动作加快,一应俘获以人为主,连同浮财兵甲走水路运回牛庄。建虏援军已经不远了。”

    郑芝龙其实并不知道辽阳和盖州的清军援兵距离海州究竟还剩多远的距离。但时间告诉他,现在要尽快的撤退。

    从昨日牛庄一战后,他立刻派甘辉领兵沿着海城河直抵海州城。

    这海城河是太子河的支流,而牛庄之所以为水陆之要害,就是因为牛庄为辽河、浑河、太子河三河交汇之地。而整个辽东也就这几条大河的流域了。

    眼下这条海城河虽只是太子河之支流,江面也有十几丈见宽,就是水浅,大船是不能走的,小船却是可以。只是这辽河沿途的船只实在不多,不然郑芝龙就直接乘船杀来海州了。

    他在牛庄拢共就收拢了几十艘江船,也就只够装些俘虏和浮财兵甲的了。

第三十三章 趁虚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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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紧张的战争中,时间过得总是很快地。尤其是从一场胜利走向另一场胜利中时……

    郑芝龙有时候都觉得不敢置信,自己这一路走来真太顺畅了。先破耀州,再破牛庄,转眼又破海州,一场胜利接着一场胜利,那真鞑的脑袋仿佛不要钱一样朝他落来。

    以至于自家军中的死伤都让他不觉得再心疼了,而且,军中也连带的升起了一股对清军的“蔑视”!

    当然,那还只是一个苗头。

    明清开战二十余年,建虏屡屡获胜,女真满万不可敌之言响彻中原。那是好多年的积威,是一场场大胜积攒的声名,可不是几场小胜就可以抵消那心理上的劣势的。

    牛庄城头,明军的大旗高高飘扬着,郑芝龙率军亲自坐镇,而城外帆樯林立,舰船云集。郑军水师营垒森严,轻易的遮蔽了牛庄的南北两面。

    地处辽河、浑河、太子河三水交汇之处的牛庄,是沟通辽东和辽西的水陆交通要道。当初黄台吉决定长期围困锦州时候,这里就不知道有多少粮船从辽河、浑河、太子河上游顺流而下,汇聚于此处,然后再通过陆路,通过当年大明朝修建的官道,一路运抵义州囤积。

    郑芝龙真的是来晚了啊。

    闲话掀过,只看现在。牛庄的西侧是汇流了诸多江河的辽水,河宽水深,一艘艘战船游荡期间,毫无阻碍。靠着战船上的火炮,轻易的便遮蔽了牛庄南北。

    其东北方则有浑河与太子河,正东方向上又有太子河的支流海城河,与辽河正好形成一三角地,牛庄就着落其中。

    可以说,牛庄便是无有战船为助力,当夏秋时候,其北部和东部也是天堑。有了大河之上的舰队遮蔽后,南路也是不通,就只有东侧。来敌可以海州为营,沿海城河犯牛庄。

    但牛庄面积狭小,周长仅二里九十三步。是一个边长三百米不到的正方形,清军来犯,大河上的战船不止能遮蔽牛庄的南北两方,便是正东方的相当区域也都为舰炮覆盖。

    那就是一个几何问题,一个等腰三角形内,内置一个牛庄。凡三角形覆盖之地,都是舰炮笼罩所在。而郑芝龙手中的大乌尾船之载炮,不讲究准头,只说射程,两里还是有的。

    这对清军而言,可算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了。

    早前被炸开的牛庄城门【东门,前文写成西门了】根本就没做修补,只是设置了栅栏鹿角,再就是将护城壕重新做了疏通。

    郑芝龙仿佛已经要飘飘欲仙了。‘门户大开’样儿,等到着清军到来。

    城头上,郑军火枪手、炮手严阵以待,但是城池内却用一道布幔围起了一个圆,内中有挖了一个大大的土坑,内里填满了石灰,一颗颗建虏的首级正被炮制中。

    这是一个辛苦活。

    腥臭的脑袋一颗颗装载竹筐子里,郑芝龙看了一眼都觉得恶心。而他们却还要拿着脑袋硝石灰,非是与建虏有深仇大恨的人,是不会主动申请的。

    “这一刀砍的利索,你们看这颈口,那是一个齐整。不跟这个一样,如是狗啃的一般。”

    “要那么齐整甚用?对这群畜生,就该叫狗去啃。”

    “大兄弟这话说的对。对这群畜生就该多砍几刀。”

    人头之间,这群人还有说有笑的。人就是如此,不可能始终干活儿一声不吭,就是拿建虏的脑袋当球踢来解恨,也不可能一句话不说。

    “可惜啊,俺前后当兵从军也有两年了,还没拿亲手砍下过一颗脑袋。爹娘的仇,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报。”一个辽地口音的老兵说着。

    “等着呗,跟着郑大帅,总有一天能报仇雪恨的。”

    “哪有那么容易,郑大帅这是钻了空子,趁鞑子的主力不在,才好频频得手。不信你们看眼下这仗,鞑子的大队人马来到,再想拿首级可就难了……”

    “这话不错。咱们军中近来连连得胜,不少人都飘了。鞑子哪是那么好打的?不能当面鼓对面锣的打败他们主力,那就永远也平不了建虏。眼下的这些个人头对他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布幔外,郑芝龙与郑森父子静静的立着。郑森脸上带着愤怒,但按在剑柄的手被郑芝龙给紧紧压着。

    悄悄地来,再悄悄地走,没有惊动任何人。

    “父亲为甚阻止孩儿?彼辈身为军人,就该披坚执锐,护卫家国。如今却对建虏畏首畏尾……”郑森一脸的愤怒。

    适才那几人的话语里,不难看出他们对建虏的“畏惧”,甚至较真点的说,他们对郑芝龙还有不敬。以这些人的身份,如何能评比郑芝龙之战事?这叫郑森火冒三丈。

    内里的人尽是军中的士卒,哪一个不是郑家恩养的?现在却如此看郑芝龙,殊是可恨!

    倒是郑芝龙并不以为意,他到底是穿越者。见识过键盘侠的人,还会在意这点褒贬吗?相反,这只会叫他注意到军心还不稳固,他郑大帅的名头还不响亮。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朝廷这些年来与建虏用兵,连吃败仗。军心、士气、胆气,尽数丢了去。岂是为父这点小胜可挽回的?”

    “但滴水穿石,聚沙成塔。为父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心。积小胜为大胜,如积小河成江海。早晚能练出一支扫荡四方的常胜军。到时候必将鞑虏斩尽杀绝!”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当中他能紧紧的把握住兵权,在新建的陆师中建立起自己绝对的威望。就像之前的郑氏水师中一样。

    郑芝龙两眼绽放着精光。

    牛庄城西,杀气腾腾的清军阵中。阿尔京阿也咬牙切齿的看着牛庄城,直恨不得把自己所见的所有明军一个不留的全都屠戮干净。

    “趁虚而入,连克耀州、海州也就罢了,竟然还胆敢长据牛庄,不好好的杀他们一阵,尼堪们就不知道厉害。”

    他是盖州城守,与伊勒慎一样的情况,不止自己在盖州任职,整个家族也早就迁移到了盖州。手下建虏甲兵的家眷也早落入了盖州。

    是不是与历史上的驻防八旗很相像?事实上彼此也就是一脉相连,这种打老奴时候就兴的一个规矩,携家眷,长期屯戎,以女真为主,以(汉人)包衣为辅的法子,是短短的二十年来,建虏彻底控制关外的一大法宝。

    只是对比已经授首的伊勒慎,阿尔京阿的年龄要小上很多。至今还不满四十,正当壮年!

    阿尔京阿的身侧是带领少部分援军赶到的马尔济,他是哱罗埚的防守,这是要比城守低一等的官儿,手中有十到几十人不等,哱罗埚位于海州和盖州之间。二者汇合之后,便以官职更高的阿尔京阿为主导。

    亲眼目睹了海州惨况的阿尔京阿自然向马踏辽河两岸,把所有的郑军杀得片甲不留。但作为一个脑子里并没有肌肉的人,他也能明显的看到郑军所布置的陷阱。

    看似“敞开”的牛庄大门,就是一个陷阱。

    他如果按耐不住的冲上去,肯定会被明军的火器打的好不凄惨。

    因为他很清楚,伊勒慎手中的实力半点也不比他弱,海州城更不比盖州城差。眼前的明军能正面击败伊勒慎,然后又强攻海州,半日就拿了下,其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更周全的办法是,他在这里静静等候,等候着辽阳兵马的赶到。后者可是沈阳(盛京)的北部屏障,崇德三年(1638)二月黄台吉再征朝鲜旋师后,命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率每牛录下甲士二十名,每甲喇下大臣一员,往辽阳筑城。

    屯驻兵马,为沈阳之屏障。虽然不能与后者兵力相较,却也远胜过海州、盖州类属。

    “撤。后退二十里扎寨。派人再向辽阳告急!”

    对比阿尔京阿和伊勒慎这种常驻地方的城守,辽阳的兵马虽众,反倒不容易调拨来。那里的一举一动可都在皇帝的眼中,没有黄台吉发话,谁敢妄自动兵?

    阿尔京阿的后撤叫郑芝龙遗憾的叹了口气,不过转而就又起了笑。

    “福松。”

    “父亲。”

    “你速带着义勇营乘船向南。去盖州……”

    这还是趁虚而入!

第三十四章 陷阱

    盖州城就是明朝的盖州卫城,距海边不足十里,洪武年间改土城为砖城,青砖条石铺就,周围七里零三步,池深三丈五尺,阔一丈八尺。

    绝对是一座坚城。

    能衞控扼海岛,翼带镇城(指辽阳),井邑骈列,称为殷岸,为辽东根柢。

    昔日里还是一座辽东的贸易重镇,海陆商贾往来繁多,舟车络绎不绝。但这一切随着辽东的易手,往日繁华的海陆贸易就全然不复存在了,乃至城西的港口也尽数荒废。

    但它仍旧是建虏掌控辽东半岛的重要一环。盖州北通海州、辽阳,连同辽东孔道,南接复州、金州,沟通整个半岛。无论是在老奴眼中,还是在黄台吉眼中,都至关重要。

    崇祯五年,黄台吉着人修缮盖州城防。以副将石柱国、游击雅什塔率兵600人驻防。后石柱国外调,续以雅什塔为城守,待雅什塔死,阿尔京阿接任。

    现在阿尔京阿带兵赶去了海州,盖州城内也已经提升了戒备。发现了敌人了么。

    虽然留守的三等甲喇章京苏巴泰根本不觉得盖州有可能受袭。

    出身瓜尔佳氏的苏巴泰早年随石柱国驻防盖州,大家都是一个姓,同出一族。后者别看取了个汉名,可人却是正儿八经的女真人。只因为其家族混进了大明体系里,故而才有了汉姓。跟佟家是一个性质。

    后世康麻子给自己的太子娶得太子妃石氏,那就是石柱国的侄孙女。

    崇德三年(1638),苏巴泰从征明山东,克济南府,赐号“巴图鲁”。四年,授牛录章京世职,六年随军围明锦州,立战功,晋世职为三等甲喇章京。

    也就是比伊勒慎的二等参将低一个等级,黄台吉天聪八年改原来袭用的明朝官名——参将、游击为甲喇章京,分三等,一、二等即参将,三等为游击。也所以,苏巴泰是阿尔京阿的副手。

    那就如伊勒慎、阿尔京阿打心眼里看不起明军一样,苏巴泰也是如此。建虏对明军,一场场胜仗建立起的心里优势太巨大了。

    如是,等到郑森引着光头营和义勇营的队伍在城西海滩登陆,“铛铛铛”地警锣声急促的在城西响起,让城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城西怎么会有敌人?那是一片大海啊。

    苏巴泰快马奔去城西,刚打马奔到城下,就听人禀报:“报主子,大约有上千明军跨海而来,似乎是要攻打我盖州!”

    苏巴泰惊讶地嘴都张大了,说道:“什么情况?明军跨海而来,千把人就想寇我盖州?”

    他脑子有病吧。苏巴泰只想问那明军将领一声。

    大步走上城头,向外一张望,别说,外头的明军还真就千把人,他脑中灵光一闪,不由得大笑道:“这不会是郑芝龙的水军吧?”

    去岁松锦大战,沈廷扬率船向松山运粮,他就是参战的一员。那一战明军打的是很凶,可这战阵不能看经过,要看结果?

    来势汹汹的十几万明军分崩离析,那就是结果。

    而精锐如明廷的九边边军都不堪一击,那从南方拉出来的一支海寇,还能真有战力?

    苏巴泰打望着城外,明军队伍松散,军兵身上看不到丝毫的彪悍气,反而更像一窝百姓,直叫他想起了当年的江东军……

    “主子,奴才在城头观阵,城外的尼堪松松垮垮,行军乱嗡嗡的,像是普通百姓更胜过像军兵。而我盖州城内还有旗丁百多人,包衣数百,败城外明军还不是易如反掌?”

    “把队伍都集结起来。”

    奴才的这句话说进了苏巴泰的心里,他就正是这么想的。很是兴奋中,看着城外的明军如是见到了一块油汪汪的大肥肉。

    清军的集结需要时间,而随着城外明军距离得更近。城头的清军一个个就都摩拳擦掌来,离得近他们就看的越发清楚,城外的一个个明军,那单薄的身材和散乱的队列,一看就不能打。

    苏巴泰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多。

    只见城外明军多是衣衫褴褛,乱哄哄地沿着城西废弃的官道涌来。大部分的人连件鸳鸯战袍都没有,拿杆枪握口刀仿佛就是个兵了。

    还有少数一些人骑着马,披着战甲,在队伍的前后来回奔驰,大声喝斥着那些步卒。在苏巴泰眼中,那是更像当年的江东军了。

    人数倒有点多,一路带起的尘土很大,甚至都掩盖了明军的后军,迷迷糊糊地看不大清楚。这人数绝不是只有千把人。

    可苏巴泰是半点也不怕。再多的人又如何?这样的烂兵,不过是待宰猪羊罢了。

    城外的明军到了一箭之地就停住了,乱哄哄地开始整队,乱成一团。

    盖州城则忽的城门大开,苏巴泰一马当先冲出了城门洞,引着手中的近二百旗丁,外加数百个包衣,仿佛是一股炙热的洪流,直向着散乱孱弱的明军出去。

    后者就都是光头兵,郑芝龙手中可没有大批的鸳鸯战袄给他们,所以才一个个穿的破破烂烂。

    李武骑在马背上大叫着快跑,手下的光头兵们也如被热水浇泼的积雪一样,瞬间消融。直叫苏巴泰如入了无人之境一般。四面八方,哪个方向都有,跑得到处都是。

    李武就是李五,耀州城先登的光头兵,如是被郑芝龙提为光头军总管。官职看着不小,但在郑军中却甚是没有地位。

    明军的表现反倒叫苏巴泰傻了眼。这也太烂了吧?竟然比当年的江东军还要弱!

    但战争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不是他分头追杀那些败兵的时候,现在还是彻底击败明军为最重要。

    用力一夹马腹,催动战马继续奔跑,握着大刀的胳膊往前一指道:“杀啊!”

    那是直向着明军的后队杀去。

    苏巴泰身后,上百马甲兵紧随其后,然后就又是百十个旗丁步甲。全都冲出盖州城后,才是几百个跟在屁股后头喊六六六的废柴包衣。

    城头上留守的少数建虏和包衣们,看到这个情况无不哈哈大笑。他们向城外指指点点,犹如是在看杂耍一般。

    苏巴泰根本不关心后头,只一个劲的紧催战马,勇往直前。

    而凡是看到苏巴泰的明军,全都露出惊恐之色,疯狂往两边逃去。苏巴泰并不觉得那是在作假,明军的表情那就像是狗奴才见到了发怒的主子一样胆怯。苏巴泰只把他们当做是待宰的羔羊。那是兴高采烈的带兵一头撞进了这个为他布下的陷阱。

    尘土弥漫中,冲在前面的苏巴泰忽然发现前方的明军并不再往两边逃,反而跟木桩子一样就在那站着一动不动,很是有点反常。

    但是他看不清楚啊。这个时候彼此的距离已经不足百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多年的战场经验告诉他,前面或者有危险。苏巴泰连忙减速,可这时候已经晚了。

    等到速度放慢了下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只有三五十步远,他终于看清了前面那些明军的情况了。而这一看不打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他的前头,一排排长枪斜在那里。在长枪后则是一排排的明军鸟枪手,一个个手握鸟铳。鸟铳之上更装着尖锥一样的枪头,寒光闪闪,刺的他是后心发冷。

第三十五章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当火器的质量有了可靠的保障之后,其对于甲兵的杀伤力是毋庸置疑的。

    连绵的枪声响起,一排接着一排,如是大海中的浪涛,将面前的清军连人带马全拍在了岸上。

    清军的惨叫声响成一片,苏巴泰疯了一样要打马往斜处里冲去,可是,为时已晚。

    眨眼之间,包括苏巴泰在内的前面所有建虏人马,都被一排排打出去的枪子射倒地上。瞬时间,人仰马翻,建虏绝望的惨叫声和战马痛苦的嘶鸣奏成了一曲让郑森眉开眼笑的交响曲。

    苏巴泰身后的马甲兵也就百人左右,一路上随苏巴泰而来,那是叫一个威风,只觉得这一战就这么的从头推到尾了。完全没有苦战血战死战的心理准备,甚至都没有太多防备,只想着追杀明军而已。

    这么的被准备多时的义勇营一阵饱和打击,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死了过半数。

    余下的清军是调转马头就向回逃,但来的容易,要走可就难了。

    几颗霹雳弹被投掷到了马群里面,一朵朵火焰盛开,将清军马甲兵魂儿都炸没了。

    侥幸逃脱的马甲兵都发疯了一样往回跑。就是跟在苏巴泰背后进攻的清军步甲和包衣们也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了。那么密集的鸟铳声,还有爆炸声,显然不可能出自苏巴泰之手啊。

    那是不等前方的马甲兵败回来,为首的军官就要往回走。然后他们就遭受到了光头兵一反先前姿态的坚决阻击!

    后者不敢逃的,因为光头兵都是有亲眷的,而且亲眷都是落入郑军掌控的。

    这些光头兵尽是包衣出身,往日里也是吃不饱肚子。在眼下小冰河时期,关内频频受灾,关外就能得好么?非是那八大狗商的首尾,建虏兵戈再盛也不能有如今之势。

    这些人也就是跟了郑军后,这才吃了两天饱饭。论战力,那是远不能跟建虏甲兵相比的。

    更不用说武备也相差甚远了。

    但人只要有战心,有勇气,再是孱弱,也能迸发出超乎自己的力量。一如后世的赤军,那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再如历史上的江阴之战,那也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何况他们身上是没有铁甲,但手中却有药粉包啊。

    “杀啊……”

    寥寥十几骑马甲兵仓皇而逃,义勇营大举掩杀。盖州城头上的建虏和包衣们再也没心去说笑看戏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城外骤变的局势。

    直到一个人看到一撮骑兵,正疯狂打马向城门疾驰而来,才大喊大叫道:“吊桥,快拉起吊桥……”

    那城头上的一干人才醒悟过来,急忙去拉起吊桥。可为时已晚。

    李武带着身后数十骑,已经冲到了城下。马蹄踏在吊桥上,城上还如何拉的起?

    这数十骑也尽是光头兵,但他们有铁甲,有鸟铳,还有小型的药粉包,夺下吊桥,再抢城门,也不继续朝里冲杀,只是守住入口。

    郑森不管城门之战如何,他只知道一点,自己只要能把出城的清军主力尽数灭杀,则盖州城空城一座,就能不战而下也。

    但即便如此,当他看到沾了半身血,吊着条胳膊的李武的时候还是赞赏的夸奖了一句。叫后者如吃了人参果的猪八戒,那是浑身上下尽都舒服。

    站在盖州城头上,郑森看着城门下正哭泣着鱼贯而出的盖州军民,再望着城内已经升起的火焰,眼睛里闪烁着炙热的火花。

    先战耀州,再战牛庄,三战海州,四取盖州。

    自己老爹率军抵到辽海不及一月,先后就破四城,斩真鞑大几百人,掳其民过万人。

    这军功卓著就不去说了,只说这几战中水师所显露出的‘超能力’,那就让郑森欣喜不已。谁让建虏有海无防呢?

    只要建虏有海无防,千里辽海在郑氏眼中就处处都是破绽。那么,郑军今日之胜,就非独一。

    纵然鞑虏吃一见长一智,再不会如此轻视郑军,轻易之上当,可有胜算之基石在,那何愁无有功勋?

    如此,郑氏在觉华岛置一军,就可当十军来用。那未来明郑间的长短不去计较,只言现今,郑氏就可有大功于朝廷。

    熊熊大火彻底吞没了盖州,便是大火烧不毁城墙,可城内却也肯定会被烧成一片白地。

    郑森立在船头,四艘乌尾船如利剑一样,直往辽河口去。而他的背后,一支船队也扬帆起航,向着南方的觉华岛而去了。

    他现在很急切地想知道,牛庄之战究竟如何了。同时又想知道,宁远城内的那些个文武大员们,看到郑军频频捷报送到,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们不惭愧吗?

    事实上他们还真的半点也不羞惭,反而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对着郑芝龙手头的首级虎视眈眈。

    而范志完和邱民仰两人也喜滋滋的连向京城奏捷。

    整个宁远城的文武高层间都洋溢着一股喜气,似乎前方的松锦之围已解,杏山之围也已解开。

    不过这一次郑芝龙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施富脸上依旧笑呵呵的,可下手之狠却叫城内的五总兵,无不痛彻心扉。

    “马大帅岂不是在难为下官?我家大帅留下官在宁远,可没给某便宜行事之权。一颗脑袋换一精骑,乃我家大帅钦定下的。岂是下官能够篡改的?”

    施富脸上摆出一副极难为情的模样。看的马科牙根直痒痒!

    所谓的精骑泛指的就是家丁,至少在马科这里是在指家丁。不是家丁如何可能会是精骑?而对于这个时代的明军将领,家丁就是他们的本钱,没有了家丁,军兵战力也就不再。他们还何谈官职?

    当然,吴三桂不算其列。且不说他手下的夷丁突骑,那是以吴氏父子、兄弟、亲属及其子弟、家丁共同组成的一支精锐力量,是名副其实的吴家军,纯属吴氏家族的私人武装。为关宁军战力之最!

    就只说他麾下的队伍里的马军,想要挑出数百长于马战的人,也不难。

    盖因为关宁军乃集天下精锐于一身,二十多年来一支被明廷厚待优待,那底子要远胜其他诸军。

    “不知道何为精骑?”强忍着怒气,马科再问道。谁让他受制于人呢?郑家人手中握着他所需要的必需品,那就也只能忍气吞声。

    “精通马术之壮勇之辈,即可。”

    施富呵呵笑着,“大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可不要错失良机了再去后悔莫及啊。那吴大帅……”

第三十六章 此风不可长,此军必须灭!

    紫禁城内。

    崇祯帝手执关外送来的奏章,脸上愁苦的神色有了些回转,“不想这闽地水军这般能战?”

    话音方落,下面众臣中站出一人来:“郑芝龙仗水师之利,避实就虚,一战克复耀州,震动关外。”

    “此非止为我大明数年未见之功勋,更能见水军于关外厮杀之便易。此战过后,鞑虏当如锋芒在背,掣襟见肘。想要不再重蹈耀州覆辙,千里辽海,就要千里设防。”

    “郑芝龙军实已得昔年江东军之衣钵也。臣谨为陛下贺。”

    周延儒一番慷慨陈词,背后的蒋德璟默然不语。

    崇祯帝脸上多出了一丝真挚的笑容,“周卿所言甚是。朕虽为耀州之捷欣喜,然更喜于水军之犀利。实可依为长城。此多赖蒋卿之谋啊。”

    听到皇帝提及自己,蒋德璟忙谦虚道:“陛下谬赞了。此皆将士敢战,加之范督师、邱中丞运筹帷幄之功。臣不敢贪为己有。”

    “哈哈,蒋卿谦虚了。郑芝龙不负朕望,卿亦不负朕望。”

    所谓久病成良医,崇祯帝这些年里每每经手战事,无论胜败,多也能养出一些战略眼光。

    耀州之战,那最重大的意义不是砍了多少鞑子的脑袋,也不是掳掠了多少男女,而是郑家水军趁虚而入,避实击虚的能耐。是这般能力下对建虏的牵制!

    “陛下圣明。”

    满朝大贺,叫紫禁城内多日来积攒的郁气,似也消散了许多。

    ……

    大门紫禁城内的皇帝圣明并不能给牛庄的郑芝龙减少半点的压力,随着辽阳鞑子的赶到,牛庄对面的清军已经有上千人了。这还不算随军的包衣!

    护军统领鳌拜亲自领镶黄旗兵马来援。

    盛京城内的黄台吉对于这忽的冒出来的郑芝龙,对于耀州之败、牛庄之败和海州之败,那是恼火恼怒的很。刚打赢了松锦会战,明廷进一步衰落,满清则更加强壮,根据优势,纵然身体有些不好,他也在兴致勃勃的筹划着第五次破关入寇中原,好补充一下因松锦一战而空虚的国库。

    却不料忽的杀出了一个郑芝龙。

    关外明军多了一支水军,而且是一支有着大胆量将领统带的水军,这让黄台吉不得不想起了昔日的皮岛江东军。那可是困扰了他们十几年的一根肉中刺啊。

    这郑芝龙虽刚在关外登场亮相,却就活让他想起了毛文龙。

    纵然只是在岸边小打小闹,但二者都有趁虚而入的勇气。这对满清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牵制,日后再与明军大战,只要郑芝龙的水军还在,那清军就不得不留一份儿力气,看护老家。他现在拿下牛庄之后还盘踞不走了……

    这郑芝龙不仅硬实力比毛文龙当日要强的多,胆量更比毛文龙要大不少。

    当然,冬天里会是例外。可是关外的冬天滴水成冰,能行的话,鞑子们也不愿意在冬天里动兵。

    所以,对于这正开展的牛庄一战,黄台吉实则是有些欣喜的。

    盖因为,在脑子深处里也是看不起郑军的陆战能力的黄台吉眼中,这牛庄一战,就是郑芝龙头脑发热在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不自觉中就把江东军的形象给代入了郑芝龙军的黄台吉,直想当然的认为,他的八旗精锐一到牛庄,就能如沸汤泼雪一样完全碾压郑军!

    就是那鳌拜,在抵到牛庄之前也是如此想的。

    这位后世成就了康麻子少年英主名头的鳌少保,如今可是镶黄旗中的一员猛将。无论是克皮岛之战,还是刚刚结束的松锦会战里,他皆以敢战著称。

    但是皮岛之战里,敢率轻舟顶着守军的枪炮冲锋陷阵的鳌拜,松锦会战里,敢冲锋陷阵,五战皆捷,因功晋爵一等梅勒章京的鳌拜,来到了牛庄阵前之后,却再不敢言破敌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逡巡于辽河上的郑军水师那一门门火炮让他脑袋一阵冰冷,这郑军水师战船,与他昔日里所见的皮岛明军战船,可谓是全然不同。

    如今排列江面,炮口直指岸上,叫鳌拜望而却步。

    鳌拜率军抵到牛庄时候,辽河对岸,少许建虏哨骑也在张目观望。却是松锦战场与盛京方面忽的断绝了联系,加之辽河对岸也有建虏的农庄,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向上禀报了去。广宁一带的留守清军派出哨骑来探。

    牛庄战场,两军对峙。

    清军非但不敢轻易犯险,鳌拜还速速派人回禀盛京。这靠他现在手中的力量,那是奈何不得牛庄的。郑芝龙却也不可能一直大开着城门。既然清军知道厉害,没立刻发起送死攻势,郑芝龙就也趁机修筑起了工事来。

    这日清早,牛庄西门外,一群群被割了辫子的包衣们就被郑军驱赶着来到了城外,他们或是忙碌的搬运一些砖石木头,或是手持铁锹、榔头挖起了沟壕来。

    距离并没有超出城头枪炮的射程。

    对面的清军依旧半点动静也没有,鳌拜正一门心思的等待着辽阳的援军,本来还准备让周遭小城关卡的兵马都汇聚来,但盖州失陷,被郑军烧做一片白地的消息传到牛庄,阿尔京阿险些喷出一口血来。那可是他的家啊。

    鳌拜也连忙派出人马或许通报沿海各处,叫他们小心防备。

    这般的,两军对垒就直持续了将近半月,留在宁远城的施富都且发了首批一百精骑送到了牛庄,图赖这才引大批清军抵到。

    作为建虏开国五大臣之一费英东的儿子,图赖是一班兄弟中最出色的,虽然他只是个老七。

    可二十多年的战场生涯却让他成为了费英东家族的领军人物。他还是鳌拜的堂兄!

    清军援军抵到,郑芝龙则依旧不见紧张,稳坐于牛庄。

    “父亲,见建虏援军抵到,军中的士气颇有波动。”

    “那你以为当如何?”

    “孩儿以为,可以重赏激军中悍勇者,出城搦战。”

    “哈哈,钱财我不缺。但军中壮勇者却不当这般遣用。士气下挫就下挫了,我父子北来日短,与建虏见阵尚少,将士们犹自惧怕建虏,岂不是人之常情?”

    事实上却是,士气有所搓动的郑军阵列依旧严整。至少在图赖眼中,眼前的明军军阵军容严整,绝非易与之辈。

    图赖他参加了老奴起兵以来满清几乎所有的大战,经验十分丰富。这点上是不会判断出错的。

    对面的牛庄城池还算坚固,虽然城池不大,但却正与敌人的水师互为犄角。这就够麻烦的了。

    而且对面这支敢跨海而来的明军,屡屡攻打城池,不仅敢战,更是能战。完全不像其他明军对阵清军时的望风而逃。

    此风不可长,此军必须灭!

    作为一名满清的高级将领,图赖潜意识里就想要将眼前的军队彻底铲平。

    所以,他不仅要战,还要打的狠打的毒,争取能把对方的骨头打断。

第三十七章 巴牙喇兵

    图赖越看郑军不简单,这近距观察对方,就越觉得自己没看错。

    对手虽仍以步兵为主,却多数披甲,寒光淋漓,更别说火器犀利,这可不是往日对阵的明军可比的。如今有全都缩在一道矮矮的胸墙后面,前头是一道壕沟,沟前又布置有鹿角拒马,胸墙后头放眼看去就是一片红色,分不出究竟有多少个枪炮,还隐约可以看到刀枪等近战兵种。

    这支明军给他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图赖皱着眉毛看了好半响,终于想到了这抹怪异是甚了——声音。

    眼前的牛庄,无论水陆,无论城里城外,那都寂静无声。

    他虽然是此战的总兵官,但图赖也很怕出现重大的伤亡,因为他手下的满兵尽出自两黄旗,那可是黄台吉的根本。

    而蒙汉军呢,能跟随黄台吉从松锦战场上下来,那自然也是入黄台吉眼的,他虽然不惧,却也不意味着他要多找麻烦。

    “鳌拜,你看对面军阵如何?”

    后者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比图赖到的还要更早,对于牛庄地形的操蛋更有体会。要不然又怎么会向盛京求援呢?他自己又不是不会打仗。

    说道:“尼堪火器甚利,又有辽河上的战船在,牛庄南北两路皆在炮口之下,断不能妄动刀兵。如此可行者就只有西路,而其两翼又皆为战船火炮所制。想要军兵攻城不受辽河上的火炮威胁,怕就只有城西最中间的二百米可通行。宽幅太窄,明军下有火枪,上有火炮,如若执意动兵攻打,损伤太大。”

    这牛庄城池就坐落在辽河东岸,那城东就不消说了,城南城北也皆为舰炮火力所覆盖,就是城西通道都要受其辖制。

    清军如要攻城,只若是带了枷锁脚镣一般,十成本领也使不出一半来。

    不过二人都是聪明人,更清楚黄台吉的意志。鳌拜不能破敌,还反求援军,这就已经让黄台吉大为失望大为恼火。如果图赖也不能成功,那可太影响他们家族在黄台吉心中的地位了。

    “如是可以,我也不想看着八旗健儿白白丧命。当年老汗曾嘱咐我等不要妄自攻敌坚城,攻之不克,反堕我军威名。皇上当年也说过,若攻坚处,军士被伤,虽胜无益。

    但此一时彼一时啊。”图赖说话。

    “七哥说的对。如今我大清兵锋锐不可当,尼堪一败再败,已无有还手之力。却不想这半道里杀出了一个郑芝龙,趁虚而入袭扰我辽东多地,此风断不能涨,不然我大清威仪何在?

    不趁着他这支兵马孤悬海外,又深入我方境内,还盘踞不走,聚而歼之,放纵了这支明军离去,叫那郑芝龙尝到了甜头,日后我大清就真的麻烦了。”

    鳌拜的话让图赖很是点头,这话说的有道理。

    建奴自打起兵以来,难逢一败,二十多年养成的习惯,精气神都非常高。这个时候可不能败了势头!

    但是两人还是有点怕损失太大,如果损失过大,那就是拿下了郑芝龙军,又能如何?无功劳不说,反而有罪。

    毕竟他们也清楚,郑芝龙是很难杀死的。明军的战船开不到岸上,他们的战马也不能奔跑于海上。

    郑芝龙见势不妙,上船走人,他们是拦不住的。

    而人走了后,他们自己没能剪除元凶,却多出了大批的死伤,那就真要命了。图赖也好,鳌拜也好,一时间全都在患得患失中。

    “还好你已经准备了许多的盾车。”图赖这般对鳌拜说。

    就正在这个时候,牛庄城头上忽的一片鼓乐喧嚣,却就见十个穿着红边黄底棉甲的人被拖上了城头,每一个都被五花大绑,拴在旗杆上。一个个赤着脑袋,那光丢丢的脑壳上只有杯口大的头发还在,吊着一根细细的辫子。

    镶黄旗的甲兵!

    图赖立刻意识到那些人是谁,也意识到郑军要干什么,心中的怒火蹭一下窜了来。

    多少年了,只见过明军战俘被八旗蹂躏践踏的,不想,今天他竟然看到了那么多的八旗俘虏。明军还把他们绑在旗杆上这么折辱,这是对他对大清的挑衅,极大的挑衅。

    自从老奴起兵后,他们就经常几百人追着明军几千人上万人的打,从没见过明军敢如此的。

    一股股的耻辱感和愤怒感只要把他整个人吞没。

    施琅亲自操刀,雪亮的锋刃就架在一个被绑起来的女真兵脖子上,一脸狞笑的看着城外的清军,心中是好不畅快。

    清军队列中一片骚动。就如图赖此刻的所想所感一样,他们也是一样。队伍里响起了嗡嗡声,错不是清军纪律不错,不知道多少人早就开骂了。

    施琅比划了一阵,猛地一刀挥起,刀光闪过,一颗人头从喷血的脖颈间落下,却早被施琅一把抓住。得意洋洋的提着辫子,高举着人头在城墙上大摇大摆走了起来,明军阵列中立刻响起一阵“杀鞑子!杀鞑子!”的欢呼声。

    而也就是在漫天的欢呼声中,九道刀光,九颗头颅落地。

    有那早就得了吩咐人,就守着上头落下的人头呢。图赖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形消瘦的汉子,脚下一挑,一颗头颅就被挑飞出了几丈远。然后就看到另一个人,身材也不见壮硕,却是身手矫健。一个拐子流星,人头哪里来的哪里去。

    消瘦汉子哈哈一笑,上前起脚就一撘,人头就如那飞燕归巢,牢牢地被他颠在脚上。

    周遭簇拥的军兵见了,登时大声叫好。

    鳌拜咬牙切齿看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七哥,要是皇上知道了眼下这一幕,咱们俩始终不战,那还能得好吗?”

    图赖死死看着对面那个得意的明军,对身后亲兵狠狠道:“让乌真超哈准备。巴牙喇下马披甲!”

    “令汉军持盾车近前炮火。俟敌军枪炮毕,蒙古兵即向前进击,满洲军,随后冲入。”用操火器的汉军引诱明军开枪开炮,然后乘他们装填时发动冲击。这是八旗惯用的套路了。

    至于盾车,那就更是他们每个人都熟悉的装备了。

    二人背后,还没有披甲的八旗甲兵纷纷下马,生着一张猪腰子脸的扎海在包衣的帮助下套上了棉甲,棉甲下面还有一副锁子甲,而外头还有一副铁甲。

    巴牙喇是八旗军中的绝对精锐,身披重甲的他们防御力惊人,还能步能骑,因为鞑子正常生长的话,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从步甲开始的。

    这些巴牙喇一旦战斗,那就仿佛是人形坦克,横冲直撞,挡者无不披靡。

    扎海还从副马上取下一把步弓,又在身上挂好一袋箭雨,全都是重箭,满弓长身大弓梢,最适合用重箭,使唤轻箭反而见拙,最后再把一口厚背砍刀拎在手里。

    战斗的信号一旦发出,他们就会骑上马直冲牛庄城下。

    明军在那里布置的不止一条壕沟和一堵墙,前方还设的有拒马枪。但扎海全部放在眼里。

    不管是早前破关杀入中原,还是之前的松锦之战,明军都是不堪一击,他相信眼下的敌人也是一样。

    尤其是图赖把军中大半巴牙喇聚集在一处,准备握紧一个拳头打出去,那三十多个白甲兵啊,在扎海的眼里,只需要他们能够接近明军,这一战也就赢了。

第三十八章 鸣金

    披好了甲衣,整个人都壮出不止一号的扎海,看着前方的牛庄,眼睛里全是淡然的漠视。这是一种见多了生死,也看到了战争的人才有的神情。

    像他身后的拜都,看向牛庄的眼神就充满了悸动。脸上那道可怖的疤痕在微微颤抖着,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就在松锦会战时,一名凶悍的明军给他留下的。

    叔叔扎海那发亮的铁甲,都不能减轻他此时内心的恐惧。只是面上他不能也不敢显露出来。

    相反,当扎海整理还甲衣转过身后,他的眼睛里还要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巴牙喇啊,白甲兵啊,那是八旗中真真的精锐。一个牛录里才十个。

    披挂着三层盔甲,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击穿它?只要不是倒霉的被炮弹击中,火枪都不能奈何的了他们的吧?

    扎海冲着自己的侄子嘿嘿一笑,看着拜都对自己那羡慕的眼神,很是满意。这样才会更加有动力么。“拜都,这一战可要好好的打。跟我身后,跟紧了。”

    “为啥?”拜都嫌弃的看了一眼牛庄,压低声音说:“叔父,这牛庄小城,一无金银财货,二无汉人的小娘子……”

    “但它有主子爷的关注。咱们可是主子爷的亲军,为了一个小小的牛庄,两黄旗的巴牙喇兵集中了小五十人,两黄旗、两红旗军上千。再有蒙军、汉军和其他诸旗人马,牛庄外总兵力超过了四千人。若是在这一战中立下功劳来,岂能会不光彩?”

    拜都听了连连称是,但心底里却笑他的这个亲叔叔粗蛮。也不想想,皇帝都如此重视的地方,前后多次调集了那么多兵来战,那对面的尼堪岂是易于之辈?

    不悠着一点,保住性命为上,反要大举向前,得那先登之荣,真是不知死活啊。

    “你是轻甲,主要用弓箭,不必拿大刀,前面的巴牙喇都是长枪大刀,俺们冲散过后你跟着杀就是,腰刀便够了。”

    拜都眉花眼笑的答应了。

    扎海不再理他,从腰间拿出一牛角扳指套在右手拇指上,轻轻拉了下弓弦。

    这时,密集的枪炮声就已经传入他们的耳朵中了。

    旁边还传来马蹄声,拜都仰头张望去,就看到几队蒙军旗兵马正从眼前跑过。

    又过了好一会,阵中忽的响起了尖锐的唢呐声,老奴早年连军职都随的明军,唢呐、喇叭这些流氓乐器,建虏也学着用到了现在。扎海一声喝呼,在包衣的协助下翻身上马。拜都等人也是纷纷攀上马背。

    此刻阵前,数百名刚接战也没多久的乌真超哈兵竟然已经似是崩溃,这太扯了。才开战没多久啊。

    乌真超哈兵们靠着残存的盾车缩成了三团。地面上躺倒着大片尸首,还有一堆堆盾车残骸。

    盾车也称为楯车或牌车,顾名思义,就是用厚实的木头包覆一层牛皮、一层铁皮,来做成移动式防御工事,这种盾车不仅大小砖石击之不毁,火铳也打不穿。往日只有火炮能够摧毁。

    于是,八旗军在对战之时,就会让步兵和骑兵躲在这种盾车后面,来逐步推进,等接近到一定距离,再用弓箭手掩护骑兵冲锋,让明军无比当一击而溃。

    但是郑芝龙军中却有为数不少的斑鸠脚铳,甚至是大斑鸠脚铳。盾车根本不当用。

    叫躲在盾车后头的汉军们,本来还祈祷别被炮弹给命中呢,却直接被斑鸠脚铳给收拾了,不知道多少人被飞溅的木刺扎的活像一个个刺猬。

    激射出来的尖刺碎屑,劲道之大如同箭矢飞射,扎的不知多少推车的包衣和汉军满脸满身木刺碎渣,甚至被打中了眼球,插进面上、耳鼻里,血流如注。每一排炮响或是枪响之后,就都有人捂着头脸翻滚在地上,不可相信的嚎叫起来,或是跪在地上痛不欲生的痉挛颤抖。

    一个个惨不忍睹,一个个哭爹喊娘。

    但好歹这些汉军也支撑到了阵前四五十步远的距离,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悍勇无匹,而是因为他们做替死鬼做的多了,而是因为他们背后有蒙满军压阵。

    队列中裂开两条通道来,甚至连一个盾车残骸都给推到一边,二三百蒙军前锋已经杀到阵上,正打马从通道冲出。而在这批蒙军的背后,还有三二百蒙军已经在慢跑!

    这些蒙军之后才是八旗满军。为首的就是扎海这些巴牙喇兵。

    牛庄城头城下枪炮声不绝,蒙汉军死伤狼藉。一匹战马哀嚎着倒下,马背上的蒙兵人都摔出去老远,就是那冲刺着倒地的战马都在地上摔得打了几个滚。

    明军的火枪一排排射来,速度并不很快,然而让人吃惊的是,纵然蒙兵打马突进了,至今明军火枪射击也半点不见乱。这点拜都更能听得清,也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牛庄果然不是好啃的软骨头。

    要知道,之前的乌真超哈兵已经近到胸墙四五十距离了,对于步兵,这还是一个不小的距离,但对于骑兵而言,那是眨眼就到。

    蒙军旗人马冲了上去,顶着城头的大炮轰击,把一支支箭矢射向明军。

    而叫蒙军头领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噼里啪啦的箭矢落到了胸墙的内里,那些个明军却屹立不动。前排的鸟枪兵没有半点要滥射的意思,后排的人更是连火铳的铳口都没放平。只用笃定的眼神看着自己迅速靠近……

    这他娘的是傻了么?

    不知道多少蒙兵这一刻心里是如此想的,这怕真是一群傻子了?不然怎么就不怕箭矢和死伤呢?

    然而明军就还是那不紧不慢的射击着。

    直把蒙兵放到了二三十步,数排火枪兵才忽的来了一次齐射。火光闪烁,烟雾升腾,一个个蒙兵如是听见雷鸣般的巨响。

    就是齐射。

    数百杆火枪的齐射,巨响听起来都不像是火枪发出的,倒像是大炮在轰鸣!甚至它把大炮的响声都压过去了。

    蒙军旗的战斗意志并不坚强,就跟那些汉军旗兵一样,当战斗出现不利时候,他们的士气总会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下滑。

    眼下的这一击就是如此。

    在后阵的鳌拜、图赖眼中,蒙军旗已经很贴近了,却忽的在明军的火枪下崩溃。

    “这些该死的阿哈尼堪……”鳌拜勃然大怒。他事实上连蒙军旗都想一块骂,但是他脑子没有进水不是?那就只能抓着汉军旗咒骂了。

    图赖也眼睛里冒火,他投入到战场上的千多步骑,损失那么多,却至今不能近到那道矮矮的胸墙前,这简直不真实!

    可他是指挥官。

    “鸣金!”图赖恼怒的说道。

第三十九章 杀鞑子可真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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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军一声鸣金声,前方的蒙汉两军全都得了解脱,蒙兵忙不迭的回马逃窜,汉兵也纷纷倒拖着鸟枪,向着后方撒丫子狂奔。

    明军也安静下来。

    主要是郑芝龙没有想到清军的进攻会这么虎头蛇尾。然后在追击和保守起见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鞑子不是一天就能杀完的,他手中的精锐却是相当有限的。

    可不能浪!

    追出去容易,被鞑子骑兵打个反击就惨了。

    如此,就只剩下一些被打伤而又未死的蒙汉兵倒在战场中间,伤重的都在地上嚎叫、呻吟。

    轻伤的手脚并用,拼命往己方的阵线逃回去。就好比一蒙兵胸口上挨了一枪,却在地上努力挣扎几下后站了起来,吃力的走了两步,双脚一跪又匍倒在地上,只剩下凄惨的哀鸣。

    “砍人头喽,砍人头啦……”

    明军阵上忽的一阵高叫起来,然后清军上下就看到一批手持盾牌的明军步卒从胸墙上翻了过来。直奔尸体狼藉的战场上,挥刀剁起了清军头颅。

    “七哥——”鳌拜高声叫着,整个人都要炸了。图赖适才鸣金收兵他也是认可的。准备了多日的盾车不管用,那再打下去就也是徒增伤亡。

    可现在这一幕却不能忍,明军这是在挑战清军的底线啊!

    图赖一脸阴沉的看着明军的作为,也是不能忍,“我给你一百马甲兵,去给我砍了他们的脑袋!”

    这种挑战清军底线的事情,图赖不能无有表示。若是坐视不理,岂不是大减清军士气?纵然他知道这很可能还是明军的激将法。一如之前的人头蹴鞠般。

    “杀——”鳌拜引着一百甲骑,甚至都有几名巴牙喇兵,要知道他可是护军统领,而护军用满语的话说就是巴牙喇,所谓的护军统领就是巴牙喇纛章京,就是镶黄旗五六十个佐领里的巴牙喇兵的长官。

    是以,此时的鳌拜在镶黄旗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鳌拜身后就有那扎海,而有了扎海,那自然就少不了拜都。虽然他不想跟扎海跟的那么紧,可悲催的在于扎海认为自己这是在照顾拜都。

    真何其的悲哀啊。

    “跟我杀,把那些明狗斩尽杀绝。”鳌拜的大吼引得扎海之辈一个个血脉膨胀。而心中发怯的拜都掺杂在其中,也在振臂高呼。一如滥竽充数,却也“泯然众人”。

    满洲兵一动,那是一个挡者披靡。前头的蒙兵也好,汉军也好,无不是连滚带爬的忙为鳌拜一行让出一条通道来。

    李武立刻就注意到了清军的动静,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要逃,可是他不能啊。不止不能,还要拎着一颗脑袋向清军挑衅。

    “快,快,都给我打起马来——”

    看到前方的明军刀牌手,竟然插刀立盾于尸身之上,双手各持头颅之发辫,然如后世链球一般耍玩,鳌拜肚皮都要气炸了,整个人怒不可遏。

    “轰轰轰……”

    牛庄城头上,炮声轰鸣。

    一颗颗炮弹袭来,但多是打不中的。只有极倒霉之人才会被炮弹打中战马,或是直接命中己身。然,炮弹力大,但凡有中者,必惨不忍睹也。

    九成九的清军对此都视若无睹,只有面相凶狠的拜都一个,那是牙关紧咬的浑身打颤。整个身子都伏在马背上,一手握骑弓,一手持箭。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起身放上一箭。甚至非是他自幼就骑惯了马,那炮声一响,人怕就要摔下马背了。

    只能说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野蛮残暴如建虏者,也有那胆怯之辈。当然,拜都也曾经悍勇过,但他的悍勇带给他的只有悲伤和惊惧。

    直到鳌拜军逼到百步左右时,李武才吆喝一声,引着手下人倒退去。但鳌拜却半点不见勒马,依旧打马如疾风。看那架势,显然是真把图赖的话当真了。

    阿尔京阿在后阵看了忙向图赖谏道:“梅勒章京大人,我大清兵马虽是厉害,可郑芝龙部枪炮也犀利的很,鳌拜大人这般冲杀过去,为了几个尼堪首级而折损了精锐,实得不偿失啊。”

    “阿尔京阿,你这话说的有道理,但此一时彼一时懂不懂?”图赖咋听人进言,杀意腾腾,但转瞬就按捺了下。毕竟阿尔京阿这话说的有道理,满洲精锐不是跟那些污泥一样的尼堪能比的。

    “连带这一战失利,我大清已经在郑芝龙手下连败六阵。彼军士气沸腾,军心正锐,非是如此尼堪们如何敢向我军行挑衅搦战之举?此刻其又以头颅相激,纵然有激将之意,我却也不能不应。不然我军士气必受大挫,明军士气则会更胜,兵锋更锐。届时我等还如何能破敌?”

    鳌拜这一支军就是不惜代价去杀人的,也是图赖的振奋军心之举。因为战场上留下的人头非汉即蒙,可没有满军旗的。

    满洲大爷们提着脑袋去给你们报仇,尼堪们能不感激?蒙古人能不满意?

    此刻的战场上,大炮无声,鸟铳无言。只有二十多光头兵在向牛庄疾奔,背后则是鳌拜带领的近百八旗铁骑追来。

    而他们的尽头,在那道矮矮的胸墙前,两队明军已经肃然挺立。

    一支支长枪斜刺着青天,背后一排排鸟枪兵竖立,手执着加刺刀的鲁密铳的他们,历经了北上以来的几战洗礼,现如今已经有点银样镴枪头向真枪头转变的苗头了。便是明确的被指示要去阻拦鞑子的骑兵,一个个也不见太慌里慌张。

    “杀,全力冲击,一举破阵!”鳌拜见了出击的两队明军不仅不怕,反是大喜。直想着能将兵一举杀将进去,那一场大胜还不是唾手可得?

    五百人虽然远比他身后兵马要多,但一百八旗勇士会击不败五百明军吗?开什么玩笑。一个八旗勇士能打十个,不,是二十个尼堪。

    尤其眼前的五百明军中大半都是鸟枪兵,那就是打五十人也不在话下。

    而杀败了他们之后,把败兵驱之向前,墙后的明军必定吓破胆,只要图赖能及时进兵增援,或许牛庄都能被趁势一战而下呢。

    心里美滋滋的鳌拜对于前方的长枪鸟枪半点也不惧怕。就是身后的一骑骑八旗兵们也都信心十足。

    而等到鳌拜距离明军只剩下五十步左右的时候,弓弦被拉起,咯吱咯吱的声音连绵不绝。不得不说,对于用弓的老手而言,弓箭的威力实在胜过鸟铳十倍不止。

    稍后,无数弹棉花一样的弓弦振动声响,犹如蜂群飞过,箭支也同时升上天空。

    一支支利箭从八旗兵队列中飞起,直向着明军队伍落下。而二者之间的光头兵们这已经被彻底藐视。洪亮的口号声音也在明军队列中呐喊,一排黑色的火枪被端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这边,却仍然没有一个人开火。

    箭矢落下也没能让他们动摇。那些明军只露出一个个戴着铁盔的脑袋,拜都在人缝中看到对面飘动的一片红缨,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直到二者的距离进到了三二十步,李武他们已经向两边疯狂的逃去。明军队列里一声唢呐响。清军对面瞬时间火光连成一片,伴着爆响出浓重的白烟,从空中看去,犹如凭空升起一条白龙来。

    一颗颗铅弹瞬间飞越彼此间的距离,轻松撕裂了战马的肌肤血肉,乃至是马背骑士身上的棉甲。

    鳌拜身边一名巴牙喇兵被一颗铅弹正中胸前,穿透了铁甲后却并没穿透内里的棉甲和锁子甲。然而,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这人如受铁拳重击,双手丢开弓箭就抱住马颈,吐出一口血来,才要缓一口气,坐下战马就一个哀鸣,直攒到地上。

    后头一骑骑八旗兵马术再秀,事发突然,如何都能避开?

    马蹄声滚滚,地上只剩下了一大摊血肉。

    三排火枪连环打过,清军队列直倒下了一半还多。整个队列的前方根本没人能完好无损。

    鳌拜也遭受了与那巴牙喇兵同样的命运,并且更是倒霉,谁让他冲在前面呢?几排枪子打过去,鳌拜战马倒地,他的脖子在落地的一瞬间就完全给拧断了。

    这个在正史上很是有一笔记载的鳌少保,就把性命葬送在了这儿。

    受创甚重的八旗兵支撑不住,纷纷回马跑路。慌乱中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巴牙喇纛章京已经挂掉了。

    “可惜我军精骑不能派上场,不然,定叫这些鞑虏一个也逃不了。”城头上,郑成功痛心疾首道。

    郑芝龙却已经满意的很,“为父可没料到施富能如此快就送人来。”胸墙、壕沟上虽留有多条通道,却只能行人,容不得战马从容突驰。

    “不过这杀鞑子可真是痛快!”

第四十章 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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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宁远城公廨。

    督师范志完高坐在上首,左列首席邱民仰,右列首席吴三桂。整个关外明廷的文武高官们齐齐道场。

    一双双眼睛看着前来报捷的郑森。

    后者手中捧着战报,脚步坚定的走上大堂,面对着在场的一个个高官显贵,半点不怯。可一番见礼行礼之后,说到了战果,他声音却微微有些颤抖:“牛庄一战,我部陆师共斩建奴本部二百六十二级,其中有巴牙喇纛章京一人,甲喇章京一人,牛录章京两人,建奴巴牙喇七人,另有蒙军旗兵二百二十九级,汉军旗乌真超哈兵三百二十级,没有俘虏,缴获甲喇旗帜一面,牛录旗三面,我军阵亡二百七十人,伤一百六十人。”

    连同克复盖州的那一场胜利,郑芝龙军的战绩是很出众的,阵斩八百一十一级,还不是那冲人数的包衣奴才的头颅,最差也是汉军旗的脑壳,这是一场绝对的大胜。

    而这一战的胜利,更是证明了郑芝龙军的野战能力和攻坚能力——是的,便是牛庄之战有背靠城池之利,盖州之战有趁虚而入之利,再加上之前的耀州和海州之战,郑芝龙军所表现出的实力也是足够了。

    以至于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郑芝龙在上报的时候都有意加强了自身的伤亡。

    不死个几百人,岂能显露的出两军交战的激烈?岂能显露的了这战果的宝贵?同时,这个数字也可以让一些人感觉到安心不是?毕竟太出众了不是什么好事啊。

    范志完面上升起一股红潮,八百多颗首级,别管是真鞑还是蒙古、汉军,炮制了后也不差多少。

    实乃是一大胜!

    更重要的是,郑芝龙竟然卡住了牛庄。这个位置点太重要了。

    不是说现如今的牛庄城还是满清的水陆交通要害,一旦被制就要全盘皆输。那辽北通道已经被满清给打通了。而且松锦之战开战两年光景,清军上下所需的粮秣,怕早就运到了义州。郑军就是拿下了牛庄城也无济于事。

    不然,牛庄如此重要的地方,如何会这般轻易的就落入郑芝龙手中了?

    可辽北通道到底不如辽西通道好用,陆路转运更不及水路运输省时省力,牛庄依旧是关外当之无愧的水陆交通枢纽。

    这地方地处辽河、浑河和太子河的交汇处,地理优势得天独厚。早在元末明初时期就取代了辽阳港的地位,成为了关外的中心港口。

    所谓辽阳港就是汉时的襄平港,襄平港在此前的一千五百年历史中,可始终是关外的水运核心枢纽。

    故而,郑芝龙把牛庄一卡,松锦前线的清军粮秣供给必会遭到影响。

    要知道,清军打如今的老巢辽沈来攻打锦州,跨越了四五百里通道,前后动用了上十万大军,加上包衣阿哈,那甚至要十几万人。粮食可是重中之重。那根本不是鞑子在义州城种一季粮食就能解决的问题。那需要的是整个建虏政权全力以赴的支持。

    黄台吉对于松锦一战,前后准备多年,整个战事更前后持续了两年时间,之前肯定已经将大批的粮食运到了义州。牛庄对当下战局最大的作用已经不复存在了,但对以后的战局却相当重要。

    只要郑芝龙能在牛庄一直待下去,甚至还引领小型战船沿着辽河及其支流游弋出击,却绝对能叫满清如鲠在喉。

    对日后的明清战争形势的发展可是影响巨大。

    “如果郑芝龙能长期据守牛庄……”

    范志完的心脏砰砰直跳,这一前景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虽然这并不意味着,清军此后就很难再掀起如松锦之战这般规模浩大且又持久的战事了。

    可这至少是给蛮横的建虏套上了一个笼头。只是一个粮食转运,对于如今的满清而言就是个大难题。

    更别说,郑芝龙一旦在牛庄站稳了脚跟,就完全可以征调小型的战船,如那老闸船和蜈蚣船一般的,逡巡辽河各道之流。

    要知道,那太子河、浑河,以及辽河的中游,几百里流域,那都是可以让战船纵横的。

    不说那鸟船和乌尾船,就以蜈蚣船为例,在范志完看,那至少可以沿辽河上溯至铁岭。而事实上这么说也没错,二百年后的道光十六年(1836年),清廷就通过辽河船运向山东运粮达100万石,解了关内百姓的燃眉之急。

    《铁岭县志》记载:“马蓬沟乃辽河之古渡也,粮船、货船、帆船如织,登高远眺,势若浮沤,北极风沙南连云树,极目之力,颇称大观。

    河内最大的是双桅杆帆船,能载粮500石,相当于五百料船,或是排水量百吨的帆船。现在如何走不了蜈蚣船?

    从马蓬沟码头上船,南可到营口,出海到齐鲁,北可到吉木木、塞北草原。

    浑河的水运也是到了20世纪五十年代后才停运,太子河即便是新世纪了,中、下游依旧可通航。

    这一切都感谢老天爷吧,从古至今,辽河下游宽深的河道一直是中原地区与辽东地区人员、物资往来的天然通道,辽河下游及其支流充足的水量,为辽东地区与我国东部沿海地区之间的水上联系提供了必要和充分的条件,古代的襄平港就是在这种条件下出现的。

    虽然近两千年以来,由于我国气候日趋干燥,辽南海面高度降低。辽河下游三角洲渐趋扩大,河道不断向海延伸,而上游港址附近的河道或淤浅,或走向变更,促使港址不断向下游迁移。

    可现如今的关外区域,到底不是生态破坏严重的21世纪。甚至不是19世纪下半业闯关东后的关外!

    辽河河道虽不能与千年前相比,可古时候的遗泽至今仍旧还在。

    不去考虑满清可能做出的沉船塞河或别的什么举措,只说是自然条件,那还真行的通。

    但这一切就都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郑芝龙愿意奉命行事,或是说,郑芝龙有把握在冬季时候,河道全都结冰的情况下,守住牛庄城。

    郑森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万没有想到自己明明是来报喜的,可范志完却给自己出了这么个大难题!

    “此事关系重大,非是学生一言可断的。还需转回牛庄回禀父帅。”

第四十一章 借刀杀人(新书求收藏)

    四月二十五日,盛京城内。

    昔日里大明朝在关外的首善之地,眼下已经全然是另一幅模样了。

    城上城下都飘动的无数八旗旗帜,兵丁军民丑陋的金钱鼠尾,无不在表明它的主人是谁。

    八角殿内,自黄台吉一下,两溜儿光溜溜的脑袋正身肃立,身体仍有些不健康的黄台吉,怒色大作,就仿佛一头被外来者侵犯了领地的雄狮,双目凶神恶煞的盯着所有人。

    殿外,一个雄壮的汉子正挥动着皮鞭,对着背对他跪下的一人狠狠抽打着。后者赤着上身,此刻背部已经被抽大的皮开肉绽,浑身血迹斑斑。

    但那人强忍着剧痛,哪怕每被打中一鞭都要浑身一抖,也不发出一声叫喊。

    大殿外还跪着的几个蒙汉军官,此刻全都噤若寒蝉,把头深深的伏在地上,都无一人敢抬起头看看。

    龙椅上高坐的黄台吉仿佛没有听到那回响的鞭子声,双目紧盯着在座的所有人,这些以两黄旗为主的官员将领们,也全都一个样儿,深深的低着头,表示出自己的驯服。没一个敢露出异色来的。

    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的黄台吉早不是当年刚刚继承大统的黄台吉了。阿敏、莽古尔泰,两大贝勒的倒下和代善的臣服,让满清内部再无可威胁的到他的人存在。而一场场战争的胜利和建虏的不断发展壮大,更叫他彻底稳固了自己的权威。

    此刻他虽然对在场的大臣们虎视眈眈,可实则却分心不知道在想什么。这点只看他的双手,正转着手中的扳指,就可以知道。

    地上跪着的人正是图赖,牛庄一败,他损兵折将,把自己的堂弟鳌拜都给丢了。可图赖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真不敢再强攻猛打。郑军枪炮犀利,不是血肉之躯可敌的。

    而消息送到盛京后,黄台吉自气怒攻心,立刻使人将他提了回,再以尼堪统领牛庄兵马。

    黄台吉并不准备杀了图赖,当日一战的细节早已经被人尽数告知了他,图赖的指挥并没有出错,甚至可以说是很好。换做是其他人,自己的兄弟丢在了战场上,脑子一昏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儿来呢。

    到时候损失已经铸就,把人杀了都挽不回来。

    牛庄一战,图赖真没有犯错。他手中又没有大炮?他错的只是在一个错误的地方碰到了一个错误的对手罢了。

    郑芝龙!

    第一次,黄台吉铭记住了这个名字。

    在他的心中,郑大龙头不再是明朝的一个地方实力派,闽海王三字不再是一个单单的符号,还是一个能打能战,有钱有粮有胆的能将。

    “中原英才何其多啊。”

    黄台吉心中真的好不感慨。一个洪承畴就已经很厉害了,一个祖大寿更已经拦了他许久,这二人还没有彻底的拿下,就又钻出了一个郑芝龙来了。

    黄台吉还有些小感谢图赖。阵亡的鳌拜是他的堂兄弟,两人亲近着呢。他能忍着悲痛下令收兵,图赖不失为一个将才。

    可责罚还是要责罚的。

    牛庄一战,清军损失惨重,更叫人气恼的是,清军连尸首都没能夺回,尽让郑芝龙砍了脑袋去邀功请赏去了。图赖他啊,不得不罚!

    算上耀州、海州、盖州的损失,区区一个郑芝龙,统兵北上不过一个月光景,就让大清朝损兵折将近乎千人,这还不算包衣阿哈。黄台吉已经很长时间没遇到如此惨重的失败了,且这俨然就是第二个毛文龙和东江军啊。

    也亏得牛庄失守已经不影响松锦战事,否则,黄台吉早就在盛京坐不住了。

    “图赖有负朕望,恨不能砍他首级以解心头之怒。但念他往日的功勋,就且记下他这颗人头。削爵,贬为庶人,没户口奴仆。”

    “奴才谢皇上隆恩。”被提溜上殿的图赖,虽然疼的浑身打哆嗦,可还是规规矩矩的跪着向黄台吉叩首谢恩。这倒让黄台吉眼中的怒火平息了一些。

    “你们都说说,这牛庄事宜又当如何解决?”后者为关外水陆之枢纽,一日不夺回,便一日不舒坦。

    “皇上,奴才以为郑芝龙不可小觑。”范文程道。

    “当然不能小觑。图赖不是庸将。”黄台吉沉声说,“郑芝龙地处南国,与西夷红毛多有往来。那红毛国不修文德,只凭借枪炮犀利,持强行事。郑芝龙却能坐揽东南海贸,于海涛之上力敌红毛之强,屡败红毛国,其部下枪炮之犀利可想而知。绝不是崇祯小儿的兵仗局里做出的那些打一枪放一炮都能炸膛的烂枪废炮。”

    “现如今其又盘踞于牛庄,扼我咽喉要塞。持有地利,兼备水利,虽小实强,俨然就是一心头之患。朕必要除之。”

    英俄尔岱大步出列,抢住范文程的话头:“皇上圣明。以奴才之见,回来的满蒙汉各牛录额真,先尽数严惩了去。然后点起大军,带足了火炮,把郑芝龙杀个鸡犬不留,定要把那厮抓来碎尸万段。”

    “皇上。英俄尔岱大人所言甚是。牛庄小而强,敌军又得地势,想要破牛庄,不在于我八旗大兵聚集了多少,而在于枪炮上能压住彼辈。然……,今日我大清的火炮多在松锦前线,想要靠余下的火炮就压下那郑芝龙的锐气,恐是艰难。”

    “皇上不若降一道旨意去松锦,彼处大战已经告罢,何以叫利器空置?当速速调一支兵马回转。从辽水上游寻一处便易渡过之处,大军过得河来,与东岸兵马汇集一处,再来图谋牛庄。”

    范文程是黄台吉的心腹,虽然是文职官,看似儒生,实则体格魁伟,倒很像是一员虎将,并且临阵不惧。早年随军从黄台吉破边入寇中原时,曾奋勇冲杀,亲身披甲上阵,率领枪炮手,斩杀很多明军。

    黄台吉得闻图赖之败后,早就秘密寻来范文程、英俄尔岱几个心腹人商议。诸人的一致看法就是——牛庄不是等闲小事情。

    那地方是很要紧,对满清向南攻略很有意义。但好歹眼下不是必须的,到给了他们时间筹谋,不急于一时。

    而且郑芝龙的人马不少,又有海路通畅,后勤补给不缺,退路不绝,军心自就稳定。兼之火器之利,又具备地势,八旗军再是勇猛,强攻猛打也损耗太多了。着实也不值得啊。

    一个八旗兵从出生到披甲上阵,少说也要十七八年。但一个鸟枪兵呢?那就是个四体不勤的软弱书生,只要给他一杆鸟铳,有个三五天操练,就能操枪杀人。

    黄台吉硬怼牛庄太不值得了。

    更别说现如今盛京、辽阳能调动的兵马,不是两黄旗兵丁,就是黄台吉亲近的蒙汉军。死了谁,都是一个心疼啊。

    倒不如从前线调兵,尤其是调动兵强马壮的两白旗的兵马,多尔衮那哥仨的实力太强了。手中的牛录之多是仅次黄台吉、豪格父子啊。

    所以,牛庄该让多尔衮/多铎去打,打的不好了,还可以借机予以处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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