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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年来谁著史全文阅读

作者:汉风雄烈     五千年来谁著史txt下载     五千年来谁著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龙洋

    在陈华的计划中,他的‘人生第一战’绝对是要轰轰烈烈的。这能大大拉高他在郑氏集团内本就高隆的声望。

    所以,酱油是不会打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打酱油的。

    如此想法一经生出立刻就有了效果,陈华胸中激荡的情感也便冷静了许多。既然郑氏很难在松锦大战中有作为,他本人也没信心说服洪承畴。

    ——人洪亨九是正统出身,殿试二甲第十四名,剿平流寇,杀得李自成只余了十八骑逃入商洛山中,直接将沸腾了十几年的明末农民起义打入了最低潮。功勋显赫,崇祯十二年转任蓟辽总督,那已经是大明朝地方大员的最巅峰。再进一步,就是入阁了。

    这种人如何是陈华能说服的?而且陈华对于松锦大战又能说什么呢?

    是让洪承畴头铁的硬抗崇祯帝的御旨,户部真没钱粮了,洪承畴也是坐蜡。还是让他不要兵入松山?

    那更是笑话了。

    松山古城就在锦州城南十余里,想要解锦州之围,这里就是毕竟之地。在陈华的眼中,距离锦州只有十几里远的松山古城,那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战略支撑点。

    他都看得出来的事情,还能睁大眼睛说瞎话吗?

    只是原谅他的不学无术,陈华实在想不起松锦大战的全过程,也根本不知道松山城实则是明军主力土崩瓦解后的战略重心。

    郑鸿逵眼看陈华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忙进言到:“如今已是七月下旬,朝廷便是真从了蒋德璟所言,旨意下来到亦要八月中。彼时,那关外之地恐已是冰天雪地之景。到了冬季,大海冰封,我军船舶非但无能靠岸,为朝廷张目,还要日夜提防连连浮冰……”

    陈华叹息了一声,郑鸿逵言之有理啊。瘸了一条腿的郑氏集团,现如今实在没本钱去掺和明清大战。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不是真勇士,就是头铁的脑残。

    陈华不是那毁家纾难的真勇士,所以他已经决定不再坚持介入了。

    从这一点看,他还是很好被说服的。掌握的‘知识点’和‘游戏规则’太少了,也因为对大局的把握不稳,他现在很轻易的就被说动了。

    当然,他本人是不这般认为的。他还觉得自己挺聪明的。

    “蒋中葆为当朝阁老,天下能吏,他的话,皇帝能……不听?”

    陈华在后世都没听说过蒋德璟这么个人。但现在他知道了,这位泉州老乡可是个了不得的能臣干吏。先是因不屌魏忠贤而遭排斥,直到罢官。后被起复,却依旧秉性耿直,敢于谏言,每每痛朝政日非,匡正时弊。所奏檄内操核要典诸大政皆侃侃名言,在明末的大环境下,提出过不少良策。

    尤其是崇祯十一年六月,刚被廷推为礼部尚书的蒋德璟,因目睹边防废弛,且诸边皆虚兵冒饷,便上疏力陈其弊。以事实作根据,指出蓟督半载更五人,事将益废弛。认为欲固边防,边臣须久任。

    崇祯皇帝不以为然,说:不称当更。

    蒋德璟毫不客气地辩答:与其更于后,曷若慎于初。

    也就是说与其后来变更,不若一开始选人的时候就谨慎周详一样。

    认为这边将不止要慎选,一量选定后,更应该充分信任,让其全面考虑、长期规划,才能变被动为主动,克敌制胜。

    还拿出老朱家的祖制,三协止一督、一抚、一总兵,而今日却增二督、三抚、六总兵,又设副将数十人,权不统一,何由制胜?使得爱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崇祯帝也不得不认错。只不过大明朝已经烂透了,改也没效果了。

    如今已经三年,蒋德璟依旧在中枢混的好好地,甚至都混进内阁了。这样的一个人物,那是郑芝龙要着重对待的,也是陈华要极度看重的。

    只说在政治上的份量,蒋德璟较之洪承畴都要更胜一筹。虽然洪承畴万历四十三年中举人,四十四年赴京会试,连捷登科,较天启二年高中的蒋德璟还要早六年。但二人一个出身庶吉士,一个却沦为浊官,洪承畴二十四岁科场得意,太年轻了,结果庶吉士没选中。而科举排名比洪承畴还落后二三十位的蒋德璟却考中了庶吉士。

    然后二十年过去,一个已经进了内阁,另一个虽也是天下名臣,但洪承畴的道路可比蒋德璟难多了。

    “这事简单。既那陈新甲等人反对,可见朝廷一时间是难下定论的。大兄就使人乘快船前往京城打点打点,只需多带金银,想来不难。”

    这等事他们先前干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郑鸿逵说的很轻描淡写。

    陈华脑子里立刻就想起一些故事,在郑芝龙的一声之中,这贿赂的事儿还真做了不少回。哪一次升官都少不了要贿赂一遭,官越大贿赂的层次也越高。

    “不过是些金银,确是简单。”我大款,我有钱的说。

    “只是……”陈华斟酌着道:“蒋德璟到底是我闽省名宦,其与洪承畴二十年来享誉乡里,为一时瑜亮,虽没听说彼此间有甚个交情,但洪承畴儿女尽与晋江名门结亲,其余蒋德璟岂能真无瓜葛?却也不可恶了去。不若让福松【郑森】置些钱粮,送去给洪亨九,也算全了蒋中葆的颜面。四弟以为如何?”

    陈华不知道历史上的郑芝龙是如何做的,但给洪承畴送去一些钱粮,也算是他的政治正确了。

    郑鸿逵自然说好,“大兄说的是。”

    这事儿陈华根本没着急其他人言语,自己拍板就做出了决定,这没毛病。

    叫人喊来族弟郑芝鹏,后者一听事情经过拍着胸脯向陈华保证道:“大兄放心。这等小事,小弟一定办妥了。”送钱还有甚不会的?

    郑芝鹏提着陈华拨下的金银和一干珠宝珍玩,光是金银就有十万两,并着些海珠、珊瑚、象牙、犀角等物。后者若是运到京师,哪怕是运到江南发卖,只它们的价值都不会下于十万两。

    对比崇祯帝一年的税银,陈华的手笔不可谓不大。但在郑鸿逵等郑氏集团干将的眼中,这都是正常操作。与岁入千万巨的郑氏集团相比,区区一二十万钱财算甚?

    十万两白银,全都是一水儿的新造银洋。这也是陈华叫人整合的部分之一,铸造银洋可是大利啊。

    一块银洋重一两,银八,铜二。值纹银一两。

    用的是中国传统的铸造法,先制好钱模,把银子和铜融化后往里头一灌。冷却后掰下来,略作打磨,就是一枚好银洋。

    本质上与造私钱没甚两样。也有火耗,但量很小。陈华相信,一块八成银的银洋能充一两的白银花出去。火耗么。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压币机这东西,不是说你想造出来就能造出来的。他已经使人向南洋求购了。

    自己制造太麻烦了,银元上还有图案和字迹呢。

    正面是一个硕大的“1”,数字是他彻底的被引入了。背面则是碧涛玄龙旗!

    这是陈华为郑氏水师设计的旗帜,蓝底黑龙。现在自然还不能打出来。只是在银洋上就无法表现的太过详尽,眨眼一看就是一捧浪花上翻腾的一条龙。

第十三章 此乃好事

    陈华一点也不担忧银洋销不出去。虽然他造银洋的时候下手很黑。

    可有着固定重量和含银量的银元,那比大大小小重量不一,含银量也不一的碎银块好用的多了。

    要知道这银子和银子间可有大不同的。就是那名义上的官银,谁又敢说一锭锭的就都是九成五?

    明末这个时代,市面上流通的银子成色太混杂。那在做生意的时候,就要遭罪了。

    一个个身边不止要有账房,更要有验银子成色的行家,不然本钱都能给你亏了去。

    一个标准的货币在贸易发展中太重要了。不然从古到今,中土周遭的小国怎会拿中原的铜钱当宝贝?那可不全是因为中原铜钱造的精美清晰。

    就是西方的银洋,到了清中晚期,慢慢的不也在中国流传开了么?就像安平,就像登莱,这陈华叫人铸造的银洋就顺利的融入进了日常中,半点没起波折。

    陈华这笔钱赚的心安理得。

    郑芝鹏收拾了行装就出发。坐着船要一路直达津门,也没有急着赶路,如此一路抵到芝罘岛的时候,时间已是八月上旬。

    此时的芝罘岛已经完全被郑家给掌控。虽然郑森根本就没说这种话,可整个登莱的大小官员却已经默认了这一点。以至于施琅都想在岛上立下一处真正的水寨了。

    郑芝鹏抵到的时候,正看到有两艘满载难民流民的船只抵到,看着一个个被鞭子、枪杆抽着赶着撵下船的难民,眼睛里满满的高兴。“好坯子,好坯子。都是我郑家日后的好儿郎!”

    郑森看着冷风中瑟瑟发抖的难民,面色则很是难看的道:“端的不为人子。我已多番告知他们,勿要苛待百姓。这些赃官胥吏,毒辣兵痞,却还是把难民财货抢掠一空,现在就连衣衫都不放过。”

    这都已是农历八月了,又值小冰河时期,海风吹送着,几乎是只着单衣的难民流民们,如何不冷?

    郑芝鹏呵呵一笑,“贤侄休去动怒,此乃好事情。这些流民难民于蓬莱官绅眼中不值一钱,于我郑氏却为重中之重。蓬莱官绅待之越苛,我郑氏就要待之愈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其受我恩惠,自就会愈发忠诚于我……”

    后世有个伟人说过,看问题要一分为二。至理名言啊。

    郑森无语。

    待把郑芝鹏引入住处安置,沿途中就也陆续为郑芝鹏介绍了一些芝罘岛的情况。

    其岛上设有七寨,现已经聚集了不下万名流民难民,登莱两州陆上亦有多处营寨,分撒出去了不少人看守,以为流民难民转运之所需。此外就是,这些难民流民的身体情况普遍不好,故而,不能让他们立刻上船南下。必须要将养一些时日!这也是芝罘岛上人口上万的最大缘故。

    “待到入冬,侄儿这里的丁口恐还会暴涨!是以,侄儿就先择选了一些壮丁,作为看守,以维持此处之秩序。”现今郑森已经挑拣出了近千人!

    然后就是驱使着这些人去做工,将芝罘岛化作一个大工地,不断的休整营寨,挖掘沟渠、水井,砍伐原木,修建土坯草房,更平整出了不少土地。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郑森一个在福窝里长大的孩子,不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砺,他绝对想象不到大明朝民间已然烂成了这个样,更不知道大明朝的底层社会里会有那么多的阴暗面。

    若是时间能够倒转,当时陈华就是不‘吐露心迹’,现如今的郑森怕也会感觉到绝望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算甚,易子相食的人间惨剧都已经拷问过他多少回了。那些从北直隶或是中原流窜来的难民流民,什么罪没有遭受过?当然,齐鲁本地的难民也有一些,只是不很多。

    要知道齐鲁可是个多灾多难的省份,就不说万历后期这儿的天灾人祸不断了。只说崇祯四年的吴桥兵变,前后两年光景,登莱局势彻底糜烂,山东腹地也惨遭蹂躏。损失之大,就已无法计数。

    反正至此登莱荒芜,东江动摇,海上牵制不再被提起,海上战略进攻更是无人问津。这恐怕是比后金得到大炮更危险的事情。

    而稍后两年,民生刚见起色,一场记载史册的‘崇祯大旱’又降临北方。其他省份不提,只说齐鲁。先是十多个州县夏旱无麦,颗粒无收;后是五十多州县井泉大竭,黄风时作,飞沙遍天。

    整个齐鲁,流民载道,易子而食,土地荒芜,村落为墟。也就是到了今年老天爷开了眼,旱情大减,局势才见转好。且中间还有崇祯十一年的多尔衮叩入关中,再是半个齐鲁遭难。济南都被打破了。

    今春齐鲁旱情见转,大批本省的难民已纷纷转回故土。故而,此时此刻能被登莱官府送到芝罘岛的多是外省之流民难民。

    陈华曾经要求,让郑森在着手流民难民运迁的同时,也要深入了解一番他们的经历。然后写一份难民流民的赈抚条例来。

    郑森听的越多,看的越多,懂得自然也多,体会也自然更甚。而对于眼前的大明朝也就越发绝望!

    “天灾人祸,内忧外患,这是老天要绝了大明社稷啊。”

    郑森倒没有大彻大悟,斩断所有的过往心事,一心一意的跟着老爸搞造反。却至少在心理上认可了陈华的算盘,认可了陈华的思路。

    当然,他也不是没自己的坚持。就有点像是“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尊重你选择的权利。”

    “运粮饷去宁远?”郑森惊讶的对郑芝鹏道。

    “嗯。那蒋德璟与洪承畴一时瑜亮,虽明面上看不出联系,但他们都是读书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不可不慎重。”

    这是陈华的一点心意。

    郑芝鹏并不把这点事儿当回事,就是郑森把芝罘岛的粮食都运去宁远了,那也不过是几万石,也就是几万两银子罢了。算个甚?

    如果能借着机会交好洪承畴,那就花的大值特值了。

    “可是这钱粮是私下授予,若让朝廷知道了……?”郑森一边说着一边盘算着手头的粮食。芝罘岛上还有不下三万石粮食,银洋也有三两万块。

    “福松多虑也。这点小事若不能遮掩了去,洪承畴就是空负大名的庸人了。”

    消息就算真传到兵部、户部。当官的也只有高兴而无有不高兴的。顶多是不高兴这银钱没有被他们给飘没几成去。

    “既是如此,小侄明白了。”

    郑芝鹏根本就不问郑森准备给洪亨九运去多少,人在芝罘岛舒舒服服的休息了一日,次日清晨就重新登船驶向了津门。

    而芝罘岛上,郑森也开始忙碌起来。

    他先是向沈廷扬雇船二十艘,皆是千料沙船,而后让施琅做好准备,此去宁远算是进入战区了,可不能疏忽大意。

    那沙船上虽也有些自卫武器,鸟枪大铳,但比起郑家的鸟船来可差的多了。

    不过从登莱到关外的海路却是沈家人所熟知的。要知道,沈廷扬之前已经受命领宁远饷务。其出船自登莱发始,七日而抵津门,再经山海关左而至宁远,十五日即可达。

第十四章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这就是宁远?”

    海浪微伏,轻轻拍打着船舷。郑森立在桅杆吊斗里,翘望着岸上的城池,仅止七里周长的方形城池,看在眼中并不是广大,可金色的阳光却为之沐浴了一层耀眼的光辉。

    对于风中残烛般的大明朝,宁远城是一个光辉耀眼的名字。十五年前,袁崇焕就是在这里一战成名,击退了野猪皮的趁势猛攻,传闻中还炮伤贼酋,让努尔哈赤半年后毙命!

    郑森如何不知道宁远城呢。纵然袁崇焕死的很不光彩,“宁远大捷”的功绩还是被大明朝极度肯定,而不是给抹消去。

    从历史上看,也是这一战后,位于山海关以北百里左右的宁远城,就此牢牢把握在了大明朝的手中。直到吴三桂借兵入关!

    如今的宁远,那也是洪承畴集结八路大军的所在地。

    这就是郑森所得知的情报,故而他带领船队是直向着宁远而来。

    而作为山海关北部的屏障,作为明军关外的重要一环,地处辽西走廊的宁远城守备还是很高的。

    很快,一队马军就直冲来。

    为首一将身材魁梧,正是宁远团练总兵吴三桂的弟弟吴三辅。这人别看形象很威猛,可内心里却半点也不强大。唯恐那海上的船队出自八旗鞑虏,一路行来都是提心吊胆中。

    现下已经是八月中旬末尾,而七月末时,洪承畴汇集了八路总兵,就已经誓师出征。也即是说,郑森的消息落后是其一,宁远城内现下的守军并不多是其二!

    而海边的船队却似有三二十艘,还尽皆是大船,便是一船只载一二百人,三五千鞑子突的杀到宁远城下,城中守军也只能闭城紧守!

    但幸好不是!虽然吴三辅对郑森的到来目瞪口呆!

    倒是随后赶到的马绍愉嘴角露出笑,他是兵部职方主事,乃尚书陈新甲之心腹。与那早到军中的兵部职方司郎中张若麒,都是陈新甲之心腹。都是来敦促洪承畴快速进军,速战速决的。

    身为文臣,马绍愉自然知道郑森所代表的郑家与洪承畴是甚关系。再想到京师里的消息,想到蒋德璟的提议,那就更明了了。

    坦明身份后,郑森听说洪承畴已经誓师出征,倒也不觉遗憾,反而高兴。这援军拖拖拉拉四五个月的光景,总算是进军了。

    当然,船上的钱粮却也是不能给宁远的。

    “既然总制大人不在,这钱粮可不能便宜了宁远。”施琅嘀咕着对郑森说道:“大明官场上的勾当,公子也当明了了。这钱粮一旦给了宁远,十几万大军人吃马嚼,松松手就能尽数给飘没了。洪承畴丁点好处也不见,如何会领总戎的情?”

    钱粮必须亲手送到洪承畴军前,这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才算是把人情给夯实了。

    郑森已经不是当初的公子哥了,施琅的话他自然明了的很,一声令下,二十多艘船舶就在岸上一干文武官的眼皮底下拔锚起航了。

    两万石粮食啊,还有上万银洋啊……

    岸上的马绍愉看着慢慢驶离海岸的船队,直若是看到一只煮熟的鸭子扑打着翅膀在自己眼前飞走了,心里那叫一个痛苦。

    “好个郑森,如此无礼,端的不当人子。”马绍愉心中狠狠着道。

    而再看周遭一群眼睛里恨不得能伸出手掌的兵将,不屑的冷哼。这个时候舍不得了,适才怎不拦下?

    眼前的船队只有三艘战船,余下尽是运粮船而已,扣住郑森,岂能不乖乖送上岸来?不敢蛮横行事,不就是怕了洪亨九么!

    “本官久闻蒋洪郑同出闽省一县,素有结党营私之嫌,今日一见果是如此。待本官回京,定要向圣上好好参奏一本!”

    一甩衣袖,马绍愉气冲冲的离去。

    而大海上的郑森可不知道自己已经恶了马绍愉,而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在乎。区区兵部职方主事,再是陈新甲面前的得力人物,也仅是六品官罢了。陈新甲除非脑子有坑,才会因为他而跟郑家生起龌龊。

    此刻正与施琅说起前方的战事,痛惜宣府总兵杨国柱之殉国。

    却是七月二十六日,明军誓师出征后就挨了当头一棒。那洪承畴带引大军进抵锦州城南乳峰山一带,次日,就命杨国柱率领所部攻打西石门,结果陷清军埋伏,清军以高官厚禄劝降,杨国柱死战不降直至中箭身亡。

    接着就有说道了洪承畴的进军策略,他是要步步为营的,安步当车。而陈新甲以朝廷粮饷不足为由,主张速战速决,而崇祯帝也是如此认为。

    郑森没有作战经验,只觉得洪承畴如此做也是不差,崇祯皇帝是外行领导内行了。施琅却不同意道:“杨总戎殉国,大军固然折损一肱骨,然士气仍锐,军心亦激。此刻正该鸣鼓直前!洪亨九竟畏缩不前,不敢发军猛攻,我看也是个虚享大名空负天下人望之辈!”

    施琅对洪承畴嗤之以鼻。

    郑森皱着眉头,不满于施琅对洪承畴的蔑视,但心中却又觉得施琅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朝廷短于粮饷,这是磨消不掉的事实。洪承畴身为蓟辽总督岂能不知?而既知道,他又要勒兵缓进,那不是自相矛盾吗?这不是给陛下出难题吗?

    且如施琅所说的那般,大军一动,就趁着士气正锐时候发兵猛攻去……,似乎也说的通啊。

    没有经历过战争历练的郑森,现如今显然很稚嫩的。

    “尊侯(施琅表字)休得妄言。洪总制剿平流寇,天下人所共见,岂是不知兵之人?我朝与鞑虏数次大战,皆因分兵而落败。此番总制大人安步当车,步步为营,持重而行,便是如此道理。”

    郑森到底还是更‘相信’他的科场前辈洪承畴。

    “既然大军已抵锦州城外,粮草屯于笔架山。我等就直去松山城!”

    郑森决定道,转身来就下令。

    那松山城距离大军较之笔架山更近,钱粮自然是送松山城更好。

    施琅也不与郑森争辩,他们现在都是在放嘴炮,是纸上谈兵而已。事情有没临到他们的头上,也不是他们在统帅大军,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俩人就像后世网上的键盘手,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可实则呢,于大局屁的作用都没有!他们也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洪承畴已经把自己的‘持重策略’给彻底抛弃了,陈新甲的压力他还能担当,但崇祯帝的敦促他就抵挡不住了,已是定了主意,决意要速战速决!

    郑森带领着船队向北驶去,而此刻已经抵到松锦战场的黄台吉也在苦苦思索着破敌之策。上十万明军猥集一处,这可不是现如今的八旗兵可以一口吞吃了的。

    何况锦州南部多山地丘陵,八旗可以布防部守,明军一样可以。

    硬吃十多万明军,黄台吉想都不去想!

    发愁的还不止黄台吉一个,整个满清高层都在发愁,他们虽然轻易的打死了杨国柱,可在随后与明军交手的过程中,却连吃败仗。

    黄台吉急得星夜疾驰五百里,从沈阳直奔锦州来,一路疾行,以至于“鼻衄不止”,也就是鼻血止不住。八旗的形式若是好了,他也不至于这般捉鸡。

    眼下的战事这可不是黄台吉一人的责任,作为一个‘股份制公司’,满清虽然还没上市,爱新觉罗家虽占据了最大的绝对股份,但满清高层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小股东啊。

    他们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所以啊,所有人都在闷闷不乐!

第十五章 海上有船(求收藏)

    求支持,求爱护……

    ……

    松山城,星星点点的火把将整个城池映照的如是白昼。祖大乐站在城头,双眼无神的发呆。脑海中似乎还依旧回荡着白日里的厮杀。

    洪承畴七月二十六日誓师出征,次日抵达松山城,结营于城北、乳峰山之间,立步营七座,骑兵驻松山东西北三面。

    火红的战旗猎猎招展,锦州城内且能够望见,一时间士气大振。

    而此时的清军正兵分三路,一路围困锦州,一路抵挡明军,还有一路以黄台吉亲领的两黄旗为主力,三顺王带领的乌真超哈兵为辅,却还在沈阳城内未曾南下。

    清军兵少将寡,士气受慑,虽打死了杨国柱,却在接下的战事中连连被击退。

    无奈何,明军的战力虽然有问题,然两边一人多一人少,如今就是在拼消耗,清军也守不住啊。

    多尔衮连忙向沈阳请援,之后清军的援军也确实在不断地赶到,先是三顺王,再是从锦州撤下休整的济尔哈朗军,还有蒙古的藩军,最后是黄台吉亲率的两黄旗。

    在这个过程中明清两军对垒,吃亏的是清军。不然这黄台吉怎会急忙打老巢赶来,星夜奔驰五百里?从这一点便可知一二。

    前方明清两军上二十万大军在惨烈厮杀,几日里不知道多少伤兵被送回了松山。

    作为明军的后路主将,祖大乐看似受到了洪承畴的重用,但实则呢?听得满耳朵惨叫声音的祖大乐,心里很烦很烦。

    洪承畴是一个很有手腕的人啊。祖大寿有大凌河之战的前科,现在被围锦州多时,谁敢说他就赤胆忠心呢?可是不敢将他的兄弟放在阵中。

    “船,船,海上有船!将军,快看,海上有船……”

    祖大乐回过神来,看着东方海面上浮出的一面面船帆,嘴巴都张大了。这时候怎会有船队前来?

    自从当年野猪皮攻取宁远受挫,转而发起觉华岛一战,时值隆冬,海面冰封,无险可守,明军皆是水军,“凿冰寒苦,既无盔甲、兵械,又系水手,不能耐战,且以寡不敌众”,最后全员战死,粮草八万余石和船2000余艘尽都被焚烧,这座明朝关外的海上后勤基地是被鞑虏彻底摧毁。

    至此,朝廷海路转运粮饷都只入山海关与宁远城,再无前去松锦者!

    船头上,郑森远远眺望岸上,都不知道间隔的有多远距离,他已经能清晰的听到连连的枪炮声和厮杀呐喊声音了。

    洪承畴正领军与清军厮杀,那黄台吉在十七日夜里苦思了半宿,想出了一个他也不知道灵验不灵验的破解之法。却根本不是要与明军速战,而是断敌粮道。

    他已经看到了明军布置的缺陷——头重脚轻也。

    洪承畴十几万大军聚集一处,清军是难以一举吃掉不假,却也叫自己的后路防守变得脆弱许多。

    黄台吉由是定下了掘壕围困断敌粮道之法。让清军从锦州城西南始,走一条直线,穿过松山城与杏山城之间的通道,一直抵到海口,连掘出三道大壕——壕深八尺,上广一丈二尺,下极狭窄,仅可容趾,马不能渡,人不能登,有堕者,无着足处,不得跃起——将明军包围起来,切断了其与后方的一切联系和粮饷供应。

    然后派济尔哈朗率军攻打塔山(杏山之南),夺城之后,对于败军不加以追杀,而是直取笔架山明军粮草囤积之地,焚粮仓三处。

    清军如此大的动作,洪承畴当然不会没看到。不提那笔架山的得失,只说眼下他也不可能坐等清军掘壕齐整了后再发动攻势。明军现在的战略是速战速决么。

    如是,清军奋力掘土的时候,洪承畴就统兵猛攻。

    清军奋力抵抗,黄台吉都亲临前线,把直辖的两黄旗都贴补了上。双方连连激战,明军打的很是英勇可终究未能够败敌,自然也未能闯壕。

    尤其是今日里,清军两红和镶蓝三旗兵丁作战失利,黄台吉直辖的两黄旗侍卫亲军也一样表现不佳。两边一门门火炮猛轰不止,血流满地,尸横遍野。

    明军打的很英勇,但没打赢就是没有打赢。而且,连日激战明军同样损失惨重。

    白日里战事正激,洪承畴自然可不会来见郑森。

    可是当大战罢兵,洪承畴想起了祖大乐使人来报的消息,“天意啊,天意。”

    军中粮草本已将要告竭,便是大军退去松山,城内粮饷也是不多。

    松山城是锦州南最重要的一据点,再向南就是杏山,然后是塔山,洪承畴屯粮的笔架山就在塔山后。明军历经了大凌河之战的教训,在松山囤积了不少粮食,平日里还驻扎三四千守军。如果只是主军就粮,可持经年。而若加上客军来,十几万张嘴,再加上战马和牲畜,那就只有一月光景了。

    这个时候郑森带来了两万石粮食,多么?不多。只是大军的十日口粮罢了。可这却能给人一信心!

    就好似困境之中的希望!

    错不是洪承畴此刻还在前线,并没有折返松山,他一定会好好相谢郑森!

    只是洪承畴虽然想到了一切却唯独没能算清楚所有人的心。

    见难以速胜,他便召集诸将会议,提出与清军决战之策,毕竟清军分兵于锦州,此刻清军人少而明军势众,更具备火力上的优势。十三万明军,大小火炮数百门,便是决战失利也能退去松山固守。有海路粮草运输,可保无忧。便就说道:“诸将当各敕本部力战,予身执桴鼓以从事,溃敌解围在此一举。”可诸将胆怯,尽都不愿死战,而主张逃回宁远为先。

    张若麒那鸟人,先前极力主战,现下却也希望撤回宁远。他可是兵部的要员,是崇祯帝的宠臣兵部尚书陈新甲的心腹,也是崇祯帝派来的监军。在军中的份量之重可想而知。他的发话是进一步涣散了将士斗志。

    于是,身处松山城,且还等着洪承畴召见的郑森,便就看到了叫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十三万大军一夜之间在他眼前土崩瓦解!

    “这……,这……怎么可能?”郑森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这就是事实啊。

    夜色漆黑里,明军忽的发起骚动,然后他在城头就看到大群的兵将打着火把向南奔逃,等到了天亮,就可以看到漫山遍野的明军尸首。

    直到洪承畴部撤回了松山城外,消息通禀城中,内里的一干人才明白了是怎生回事。

    二十一日一战,明清两军胜负未分,洪承畴来日决一死战的提议被否定,转而制定的策略就是急发马步军溃围就食,以图日后便于内外夹击。

    准确的说就是让吴三桂等六总兵率军突围就粮,待吃饱了肚子后,回头再与内里坚守的明军余部内外夹击清军,合力败之。

    可是大同总兵王朴一回营便率本部人马首先乘夜突围逃跑,制使明军登时大乱,“各帅争驰,马步自相蹂践”,黑夜中,明兵跟一群无头苍蝇一样只知向南,是乱闯乱撞,各部尽数散乱,军容不再。

    而洪承畴也只能引麾下亲兵与曹变蛟、王廷臣两部,且战且退,转回了松山城。

第十六章 小弟这就去办!

    郑芝龙(陈华,改称呼)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大奖。

    派郑森向北送一拨钱粮,就能遇见如此的事情,这运气,不去摸奖真是白瞎了。

    所以,当时间来到九月上旬,从京师紧急送来的一封信报……,叫他足呆愣了半响,真个是无语了。

    “想不到啊,真的想不到啊!”

    就那点钱粮的事儿,郑家就掺和进了这松锦大战中。而更叫他内心复杂的是,看战报叙述,郑家还真的有改变松锦会战的机会。

    然而,他并没有抓住。

    两万石粮食只是让松山城内多出了一截粮食储备,这是小事;那次日里,突围的六镇总兵与清军大战期间,郑森带引船队生生的从海潮中救下了千多兵丁,这也是小事。

    却是二十一日夜吴三桂、王朴等大部兵马南逃后,为清军阻截,不得南下,被迫移屯海边。

    六镇总兵,八九万明军,东有大海,后有追兵,前有阻截,盔甲遍野,溃不成军,更遭遇海潮暴涨,赴海死者,不可胜计。

    八九万将士向南,一路被清军劫杀,最后逃入宁远城时只剩了三万余残兵。

    郑森、施琅就带引着手下的船队就从海涛之中捞起了上千败兵。

    可郑森带引的这支船队若不是仅仅二十来艘船只,而是一百艘、二百艘呢?

    若是一次向松山运入的是二十万石粮食,而不是少少的两万石呢?恐怕就是胆小如鼠的大同总兵王朴也都不会信心全无的一意南逃了。

    松山、杏山之间的海滨一战,明军若是有百十艘战船跟随,清军又何从谈起“堵截”呢?

    “时也,命也!”

    郑芝龙摇了摇头,最终只能在心里为崇祯帝点上一炷香。

    事实已经铸就了,不是他心里后悔就能弥补的不是?

    “大兄,福松现今人还在关外,万一有个闪失?”郑鸿逵看了信报后担忧的道。同时在心里也有些埋怨郑森,你说你爹都铁了心的要造反了,你还那么死心的给大明朝廷效力作甚?

    不趁早脱身,竟然还免费的为洪承畴打起了工来。

    行,你好心。那把松山城内伤兵和一部分百姓运去了津门不就得了么,竟还跟着已经带船赶到津门的沈廷扬混在一起,引着三艘鸟船与之合流。运送粮草前往宁远和松山,把芝罘岛的差事都丢在了一边!

    你说这是不是本末颠倒?

    “不去管他。”

    郑芝龙现在有些能够理解郑森的心思,觉得还是顺他意的好。

    但是,明军在辽东这么一败,而郑森又恰恰在这个时候带着一支船队运粮送去了松山,船只还往津门送了不少伤兵和百姓。这本来可以遮盖的严严实实的事情,因为一连串的遭遇就不得不暴漏在崇祯帝的眼中了。

    加之这场战败已是既定事实,崇祯帝连命洪承畴进兵的举动就成为了败阵的关键,顺带着立主速战速决的兵部尚书陈新甲也没能落好。这个时候蒋德璟就再次站了出来,不是对陈新甲落井下石,而是再度主张调遣郑军水师北上。

    有了郑森这个现成的例子,崇祯帝如何能不动心?

    “这蒋德璟实在可恨。”郑鸿逵恼道。

    抓住郑家不放了咋地?

    “如今都入了九月,我军即便是从命北上,抵到津门也要进到十一月。彼时关外已经冰天雪地,港口封冻,那战船且还能开到岸上不成?”

    “大兄不若再向京中使些金银,好歹把这差事推掉。”

    郑芝龙心里却一时间无法下决定。看了松锦一战的过程,他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虽然知道崇祯帝是就此把大明朝最后的精兵都给挥霍了,这对他本人言是大有好处的,可死的都是汉人,获利的都是满清鞑虏啊。心中甚至都有些后悔。

    如果当初他选择了率水师北上,哪又会是什么结果?

    当然了,这个世界上最没有价值的就是‘如果’!后悔药这玩意儿若是能有,想必崇祯帝肯定愿意先来上一扎。

    “蒋德璟不是庸人。朝廷即便调用我军,也不会把我们往死路上送。”郑芝龙想了想松锦大战后明廷的虚弱,这时候的朝廷只有结好郑家的份,断无逼反郑家的可能。“朝廷松山一败,九塞精锐,国库粮刍,尽付一掷。皇帝现下无兵无饷,正是用的到我郑家的时候,岂会生出歹意?”

    郑芝龙想了又想,都觉得此时的郑家已经可以高枕无忧了。

    松锦之战的大败,不仅让明清之间的局势大变,损失惨重的明廷对中原内里的威慑力也消减到极致。对于郑家这般的地方实力派更是再无任何办法遏制,威胁且都做不到,就只能是哄着抬着来。

    这一点他之前时候竟没有想过,那政治敏感性和政治经验真的很欠佳啊。

    而既然自身可以立于不败之地,郑芝龙他自然是希望给满清找一些麻烦的。这能叫他心里感觉好一些。但这一切还要看崇祯帝的决定,或许人家眼睛一转就又改主意了呢!

    “不管这个,看京城的结果就是。先让芝鹏去登莱主事,购些粮草送去芝罘岛。”郑森给洪承畴送去了足足两万石粮食,自身又不再登莱主事,芝罘岛内的存粮恐已经见底了。

    “再派人专程赶去津门。要快,带足了银子,可以的话,那儿的伤兵……”郑芝龙眼睛里闪过炙热。

    松锦之战的明军可都是各镇中优选出来的精锐,虽然现如今的明军已经很难称为真正的精锐,跟鞑子比就绝对的比不上,但也足够轻松碾压郑氏集团的陆师了。这些上过战阵的伤兵,不仅有过训练,还有厮杀和战争经验,可是比新兵强多了。

    郑鸿逵脑子里还没想过这一点,被郑芝龙这么一提醒,立刻意识到了可乘之机。

    那些被送到津门的伤兵,各部都有,建制早已经混乱,自然就无从谈起归队。而朝廷现在连接济宁远败军的钱粮都棘手,如何还能对他们悉心照顾,百般呵护?

    这正给了郑家机会。论银子,这普天之下再没有郑家充裕的了。

    “大兄放心。这事儿小弟这就去办!”郑鸿逵对这事儿的兴趣显然比往芝罘岛送粮食更高。眉宇间的晦气一扫而净。

第十七章 国之栋梁!

    此时的关外,杏山城与松山城之间的海域,依旧能看到大海上漂浮着数以百计的尸体,尽是明军。

    一具具尸体都是光溜溜的,勤泡的早已经惨白,漂浮在血红的海水中,看的让人心寒。鲨鱼早就被血腥吸引了来,已经好多天了,始终流连不去,在一具具光溜溜的浮尸中穿梭,大快朵颐。

    这一幕已经持续了好些日子了。松锦一战,明军十三万大军折损过半,虽然有不少人做了俘虏,但显然死去的人更多。

    清军打扫了战场之后,拿走了一切能够拿走东西。漫山遍野甚至只剩下一具具光溜溜的尸体。那些二鞑子,连同被征发的包衣奴才们,不只是将刀枪兵甲尽数收拾去,就连遮体的衣物都不放过。

    关外的冬天,气温极寒。一件衣服都是珍贵的。别说是包衣了,就是汉军旗的二鞑子都可能挨冻。

    然已经将松锦视为自家地盘的黄台吉,也不会看着数以万计的尸体倒在自己地里不加以理会。那等到了来年春天时候,可是能引发病疫的。

    故而,除了深掘大坑埋之,那就是将一具具明军将士的遗体抛入海中了……

    事实上,眼下海中的浮尸比当初时候已经少了太多太多了。当初的大战,都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打,打,给我狠狠的打!”

    北字一号船上,呲目欲裂的郑森,一手拔出腰刀,指着岸上一队奔到海边戒备的清军大吼着。

    他在齐鲁已经听多了关外的惨事和鞑虏的凶恶残暴,先前于松山也见识了大战,但那只是战阵厮杀,死伤再多也只能怪自己不争气,然眼下的一幕却绝对让他无能接受。“鞑虏真禽兽也。”

    前些日子他装载伤兵运回津门,碰到了急忙率船队赶来的沈廷扬,自动归入麾下。沈廷扬于津门装运了大几万石粮草,先交割小部分于宁远,再抵来松山。却不想在路上看到如此的一幕!

    “打,给我打!”

    虽然郑森脚下的北字一号船只是一艘大鸟船,比起郑军中上层甲板装备十六门小炮,下层夹板装备八门红夷大炮的大乌尾船还差了不少。但船上有大炮,那这时候就必须开炮!

    而另一艘大沙船上的沈廷扬这时候也在尖声的高叫着,“开炮,开炮,给我开炮!”

    他所在的大沙船是整支沙船船队的领头羊,一声令下,整个船队——数十艘登大沙船,都通通向着岸上的清军开起火来。

    沙船上也有鸟枪炮铳,只是比之鸟船上的火炮还要更小。

    射程有限,很多根本都挨不到岸!

    船队的射击更多是一种发泄,是一种歇斯底里,而不是真正的在攻击敌人,在杀伤敌人!

    岸上的鞑子和包衣奴才们初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察觉到了内里的奥妙。虽然不时的有三两颗铁弹飞到头顶来,却还是有大胆之人对着海面做出些羞辱的动作。

    “炮声?”

    松山城头,王廷臣抬头向南看去,大战结束多日了,吴三桂之流已经逃之夭夭,怎么可能还有炮响?

    当日六总兵惨败的一幕,至今还刻印在他的脑海里,多少人葬身鱼腹,而早知那么多将士白白送命,真不如与鞑虏拼死一战的好。

    如今,悔之晚矣!

    而更叫他心忧的是,随着突围的六总兵大败,洪承畴的设想也就彻底落空了。这松锦困局又当何解?

    “莫不是还有忠贞将士在坚守?”辽东副总兵江翥干巴巴的说着他自己都不信的话。

    现在的松山城中还有明军两三万人,洪承畴以下还有曹变蛟、王廷臣两位总兵,再有祖大乐、江翥、姚勋、朱文德、夏承德等五位副将,再加辽东巡抚邱民仰、张若麒等文武官员。

    二十二日,洪承畴看到大量的清军都南下去追击堵截六总兵了,自己当面的清军数量甚少,似只剩下了两黄旗。

    那黄台吉的大纛都隐约能看得到,当下命骁将曹变蛟率部直击当面清军。

    曹变蛟是明末良将曹文诏之侄,身怀勇力,果勇敢战。引军一路向前,直杀进了黄台吉的御营。

    可惜曹变蛟临阵受伤,未能真的直捣黄龙,丧失了一次力挽狂澜的大好良机。

    至此,明军就彻底缩入了松山城中。一干高层人人发愁。

    “船,海上的船……”

    “是我大明的船!”

    “援兵到了。援兵,援兵……”

    忽然,城内忽的响起一片嘈杂声,很快一阵激昂的叫声从远及近,传入了城头的王廷臣一干人耳中。

    那但凡听到的,自上而下,就无一不是大喜。

    从‘船’这个字上,他们想到了郑森,继而就想到了粮食。只要有粮食,守军就不害怕。就凭着城内的两万多官兵,只要有粮食,再给鞑虏十年,黄台吉也没招!

    洪承畴的反应很快,王廷臣都还没奔到城东,就听到一阵士气高昂的喊叫从城门处发起。城门大开,祖大乐带引明军已经杀了出去。

    松山四门,清军在南北西三面屯兵,尤其是西面,屯驻大军,南北两面也各有精锐。唯独东边,面临大海,无路可去。黄台吉根本没向那儿布置兵马!也就是在三道壕沟之南,布置了一些警戎兵。

    须知道,清军大战一场,损失也是不小。加之分兵锦州,黄台吉现今可动用的大军也不是很多。

    而关于海上的舟船事宜,黄台吉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时间进入九月,关外已是入冬,那海岸边很快就会冰封,明国纵然有船只千万,又能如何?

    根本就没想到,因为出了郑森这回事儿,崇祯帝的自救比历史上果断也迅速多了。沈廷扬带船赶来的很及时,别说海面还没有被冰封,现在那海岸上连个冰块都还没有。

    此番沈廷扬运来了超过五万石粮食,这个数字远比沈廷扬在宁远交割的粮草为多。原因很简单,这次运送了粮草,下一次猴年马月能送到就说不准了。

    不说清军会不会彻底包围松山,只说冬季一到,海上冰封百里,不到来年三月,这海路就很难打通。

    一艘艘船舶卸下了粮草,在清军反应过来之前,就不少粮食被运上了岸,然后迅速被运回了松山城。

    松山城并不是港口,也没有栈桥,那一袋袋的粮食都是用大沙船和三艘鸟船上所携带的走舸,辗转反复的运输上岸的。

    黄台吉急忙调兵来骚扰,松山明军却在这时爆发出了高昂的战斗意志。因为,他们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么需要这批粮食。而当每一个人都清楚战斗意味着自己的生命的时候,明军所爆发出的战斗力是清军也无可奈何的。

    两军厮杀了两日夜,直到最后一粒粮食被送入松山城,清军也未能突破明军防线。

    然粮食被运进了松山城,这是完成了沈廷扬所肩负的两大任务之一,他还有一个人物是在接下的时候将大批的将士们装上船运走。上百艘沙船的装载力,足以把松山城内的明军运走个七七八八。

    但这也显然是不可能。

    明军必须守住松山,不然锦州就等于宣告放弃,而且松山一丢,与之城犄角之势的杏山,还有杏山后头的塔山,便都难守住。鞑虏扫荡了这些城池后,不仅彻底断绝了锦州解围的希望,还能直接威胁宁远。

    再则,为了防止清军的攻势,也需要大批明军部守防线。

    最后洪承畴决定,除去伤员,放曹变蛟部上船。

    原因有二,第一是曹变蛟受创较重,黄台吉的御营不是那么好闯的。第二,曹变蛟部皆是秦军。

    崇祯十一年清军入关,也就是卢象升战死的那回。洪承畴被召去入卫京师,曹变蛟这才跟着他过来。手下兵马皆是秦人。

    当年清军出关之后,其部下因想念家乡,就多有逃亡的。

    而另一总兵王廷臣,身为辽东总兵,其手下军兵就多是辽人。

    就是让一白痴来选,也会把客军放走,将主军留下。

    一同走的还有辽东巡抚邱民仰和兵部职方郎中张若麒,横竖有洪承畴本人坐镇松山城,军心不会乱。就像当初他让吴三桂等六总兵突围,自己引曹变蛟、王廷臣留守一样。

    “洪总制真乃国之栋梁!”郑森听到洪承畴这一决定之后,心中对之大起敬佩之心。不管原因如何,如此勇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

    “待回闽地,我定要说服父亲举兵来援。”郑森心底里暗暗地说。

第十八章 罪该万死

    郑芝鹏带着随从站在船上,已经被芝罘岛现如今的景象惊呆了。港口附近,张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流民,看人数足有三五千人。

    而这只是芝罘岛上七个营地中的一个。

    当沙船靠上滩头,那些个难民流民顿时骚动了起来。他们可是知道这芝罘岛究竟是何人当家的,知道自己口里的粮食是出自谁家的。沙船上斗大的‘郑’字,不要太扎眼。

    场面也乱了,已经得到消息,在港口都等了两天的张乐书,一看难民流民乱了,马上狠瞪了港口营地的管事一眼,后者立刻就带着一帮看守的义勇,抡起棒子是一顿弹压,总算是控制住了局势。

    郑芝鹏可没从津门拉回粮食,那里现有存粮虽多达百万石,却要供给京师。朝廷能够支配的粮秣少的可怜啊。

    松锦之战落得如今下场,朝廷为了供给宁远,抚恤军兵,国库早已经空荡的可以跑马。

    这个节骨眼上,郑芝鹏却是没本事从津门运来粮食的。

    还好郑芝龙意识到了这点,不止向沙船帮新购了一批粮食,更差人运送了一批红薯、土豆做种,芝罘岛的面积可不小,地广一两万亩之阔。纵然大部分为山地丘陵,平整平整,也能休整出几千亩地的。种些粮食,自力更生,多少也是收获!

    更能为将来打下基础。

    这土豆、红薯可是中国现在环境下的救命良药。这些原产自南美的作物,自从明朝中后期时开始传入中国,原时空当中,只是百多年的时间就在中国蔓延开来。待到康麻子中期,这些农作物的种植已经遍布了中国的大江南北,产量也有所提高,逐渐成为中国人的主要食物。

    而在眼下这个时代,闽粤两省已经有一些人在种植土豆红薯,还有玉米花生,甚至连烟叶种植都已经出现。郑芝龙要收集一些土豆红薯,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甚至这些外来物种都已经过了多年的本土培育,那产量较之初来乍到时候已经强出许多。

    看到郑芝鹏走下,张乐书快步迎了上去。郑森不在的这段日子,他虽然‘大权在握’了,但也被肩头上的负担压得喘不过气了。

    错不是他们的存在对登莱有利,上有巡抚中丞曾樱的照料,下有地方官府乃至士绅的帮衬,张乐书早就该崩了。

    因为郑森一去月余,芝罘岛一事被彻底丢了下,三万石储粮拉走了两万石,还提去了上万快银元,芝罘岛钱粮物质尽数短缺,早已经走入困境了。

    错不是登莱官府的支持,错不是郑家的名头摆在这儿,张乐书从登莱士绅手中收去了三万石的粮食,还拿到了不少冬衣,好歹支撑了下去。芝罘岛早就乱了。

    难民流民是郑家用粮食给招来的,实打实的粮食,半点无差。如此,那些难民流民才会驯服。

    可要是一旦没了粮食,再多的难民流民也会一夕散去,甚至还会生出乱子。将郑家在登莱几个月的心血毁之一旦。

    而现在郑芝鹏来了,来登莱主持大局,这就再好不过。郑芝鹏虽不是郑芝龙的亲兄弟,却也是郑家的骨干人物。

    无论是向士绅借钱借粮借物,还是别的甚个,都当让人信服。

    “我闻芝罘岛上共有七寨,总数也不过是万人,怎的眼前这一寨就有这般多人?”

    张乐书一脸苦笑,怎么这么多人,登莱官府塞进来的呗。

    这是曾樱的回报。人家可是给郑家撑了台面,借钱借粮给郑家,同时就也把境内还有的流民难民都通通送来了。

    小小一个芝罘岛,人口早就不是早期的万人,现在已经有三四万之多,再加上登莱地上的几处营垒,总数至少有五万人。

    郑芝鹏听罢因果后无所谓的一笑,局势再紧张也已经支撑过来了不是?“这是好事情。”一点钱粮,郑芝鹏根本没放在眼中,而更看重的是五万难民流民。

    能在北地做难民流民的人,可不是闽地的难民能比的。这里的难民流民,你就看不到几个老头老妇。五万人里,至少是六成的丁口,而三万丁口里至少能挑出两万兵坯子。这都是先前一些数据被整理后得出的统计结论。

    而与至少两万兵坯子相比,这点钱粮算甚?

    “大兄已经来讯,不日就会有粮船抵到。你去告喻各寨,叫他们上下人等无需担忧。大员多的是良田沃土,我郑家最缺的就是人!”

    郑芝鹏骑着快马,流水一样转过了七处营寨,笑呵呵的脸色就已经变得很不好看了。自从港口处他就能看清楚,这芝罘岛上的秩序怕是不好了,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冒着寒风在岸边捡东西。

    现在这一看,果不其然。

    郑森北上时候,不止带走了三艘鸟船,还有船上的水手和一半的看守。他自己搞出的上千人的义勇,一下子就拉走了一半。

    芝罘岛现在的局势很简单,那就是郑家的嫡系力量被拉走的太多,以至于留下的张乐书对局势的掌控失控了。

    为了不让局势失控,张乐书无奈的只能向登莱官府求援。

    加上被地方官送来的那么多新到流民难民,直接扰乱了岛上的整个秩序。

    可以说是成也登莱官府,败也登莱官府。

    “张奎?”郑芝鹏念叨着。

    “大人容禀,这张奎本是山东总兵刘泽清的家丁,甚是有勇武,因酒后与军中同僚斗殴,失手打死了人,这才被破落草为寇。但其多少知道忠义,虽是沦为匪寇,也有骚扰村镇,却也没见他多造杀孽。大公子使人在此招揽移民之初,他便就引手下前来投奔。因武勇过人,颇得大公子喜爱。留以统带看守。”

    “前遭大批流民难民涌入,张奎初见芝罘岛失了秩序,便向小人提议痛下辣手,示之以威。只是小人……”张乐书就是一个寻常人,面对杀人,怎会不犹豫?而且身份使然,他没底气啊。这一开杀戒杀得就不是一个两个。

    而等到芝罘岛秩序更乱后,他再想要杀人,效果已经不再了。不过人还是杀了,效果不大,也总比没有效果强。

    几个民愤大的头首,做的太过分的,全被揪出来砍了脑袋。

    但是更多的人却早与芝罘岛上的官吏军丁混在了一块,他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那就不是张奎能砍头的了。

    官吏是登莱地方上的小官小吏,而兵丁则是登莱军将的家丁。

    从明面上说,这些人都是登莱官府给郑家的颜面,不仅不能开罪了,还要好好地捧着。

    但事实就是,芝罘岛上的秩序之乱就始于这些个鸟人。

    他们为了钱财与流民难民中的匪类勾结一处,上下联手,肆意抢夺食物,殴打他人,在难民流民中称王称霸,影响极坏。

    要知道现在是冬季了。粮价虽不比青黄不接时候,却也很高了。

    克扣难民口粮,那扣出来的都是银子。更不要说还有衣被,甚至就是熬姜汤的生姜,都有人贪墨。

    这就是真实的明末官场风气!

    “这帮不开眼的混蛋,真是罪该万死,杀,该杀!”郑芝鹏勃然大怒。

第十九章 显大名于天下,收厚誉于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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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真正操刀子杀掉那些社鼠的并不是郑芝鹏,而是郑森。

    从关外归来的郑森,身上似乎多出了一股往日里所没有的果勇之气!杀气腾腾的。更别说他手头还多出了百十个辽东老兵!

    这些人纵然大部分都是伤兵,伤未痊愈,但却是清一色的都是轻伤。重伤的就都留在津门了,那里有从京城赶去的郑芝莞么。

    郑森在伤兵中的名头是很不错的,在津门关外跑了两趟,那也不是没有效果的。

    如是,有施琅带队,有张乐书、张奎带路,一夜之间便就清扫了七处营寨。只脑袋就砍了三百多!还有上千人被打入了苦役营。

    这是芝罘岛上的一特殊机构。简单的说来,这苦役营人如其名,就是干苦力的。

    无论是平整土地,还是公厕里的掏粪,亦或是日后再建造营垒、房屋,先上的就都是他们。

    日后就是出了芝罘岛,那也是被送去大员,在硫磺厂捡硫磺或是去水泥厂捣石头的份儿。当然,他们还有可能被送去安南挖煤,或去琼州挖铁矿。

    横竖郑芝龙手下有太多的地方可‘安置’他们了。

    郑森的大名早在八月里就已经为登莱各地官吏士绅所熟知了。不知道多少人暗笑“郑芝龙”这么个海盗头子竟生出了一个好儿子,对朝廷大大的忠良。

    就是有那良心还没泯灭的,才会对郑森说一句“急公好义,士林之表”!

    但是,当郑森回到芝罘岛后的作为传出来之后,整个登莱都倏然一惊。性格如此狠厉,心肠这般铁,真的是自幼读圣贤书的秀才公么?

    果然是郑芝龙的种儿,骨子里就非善类。

    这消息传回安平之后,郑芝龙根本不当回事。

    正史上郑森的性格更苛刻,手下人但凡有犯错的,必会有罚。比如那杨朝栋,郑成功的老部下,累功至五军戎政,这是郑家军中绝对的高级将领。

    郑成功欲攻台时,手下人反对者甚多,而杨朝栋力排众议,极度赞成。如是,郑成功攻占大员后特任命其为大员承天府首任府尹。但很快就因他克扣军粮,连同家属一块,而被郑成功尽数诛杀。

    如此苛刻的性格与他老爹降清是有着化解不开的纠葛的。但郑森本身也肯定有着这方面的倾向。眼下只是他丢开身上的儒衫后露出的真性情罢了。

    何况这些人不该死吗?

    错不是担忧曾樱他们误会了,郑芝龙现在都想派出一支兵马进驻芝罘。

    而不是只派去大批的运粮船,转运粮秣和军需于登莱。

    不过郑森的另外一封亲笔信就显得有些可笑了,劝郑芝龙大义为重,率军北上。

    额,这个实在与郑芝龙的立志有些不相衬啊。

    而且恰是这个时候,京城内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争论,蒋德璟的主张得到了崇祯帝的认可。那松山城内的洪承畴等一拨人马,是他所无法舍弃的啊!

    所以,崇祯帝下旨征召郑芝龙年后率军北上。郑芝龙还没有收到旨意,但他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个好说,只要舍得银钱,定能让皇帝改了主意。”郑芝豹不以为然道。

    “五弟说的在理。大兄只要下的本钱,周延儒等鼠辈总能让皇帝改了主意。便是不去再废那冤枉钱,大兄只管明面上称病,朝廷又能奈我何?”

    郑鸿逵从没想过天下距离郑家竟然是那么的近!

    松锦一败,明廷九边精锐为之一溃,满清若要再叩入中原,出入边墙,只会更如无人之境一般。

    加之内里还有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纵横,这大明江山俨然就要崩塌。或许十年,或许更短的时间。李自成都已经拿下洛阳了,还会对黄河以北视而不见吗?

    而他们郑家兵多将广,钱多粮丰,只要按捺住性格,费上几年时间在大员练出一支步军新锐,待到天下色变时候,趁势而起,席卷江南,南面称孤,还不是手到擒来?继而进取中原也非难事啊。

    孝思堂内,安平城中的郑家集团一干骨干悉数在座。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如郑芝豹、郑鸿逵一般想,只有施富和陈鼎两人面露迟疑。

    “施富兄弟、陈先生可有话说?二位尽可讲来。”郑芝龙敏锐察觉到了在座人群中二人神态的不同。

    施富、陈鼎对视一眼,前者先一抱拳:“大哥容禀,小弟只是觉得……,若真如四将军、五将军所言的那般行事,大哥名头,恐是……还欠些火候。”

    “大哥自降明以来,虽为明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累建奇功,俘其丑类,为海上十数年所未有。然些许海寇西夷,于天下人眼中的份量远不如蒙鞑建虏重。大哥再声名威震东南,却也尽是海上而不再陆地。

    如真要发难,恐连江南都不会拱手而降……”

    陈鼎一手捋着下巴的那溜儿山羊胡,说道:“大帅可知德不配位四字?”

    “我军看似威临东南,实则浸润之地却仅限于泉州、彰化、兴化三地。如若起兵,就是那福州且不能传檄而定,更勿囵是江南了。

    大帅虽握有重兵,然于天下无大名无大益,外省之人视之,不过一兵头罢了。较之骄横跋扈,拥兵自重的左良玉尚大有不如,谈何形影景从,众望所归?”那左良玉可还有东林党人为其吹捧呢。然后者可不会多说郑芝龙的半句好话。

    得知郑芝龙的宏图大志后,陈鼎献上的第一计就是沟通东林党人。如果能拿下东林党,则日后取江南兵不血刃也。但郑芝龙对东林党不屑一顾。

    “清谈误国,实干兴邦”八个大字,也能从侧面突出他的思想。虽然郑芝龙对东林党的厌恶绝不只是因为他们的清谈误国。

    这陈鼎就是陈永华的爹,而陈永华则就是那平生不识陈近南,纵称英雄也枉然的陈近南,陈总舵主。

    同安人,早就在郑芝龙手下为幕僚。昔日只是诸多寻常幕僚门客之一,可陈华穿越后他的地位可不就直线上升了,现如今出现在孝思堂中也不叫人意外。

    “先生的意思是……”

    “属下敢请大帅遵朝廷调令,来年提一支劲旅,北上杀鞑。如此方可显大名于天下,收厚誉于己身。让天下之人尽知大帅威名。”

第二十章 调兵遣将

    “有必要如此吗?”郑芝龙皱起了眉头。心里暗暗盘算着……

    朝廷已经有决意,要调他率军北上,但这在郑芝龙眼中纯属无用之功。他手下的战船又不能开到陆地上去?

    而没了水师,就靠他手下的“家丁”,也就是铁人营、黑番兵和日本挺身队,就是浑身是铁,又能撵出几根钉?

    人黄台吉手下可是十几万家丁的。

    不管是松山的洪承畴,还是锦州的祖大寿,那都是笼中的鸟,飞不走逃不脱的。

    指望着他不靠谱,指望着吴三桂那帮残兵败将,更不靠谱。

    崇祯帝与其对松锦念念不忘,还不如趁机在宁远城外的险要之地多修筑些城堡呢。

    但崇祯帝的主意不是他可以当家的,郑芝龙现在就面临着一个选择题。

    “管他NN的德不配位,先看老子的刀子配不配。大兄休要理会陈鼎那酸秀才,净他娘的放屁!”郑芝豹直接爆了粗口。他显然是不信陈鼎的那套说法的。

    “老四,你说?”郑芝龙问向郑鸿逵。他同胞兄弟五个,老三早亡,老二郑芝虎实在了刘香手里,身边就剩了两个亲兄弟。

    “小弟倒是觉得陈先生之言未尝没有道理。”

    “四哥,你莫要被那穷酸秀才给唬了?”

    “老五闭嘴。”郑鸿逵赏了郑芝豹一个不耐烦的白眼,继续说郑芝龙说道:“就不说那德不配位是不是真有道理。只说大兄你的名头,那可真不如左良玉那个逃跑将军。”

    “名头有个鸟用!”

    郑芝豹在旁边小声嘀咕着,又得了郑鸿逵的一记白眼镖。

    “名头怎的没用?又不是用嘴吹出来的名声,这是用刀子砍人砍出来的名头。

    谁都知道我郑家金银满仓,就也要让他们知道我郑家的刀子更锋利!”

    “那皇帝若真的南逃金陵,想要包住半壁江山就必须有什么”

    “京城的达官显贵南逃后,想要重新挣一份家产来,又需要什么?”

    郑鸿逵知道自己大哥准备在当今天子山穷水尽的时候拉他一把,送到江南来再辟新天。而自己则就仍然不出头,缩在一旁经营自己的势力。但想要朝廷继续无视闽地,这谈何容易啊。

    郑家手中的银子就是祸害。

    “岂不闻怀璧其罪的道理”

    而那个时候,郑芝龙和他手下兵马的威名可就是一个保障了。

    “大兄拿鞑子的人头唰的声望愈高,我郑家儿郎的战力越显得厉害,届时我郑家愈是能高枕无忧。”

    “甚至再长远点说,这对日后举事也大有助益啊。”

    郑芝龙道:“这又从何说起”他举事可不会是放在近期。郑鸿逵能看那么长远

    “刀子能镇得住北人,又岂震不住南人”

    郑芝龙可是要改革制度的。

    清丈田亩那都是小意思,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也都是小意思。还有加商税、盐税等。这可是动了东林党的命根子,是只凭刀子就能震住的吗?那必须杀啊。

    郑鸿逵看着郑芝龙不以为然的神态说到,“大哥你是身在局中啊,太小瞧了鞑子的人头了。那可比咱们汉儿的人头精贵多了。”鞑子的人头都能砍的下来,你们官绅的人头且比鞑子还要了得吗?

    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在改朝换代的时候,凶名也是一种名啊。

    “小弟观大哥之思路,颇有见德川家康之感。然德川家康虽有乌龟之称,麾下却也有所谓的四天王十六神将。一生亦征战良多。”德川家康虽然是个老阴龟,但他可不是缩在老巢里一仗都不打的。

    在郑鸿逵眼中,他大哥要塑造一个全新的郑家王朝,要革除朱家王朝的不少破烂规矩,那郑芝龙的名头当然要越大越好,威严越深越好。

    “大兄未雨绸缪,行事持重,并非是要短期内就揭竿而起。如此,就有的是时间来经营声明。焉不知届时也能众望所归”

    “何况那当今天子素刻薄寡恩,非明君英主。一如大兄所言,天子果真难保京城,其到了金陵就能得好么?”

    “大兄欲在朝廷山穷水尽之时拉天子一把,但其后再想置身事外则未免太想当然了。”

    “然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朱家天子尽失民心人望,气数已尽,而大兄偏又威望高隆,那我郑家要夺天下岂不是事半功倍”

    总之,郑鸿逵是站在陈鼎、施富这一边的。主张郑芝龙领兵北上拿鞑子唰拨声望。

    郑芝龙长吁了一口气。

    把心中对洪承畴的厌恶感给押下去,想点正大光明的,比如说松山城内的万多官兵,那都是他不能视而不见的,是不是?

    还是先前的道理,往日没机会伸手的时候,那也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坐视不管了。但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而且似是很有必要,那就不能再推脱了。

    这眼看就是崇祯十五年了。崇祯皇帝在燕京城内的龙椅宝座会越来越烫屁股了,这个时候他跳出来显露一下自己的肌肉也是可以的。

    至少内部是没威胁的。

    他穿越的时间越久,对明末的认知越深,就对眼下的局势有越深刻的认知。

    明廷对地方的控制早就失去了。崇祯帝很豪爽的把九千岁的脑袋给砍掉了,然后却又与无能的东林党翻脸,他对江南膏腴之地的掌控力就每况愈下了。

    到了现在,松锦大败之后,如郑芝龙这般的实力派,只要不打出造反的旗号,那是可以活的相对肆意一些的。

    看明廷对松锦大战的处置,南逃的六总兵,被打入大牢的只有势力损失最重,也是罪魁祸首的王朴。余下几人,唐通、马科、白广恩、李辅明和吴三桂都只是贬秩,充为事官。

    实则是毛的损失都没有。

    而吴三桂更因为自身实力的缘故和在关宁军中的影响而被加了提督关外兵马职衔。是不是很可笑?

    打了大败仗后反而高升了。

    当然,现在的王朴也还没被砍头,只是被打入了大牢。何时能够砍头,还有待商榷。郑芝龙听到吴三桂不仅没受罚,还被加了提督职衔后,心中就好一阵儿的笑。

    亏得他当初还想着在闽地默默种田三年,那真是高看了如今的大明朝了,也太低看了“自己”了。

    但他那时候也没能想的太深,直到现在,他真的是要调整自己的思路了。现在他扬一扬声名也没甚大不了的。只要不造反,也没必要像往日那般狗在闽地,当富家翁,做守家犬!

    拿定主意了的郑芝龙,动作是雷厉风行的。

    既然要年后行船北上,他这时候也就着手组建队伍了。风向的缘故,加之战斗区域在近海,他手中的几艘盖伦船是全不能带的,只能用配着硬帆和吃水浅的乌尾船和鸟船。

    当然还要配几艘老闸船,这是运输船队。再有是几艘蜈蚣船,这就是巡逻队,也是于近海江河水战的利器。

    蜈蚣船就是葡萄牙战船,别看有一个很中国的名字,但这并不能改变它是葡萄牙战船的事实。只是因其船舶属于轻快型帆船,船体狭长,两舷有槽极多,俯视形如蜈蚣,故被叫做“蜈蚣船”。

    这种船只能配小炮,但速度快,非常快。底尖面阔,两傍列楫数十,其行如飞,而无倾覆之患。除狂风怒号外,有无顺逆风向皆可行矣。而若是能顺流鼓拽,一日何尝不数百里哉。

    郑芝龙手下也有如此的战船,都被布置在安平港口和厦门,属于近海战船,往日里根本不被他重视。

    而此次北上关外,郑芝龙却觉得自己很需要一支随时监视鞑虏岸上举措的警哨。而且他还准备着带船队沿辽河、大小凌河逆流而上。那难道自然用得着蜈蚣船。

    一艘艘的船只汇聚到安平城,家大业大的郑芝龙麾下有足够多的各类船只供他挑选。五十艘鸟船和乌尾船所组成的主力船队,外加十艘老闸船,十艘蜈蚣船。腊月之前便已经悉数聚集。

    同时,一支人数只有千五百人的队伍也被海船运抵到了安平。他们就是半年来从多批抵台的难民流民中选出的壮勇者。

    郑芝龙拿出了这段时间里兵器局打造的铠甲,当然不可能是板甲,时间太短了,少数技术高超的大匠固然能用精铁打造出板甲,但对于士兵,全身板甲就也太过奢侈了。

    反倒是札甲,技术成熟,有了风力/水力催动的锻锤,铁片打制不仅质地强出许多,更简单快捷许多,整体上将盔甲的造价大大拉低。

    郑芝龙为这一千五百人准备了坚厚的铁盔、铁铠及两臂、裙围、铁鞋等项,可利箭穿而不入。又制铁面,只露眼耳口鼻。

    如果有第二个‘见多识广’的穿越者在,他一定会叫出‘铁人军’三字来。

    没错,郑芝龙依照的就是历史上郑成功的铁人军编整的眼下队伍。就连基本的编队都照抄了来,其兵三人一伍,一兵执团牌蔽两人、一兵斫马、一兵砍人!

    伍之上为棚,每棚甲兵十人,从兵十人;棚之上为排,下属五棚;排之上为队,一样下属五队。

    也就是一棚甲兵十人,一排甲兵五十人,一队甲兵二百五十人。

    而队之上的营,则下属五队,甲兵一千二百五十人。另余二百五十人为预备队!

    名号——铁人营。为郑芝龙黑番兵和挺身队【日本武士】之外的又一支陆地亲卫力量!

第二十一章 一手拿书,一手拎棍

    相对于北方,安平的冬季并不寒冷,虽然眼下是个太湖都要结冰,闽粤都要飘雪的小冰河时代,但泉州的冬日,白日里多还能保持零上的气温。

    有时候,正当午的时候阳光更会有些小毒!晒在身上热乎乎的。

    可即便如此,冷凉的海风中,铁人军的将士披上数十斤的厚重甲衣,全副武装的在校场上一动不动,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对于松懈已久的安平水陆军言也不可谓不震撼!

    早前郑芝龙练兵,人数只有百人,三月告结时更只剩下了六十人。可现在却是有一千五百人!

    一千五百人全副盔甲的站在校场一动不动,这给人的压力显然不是先前的那点人可比的。而且之前的那些人是安平城内的熟人,而眼下的一千五百人却都是取自南迁的登莱难民。

    平常人见面,恐怕连对话都不通。

    郑芝龙看着校场内直立不动的铁人军,满意的点着头。过往的几月时间里,他每月抽出数日前往大员北部探看一遭,对于现在的铁人军可甚是有感情。

    就像他使人在安平城新立的童子军营,择选十岁以下少儿入伍。其中优异者,还会发入军中的中高级军官身边,做那侍从官。就像大航海时候英国的少年见习军官一样。

    这些少年见惯了阵仗,也熟悉了军旅,等到成年(十六)之后,必然都是一合格的军官。

    “昔日戚少保扫平倭寇北调蓟镇总兵。那蓟门之军虽为明廷九边劲旅,骄纵自傲,瞧不上南军,然外强实虚。七营之军不习戎事,军纪不整,武备松弛。一如我军今日之势也。

    戚少保调三千浙兵北上以为样兵,军至,恰逢天降大雨,戚家军列阵于郊外,朝至日暮,直立不动。边军大骇,无不敬服,自是始知军令。”

    郑芝龙建立的所谓的‘铁人军’,实则就是重甲步兵。这个时代的西方战场,盔甲已经退出了军事武备的主流,可是在东方,大明腐败的吏治拖垮了整个军工系统,也让枪炮完全让出了军事中的主流地位。

    想那明军的鸳鸯战袄,那明显就从防范刀枪箭矢,转为防备火器了。但明军的火器发展了几百年后,如今却变的不是一般的烂。

    要对付满清,郑芝龙手中没有一支靠得住的肉搏兵,那可不行!心里也没底。

    而如何整治出一支抗衡满清鞑虏的肉搏兵呢?

    历史上的郑成功就给出了答案——组建一支精锐的重甲步兵。

    选军中壮勇者,厚遇养之,再加刻苦训练,可不就能拿出来一战了么?所以才有了镇江大捷,管效忠所部的数千满八旗精锐及一万绿营汉兵被杀的抱头鼠窜。

    那虽然不全是铁人军的功劳,但铁人军作为郑军的一线主战部队,战功是抹消不掉的。

    而在郑芝龙眼中,那一战实际上就是重甲步兵与披甲骑兵的碰撞,两者对战,只要步军立得住阵脚,骑兵就断无破阵的可能。看那浑河一战里的白杆兵,所谓的八旗劲旅连装备简陋的白杆兵都冲不破,那想冲破铁人军,就更不可能了。

    郑芝龙绝不会只满足于一千五百铁甲兵的,如果有对北洋军有了解的穿越者在,从铁人军棚排队营的分级建制上就已经能看懂,郑芝龙这是照抄了北洋军的建制。

    而那营之上还有标,标之上还有协,然后就是镇了。

    可以说,郑芝龙这是抛开了明廷的那一套军制,另起了一套班子。

    对此,安平城上上下下无人惊诧,盖因为这在明军之中太正常了。现在大明朝的情况就是,几支组织严密的部队,如关宁军、秦军、宣大劲旅、郑家水师等等,那都是依照各自的主帅自己的想法编制的。

    可现在的郑氏集团的建制却还是混乱,水师、陆师,那具体的数量和建制,郑芝龙都穿越半年多了,至今都还没有一个结果。

    他已经让手下人做了。

    军商分离。

    从手下十几二十万人中‘提炼’出一支精锐部队,无论是水军还是陆军。

    而事实上那就是在分蛋糕,你的多了我的就少了,光是这个过程就纠缠到了入冬才商定来。八旗鞑虏是一家大的股份制公司,郑氏集团实则就是一个小的股份制公司。

    军商分离的事情已在郑军中铺展了开来,只是进度一直不大。命令好下,事情难做啊。

    其中的陆军还好说,后者在郑氏集团内部的地位就是小娘养的。也就是安平城内的那支队伍还有些地位。其他的,那就都是一声令下便可以全转职水兵的货色。

    但是水军就有些难了。

    当海盗起家的郑氏集团内,太多的人与水军有着无法分割的联系了。大海对他们也意味着太多太大的利益了。但也不能否认,很多人已在陆地置买了田地,建起了庄园,完全有资本当富家翁,做大老爷了。

    现在军商分离,很多人一边舍弃不了从军的利益,一边又担忧枪炮无眼。谁都知道,等到年后,郑龙头就要带领队伍北上了。跟关外的八旗鞑子干仗,跟关外凶残的鞑虏作战,谁敢说自己就死不了?

    那是难舍难分,受尽煎熬。

    郑芝龙也没有过于苛刻,直接将时间放到了年底,给足了他们思考掰扯的时间。现在,已经只剩下一个月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早前的郑芝龙可不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他的哪一艘货船里不夹带着别家的货啊?

    一趟海贸下来,大头自然他拿,燃从船头到水手,那也都有分润的。就像给朝廷运粮食的漕船一样。

    他还是龙头老大呢,对手下人都是如此,那其他将领手下就更是如此了。这样的一支队伍,关键时刻能打硬仗才有鬼呢。

    所以啊,这个割舍是必须要有的。

    郑鸿逵眼睛里看着铁人军满满的都是欣慰,眼前的这支军队在郑芝龙口中虽还是个样子货,银样镴枪头,只能摆个阵仗,距离真正临危而不惧的沙场精兵还差的远呢。可如此已经让他高兴非常了。

    因为,这样的‘镴枪头’都也能在校场上一站两个时辰,这又岂会是真的镴枪头?

    这是精兵坯子啊。不,这都已经是精兵了。

    只要历经过一两次阵仗,见过血,谁敢说如此军兵练不出来?

    “戚少保,果然是戚少保。”他可是知道大员的新建陆军的,那就是参照着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来操演的。

    郑芝龙当初亲自从安平守军中挑选了百名精锐,结果只有六十人坚持到了最后。这些人就是新军的种子,甭管好坏,那都是他一手拿书,一手拎棍,亲自操练出的。练了足足三个月后才把他们放去了大员,新军编练时,他人更是每月里必然前往大员走一趟。

    对大员的陆师,所花费的心血是人所共见。

    如此,从其中挑选出的壮勇,岂是往日里的郑家陆师所能比的?

    而再看看安平城内的守军,一个个目瞪口呆,早被镇住了。而有一支如此这样的军队镇在头顶,再来整顿他们,想必也会事半功倍!

    真的没有白费了郑芝龙费在登莱的一片心啊!

    郑芝龙现在也是有些自得,当初他觉得只靠着军规军纪,很难让郑氏集团发生根本性的转变的。

    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出身海盗的郑氏集团,从根子上就与纪律是背道而驰的。

    所以,就像他扎底儿要在海外创建根基一样,郑芝龙也决定新建一支新式陆军。

    要夺取中原,要实现他更大的野望,他需要的可不是一支原版郑氏陆师的加强版,而是一支新军,真正的新军。

    虽然对练兵一窍不通,可他上过体育课不是?也挨过军训不是?照葫芦画瓢么。再参详参详戚继光的大作,再结合他脑子里的‘经验’,先练出一队教官来。

    那段时间,郑鸿逵说他是一手拿书,一手拎棍,那可真没有形容错。而事实证明那些种子也真没叫他失望。眼前的千五百人,便都是样子货,那也不得了了。基础扎牢了么!

第二十二章 八闽健儿

    郑森看着远去的船队,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真的很庆幸,这芝罘岛是处天然良港,港阔水深,浪小流缓,不淤不冻。而不像津门,进入到十一月运河水道就彻底封冻,而到了腊月,海港都已经冰封数十里。

    而如果芝罘岛的海面也如津门那样冰封数十里,内里的难民运不出去,外头的粮食走海路也进不来,那他可就有压力了。

    郑芝鹏人并不在岛上,在郑森回归之后,他就去了登州,现在更已经到了济南。

    去干什么去了,那是不问就知道的。看近时间里从齐鲁赶来的难民流民就知道、

    郑森也乐得如此。

    历经了松锦一战的洗礼,成熟了许多的郑森,已经深深明白了被他老爹告知的那一句话:清谈误国,实干兴邦。那果然是如此啊。

    再高的高谈阔论,道德文章,也打不死一个鞑虏。

    反倒是他带着船去了一关外,不仅给松山运去了弥足珍贵的粮食,还接回了上千伤兵以及不少百姓,更在浪涛中救活了上千将士的性命。

    就是朝廷能反应及时,紧急抽调沈廷扬率船向松山运粮,那都有他的一份功劳。真的是实干兴邦啊。

    前一批船只抵到芝罘岛时捎来的郑芝龙写给他的一封信,信中就告诉郑森,崇祯帝现下既然指望着郑家人卖力,那么求一个国子监生的资格还是轻而易举的。

    如果郑森乐意,来年他就能去金陵的国子监去报道。

    这消息若是放在一年前,他肯定是欣喜若狂。可是现在,与郑森眼中已经丧失了那最大的吸引力。

    一批批的难民被运离,芝罘岛上的人口数量却不见下降,因为一船船老人离开了,一波波的新人就又到来了。

    芝罘岛上的人口不变,变得只有岛上的建筑。那营地营寨都已经不能用旧日里的形容来表示了,而需要说是一个个村落,甚至是镇集。

    时间进入了九月之后,天气愈发寒冷,那草棚之类的建筑岂能御寒?必须要盖房,不管是木头草房,还是土坯草房,一栋接一栋的都拔地而起。远远望过去,真就如似镇集。

    加之这难民流民在入芝罘岛之初,就已经男女分营,再以保甲制驱之。在郑森回归后砍了三百多人,罚了上千人之后,岛上秩序很是森严!

    以至于,现在的芝罘岛七处营垒都仿佛不再是七个收容难民流民的中转站,而有点像是新建的七处村落镇集。

    上要迁运人口,负责整个芝罘岛的秩序,下要关心难民流民的温饱健康问题,还要督促着他们做工。就好比那一栋栋的草房。更要处理流民难民之间的争分斗殴,以及在闲暇中操练义勇……

    统带一个不大的芝罘岛,给郑森带来的困难和好处是半点不比参与了松锦之战要少。

    在这里他可以接触到社会底层的各种阴暗面,还可以锻炼自己的统带力,这就仿佛是一个对口的实习岗位,磨砺着他的政治和军事能力。

    当郑森历经了这儿的洗礼之后,那就不能再以‘职场菜鸟’的眼光去看待他了。

    四五万人——连同登莱各寨,只说人口,都可比偏远地区的一小县了。

    有着从津门拉来的百十老兵做底子,芝罘岛的义勇可谓是有了一个质的提升。但郑森仍旧不觉满意。

    因为他的潜在敌人是关外的八旗鞑虏,所以他要的是真正的精兵。

    等到年后郑芝龙就会带着队伍北上,届时他也会率义勇跟着北上。

    待到三月后,北洋的浮冰消融,战船就能驶入辽海,复通海路。但想也知道黄台吉肯定不会大开方便之门,任由他们向松山输入粮秣的。

    到时候免不了就要有厮杀。郑森现在都已经等得有些急不可耐了!

    如此的,年节都留在了芝罘岛上的郑森,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将自己的长子给蝴蝶了。

    郑芝龙可不知道郑经是何时的生辰,根本不知道在历史上,‘儿媳妇’董酋姑就是在这年的年底怀上身孕,“长孙”郑经待到来年晚秋就已经出生了。

    但对那个私通胞弟的乳母,生下儿子,给有病在身的郑成功带来最后一击的‘孙子’,郑芝龙别说不知道,他就是知道了,也是半点都不可惜的。

    前世他看《鹿鼎记》时,还挺为陈近南感到可惜——“平生不见陈近南,再称英雄也枉然”,很有逼格的么。而且人描写的也很是正面,一心反清复明,加之陈近南与主角韦公公是一派的,故而对反派的郑克塽也是严重不满。

    后来长大了,知道的多了些后,就对郑克塽这个投降派更不满意了,继而对继位不到三日就被权臣联手亲祖母废掉逼杀的郑克臧充满了同情。自然而然的也就对董酋姑这个老姑婆很不满意了。

    可是当信息时代彻底来临时,郑芝龙才知道郑克臧的出身,当然也更知道了某位已逝去的“武侠大师”的黑,人家郑克塽明明就是一个小孩子么。湾湾被施大将军收复的时候,也才十三岁!

    三藩之乱的时候,人家才垂髫之年!

    不带有色眼镜的来看待,郑克臧的身世也是极度的不光彩,甚至可以说是郑氏的污点。陈近南的原形陈永华身为郑经的心腹,却看中了郑克臧,还把女儿嫁给了他,这叫人感觉很复杂啊。

    就因为郑经对郑克臧十分之喜爱么?还是被逼无奈的呢?

    可不管怎么说,那时候的董老太能答应冯锡范等,夺郑克臧之位,逼杀之,另立郑克塽,这也算情有可原。

    郑成功在死之前,可是气的让郑泰去杀了郑经和董酋姑的。

    略过这一话题。当时间转过元宵节,晋江安平城外海,帆樯林立,舰船云集。闽省总兵官,郑芝龙郑大龙头,今日里就要率军北上了。

    闽省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等一系列大员全都到场。

    “中原板荡,国事多艰,总戎常年征战海战,为我闽省海上长城,功勋卓著,人所共知。此番率我八闽健儿北上入卫,还望总戎能再显身手,扬名于北洋,建功立业。扶国续祚,也好青史留名。

    肯堂恨不能与郑公同往。”

    闽省巡抚张肯堂,这又是一个前世的郑芝龙根本没听说过名字,可现在却是叫人不能无视的人。

    “郑公请满饮此杯!”

    郑芝龙庄重的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盏往地上一砸,双手一抱拳,冲着在场的闽省一干大人物,立下flag道:“诸公尽请放心。此番北上,郑某定不会与我八闽父老丢人。不叫那关外建虏,擦亮眼睛,识得我八闽健儿的英雄豪杰,誓不回还!”

    郑芝龙在安平城内“练出”一支精锐的消息,这段时间里在闽省官场早就不是秘密。现在听他言论,纷纷以为然。

    “待郑公载誉而还,肯堂再与郑公一醉方休。”

    郑芝龙深深的看了张肯堂一样,适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他从张肯堂眼中竟然看到了一抹尊重!这可直叫他觉得自己眼花了。

第二十三章 义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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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位于芝罘岛西侧的义勇营营地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唢呐声,接着就是一连串尖锐的军哨与急骤的脚步声。

    大约一千出头的义勇穿着暖和的棉衣,头上套着后世人都熟悉的**帽,提着刀枪,纷纷从一间间宿舍中急奔出来,然后在一场并不大的小雪中迅速站队。整队过程里,除去脚步声和轻微的刀枪碰撞声外,再没有一个士兵发出声,一个个笔挺地背枪站立,任由海风吹刮着细雪打在自己的脸上。

    已经做上了队官的张奎,昂首挺胸的站在全队队列的最排头。

    在郑森回归之后,他的地位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跟随郑森一同回到芝罘岛的百十个伤兵,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强大的竞争对手。

    只是郑森念他过往的功劳,在依照郑芝龙给出的新军建制整顿部队时候,仍旧没有亏待他。

    现在,整个芝罘岛也不过两千名壮勇,分为了八个队,以作训高下五三两分,日后会组成了一个战斗营和一个预备役。前者是要跟着郑森北上的,后者则是在前者离开后镇压整个芝罘岛的。

    张奎的身边是西营内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已经痊愈的王大雷,出身蓟镇的他,万没有想到人到中年还能时来运转。

    当初他在津门被扔在黑乎乎的屋子里无人搭理的时候,还直以为人要死了呢。走投无路下跟着同伙投奔了郑大公子。却不想立刻时来运转,在芝罘岛的日子比蓟镇过的都舒坦,无论吃的、喝的、住的,乃至是饷银,都胜过蓟镇不要太多。

    更重要的是,凭着他一身过人的武艺,还有战场上摸爬滚打上十年的经验,他竟然做到了队官。手下带着二百五十名弟兄。

    那每一个人的待遇较之官老爷们的家丁都要来的更高,除了武备。

    而放在明军里,手下能养着二百五十名家丁的人,就是有着家族底子做支撑的游击、参将们也不过如此了。

    当然,郑大公子的操练也远比蓟镇时候来的强。

    那已经不是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操了。而是每日一操,天天操练汇演,风雪无阻!

    侧目看着自己的队伍,视线的远方,几个一样穿戴的人正大步过来,正中间一位正是郑森郑大公子。

    而在他视线根本达不到的地方,曾樱、沈廷扬两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四队壮勇。

    从军号响起,到上千壮勇悉数聚集,时间之短,队伍之整齐,壮勇之精气,二人为之震动。

    “好壮士,好壮士,本抚标兵亦不能比!”曾樱脸上全是笑容。

    沈廷扬也拍手赞道:“令行禁止,精神焕发,果然是精兵。”

    赞罢,又向曾樱说道:“下官闻郑家公子自津门转回后,便一心秣兵历马,欲来年与其父协力北上,立志雪恨。还以为是笑谈。如今一见惊为天人也。靠着手中带回的数十人伤兵,便数月间练出一支劲旅,天纵奇才,天纵奇才!”

    郑芝龙受命北上的消息早就传到了登莱,不然,芝罘岛这地方忽的多出一支强兵来,你看曾樱是否还能坐得住?

    郑家在闽地拥兵无数是一回事,在距离京津咫尺之遥的登莱拥有一支精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郑森自然知道自己现在正被曾樱、沈廷扬注视,却也有意向二人展露本领,口令声嘹亮: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

    整个队伍围着大校场先跑上五圈热热身。这是芝罘岛的一景,也是新军要求最严格的一项。

    体力、耐力,一定要练出来。

    然后才是今日下午的操练,训练军姿、操演队列、练兵演武……,脚步声、喊杀声、口令声,乃至是喝骂声充斥了整个操场,就是寒风里卷着雪点,也被校场上的热度会融化了。

    “预备!”操场的一角,张奎高声叫喊着。手下两个排的鸟枪手都以右侧位六十五度角挺鸟铳立正。

    七八斤重的鲁密铳握在鸟枪手手中如是无物一样,他们吃得好穿得暖,将养锻炼了几个月,若是还拿不稳一杆七八斤重的鲁密铳,就是笑话了。

    登莱的这支义勇,郑芝龙并没有给他们全配置斑鸠脚铳,而只有三分之一,余下的尽是鲁密铳。

    相比较大口径的斑鸠脚铳,鲁密铳的口径要小很多,杀伤力自然就有不足了。若再配上粗制低劣的药粉,再可能因为担心炸膛而有意的放少了药粉量,以及直径并不与枪管膛壁多么吻合的弹丸,打出去那都可能打不穿鞑虏的甲衣。

    简直就跟笑话一样。

    但如果是颗粒化的药粉,定量装药,配上合格的弹丸,那鲁密铳的杀伤力又是如何呢?

    它的前身可是奥斯曼人送到大明的贡品啊,奥斯曼人的敌人是欧洲人,如果鲁密铳对铁皮怪真的无能为力的话,它还能在奥斯曼军队中大行其道吗?欧洲的骑士板甲可比满清的棉甲强多了。

    现在鲁密铳配上定装弹药和特质的刺刀,套筒刺刀,卡榫式的虽然更好用,但那要用到弹簧。高质量高品质的弹簧,据说当年的中正式步骑枪且需要从比利时进口不少刺刀。

    所以,卡榫式刺刀距离现在的郑军而言还太遥远了。

    四尺五寸的鲁密铳,在增添了一尺多长的刺刀之后,长度接近六尺,比不上长枪,却也不短了。

    所以,义勇中的鸟枪兵是不需要另配腰刀的。

    “注意,脚跟用劲,重心快速前移,用力蹬脚,跨步发动腿力、腰力、臂力,右手抬枪托于右胸侧下方两寸,左臂外旋转快速前伸,突刺!”

    “杀!”六十人的声音汇聚成一声,六十把寒光闪闪的刺刀猛地刺出,声势确实骇人。

    曾樱、沈廷扬都不是庸才,很快就注意到了刺刀的存在。

    “这是何物?”

    “刃器置于铳口是否会阻碍射击?”

    曾樱接连问道。

    他与沈廷扬身边自然有人跟随,郑芝鹏可以说是寸步不离的。闻声回道:“好叫中丞知晓,此物乃我家大兄所创,名叫套筒刺刀。可装于鸟铳之上,较腰刀更胜一筹,并不会阻碍鸟铳射击。”

    芝罘岛义勇当中,五分之三为鸟枪兵,除去两个队持的是鲁密铳外,还有一个队使的是斑鸠脚铳。

    后者沉重,开枪射击时候尤要用叉棍做架,可是不能上刺刀的。但斑鸠脚铳威力巨大,寻常的盾车亦不能防范。

    “妙策,妙策。郑军此举大妙也。”

    沈廷扬大声赞道,有了这东西后,鸟枪和烧火棍就再也联系不到一块了。

    “确实大妙。”曾樱是喜形于色。

    他虽然没统兵作战过,可对战场上鸟枪兵的表现却多有耳闻,每每一旦被敌人引诱,就会抢先发枪。这固然是训练不及时的缘故,但曾樱看来,也未尝没有是鸟枪兵们在害怕的缘故,因为他们的心中是没底儿的。鸟铳击射后还需要时间来重新装弹,不然,在敌人逼近之后,鸟铳真就不如一根烧火棍了。

    如是,将冷兵器与鸟铳相结合来的举措,在大明二百多年历史中也不是没有人没去做过。赵士桢当初仿制鲁密铳的时候就进行过大胆的尝试,……床尾有钢刀,若敌人逼近,即可作斩马刀用。

    但如此法子并不实用。到如今早就不复存在了。

    而现在郑军此举,那可谓是一举而两得也。

    正月末的登莱依旧是冬季的气候,滴水成冰,哈气成霜。大小河道冰封依旧,毕竟这是苏太运河都能冰冻三尺的季节。可校场内的一支支义勇们却练的热火朝天。

    吃得好穿得暖,拿高饷,还有高额抚恤,他们没理由不卖命。

    “两臂向敌用力推枪。用左手掌握方向。同时要以右脚掌的蹬力,腰部的推力,让身子向前突……”

    无论是郑氏集团还是芝罘岛内的那些老兵,有的是用枪的好手。拿着上好刺刀的鲁密铳,不多就功夫就总结出了一套刺杀训练来。

    鸟铳上刺刀,那就只有一个刺,比大枪的花样少多了。

    “左小腿带动大腿向前踢出一大步,踢的时候,脚底距离地面不要超过二拳,别抬得高,高了没办法再迅速变力。刺中敌人的时候,左脚着地的同时右脚自然地向前滑动……”

    “自然,要自然。把整个过程都刻进自己的骨子里。你要是故意的去做这个动作。本身就拉慢了你的速度。”

    “快、狠、准。两臂的推力、腰部的推力和右脚的蹬力,合而为一,狠狠刺向敌人……”

    张奎一边说着,一边走进队列中,检查义勇们的脚位、腿形、刺杀后枪声的角度,一一纠正到满意后才行出队列。

    目光顺势向左前方飘了一眼,与王大雷同时看过来的眼神不期而遇。

    仿佛是一阵刀光剑影出现在二者的眼中。两个都想成为一营第一的队官,岂能和和气气?

第二十四章 说好话不花钱

    视线从芝罘岛挪开,作为郑氏集团的一丝儿力量,在如今这个时局里,国家的最高层人物的眼睛中,还真就没有那一支精兵,没有郑森这么个人。

    他们就是要看,看的也是郑芝龙,看的也是海上无敌的郑氏集团。

    让郑芝龙带领闽地的船队北上,这可是京城的一无奈之举。郑芝龙集团浓郁的私人武装性质,是任何人都不能视而不见的。

    但为了战事考虑,调动郑芝龙水师,还真的是很有必要的。甚至说,想要解松锦之围,那就必须靠郑芝龙。不管郑芝龙心中又是如何打算的。

    甚至还不乏有些‘良心’尚存的大臣们在担忧他部能不能顺利北上。

    虽然中国的南北海运早在蒙元时候就已经成熟,忽必烈迁都燕京,定名大都。短短时间里大都的人口就由十几万暴涨至80万,填饱肚子成为了蒙元最迫切也最难解决的问题。因为元初每年的粮赋收入一千二三百万石,有1000万石是来自江南。

    如何把巨量的粮赋安全快速的运到北京?这一度成为了蒙元能否真正统治中原的焦点。

    蒙元的海运就是在如此巨大的迫切需求之下,成为了一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巨大的压力产生出了巨大的动力,短短的时间里蒙元就用一艘艘船和一条条性命趟出了一条航线来。

    自吴淞刘家港入海,经海门黄连沙头,抵西海州,历胶州,一个多月后到达成山头(今齐鲁荣成),水程共计一万三千里。然后,再由成山头沿内海西进,最终在海津镇靠泊。

    这条路就是现在的沙船帮海运漕粮的线路。

    路线完全沿着海岸线走,所以浅滩比较多,行船很危险,而且在运粮的船行驶的过程中,不仅是逆风行动而且是逆水行舟,速度缓慢。

    这还是因为沈廷扬手下尽是平底沙船的缘故,换做郑芝龙现今所带的船队,情况只会更糟糕。

    故而,郑芝龙此番北上,船队在抵到舟山之后,便会改变方向,直入大洋,去找黑潮,也就是后世的日本暖流。

    后者虽主流会飘去日本群岛东侧,却还有两支分流,一支窜入渤海海峡,一支去到日本西侧。

    郑芝龙往日里的买卖虽不涉及北洋,但却不意味着他对北洋就半点不了解的。

    队伍顺着黑潮,二月中旬就抵到了芝罘岛。但津门还在封冻中,辽海更是冰天雪地。郑芝龙军想要进军松山,至少要再等一个月!

    “父亲!”郑森端着药碗,担心的看着郑芝龙。

    谁都没想到,提兵北上的郑芝龙刚在芝罘岛下船,当晚就病倒了。但万幸不是高烧,只是偶感风寒,鼻涕横流罢了。

    但即便如此,郑芝龙病了这一场也让登莱的士绅看了个大笑话。况且整个郑军中被冻着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因为之前在海上,那气候断没有眼下寒冷的。

    黑潮所过之处,远离海岸线,海水深,蓄热自然就大,气温自然要比岸上来的高。

    从高温来到低温,郑芝龙并没有让手下人去装模作样,这是最真实的反应。

    如是,南人不耐北地冰寒,俨然就成为了一个无可动摇的事实。

    燕京城,明皇宫内。

    崇祯帝看着登莱巡抚曾樱紧急送到的奏折,无声的笑了笑。“朕素来听闻南人不耐北寒,却不想这郑芝龙的队伍是如此不堪。”

    心中一开怀,直接把戚继光当年带去蓟镇的三千浙兵给忘在脑后了。

    “陈卿多虑了。”

    陈新甲心里头暗自恼火,但也不得不对崇祯帝说起了奉承话。时间还长着呢,他位在中枢,为皇帝的近臣心腹,还有的是时间慢慢筹划。

    崇祯帝心情大畅,心中也是去了个大疙瘩,陈新甲屡次攻击蒋德璟、洪承畴与郑芝龙结为乡党,隐隐在说郑芝龙提兵北上,不可不提防,可不是半点都没有作用的。

    郑芝龙是海寇出身,近些年来虽履历功勋,表现很是驯服,却也不可不防。这点上只看崇祯帝将曹变蛟做了蓟镇总兵,而不是再去关外,就可知道一二。

    不过再大的高兴也只是短暂的,关外松山、锦州依旧被围,中原李自成农民军势大,还有那张献忠。内忧外困的局势,繁重的朝政,让崇祯皇帝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解开松锦之围,能保持锦宁防线最好,再不济也要救出洪承畴、祖大寿,或者是救出洪承畴来。这远在登莱的郑家水师,可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吴三桂、马科、白广恩等将逃入宁远之后,很快就一分为二,吴三桂、李辅明、唐通军仍留守宁远。马科、白广恩则引军退入山海关。

    崇祯帝并没放弃救援松锦的念头,老早就下令让他们整顿兵马,陈新甲更是提议:请斩王朴,勒令马科等被立下军令状,再失战机立斩不赦。

    先以顺天巡抚杨绳武总督辽东宁远诸军,出关救松锦。然不及三月,杨绳武便一命呜呼。

    首辅周延儒力荐自己学生,时任兵部右侍郎的范志完总督蓟州、永平、山海、通州、天津诸镇军务。崇祯帝许之,加范志完右佥都御史职。

    崇祯帝收到登莱奏折不久,一封急信也抵到了山海关内的范志完之手。

    后者看了付之一笑,调郑家水师北上,在范志完眼中并无大的作用。洪承畴败于松山,解开锦州之围的可能性已经丧失了。

    如今保住宁远方是最上。

    如是由他做主,他会现在宁远城外筑上几座小城,然后再起水军修筑觉华岛,以城掎角之势。

    那锦州城已经没有希望了,把松山的洪承畴救回,再将杏山的兵马粮饷撤回,如此就已是上上。

    总督诸路兵马的是他,但真正当家做主的却是崇祯皇帝。

    “杀,杀——”

    芝罘岛内侧一片临海的空地,在随后的时间里就成为了郑军操练的校场。

    无论是随船北上的郑军,还是已经更换了军装兵甲的芝罘岛义勇,此刻士气都极是高涨。

    因为郑芝龙早就宣讲过,此番与鞑虏一战,一应奖赏半点无虚。

    一颗建虏首级五十两,一颗蒙鞑首级四十两,一颗二鞑子首级三十两,一颗包衣首级二十两。

    如此高的赏银,就是那些郑军的老兵也都不能无视。

    为此,郑芝龙还给水军战船、鸟枪手、炮手等各做出了规定,大家分蛋糕么,不能全部的好处都便宜了登陆的军兵不是?计算军功时候可不是一切唯首级记功的。

    准备干出一番事业的郑芝龙,很简单的选择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套路。他手里有的是银子,而且就现在的情况,对比思想上的宣讲和激励,还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更能打动人心。

    他与大明朝廷可不一样,崇祯帝的国库里空荡的可以跑马,而郑芝龙却是众所周知的大财主大富翁,手中有的是花不完的银子。说出的这番话自然赢得了全军上下的信任。

    被白花花的银子激励的眼睛都红了的郑军,现在做梦都想砍鞑子人头。

    但北洋上的浮冰让船队在登莱老老实实的直停歇了一个月,方才再度扬帆起航。这一个月中,崇祯帝下了三道圣旨给郑芝龙。

    然,钱没给一两,粮没给一粒儿,三道圣旨上的好话一套一套的,大道理一堆一堆的,可扯的却尽是虚的。

    山穷水尽的崇祯帝只能用这点花活来激励郑军了,反正说好话不花钱。

    “……”郑芝龙心里虽然理解崇祯帝的不要脸,却也真挺无语的。

第二十五章 世之大义(求收藏)

    近乎一个月的时间过去,郑芝龙一没有跟登莱地方官员、士绅亲密往来,没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在登莱乱转悠;二没有差人去京师打点内外,好给自己疏通关节。而就跟画地为笼了一样,除去了一趟登州外,人就待在了芝罘岛上。

    他才懒得跟那些士绅虚与委蛇呢,完全没必要。

    横竖他的‘狼子野心’暴露出来的时候,这些人就都是他的敌人了。

    郑芝龙的这些举措,曾樱看在眼里,崇祯帝也看在眼里。

    “……”半响无语,崇祯手握着登莱快马送到的奏章。

    却也彻底放下了对郑芝龙的戒心。

    因为在如今这个时代背景下,凡真的有心于天下的主儿,岂能对士绅官员视而不见呢?不看连那左良玉都跟东林党戚戚我我,始终纠缠不清么?

    曾樱也好,崇祯帝也好,谁都不会把郑芝龙当做屁也不懂的二愣子。那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人是忠臣,根本无心逐鹿。

    郑芝龙根本不知道自己懒得跟登莱士绅虚假客套的作为,竟然被人如此解读了。只能说,那可真是一个美好的误会。

    待过了三月十二,北海冰融,芝罘岛的郑家船队立刻起航,合着沈廷扬部,一片片白帆入海,那是撇开了津门,如利剑一样划开渤海,直向着山海关奔去了。

    边赶路郑芝龙还边嘀咕着,这松锦大战的局势真是被郑森给搅的一塌糊涂啊。

    因为他记得,正史里的松锦之战,那洪承畴在二月底就城破被俘了。

    因为城内的粮食用尽,外面清军围困重重,根本无有大军前来解救的可能。如是就有那不坚定分子做了二五仔,将整个松山城给卖了去。

    除了他自家,那松山城内的一干文武官员,就洪承畴和一个祖大乐没死,余下的甚曹变蛟啊、王廷臣啊、邱民仰啊,连同数千忠贞官兵,被黄台吉尽数处死。

    郑芝龙崩看已经率大军抵到了登莱,心里却一直在怀疑那洪承畴究竟能否等到自己赶到。而若是洪承畴依旧重蹈了历史上的覆辙,那对他也没啥损失。反而能放下这码事,更加轻松的上阵。

    被他看中的觉华岛可是一个不错的据点,在那里若扎下了根来,将来吴三桂即便走了历史上的老路,有这座岛屿在,那也能卡着满清的脖子,叫多尔衮难受死。

    只要花力气在岛上筑起几座棱堡来,看满清能不能冬天里袭破觉华岛?

    甚至都可以成为郑军的新军练兵场!

    但是郑芝龙在芝罘岛一直等到三月中了,关外也没传来松山告破的音讯。

    这让他心中起了点嘀咕,洪承畴这个大汉奸,这辈子还能当好人了?

    蒙元时候,海上漕运分春秋两拨起运,这真不是没道理的。顺风而上,只用了五天时间,郑芝龙就已经看到了山海关。

    “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远远的传出来,山海关岸上,邱民仰亲自来迎,马科和白广恩二人也屁颠屁颠的跟来。倒是那范志完,摆着督师的架子,稳稳的坐在山海关内不愿意移驾。

    在后世,马科和白广恩的名头都不怎响亮,很多人看了眼后就统统被归入庸将之列了。

    但在眼下这个时候,白广恩也就算了,马科却是被众人皆推的良将,以敢战著称,仅次于曹变蛟。

    “去岁松锦大战,贵公子大名传扬九边,实少年英雄。今日得见郑公,始知道何为虎父无犬子。”

    邱民仰是举人出身,能从一介举人做到现下的辽东巡抚,可不是目中无尘的腐儒能比的。他很清楚郑氏集团这支军事力量现今所代表的意义,对于关外局势,对于大明朝,都意味着什么。

    只要郑芝龙愿意,就郑氏集团的力量,轻易的就可以在海上重建江东镇。虽然如今关外的局势和鞑虏的实力,与十三年前比已大有不同了。

    可郑芝龙的实力又岂是当初的毛文龙可比?能自己养军十余年的郑氏集团,麾下大小战船数百艘多,船舶三千艘众的郑氏集团,真要一心为大明朝效力,那就太重要了。

    花花轿子人抬人,郑芝龙似是谦虚,实则是毫不客气的收下了邱民仰的夸奖。“中丞谬赞了。小儿辈还需历练。这不,走了一趟关外,见了阵仗,识得了兵戈的利害,就老成了许多。更是知道了清谈误国,实干兴邦之道理。”

    郑芝龙那八个字一出,立刻叫邱民仰深以为然。

    稍后再与马白二人互相见礼。马科、白广恩面对郑芝龙的时候可是恭恭敬敬的,恍如看到的是阁老大臣,而不是一个名义上跟他们同级别的总兵官。

    这说明这俩人都不是傻子。

    “从老奴起至今日,建虏肆虐已有二十余年。其逞爪牙之尖锐,纵战祸于神州。辽东大地尸骨百万,北直隶、齐鲁,冤魂遍野。彼率兽食人,凶狠残暴,动辄屠城,恶迹罄竹难书。

    杀我华夏贵胄,犯我神州沃土,此血海深仇,倾尽三江水亦难洗此刻骨恨。郑某虽是闽人,却有与建虏拼死一战之决心。此世之大义也。”

    范志完召开会议,商议进军松锦之策,那不管他心中是如何想的,横竖,这架子要摆出来。不然崇祯帝就不愿意了。

    郑芝龙对辽西走廊的地理一窍不通,发表了一通演讲后就保持沉默。只对了双耳朵听,对一些汛地、险隘是豪不关心,他只知道黄台吉的主力还在松锦就行了。因为在如今这个时代,海陆两军间实则是很难有配合的。

    火炮的射程太短,根本无法掩护陆上。

    范志完今天就是把嘴皮子磨薄了,说的也都是一些屁话。

    因为,那就算是贴近海岸线搞对陆支援,能排的上用场的也是沈廷扬手下那些平地沙船。沙船不怕搁浅的。郑芝龙手下的鸟船和乌尾船,吃水深,搁浅了可就是大麻烦了。

    郑芝龙心中早打定主意,是以,无论范志完说的如何天花乱坠,除了当中表个态外,就只做遵命。

    马科、白广恩也与他类似。

    这战阵之间,明军听的还是他们的指挥不是?

    范志完还敢跟着他们直进松山不成?他又不是洪承畴、孙传庭?更不是郑芝龙!

    历经了之前的惨败后,说真的,不管是他们俩也好,还是吴三桂、李辅明、唐通,对于解松锦之围,实则都不报什么希望的。

    眼下的战事,更多是做个样子。最好他们能在南线吸引住清军主力的目光,然后郑芝龙带领水师直入松山城,不管是运输粮食入松山城,还是接应洪承畴等撤回,那都是上上结果!

    至于崇祯帝所想的解松锦之围,则纯属是痴心妄想。

第二十六章 有个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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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松锦大战已经过去了半年有余,黄台吉去岁就已经回转沈阳了。最初是让留杜度、阿巴泰等围锦州,多铎、阿达礼等围松山,阿济格等围杏山。

    后再命多尔衮、罗讬、屯齐驻锦州,豪格、满达海等驻松山。

    洪承畴坐困松山半载有余,也不是没打过反击。然敌众我寡,为清军所败。万幸城中粮食且足,且守军依旧上万之众,攻不足,守有余,此刻还并没遭遇到历史上那悲催一幕。

    现在,松锦清军分做三部,重心依旧是松山。大军团团围困,想要救杏山城容易,想要救松山却难,而至于锦州,那就是难上加难。

    从范志完处离开,郑芝龙直接就回了码头。天色已经暗淡,港口的三百黑番兵、五百扛着鸟枪挎着太刀的挺身队,还跟木头一样竖立在原地。

    他并没有直接将铁人营拿出来,就连已经更换了武备的芝罘岛义勇都没露面,而只是亮出了黑番兵和日本武士。

    这些也是他早就已经为人所知的陆战主力部队。

    黑番兵穿着铁甲,日本武士也是清一色的胴丸。那种怪异的甲衣,也就小鬼子们不嫌弃吧。而作为下级武士的装备,日本胴丸本大多是由竹子、皮质制作而成。

    然郑芝龙是何许人也?中国首富。

    自然不会小家子气的用竹子、皮革去做胴丸的胸板和身甲,那都是铁质的,连同阵笠,也是铁质的。

    这些日本武士,还有那黑番兵,在大明的社会框架之中,那就相当于是他的“家丁”!

    郑芝龙作为一个水路总兵,手下能有八百打陆战的家丁,在东南地界可不就是横行无忌了?

    也符合如今时代大家对于他的认知。

    “父亲!”留守的郑森看到郑芝龙后连忙迎了上去。范志完把一群人都招揽了去,究竟商议如何了?他是很好奇的。

    郑芝龙闻声给出一不屑的嗤笑,“范志完何等人?不过是有了一个好老师罢了。岂能与洪亨九媲美?为父枯坐半响,净听了两耳朵废话。”

    “不理他们。只管传令下去,歇息一晚。明日一早起军,拔锚升帆,先入觉华岛。”

    后者才是他们真正该到的地方。

    沙船队伍里,沈廷扬接到郑芝龙传令,朗声一笑,他也不耐听范志完的废话啊。

    上了觉华岛,郑芝龙肯定会率部北上,而他也可以把粮食运到了岸上。一艘艘粮船堆积在海岸处可不保险,万一遭了狂风,一夜之间就能全打了水漂。

    沈廷扬从来不信这松锦之围是好解决的,洪承畴统带九边精兵,还落得大败而归,现在让一干残兵败将重整旗鼓,再来与建虏交锋,哪怎可能打赢呢?

    就跟之前一样,现在这一战,也注定会是一场‘持久战’!

    沈廷扬的任务很明确,那就是招揽辽民,休整觉华岛,再运送粮草到此。至于战争方面,却是无须他操心的。

    到了次日清晨,嘹亮的号角声在山海关口岸响起,一艘艘帆船拔锚起航,向着北方驶去。

    郑芝龙缩在房间里并没出去吹风,先前在登莱病了一场,让他深切体会到了中药的痛苦。身后,一个哑巴正给他按着肩膀。手劲始终,甚是舒服!

    穿越之初,为了谨慎起见,郑芝龙寻个理由将身边的几个近身仆从都换了掉,虽然明面上说是给他们一个出路,让他们去大员当管事去了。

    ——作为他的根据地,大员那儿可不止有成千上万的田亩和佃农,也不止有一波波的登莱难民流民,郑芝龙还要按照他自己的思路正式在大员编户齐民,设立州县。

    如今这些做官做吏的,那日后就是他将某些人取而代之的资本,是他清扫垃圾的本钱。

    大明的士绅虽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却不能不正视。那就是地方权力掌控在他们的手中。你可以轻易地将垃圾都清扫干净了去,却不得不面对一个彻底乱了套的地方。

    郑芝龙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一大必须就是要有足够多的官吏,属于‘他’的官吏。那么,大员之地就是一个极好的试验场。可以为郑芝龙锻炼出一个成熟的政治体制,以及一波波的成熟的政府管理人员。

    心底里装了一肚子盘算的郑芝龙,连‘后宫’的女人都不敢频繁光顾,唯恐被看出不对来了。加之要保密期间,他就让人寻了一批聋哑人来斥候。

    那当然不如先前的老人伺候的得体,可这却让他感觉到了一股轻松。

    后来在最初的紧张感消散后,感觉到聋人越来越不方便的郑芝龙,就又寻了一批不聋只哑的人。

    虽然老话说十聋九哑,但哑巴并不一定就是聋子,聋子也并不一定就是哑巴。在后天形成的聋子或者哑巴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后天声带受损、后天耳神经受损,都会造成只聋不哑或者只哑不聋的情况。

    郑芝龙要的就是后者,年纪都不大,还让人专门教他们读书写字,至于这按摩推拿就是附带的了。

    上辈子要人按摩推拿还要花钱,这辈子能接受无偿服务,舒坦啊。

    而就在郑芝龙带领船队抵到山海关的时候,那消息也已经被传到了松锦清军手中。

    黄台吉已经回沈阳小半年了,宸妃海兰珠病逝,可是叫他难受了一把。但儿女情长在国家大事面前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在松锦战场上,他留下的有济尔哈朗,有多尔衮,有他的长子豪格。清军各部实力雄厚且主次分明。面对着满城的围城战事,事实上就是黄台吉亲自在,也于大局无关紧要。

    山海关内很快就有情报送到了杏山城外的阿济格手中,然后松山城外的济尔哈朗和锦州城外的多尔衮就也都知道了。

    但没有一个放在心上的。

    南逃的明军在他们眼中就是那釜底游魂,凭靠着那些被八旗军打的崩了又崩的游兵散勇,岂能是他们的对手?

    而至于郑芝龙海上的船队,在他们眼中也是毫无价值的。

    不管是杏山、松山还是锦州,都被清军四面围堵,团团围困,如当初时候曹变蛟军撤走那样的事情,是再不可能发生。

    这般来,郑芝龙的战船又不能开上岸,那阵仗就是再浩大,又有个鸟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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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已经上传——乾隆朝的造反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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