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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汉风雄烈     五千年来谁著史txt下载     五千年来谁著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五章 何为正统

    “大宋养兵之耗,远超汉唐。然军兵却从无汉唐之威,一群朽儒只言朝廷尽丢养马之地,步难胜骑,却不知道太祖时候国有战马数十万匹,及至太宗时,坊监及诸军马仍达二十馀万匹……”

    “养马之地岂止幽燕、河套?那河东路的岚州、石州之间,山荒甚多,汾河之侧,草地亦广,其间水草最宜牧养……”

    “此言甚是。河东一路,水草甚佳,地势高寒,必宜马性。又京西唐、汝之间,荒地亦广。若朝廷振兴监牧,战马岂会短缺至此?”

    “休说北地,便是江南亦有马场。杭州近郊,昔吴越钱王牧马于钱塘门外东西马塍,其马蕃息至盛,号为马海。大宋短缺战马,实是朝廷官吏贪腐,败坏马政是也。”

    “哈哈,饶州所蓄牝牡马五百六十二,而毙者三百十有五,驹之成者二十有七。配种的种马562匹,养死了315匹,剩下的247匹种马,养出了马驹27匹,马政上下官吏通通该杀。”更别说还有什么市马全纲疫死的记载屡见不鲜。可朝廷根本就无心马政,复又奈何?“定牧不如游牧,游牧不如买马。”这学子提起那些龌龊事就恨得拍腿顿足。

    “朝廷守内虚外,荒废马政,吾等虽有一片甘心,又能如何?大宋百六十年,牧监之地多被皇亲豪右侵为庄田,今牧监之地仅有五万余顷,马政蠹蚀侵败可见一斑!”

    太学里,赵鼎的身边围着一群人正义愤填膺的声讨着什么。坐在中间的赵鼎则老神在在的看着身边的这些太学生们或慷慨陈词,或痛诉丑恶。这些日子里,他已经习惯了眼下的一幕。被一群有着相同志向的太学生们包围着,聆听他们心声的同时,也为他们提供一些理论上的见解或支持。

    恍惚中他似乎都已经变成了太学里的教授了。

    而这也正是那城外的燕王殿下所期盼的吧。

    因为如此的一幕在整个太学,甚至是整个汴梁城内,都已经蔚然成风。

    燕王使秦桧送回的策论和问计,因为是开卷考试么,学生们免不了就有相互商讨,然后商讨变成了争论,很快就把太学里的那一个个教授、博士给拖下了水,然后就是赵鼎这种避居太学的人。

    他虽然姓赵,却不是赵不试、赵子澈这种赵氏宗亲,四岁时就没了爹,但他有一个好母亲,成人后博通经史百家之书。崇宁五年,赵鼎进士及第。历官洛阳县令,为宰相吴敏赏识,提升其为开封府士曹。但他刚到汴梁,吴敏就倒台了。没了支持的赵鼎在开封府随波逐流,直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兵,直到赵桓南逃时候,面临着抉择的赵鼎选择了留下,而且早早就收拾行李住进了太学,横竖太学生流逝无数个,有大量房屋空着。

    赵构叫秦桧传进来的东西,现在已经波及了整个汴梁城,因为东京城的得失对于燕王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一次次的对耗,早就叫城内的八牛弩和石砲尽数损毁,城外的北军只是没打算进城罢了,而不是不能进城。

    在这般局势已定的情况下,谁人能对赵构的策论和问计视若罔闻呢?

    他们这些人本就是现实主义者,或是赵宋老旧政体的不满者,当强权压过了理想之后,那总是有大批的人从心的苟且起来的么。

    就像历史上的女真和蒙古,他们又何尝是文官政治?那被征服的中国之地的读书人是怎么做的呢?

    现在他们面对赵构的时候就是一样的选择。

    而且心态上比历史同期的自己可棒太多了。

    “官人,官人……”

    赵鼎的对外态度是很强硬的,历史上就是南宋的主战派支柱,故而他身边的这些太学生们,那就多是些热血青年。

    不仅是对外态度强硬,对内也有很多看不惯的。有点像后世的键盘侠,从吏治贪腐到任人唯亲,从裙带关系到具体的政策策略,比如那涉及到军事的马政。

    喷,喷,喷。甭管是不是眼高手低,一个个却都是慷慨陈词,恨不得说尽心头怒气,道尽天下的黑暗与不平。

    就在人还没有散去的时候,赵鼎的家童跑了进来,报告了一个新的消息——李若水李相公下令大开汴梁内外城墙四壁的城门,叫百姓可随意进出城门。

    赵鼎愕然失色。“百姓可以随意进出城门,那城外的北军……”

    “城中八牛弩、石砲具毁,守军根本无力阻挡燕王大军入城。李相公刘相公已经回府闭门谢客了。”

    也就是说,城内的兵马已经完全放弃抵抗了。

    赵鼎长大了嘴巴,没有想到李若水能这般豁的出去,而刘韐竟也默认了。这跟他所认知的李刘个大不相同啊。

    此刻的李若水府中。

    其二哥李若虚正一脸看傻子模样看着自己兄弟。“俺就不解了,燕王也好,官家也罢,皆赵氏子孙之争锋,甘你何事?”

    “陛下乃太上皇之嫡长子,位居东宫十数载,未有失德。燕王以敌凌兄,窃取大位,其风不正也。”

    虽然他已经下令城门大开,等于是放弃了抵抗,但李若水却拿定主意不跟赵构尿一个壶里。

    “那太宗代太祖,得位便就端正了?”唐太宗的例子就不提了,就只说赵老二和赵老大的事儿,这得位正是不正就没有掰扯的必要。

    李若虚不是读书人,或者说他没有读书的天分,然而因为自己的兄弟,他却被燕王赐予了官职。别人都以为这是赵构在拉拢李若水,却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赵构这只是顺水推舟。

    历史上的李若虚在兄弟殉国之后,被赵九妹抚恤而入仕,从一任小吏做起,十几年里走到了司农卿,这是三品官了。

    当然,赵构能记着李若虚这人,绝不是因为他当了多大的官,而是因为他在岳飞遇害之后受到连累,被秦桧党羽罗汝楫弹劾,罢官夺职,随后又因“窃议时政,不自循省,唱为浮言”,被送徽州“羁管”,死于贬所。

    李若虚在岳飞帐下数年,与岳飞交情深重,绍兴七年,岳飞因并统淮西等军大举北伐的计划被宋廷取消,愤而辞职。是王贵与李若虚一起前往庐山东林寺,敦请岳飞出山复职的。

    现在李若虚成了户部下属的河北清吏司清丈处的司员。管制很小,但职权却不小。因为所谓的河北清吏司和清丈处都是北军新设的机构。

    在赵构治下,户部的权柄可谓是大大增强,左右侍郎治下设立各路清吏司,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其内部办理政务按地区分工而设司,这就是清吏司。主官为郎中,副手是员外郎。除此之外还设立了现审处、捐纳处、监印处、内仓等机构,还有管铸钱的铸币局,掌仓储及漕务的仓场衙门等。

    那清吏司之下的机构便是处,而清丈处顾名思义就是执掌丈量田亩的机构。

    李若虚在这个档口进了清丈处做事,那简直太敏感了。

    李若水曾经语气坚决的叫自己兄长辞了这差事,李若虚才不愿意呢。“燕王还没有坐上龙椅,先就减免调整了税赋数十处,那粮米耗、头子钱、义仓税、农器税、牛革筋角税、进际税、蚕盐钱、曲引钱、市例钱……,尽数废除。废支移、废折变……”

    “你在汴梁城里坐着是什么都不知道,且去乡下百姓处看一看,他们心中是爱那正统的赵官家,还是更爱燕王殿下?”

    “莫以为天下就是读书人的,那从军的汉子,可都是市民百姓!”

第四百一十六章 赵构的期盼

    赵构根本不需要对平头百姓们免粮,他只要调整废除了一些税赋,那就是亿万农民的大救星。

    老赵家的夏秋两税,只看比例还不及田亩出产的二十之一,但粮米耗、头子钱、义仓税、农器税、牛革筋角税、进际税、蚕盐钱、曲引钱、市例钱等等,加起来却是数倍于正税。

    比如粮米耗费,县进州,州进路,路上国库,便都有加耗费。正税一石,加耗数升。另外还有义仓,收正税的1/10,都是农民要承担的税负。

    而支移呢,本来夏秋粮税应该在固定地点缴税的,就像后世的粮站,兔子是直接建造在乡镇一级的。但老赵家却经常强迫百姓把税物送到自己指定地点上交,如此称之为支移。

    嗯,你是陈州(开封南)的是吧,税赋别在陈州缴纳了,你送去洛阳吧。朝廷要跟西贼打仗!

    这可真是大大省去了官府的事儿,抹平了政府大笔大笔的运输费用,却增加了百姓的负担。

    甚至都做出了规定,一二等户(大小地主)支移300里,三四等户(自耕农)支移200里,五等户(半耕农)支移100里。

    你不愿意自己出力气耗时间的,那就痛快的缴纳里脚钱。元佑(哲宗)年间,京西路每斗脚钱高达56文,相当于元丰(神宗)年间的正税数额。数额之高,触目惊心。

    而那所谓的“折变”呢,就是老赵家按照自己的需要,把百姓应缴纳的税物,折换成政府需要之物,称为折变。

    嗯,朝廷的粮仓有点空了,你们就不要缴丝帛布匹了,全都要缴粮食。市面上一斗粮食一百文,一匹布五百文,那按理说该一匹布就是合五斗粮食。但朝廷才不给你一百文一斗粮的价呢,就五十文一斗粮,而布匹则是七百文一匹,硬是要你缴纳了两三倍的粮食。

    这就是折变。

    赵宋官府根本就不跟你按照市场平价来,压低百姓缴纳的税物价格,抬高折变目的物的价格,变相的再压榨了百姓一笔。

    这才是赵宋的目的。

    可以说,老赵家的这番税务政策是极近之剥削压榨。

    赵构只是废除调整了一些税赋项目,他一毛钱都不跟老百姓们减免,也足以叫自己成为北地无数家庭中的万家生佛。

    这都是老赵家之前种下的孽果,赵构只做出了一丁点的转变,那效果就不要太好。

    李若虚常年在老家带着,跟李若水不同,他是时常接触农人佃户的。

    “所以呢?”李若水脸皮都涨红了。

    “所以南面的那位官家注定是不成事的。燕王的军兵折损一个,河北的百姓能补上去十个。所以你要做你的清正君子且自己做去,俺也好,父亲也好,都不会拦你。但俺却还要给李家子孙后辈积福呢,你也甭拦着俺。”李若虚话说的理直气壮,叫李若水都不知道要怎么反驳。最后只能硬着脖子道:“天下事在我辈士大夫,岂是粗恶匹夫能为?”

    “呵,说的跟燕王这儿没读书人一样。这天下事的确需要读书人,可燕王这儿缺士大夫么?”李若虚满脸的冷笑。

    天底下想当官的人何其之多?赵构就是再表现的‘穷凶极恶’十倍,那也照样有人跪舔。

    看看明末清初。

    朱明何尝不是文官政治了?有了自我意志(利益)的文官集团把皇帝都恨不得架空来。但面对穷凶极恶的满清八旗的时候,不也是跪的如意么?

    李若水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了。这些日子里汴梁城内的太学生和诸多候补官们在做什么,他如何不知?

    说真的,就是他自己何尝不清楚这天下终究会是谁的?他要真的对赵桓忠心耿耿,无半分杂念,他也不会下令大门敞开了。

    但内心的操守又叫李若水真的不想尊从燕王,理念上二者也很不搭,所以,不抵抗也不配合,这就是他的选择了。

    李若虚的到来甚至还能给他减轻一些压力。

    因为外人很自然的会把李若虚的到来和李若水近来的选择联系到一起,而他短期内固然会担负上不小的骂名,但他还不到四十岁,未来还长远着呢,等到他五十、六十的时候,外人又会如何评价他呢?

    能不仕燕王,李若水便已保持了臣节。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被二哥堵得胸口闷得慌。

    ……

    酸枣门外。

    岳飞、韩世忠各引一千骑抵到了城门下。看着大门敞开的汴梁城,二人眼睛里倒是不见半点忐忑。

    都已经到了现下地步了,他们相信李若水不会不智到在城内设伏来赚他们一次。

    更别说这大门一开,城内城外已经有不少百姓出入,可没听说有伏兵。

    “这一仗打的真是……”韩世忠脸上全是‘一言难尽’。

    岳飞也觉得对南面的战争是越发的没劲了,“大王南下,定鼎江山,还能耗费十年八载不成?只要南面平定了,大军转向北边,那方是我等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现在他们是凭着震天雷在打仗,简直跟玩耍一样,但到了塞外草原或是东北,震天雷可就没办法随军而动了。

    广袤的大草原上,或是山多林密的东北之地,铁骑驰骋,想要把女真人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彻底拿下,那还要靠金戈铁马。

    韩世忠闻言脸上立刻荡漾起一股不同的风采。

    北疆,北疆,那里才是他们武人的真正用武之地啊。

    两千马军根本没在酸枣门停留,顺着大道向南,穿过旧酸枣门,也就是景龙门,铁骑是直入内城。

    他们的任务确是驻守皇城,确保皇城安全的。

    那酸枣门和景龙门的守将向他们问好示意,岳韩却没半分回应,只把东华门、西华门、拱宸门和宣德门通通拿下了,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赵构已经不入汴梁城,因为时间还没到,他的‘倒行逆施’还没有激起广大的‘愤慨’的,他怎么能进汴梁城呢。

    赵宋的士大夫集团已经有不小的年头,他不信文官政治在即将被颠覆之前,真就没有那‘仁人志士’来拨乱反正!

第四百一十七章 ‘仁人志士’

    卢龙府衙后宅,知府马扩心神不定的坐在书房,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书案上的那封书信,整个人都要苦进骨子里了。

    从五马山寨下山的他得到了燕王很高的礼遇。

    想马植所在的马家被燕王另眼相看,那就能知道这位主儿是不会把金人南下的罪过推到马植、马扩这些海上会盟的亲手经办人身上的。

    甚至马扩还因为自己对于女真打过交道的原因,而被委任做了卢龙知府。

    这卢龙府就是辽人时候的平州,下属营州、滦州等地,大致位置就是后世的山海关以南,唐山以西,与东北接壤。

    马扩也振作起精神,一门心思的做好官职,尽职尽责,不负燕王厚望。

    可谁想到南面来的一封书信却把他推到了一两难之境。

    跟着南面的官家造燕王的反,马扩不为。可把赵恭昌告发来,这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赵恭昌,燕地人也,辽世家大族,天祚帝时承认景州刺史。辽亡后避居家中,燕王军北伐燕云时候他趁机起事,后被赵构封为卢龙兵马总管。

    现在赵恭昌竟然跟南面的赵官家联系了上,欲趁着赵构主力尽在中原的档口,借机发难。这叫马扩很是不解。

    一是想不通赵恭昌怎么就跟南面有了勾搭,二是想不通他怎么就敢造燕王的反。

    那燕云之地就是丢了又如何?燕王手下的大军还在,那根基就还在。燕地丢了,人家回头再打下来很困难吗?

    不过马扩还是决心从心一把。

    不造燕王的反,也不告发赵恭昌,自己默默地当个缩头乌龟先。

    兵马总管府里,赵恭昌面色阴沉,厅堂一片阴云密布,马扩拒绝了他们的提议,这一下子就把他们逼到了悬崖边上。

    谁敢保证不打算与他们合作的马扩就真的能严守秘密,而不向上头告发?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父亲,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以孩儿之见,我们就该先下手为强。拿下知府衙门!”

    赵恭昌的儿子语气坚决的说道。

    赵恭昌则把目光看向了左手边坐着的一太监,这位可是皇城司的供奉官,亲自赶到卢龙,可见皇城司这次是下了不小本钱的。

    “马子兖顽固不化,我等自不可将大计托于此子。就依照小将军之言,先下手为强。杂家这便使人告知关外,那大金兵马早就蓄势以待,接到招呼,不日即可抵到榆关。”

    这整个计划可不止是赵恭昌的,皇城司还勾搭上了金人,许赵恭昌燕国公之位,永镇燕地,这就是权当他是一藩镇了。如此诱惑由不得赵恭昌不动心,更别说赵构南下多日,至今却还没有拿下汴梁城,这也是事实。

    赵恭昌可不认为赵构是在钓鱼,南面传来的消息和传言他也不信,反而对皇城司嘴里的胡说八道甚是信任。

    或是说他清楚燕地空虚,只要自己能打开榆关放金人进来,那便是一时间难以拿下诸多州府城池,却也能叫金人的铁骑纵横驰骋。

    如此联系着中山府的陈遘部,还有其他被‘大义’感召的仁人志士一同发作,燕王还能得好?

    而这才是赵桓方面的全盘计划!

    那涉及到的方方面面,远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赵恭昌。

    拍板定下章程,赵恭昌合着儿子回到了书房,他年过四旬,但就这么一个儿子。

    厅堂里脸色还满是阴沉的赵家父子,到了书房后就全是不可抑制的欣喜了。

    “马扩那厮真是我赵家的福星。这般送上门的好事,他竟然拒绝了……”赵顺权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马扩了。

    “不过是被赵九小儿的声势吓昏了头而已。”赵恭昌真的很乐意看到马扩的选择,这样他才能成为燕地的唯一啊。“我父子却要快些准备,省的马扩回过神来。他乃南人,赵官家定更能信他。”

    赵顺权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理儿。要不是马扩前后两次拒绝,皇城司焉会给他们父子开出如此条件?

    而卢龙府正在阴云密布的时候,数百里外的庆源府处,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朽正稳稳的向着山里赶去。

    随着河北河东之地的剿匪大作战,各州府的山贼草寇强盗是十去其九,但你想要把盗匪给彻底铲除,那是不可能的。

    庆源府,也就是王渊、韩世忠早前屯驻之处,西倚太行,山高林密,从古到今就没断过山贼。

    如今那也一样有贼匪存在。

    虽然他们已经躲进了深山之中,轻易的不敢下山劫掠,但总有些人能轻易地联络到他们。

    眼下这个姓李的老头就是其中之一。

    李匡祖辈皆是庆源府人,世代耕植,家境还算殷实。

    到得他这一辈,祖坟冒了青烟,竟然是个读书种子,崇宁(年)年间在东京中了进士,之后混迹官场二十余年,到赵桓登基后去职还乡,而今已然五十有八。

    要说这李匡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能高中进士,说明他脑子并不笨。可他就是看不开。

    随着李家的田亩被官府没收了一般还多,大笔的钱粮也被罚没,李匡心中对赵构升起了无边无际的恨意来。

    或许他走到今天,那最大的原因还是赵构没给他官做吧。

    这人为什么被去职还乡?那是因为这鸟人在金人南下时候弃城而走,事后清算,自然就被罢黜官职。

    可李匡不这么想。

    他只看到几个跟他一样去职还乡的官儿们,都被邀请去重新做官了。他自己却没有这福气,他还不到六十呢,他能为大宋再干二十年。那就对赵构再无一丁点的好感了。却也不相信他看的那几位都是因为什么而被去职的!

    如是被皇城司一鼓动,那可不就积极地行动来了么。

    先是串联了几个与他同命相怜者,然后又勾搭上了敦与山里的梁品。

    后者据说是大名府人,早先给大户人家当护卫教师,却因为觊觎主家娘子生得美,生出了不该有的念想,做了恶事,无处容忍,只能落草为寇。

    当初宣和大暴动时候,他还参与当中,失败后领残兵逃入敦与山中,收复了左右的小寨,自己占山为王,于庆源府地界盘踞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王渊曾有心剿灭之,但这厮躲在大山里,宋军无可奈何。在山中养着一帮大小喽啰,没事劫取一番来往客商,有事儿就往深山里躲避,别说宋军奈何他不得,就是先前时赵构下令各地剿匪,梁品都没遭受到重创,躲在山里头据说兀自自在。

    左右州府县内,皆知梁品麾下有那敢杀人的强贼,李匡要‘拨乱反正’,可不就瞅上这支人马了么。

    二者暗中勾当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现在图穷匕首见,那就已经到见血的时候了。李匡便亲自前来山寨里走一遭。

    这一是安梁品的心,二是叫李匡自己安心。

    要做大事了,这可是抄家灭族的买卖,不好好的看一看本钱,不体会一把本钱在手的力量,李匡心中也是忐忑的啊。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大手笔

    “嚯,好家伙。燕地、河北再加上中原,大小十几个州府县,这可真是势若雷霆啊。”

    汴梁城外的赵构看着各地快马传到的消息,心中虽然不觉得有半点的害怕,却也要赞叹一声大手笔。赵桓这一遭发难,从关外的卢龙到黄河南的颍昌,那可真是声势浩大。

    “韩公裔!你来看看,你来看看。看看人家皇城司的手笔,再看看你们自己,锦衣卫都是干什么吃的?顾头不顾腚了是不是?”

    赵构知道现在的锦衣卫的主要力量去干什么了。就跟燕王军主力南下中原一样,锦衣卫的主要力量也是南下南下,去搞策反去了。

    留下的力量也最多是监控一下燕京、真定、大名、太原这些个重镇。所以赵构才说他们顾头不顾腚!

    “臣等疏忽大意,以教皇城司做下如此大乱,实罪该万死。”韩公裔连一声“赎罪”都不敢说,免冠摘帽的趴在地上。

    “行了。孤用不着你去死,但惩罚是不能免得。”

    “除了你们上下人等要吃罪受罚外,孤还要贬锦衣卫的品阶。本打算抬举你们做个三品衙门,现在看那锦衣卫还是正四品吧。”

    大宋的一二品都是虚职,就比如太师太傅之类的,宰臣也才是正三品。所以,正四品也不算低了。

    但韩公裔脸上却如丧考妣。他知道,有了今天赵构的这句话,自己这一辈子只要还在锦衣卫的位置上怕就难攀上三品的台阶了。

    而在赵构的官制里,三品可是官场上的一个分割线。作为穿越者,赵构对赵宋的官制十分的不习惯,他当家做主了,可不会继续学老赵家了。什么又是官又是职又是差遣,还有什么与品秩、俸禄、章服和序迁休息相关的阶官或寄禄官。那真的很叫人一言难尽。

    要不是他脑子里本来就有很多知识,他很定会对赵宋的不少官职茫然无知。比如那个宫观祠禄官制。

    那可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处。宋朝的宫观祠禄官制度是专门为宰相准备的。

    宋朝皇帝崇尚道教,于京城内外建立许多宫观。在京者为京词,在外者为外祠。宋真宗命首相王旦充玉清昭应宫使,为宰相兼宫观使的开始。随后,外戚、宗室和宰执罢官留京师,多任宫观官。疲老不任事而又未致仕的官员也多任此职。于是形成制度:凡大臣罢现任,令管理道教宫观以示优礼,无职事,但借名“以食其禄”,称为“祠禄”。

    先时,任宫观使者员额绝少。熙宁时,王安石执政,为安排朝堂上那些个反对变法的大佬,规定宫观官不再限名额,知州资序以上官即可派遣,并规定了任宫观祠禄官按不同级别应得的俸给和任期。

    那花样最多真是能把人的眼睛给晃花了。

    所以,赵构治下,直接就换了个规矩,什么官干什么事儿。虽然也加的有虚活,但那是比明朝的虚衔都要更衔的所在。就只当是个荣誉了!

    韩公裔所领的锦衣卫,本就权重,他都能肯定,自己在位的时候,肯定不会有加衔。

    “问题出来了,那就摆平他们。孤大军南下时就给各处下的有旨意,现在怕已经在平叛了,但孤没有想到他们还牵扯上了金人。里通外国,一个个都该死。”

    “传我军令,叫岳飞、韩世忠各率本部回援燕地。务必要给金虏一个厉害看看!”

    赵构想到卢龙府,脸色就难堪了起来。他之前留着汴梁城在,那就是在钓鱼。

    便跟隋朝攻灭南陈之后,大军暂且收回,着实江南之地乱起,结果就在第二年江南还真的乱了起来。

    婺州人汪文崐、越州人高智慧、苏州人沈玄都起兵造反,各称天子,设置百官。又有乐安人蔡道人、蒋山人李悛、饶州人吴世华、温州人沈孝彻、泉州人王国庆、杭州人杨宝英、交州人李春等自称大都督,起兵攻陷州县。在陈原来管辖的境内,几乎各地都发生了反叛,势力大的有数万人,小的有几千人,互相声援,沸反盈天。

    然后隋文帝再以杨素为帅,统兵洗涤江南。各地的反隋实力被宰杀干净,由是,江南安定。

    这种钓鱼执法的手段可不是后世人才发明的,古人早就用的出神入化了。

    赵构也是学习前人智慧,只是他万没想到赵桓竟然还跟金人有勾搭,这是他的漏算,叫他愤怒之余还有一种不完美感,也叫他更加的大怒。

    赵构不怕自己的钓鱼手段没人上钩。现在可是交通基本靠走的时代,那中原附近的‘鱼儿’能够得到确凿的消息,可更远的河东河北燕地呢?在眼下这个交通环境之下,汴梁城只要一日不被拿下,那就很难使人相信赵构军力上是绝对优势,很难使人不胡思八想。

    等到他们自己说服自己的时候,你甚至把真想捧到他们面前了,他们也坚决不会信。

    就像那李匡,他在被处罚了后就再没睡到一个好觉。那可是大半个李家的家当啊,他二十来年的宦官生涯换来的产业,被罚没了那么多去,这是在断李家的根基。

    李匡哪里愿意,奈何形势比人强,让他也别无他法,眼睁睁的看着家当长翅膀飞了。

    加之他又没被赵构派官,心头不忿的李匡在皇城司找上门来前,都已经派人往旧日的同僚好友家送了不少的信件,只是回应者寥寥。

    几个交情甚好的有书信回过来,那意思也多是暗示李匡打落牙齿和血吞。千万别仗着家中护院打手,仗着地方上了名望,联系乡党之人,一起反抗,惹得大祸临头。

    可李匡如何能咽下这口怨气?

    这个时候皇城司忽的找上门,可不就是一拍即合。

    现在,五十有八的李匡带着百十号人,带着一队车架,亲自来见梁品。就是因为起兵的时候到了。

    梁品与李匡已书信往来多次,但亲自见面还是第一遭。这要是放到三五年前,梁品就是手下的喽啰再多上十倍,这辈子也没有面见李匡的资格,可现在李匡却亲自来见他了,这际遇真的叫人恍惚啊。

    当然他也有事儿要亲问李匡。他手下兄弟下山打探出的一些消息与李匡告诉他的消息可不一样啊。

    置身一群喽啰当中,须发半百的李匡丝毫不惧,在梁品的陪伴下,稳步向着聚义厅行去。

    两边坐定,梁品先就急不可耐的发出询问。惹得李匡哈哈大笑,“此事在下也有听闻,但是真是假,都监真就无从判定吗?”梁品已经拿到了庆源府兵马都监的身凭了。

    “汴梁城乃大宋皇城,龙庭所在,天下举目之地。若能夺取此城,则燕王大势已成也,焉有能入而不入的道理?设身处地,都监可能忍得住诱惑?”

    梁品哈哈大笑来,“是极,是极。燕王那倒行逆施之辈,再多的威势也唯恐不够,怎能有把到手的威风推出去的道理?却是小人多虑了。”

    “哈哈,梁都监啊,这涉及到天下的大事,那就要落棋无悔,持勇精进,万万要不得犹疑徘徊啊。”

第四百一十九章 死到临头还不知

    庆源府城头落下了燕字旗号,一面面火红的宋字旗帜再次飘扬在城头。城门楼上,李匡捋着胡须笑的不要太开心了。

    这庆源本来有两个军的守备军,后来消减了一个,因为这地方就在真定府以南,根本不需要两个军来守备。但即便只有一个军在这驻扎,事实证明那也是绰绰有余的,以至于开战之后,这儿的四个营其中之三被征调南下,余下的五百人,距离敦与山最近的赞皇、临城二县各有二百,府城平棘有一百。

    那都是操练得当军备整齐的壮汉,梁品在敦与山上的喽啰虽然有七八百之众,人数还要胜过守备军不少,可要正面厮杀,却只能当孙子一样被守备军吊打。

    但李匡有内应啊。

    在官府和守备军根本没发觉的时候,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和乡党的关系,悄悄是把梁品手下的上百个强健喽啰送去了平棘,然后发动亲友同仁,集结手中的家丁护院们,实力完全碾压了平棘的一百守备军和衙门衙役,再遮蔽梁品的主力军下敦与山,夜里打开赞皇的城门,先就夺取了赞皇县城,等消息传到平棘之后就立刻动手,将城内的一百守备军和州县衙门给一气端了。

    五百守备军丢了三百,只剩下临城的二百人,而兵马总管不在,指挥使和知州等尽数被俘被杀,他们哪里还能平叛?

    高邑、宁晋、柏乡三县还来不及发动青壮,就也因为内应而相继陷落,眨眼之间,庆源府六城就只剩下临城一县还在了。

    李匡可不就意气风发了?

    庆源府虽然就在真定的南面,却也离中山府一样不远,那儿的陈遘也振作起兵势来,把留守真定的燕王军给牵制了住,短期里李匡的形式竟是一片大好。

    被去职还乡近乎三年的李匡,如今再次体会到大权在握的感觉,那滋味真的是叫他怀念啊。

    不过沉迷于权利之中的李匡倒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庆源府的作用可不止是与中山军左右呼应,还该是“走出去”。

    皇城司联系在几个地方,情形好如庆源府的并不多,虽然燕王军大举南下,河北两路空虚是一必然,可就像庆源府守备军被留下一个营一样,其他各处也同庆源一样多少留下了一些兵马的。有这些军汉在,死拼硬打的正面厮杀,那些个‘仁人志士’们的家丁护院可不是对手。而且很多州府辖内地势平坦,华北平原么,根本没有敦与山这种所在,内里成气候的毛贼匪寇早被剿的一个不剩了,想要如梁品这般借势也不能成,那就只有躲着那些数量不多的驻军,避实击虚,或是调虎离山,反正只有在城内只剩下一些衙役的情况下这才陡然发难。

    可以说,现如今行事一片大好的庆源府,那必然是要担负重任的。

    因为他们要造大声势,好呼应南方的朝廷主力么。

    所以,皇城司立刻为李匡送来了新的官凭——河北两路经略安抚司副使,正印官是陈遘。现在就指着李匡能有些真本事,好牵扯住燕王后腿呢。

    而河北两路经略安抚司副使的头衔也真就是一个香喷喷的大馅饼,直接把李匡给砸晕了。

    他宦海混迹二十余年,正印的州官且没做过,现在就是经略安抚司副使了?

    就跟那长时间没吃过肉,陡然一开荤,整个人都被肉给香晕的人一样,李匡现在也是晕乎乎的。

    当然,他自己是觉得自己很清醒,很幸福的。能把握住大好机会,一举在朝廷衮衮诸公前露了把脸,李匡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大名将直达君前,将美名传遍士林,那整个人就飘了。直把潜在的威胁都忽略了,一副胜券在握只想着日后的高官显爵荣华富贵的样子,对身边的梁品说道:“鼓城为在祁州最南,我庆源与中山之间,一旦拿下彼处,则庆源、中山两府合一,声势比大涨于河北。且彼处无有驻军,只剩有县衙差役和一些民壮,你把此地攻下来,于国便建立新功。此番事成,官家必然有重赏,老夫亦自会与你某一个好职位。”

    梁品却是见多识广的主儿,当初宣和大暴动的时候,声势比现在更大出许多倍,但结果呢?

    不过这话他只会在心里自己嘀咕,才不会对着李匡说丧气话呢。所以,他虽然对‘事成’俩字还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但面上却半点也不露。怯他对拿下彭城信心也甚大。

    就如李匡说的那样,彭城一个驻军也没有,只有一些差役和征召的青壮,上下尽皆不识兵戈,可不就是手到擒来?

    面上露出大喜,连连拱手说道:“多谢老相公抬举,某这便整兵杀奔彭城。”多大的许诺都是假的,拿到手的钱粮才是真的。历经了许多风云的梁品,只相信自己手中能握着的,但这也不耽搁他与李匡等合作一遭。

    就像现在他捞到手中的好处,那就是个很惊人的数字。而且他的手下也早就不是原先的七八百人了,而是整整两千人马。内里没有几个强拉来的佃户,而多是青皮无赖。

    赵构领有河北也才是很短是时间,清理了空地,都废了他极大精神,如何能把市井乡里的青皮无赖给清扫干净?相反,随着局势的稳定来,这些青皮无赖们对于赵构的印象是愈发反感来,原因就是法制上的不同。对比原先时候,赵构治下的法度未免太严厉了一些。

    这段并不长久的日子里,他们有多少人被送去劳教了?虽然能吃饱肚子,却要每日不停的干活,每个被送去劳教的青皮无赖都要脱下一层皮来。因为他们生就受不了这个苦。

    如果能吃的卖力干活的苦头,他们也成不了青皮无赖了不是?

    梁品对李匡等人强征佃户,用家丁护院充作骨干,拉起的队伍半点也不看好。

    这河北的佃户农人,岂能真心给他们卖命?怕是比当初大暴动时候的义军还不靠谱。

    靠这些被卷裹来的人来撑场面,不怕燕王军一到他们就反戈一击啊?也不想想自己做官时候收的是甚样的税赋,那燕王定下的新规矩又是甚样的税赋?

    亏得李匡等人还奢望着卷裹佃户成军,席卷河北,与南面的赵官家南北呼应呢。太不自量力了。

    所以他招兵买马时候,那招揽的就都是乡间市井的青皮无赖刁汉。

    河北两路和燕地都掀起了轩然大波,河东路又怎么可能风平浪静?这几日折可求府上可来了好多人。

    “死到临头还不知情,真是狂妄无知的很啊。”

    徐徽言被调去了大同,现在已经坐上了河东路兵马都总管的折可求,看着手中的诏书脸色十分平静。什么藩镇待之,什么王爵相酬,通通都是浮云。

    你实力弱,自己都朝不保夕,这个时候的许诺,有几个人会当成真的?

    至少折可求是不会上套的。

    何况太原城内还有上万铁甲,大同府也有上万甲兵,甚至燕王还能征召草原游骑,皇城司做下的这笔勾当固然不能小觑,也真的不愧皇城司的声名,可想要让官家一举翻盘,那却是痴心妄想啊。

    最大的证据就是赵构先一步传达的军令。

    如果这便宜行事的‘剿匪平乱’军令是事发后再被紧急送到了,折可求还能高看皇城司一眼,但问题是在皇城司的勾当发起之前,这军令就已经下到他手中了。

    现在那位九王爷是早有准备,甚至这场动乱都是他故意纵容的。这般想着,折可求岂敢还能生出一分不该有的心思来?

    “把赵家、钱家和程家都给抄拿了。还有定襄知县、忻州通判……”

    折可求口中陆陆续续念出了十几个名号,全是皇城司为了说动他而动用的棋子,或是卖给他来证明自己实力的存在,折可求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真就是皇城司的人,可现在还是先拿下的好。

第四百二十章 扩军

    “李若水、刘韐都哪去了?刘子羽呢?”把汴梁城踩在脚下,赵构看着眼前的王琼问道。

    随着汴梁城门大开,赵构使人与王宗濋沟通,早早就把燕王府的一家人接出了城外,现在王宗濋更已经带着赵构是私信去建康了。

    汴梁城内可不就以李若水和刘韐为尊了。而赵构叫来的王琼,这人原是中山府路马步军副总管,跟随种师中与金人战于榆次。第二次东京保卫战开打前,他与郑建雄率领八千兵马前来勤王。赵桓很是高兴,任命他为京城巡检,并赐给他一面白旗,上书“忠义”二字,以表彰其勤王之功。战后很自然的就也被赵桓留在了身边。

    不过这人性格有些耿直,加上肚子里墨水不多,在京师禁军中一跟同僚不融洽,二不得孙傅的看重,要不是赵构提兵南下,王琼早晚也被孙傅踢出东京城去。

    或者说王琼在京城禁军中根本就没前途,谁让他在孙傅眼中是‘粗鄙’的呢。

    而至于孙傅这个深得赵桓信任的总管军事的同知枢密院事到底知不知兵,那就是非常明了的事儿了。但这就是大宋朝的“传统”。

    “回大王话,李刘二位相公身体不适,今都在宅中养病。小刘相公亦在家中陪侍。”

    王琼身后还跪着李实、张仙、裴渊、蒙造、何仲刚、张撝等守城将领,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听后吩咐,可内心里对王琼是充满了羡慕妒忌恨。

    刘韐、刘子羽父子下,他们一标人的地位大致仿佛,凭甚王琼能在燕王跟前露脸?不就是官家赐下的那面大旗么。就不信燕王能半点也不介意。

    再说了,李若水、刘韐父子究竟如何了谁还不知道?王琼这厮竟然还敢为那几人说话,真不知死活。

    且看他风光,且看他倒霉。

    随着赵构的进城——该上钩的鱼儿都已经上钩了,他才没必要继续在外头待着呢——大批的北军将士涌入城中,先就是占领各处城门,接着就看到一群甲士簇拥着几辆华丽的马车驶入来。这却是赵构在这个世界上的妻妾儿女们。

    随着岳飞、韩世忠接手了皇城,赵构又叫折彦文(折可求之子)率军去燕王府把一干妻儿闺女护送到城外,现在自然就随着赵构入城了。

    双方分别一年多光景,赵构的身份与当初打马出东京时候的身份已经大不相同,行为举止上有些变化也就顺理成章。横竖邢氏、潘氏几女,是谁个也不觉得他已经换了个人。

    同时因为邢氏腹中孩儿安然诞下,赵构已经有俩‘儿子’了。一嫡一庶,未来接班人的选择范围也更宽泛了一些。

    两个婴儿现下还不满周岁,但身子骨倒很硬朗,白白嫩嫩的。

    赵构这三辈子来,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娃娃。

    几个女儿年龄也很小,大的不过三四岁,小的也才一两岁,一个个粉雕玉琢的,父母基因都不差么,闺女自然也不会生的丑陋。

    抱在手里,叫人心中还真有股子喜欢。

    可这喜欢说白了也就这么回事。

    小娃娃再好看再漂亮也不是他的种。之所以喜欢,只是因为她本身很可爱很漂亮。一个心智不变态的成年人,见到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生出一股喜爱之情来,那是自然而然的事。

    不过他表露出的欢喜之情却也叫几个便宜闺女的母亲们大松了一口气。

    赵构没有住进皇城,而继续在燕王府落脚,不把赵桓拿下了,他是不准备去皇城的。

    就像新帝上台要跟群臣百官玩三辞三让一样,赵构要上台,也需要跟赵桓玩这套把戏。不然,还没抓到赵桓,自己就登基称帝,那吃相有些难看。

    而随着汴梁城的易手,军兵改编,官员履新,乃至新的开科考试,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而岳飞、韩世忠也引着铁骑在封丘一分为二,一路直接北上滑州,一路转向东北在开德府(濮阳境内)渡河。

    他们的职责可不仅仅是杀奔燕地,更要顺道扫荡河北两路。韩世忠在西,岳飞在东。就像两把铁刷,扫荡地方,将那些不安分的敌异分子,通通清扫干净。

    赵不试这时也给赵构上了一道扩军折子,却是目光瞄向了诸多降兵。

    从黄河防线开始,赵构大军南下,可是收拢了很多降兵的。

    赵不试觉得可以把之通通吸纳来,精华的纳入主力军去,其余的则收归地方军。尽快的在齐鲁、中原和稍后的关西六路建立起足够多的地方守备力量——兵马总管府,同时在基础较好的河北河东之地征兵。

    眼下时候跟平时的太平年间真的有不同。若是放在和平年代,一个州府,千把驻军,加上几百差役,便是足够掌控。然而眼下这个时节,政权交接之时,各类人等不安分者甚多,叫人防不胜防。所以,兵马总管府势在必行。

    赵构看着奏折沉默良久,赵不试提出的建议不是不可行,但那个数量有些太多了吧?

    依照他的构想,赵构手下的主力军、守备军至少要翻倍。

    这就有些矫枉过正了!

    别看赵构现在的兵马有些捉襟见肘,比起赵宋鼎盛时候在河北河东驻扎的五十万大军数量也少很多,可那是因为他下的网太大了。又要对内又要对外——南下,还要留着兵马守备各地要害,所以军兵有些不够用。

    可咱们透过外表看本质,扣除了八万主力军,河北河东的守备军都十几万了。这啥概念?

    就河北和晋西俩省,就十几万地方部队,这绝对是多了,而不是少了。

    赵构觉得真没有这个继续扩充的必要。

    因为他部兵马根本不同于赵宋时,不讲究数量,而讲究质量。就是守备军的军兵待遇较之先前的上四军来也只高不低,太多的守备军对于朝廷而言绝对是一个大负担。何况守备军虽然是地方部队,却也不意味着战斗力就低,他们的操练可一点也不松。

    加之日后赵构要对北边的草原和西北用兵,这需要的是大量的骑兵,现在搞太多的步兵,到时候很难用上几分力啊。

    何况他已经收复了燕云十六州,那中原政权有了燕云十六州和没有燕云十六州的战争局势能一样吗?河北河东三路的战略局势岂还能跟以前一样?一个个州县都深池高垒的做军事重地来经营。

    赵构他先前在河北河东三路每个州府都设立兵马总管府或都指挥使,不少州府的守备军都是满编的,这本身就是往多里准备的。那打的算盘就是得了新地盘后好抽调现有的营头融入新建立的兵马总管府去。

    怎么会继续加强河北河东的守备军呢?

    这跟他的思路有些不符合,有那个钱粮他多弄些对外厮杀的马军也好啊。

    “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的,河北河东三路日后也不再是边关重地。现在三路都已有十几万守备军了,还少吗?孤现在缺的是过硬的精兵,是能打出去的马军。”

    守备军,什么才是守备军?安定地方才是守备军的主要责任,对外征战还是要看主力军。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势所趋!

    “姓陈的,俺家大王素来敬你风骨高洁,从不曾轻慢与你,更不曾仗势欺人,压你中山。而今你却与塞外金虏搅合在了一处,来坏俺家大王大事,端的不为人子!”

    王彦指着陈遘的鼻子破口大骂,后者脸色难堪的要死,他可是对自己兄弟说出过:“主辱臣死。吾兄弟平居以名义自处,宁当卖国家为囚孥乎?”的陈亨伯啊。就是他那身处金人刀下的兄弟陈适也说出过:“兄但尽力,勿以弟为念。”

    陈家风骨,天下传扬。

    现在跟金虏扯上了瓜葛,他如何愿意?

    然这是赵桓的手诏,这是君意,可是那退兵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

    士大夫力量的反弹,那还真不可小觑。

    陈遘的中山府本也就是一两万军兵的,但现在他杀到真定府的兵马就已然号称三万,而中山府大将沙振更将军万余向东杀去了河间府。

    兵力陡然间翻增了一倍还多,之所以能如此,全是那些个士大夫们的助力。

    虽然那些人很是藏头露尾,都这个时候了也不敢亲自上阵蹚浑水,但陈遘在短时间里就能拉出来那么多兵马,更有大笔的钱粮支持,却都离不开河北之地是士大夫。

    真定府作为赵构早前的行在,这里的兵马是很不少的。只一个真定城的四门守军就高达一万。兵马总管治下亦有五军,这就是一万两千五百人。

    不算赵构的亲军(中大营),这儿就有两万两千五百守备军,而他们为了应对中山府,这次战事中一兵一卒也没有被动用。

    但谁也没想到皇城司还能勾搭上金人,消息传来,留守真定的王彦立刻派真定府兵马副总管刘锐率军五千增援燕地。

    前文已经说过了赵构手下守备军的结构模式,区区一府兵马副总管的位置与刘锐的资历言,绝对是不相搭的。

    只是真定府地位特殊,正位兵马总管为河北西路的兵马都总管王彦给兼任,刘锐自然就只能是兵马副总管了。但与此同时他也兼任四壁巡察使这么个职位,就是能对真定城四门守军施行监管。

    分出了五千人北上,余下的守军依旧有一万七千五百人,这股力量就要靠陈遘来抵消了。

    在皇城司的算盘里,陈遘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但也是一个被牺牲的角色。

    因为陈遘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羁绊赵构的手脚而为,是为赵桓争取时间,也在为金人争取时间。

    这北地刚刚才安定下来,时间才一年的功夫,兵荒马乱的就又次席卷过来,这不说能牵制去赵构多少力量了,只战乱引发的社会恐慌和骚乱,还有兵祸造成的损失,那汇总汇总就是天文数字。时候的抚恤和赈济安抚,恢复民生,更是个麻烦事儿。

    金人杀入燕云之地后更是如此。

    那麻烦事一件件的积累,一旦大发了,对赵构的用兵都会有很重大影响。

    “父亲?”陈钜看向自己的老爹,真的万分希望听到陈遘的口中能说出一个‘撤’字。

    南面的赵官家把他们陈家当挡箭牌来用,这并不是隐蔽的有多么深的事儿,很多人都能看到清楚。

    陈钜本来在淮南任职,然陈遘‘上位’后他就被当做朝廷信任陈遘的明证,给送来中山府了。

    整个河北都为燕王所得,中山府只剩下孤单单一个,兵少将寡,朝廷这般做是要把陈家往死路上逼。

    要照陈钜的想法,那就索性投效燕王得了。但他爹的脾气有些拧巴,过不了心头这一关,事情就一直僵持了下。现在更是朝着把燕王得罪死的节奏,一路向前狂奔。

    陈钜真给自己老爹觉得不值。

    真定府与中山府交接,两边对垒,战云密布,一触即发。可赵构也并没有把视线往回多看一眼。

    不是他自信,而是皇城司倒腾起的那些人真的成不了大器。

    别看他坐领北地还没几天,但人心已经凝聚了,老百姓们信他赵构的,有这个大盘压阵,皇城司想要搞出宣和大暴动那样的事情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再则,河北也不是一个军兵也没,眼下乱局波及数十州县,看着声势不小,却也已经到了巅峰。

    消息传开后,诸多州府县已经有了准备,正堂官纷纷征召青壮守城,那就再没听到有城池失陷的消息传来有。

    泾渭分明之后,那就该是他清扫地方的时候了。

    韩岳两人就先不多说了,别忘了那些个降兵们,大多可都是青壮,又有一些基础在,只要稍加整顿,再配几个靠谱的军官,拿出去不说是一支强军,可拿来对付这些乱军却还是不在话下的。

    赵构就只管继续往南用兵。

    现在王渊带兵已经进入了邓州,也就是南阳,稍后杀入襄樊,那就能饮马长江了。

    折彦质、薛广、张琼等则也逼到了淮河一线。

    这些人都不能算是赵构手下最出彩的帅才,宗泽、杨惟忠全被留在了北线,岳飞、韩世忠现也被调了过去,可以说燕云一带汇聚的才是赵构手下第一等的人物。

    而翟家兄弟和李彦仙,包括请降的姚古、姚友仲父子,那还在河洛,大刀阔斧的整顿兵马。他们这一路对的是关西六路,稍后要把对准党项人。

    而刘韐、刘子羽父子、张叔夜父子又不配合,以至于看似对赵构的未来最至关重要的南下,东西两路军的领头人却只能是折彦质和王渊。

    不过赵构这边的将帅有些寒颤,赵桓那就更是寒颤。

    未来南宋出名的一干军将,此刻不是还留在西军里,就是在赵构手下,以至于赵桓手心中只有刘延庆和刘光世父子。这父子对上折彦质也占不到上风,双边军马士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淮南的南军直被杀的连连败退。至于王渊那儿就更是奇葩了。荆湖北路的驻军早就腐朽之极,倒是带人逃了去王襄部成为了抵抗王渊军的主力,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王襄先是在河洛跑路,后又不战丢荥阳丢郑州,他还能在荆北为赵桓拼命吗?

    或许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王渊就能杀过长江了。

    这是大势所趋!

第四百二十二章 建康城不健康

    高耸的楚州城头张悬着一张张巨大的渔网,宽阔的城墙顶之上,士气动摇的守军在军官们的督促下排列出一个还算规整的阵仗。

    弓弩手们排好队列,马面上还有残存的几具八牛弩也已放箭入槽,只等发射。同时仅剩不多的一些石砲也做好了准备。

    一切都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

    但是作为楚州宋军总指挥的刘延庆却在叫儿子悄悄做好准备,做好跑路的准备。

    是的,楚州在北军的进攻下已经坚持了好多天,但今天却很可能就是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事实上错非幸运,三天前北军发起的那次总攻,就已经能把楚州拿下了。

    可老天爷站在了南军这边,在最关键的时候后方送来的军械总算到了,突如其来的一场霹雳弹浇灭了北军的激情。

    霹雳弹就是南军为区别于北面的震天雷而给自己的仿制品所取的名字,威力要比震天雷小很多。

    但今天他们还能有这般的幸运吗?

    城头上出奇地宁静,早前还奔走呼喝的军官们已经各就各位,警惕地注视着城外的北军。

    对方显然已经作好了准备。黑压压的人群就弓弩射程之外,数以千计的甲兵围在一架架云梯车四周,而他们的前面就是一列列高大的木簰,以及躲在木簰后的石砲和八牛弩。

    就跟汴梁城一战一样,军械药粉上的消耗远远超过了补充,当这一势头无可更改的时候,楚州之战就也尘埃落定了。

    一望无际的北军集群行动了来,军旗飘扬,无数人的欢呼呐喊此起彼伏。军兵士气沸腾,斗志昂扬。

    巨大的声响在楚州上空久久回荡!

    木簰、弩车、砲车在一点点向城头逼近,号角声陡然响了起来,城头上的守军上下都觉得自己的心猛的一沉,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兵器!战场上,只有这手里的家伙才是他们有力的依靠!

    北军的呼号声瞬间到达了顶点!守军的八牛弩也开始发威。

    但因为药粉的差异,守军八牛弩的爆炸威力真的有点够呛,但对于城下的弩车和砲车言真的没啥用。因为北军的八牛弩那都是躲在木簰后头呢。

    弩枪威力再了得,也只多是扎穿木簰,不可能尖针捅薄纸一样,轻易地就穿过去,何况弩枪枪刃下还绑着药粉带,那药粉爆炸也只能炸木簰的。

    也只有当弩车拉开自己与前面木簰的距离,要对着楚州城头放箭时候,才有可能被城头的弩枪直接命中,但这几率真的太小了。

    尤其是在楚州城头的八牛弩已经寥寥无几的时候。

    今日的总攻就像刘延庆预想的一样,当北军的石砲贴近城墙二百步后,当一颗颗震天雷被甩到了楚州城墙上的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一颗颗震天雷划过长空,呼啸着向城头敌群落去!当那震动天地的剧响大作时,守军将士看到就是一片地域场景!

    鲜血飞溅,残肢断臂横飞,没人能在这种情形下继续作战的。

    护城壕早就被填平,一架架云梯车被送到了城墙下,北军的甲兵们跟蚂蚁一样迅速的冲上城头。

    当然还有守军在抵抗,但那就是大江大河中的一朵不起眼的浪花,转瞬就被铁甲洪流湮没。

    至于刘延庆在城内布置的一些手段,比如街垒和内墙之类的,前者不堪一击,后者倒是给进城的北军增添了一些麻烦,但双方士气相差太悬殊了,那麻烦就也只是一些麻烦。

    尤其是杀入城中的薛广叫人大喊“刘延庆已逃”之后,守军的士气彻底清零。

    接着折彦质命薛广、张琼二将带兵马不停蹄地追击,再在高邮军大败刘光国。

    这刘光国正是刘延庆的长子,刘光世的兄长。

    历史上他与刘延庆在第二次东京保卫战失利时率兵万人突围,被金人追上,悉数战死。刘光世便得了父萌,还有了一个忠臣之后的光环,在南宋一路走下去是顺风顺水。

    而在这个世上,刘光国和刘延庆都没死,那刘光世的发展就远不如历史同期了,只是跟在父亲左右任事,而刘光国却独当一面,被赵桓派去了耿南仲手下整顿江南兵马军械。

    楚州先破,高邮又失,被楚州堵在北面多时的北军眨眼就杀到了扬州城下,这消息传过长江后,建康听闻此讯,全城震惊!

    赵桓早在自己还没赶到扬州时候,便急调提领海舶张公裕和明州水军统制官徐文率军勤王,赵宋本是没有水师的,也是他在有意的经营江南后才使人组建了水师部队。

    等他过江了之后,更是大肆的扩建水军,便刘光国手下都有水军统制张崇、耿进二将。

    这防备的就是今天。

    然而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候,赵桓又对这些水军们不信任了。

    这一是不确定如此局势下会不会有人降了北军,二是不相信这些水军真的就能拦下北军。

    于是,一个声音又一次在他的心底里生出来——迁都。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逃跑!

    建康城内,恐慌的情绪在四处蔓延。

    他们可都已经不闻刀兵声许多年了,陡然间大祸临头,叫城内的百姓们真能不人心惶惶?

    锦衣卫伺机放出一道道谣言在京城四处风传,其中有一种说法尤为的牵动人心。说是官家准备放弃这南国之首的石头城,要退去川蜀,巡幸成都。这比赵桓要往浙中逃跑更能刺激他们。

    大批跟随着赵桓南下的太学生们骚动了起来,他们在一些时候总是很积极的,这次就又堵在行在外,要朝廷给个说法。

    有了从前血淋淋的先例在,内侍们还有一些个官员,乃至是宰臣都打死不出宫门一步,耿南仲知道自己不招士林待见,所需就在行在里不出来了。

    最后赵桓只能叫显谟阁侍制王棣出面安抚太学生和被太学生‘招引’来的百姓。

    王棣是王雱的嗣子,王安石的嗣孙。

    王安石可是建康城的骄傲,虽然人不是江宁人士,但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随着父亲王益生活在江宁。他在江宁度过青年时代,又来此两度守孝、三任知府,前后生活了近20年。可以说这儿就是他的第二故乡,而江宁府人对于王安石自然也很是亲切。

    王棣能说什么呢?面对着数以万计的军民百姓,只能信誓旦旦地表示,所谓弃守建康的说法纯属子虚乌有的,实为北地细作放出的谣言,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可恶行径。百姓们不要妄加揣测,那就中了北贼的恶计了。

    可事实上呢?朝堂上的君臣大佬们可一个个正在争执中呢。

第四百二十三章 朕意已决

    围着行在请愿的人潮散去了,但是,对战争的惊慌却已经在人的心底发芽。

    深夜,原本通宵时候亦也欢腾的建康城却如行了宵禁一样安静,尽管朝廷并没有宣布戒严。

    吕颐浩从行在角门转过,踏出门槛的时候,险些跌了一跤。这让服侍他多年的老家人十分疑惑,枢密相公虽然是进士出身,可自幼善鞍马弓剑,别看年近六旬了,身子骨却还强劲的很,怎么走路都能险些摔跤的模样?

    “相公,不打紧吧?”扶住吕颐浩,老家人关切问道。

    吕颐浩摇了摇头,向行在外又多走了两步,低声对老仆说道:“立刻还家。吩咐诸人,连夜收拾细软行礼,府中的仆人该遣散的尽数散去,只把贴心的留下就是。”语毕,人就再向行在走去,那角门处还有俩挑着灯笼的内侍在等着他呢。

    今夜里,很多重臣都被皇帝留在了宫内,怕明天一早他们还要接着分辨。

    朝堂上现在是三个主意,一个是走,一个是留,还有一个是降。

    走的是去杭州,甚至还要去岭南地,还有叫着去川蜀的,守着天府之国当王八,饿不死,也打不怕,总是能安稳两日的;留的就是依靠着长江水师之便利,与北军决一雌雄。而降的就是王宗濋为首的几个亲贵了,敢光明正大的当着群臣的面把投降叫嚷出来的,即便是眼下时候,也只有王宗濋、朱伯材(皇后朱琏之父,赵桓的老丈人)等人了。

    吕颐浩短短的吩咐两声后就随内侍匆匆而去,留下瞠目结舌的老仆那处呆立当场,这又要跑了?今天那王相公说的不是不跑么?

    端着签书枢密院事的架子,直转回住处,吕颐浩这才有些无力地靠进椅子里。

    谁能想到,朝廷的数十万大军就这么想不堪一击。

    当年燕王汴梁城都没进,就直渡黄河北上,却仅仅两年时间不到,便再次卷土重来!

    哪怕皇城司在北地已经做下了好大事,燕王竟也不停半步!

    东西两路军十万兵马,看似不多,却尽都士气沸腾,战意高昂,打的官军抱头鼠窜。更别说他们背后还有大批的降军,很快就会跟上。

    “失策啊!”

    靖康元年时候他就不该去职,那时候的他还是河北两路都转运使,如果能坚持个一年,可不就撘上燕王的路了么?

    宣和七年(1125年),他因常胜军郭药师欲降金,而被掳至金国,后被放归,被命为河北都转运使,不久就以病请辞。

    那不是他真的病的不能理事了,而是他觉得河北这地儿太过凶险,因为他觉得朝廷太过荒唐。

    金人虽然已经北回,但如何就能高枕无忧?人家今岁能来,明朝就还能来,卷土重来真的很难吗?

    孙傅、吴敏等竟不加紧重组河北防线,反而排斥徐处仁,又与耿南仲、唐恪等起了纷争,将整个朝堂搅成一团乱麻,吕颐浩是又气又怒。

    索性辞职回家,虽然很快他就被起复为淮南东路安抚使兼扬州知府。接着又升做了江淮两浙制置使,官位还要压过被贬建康的耿南仲一头。然后在年底时候被召入京师坐上了签书枢密院事。

    那屁股还没坐稳呢,赵构便已经起大军杀奔向南。

    吕颐浩没脸留在汴梁城里投效赵构,作为赵宋政坛上的一面旗帜,吕颐浩没脸这么做。这不是说赵构的那些做法与他的政治理念不和,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问题,而是说,身为宰臣之一,吕颐浩要有宰臣的气度,他不能丢了赵宋宰臣的颜面。就只能硬撑着!

    何况他年近六旬,赵桓又待他不薄,吕颐浩亦没有改换门庭的心思了。

    结果从汴梁逃到建康,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要又从建康跑路了。

    想到王渊、折彦质等人都本是大宋的军将,当初面对金人的时候也没发现他们有多能打,何以到了燕王手下便如狼似虎来?大宋立国一百六十九年,真到了要变天的地步了么?

    朝堂上争论纠缠不休,别看有一派人主张坚守,但一个个根本说不出三五六来。

    如何战,怎么战,全然无章法,只一味口强罢了。

    至于投降,那也不过是敲敲边鼓,最终还是要逃第二次的。

    “嗨……”想到这里吕颐浩就忍不住叹气。

    这般都是要命的时候了,朝堂上且还争执不下,真天意在北啊。

    今夜如吕颐浩这般觉得天下大势已定的朝堂重臣还真不在少数,但对比他们这些人,赵桓更信任自己的老师,或者说他还没服输。

    江南系繁荣富庶之所在,更兼水道纵横,江河几多,赵构打河北南下,何尝有半个水军?纵然震天雷再是了得,但你敢下水来么?

    没有真正的大船,再多的石砲也远不过长江啊。但赵构能在淮南之地拘束些漕船来,他还能凭空的将漕船变成战船战舰吗?

    虽然大宋原本时根本就没有设立水师,就是北方登州的刀鱼寨巡检,也只能说是海防兵,而非水师。

    但赵桓在把耿南仲下方去建康后,江南的水师就已经设立了。

    张公裕等手下的大船,真正的战船还不是很多,可这方面他们总算占据着优势却是真的。

    次日清晨,吕颐浩早早就醒了来,这一是老年人睡不长,二是心中有事记挂,睡不沉。昨儿在御驾前大家吵的不可开交,赵桓听完这个听那个,似乎也始终拿不定个主意。今天不知道又要废多少口舌呢。

    心中这般想着,吕颐浩净身穿衣,耳朵里却听到了一些嘈杂声音,等他出外一看,就见内侍、宫女、诸班护卫往来奔走,一片慌乱。心头大震,这是准备撤离啊?官家已经作出了决定了?

    当下就要快步赶去求见赵桓,可才走两步就又停了下。使人端来餐点,用了后方才起身。等到地方,就见耿南仲、何栗、孙傅等不少人都已经在外候着。只是与往常的稳如泰山相比来,此时他们却在一个个不停的踱步,显得异常焦急。

    吕颐浩瞥了一眼耿南仲,这位跟自己可是邻居,但在自己起身的时候就已经不再了。

    又等了片刻,内侍出来宣诏,一行人慌忙入内,望见天子坐于御案后,一动不动。面上看不出来丁点表情,浑如泥胎一般。

    “臣等拜见陛下。”行礼之后,刚刚成列,赵桓的声音就突然响起:“朕意已决,即日南幸杭州。”

第四百二十四章 赵构“新政”

    赵桓又往南跑了,建康城里的锦衣卫立刻将消息向被传去,但速度再快,这消息也不可能立马就送到赵构的手中。

    当然了,这消息就是被赵构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赵桓在建康早晚要逃的么,像南陈那么耿直的人可没多少。明明淮南之地丢的一干二净,江北州郡尽为北周所有,陈叔宝父子竟还敢蹲在建康城不动弹。

    看人家赵九妹,渡江之后根本就没在建康城逗留过。虽然定都杭州会叫南宋显得进取心不足,但人家好歹安全啊。

    闲话略过,转回话题来,眼下赵桓的二度逃去,这也是赵构所允许的么。但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再一再二,万万不可再三。

    而如此消息传到江北的北军中,却立刻就叫折彦质军上下士气陡然高涨。

    赵桓都已经逃跑了,这战局的胜负还不尘埃落定吗?

    折彦质连连下令给身后的张荣,扬州城不在话下,接下来要过长江,可就看他的了。

    虽然不清楚这个梁山泊的乱民贼头怎么就得了燕王的青睐,竟特意地下旨封他一个水军统制的官儿,让他整合周遭的水面力量,纳为己用。但现在折彦质也只能靠张荣了不是?

    在正史上很是留下了一笔浓墨重彩的张敌万,就这般的要登上了历史舞台。

    心里很清楚赵桓已经在经营江南的赵构,怎么会没想到水师?他给折彦质所率的东路军准备了张荣这个比宋江更能为梁山泊代言的好汉来打下手,就像他为王渊的西路军准备了钟相、杨幺这股活跃在洞庭湖沿岸的力量一样。

    后者比张荣更牛掰,人家早就在洞庭湖周遭经营,下了十数年功夫,还高举着摩尼教的大旗,把“等贵贱,均贫富”的口号喊得震天响,甚至都借口北上勤王抗金拉起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

    嗯,第二次东京保卫战的时候,钟相还真把自己儿子钟子昂和三百健勇派去北上“勤王”。虽然还没出荆湖就被官府勒令遣返。

    但赵构听了后也觉得很奇葩。这是老鼠在给猫舔哗吗?

    就是现在他都不能确定钟相内心里的真实目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有了钟相、杨幺,赵构相信王渊军肯定能更轻易的打过长江去。

    赵桓带人又跑了,扬州城里的李纲心情是怎样的绝望且不去管它,只说此刻汴梁城内的赵构,正面临着一场全民大商讨呢。

    那就是中央地方的财税划分。

    中央与地方的税赋划分事宜,这别说在眼下时候,就是在21世纪那都是个大事。

    在赵宋一百七十年的离市里,不管是王安石变法之前的旧法,还是王安石制定的新法,那都是给地方上留下了不少的财富的,这叫富藏天下。所以在大宋朝做官,那真叫一个舒坦。

    可是宋徽宗上台后,蔡京打着新法的幌子玩出了不少的花样,把好大喜功又奢侈无度的赵佶伺候的满意之极,但是在地方上,不止民间绅民被蔡京、杨戬等**搞出的应奉局、括田所折腾的苦不堪言,就是各路州府的官府库存也尽数被掏空掏净。

    本该留在地方的钱粮物质纷纷被送入汴梁城里,以供宋徽宗来挥霍无度。这是在国度消耗大宋的元气和生命。

    用最肮脏的角度去考虑,那些个手中有钱财的官儿,可着府库里继续花销就是了,没必要再过多的去剥削百姓。

    但现在蔡京把本来留在地方上,以备不时之需的钱粮物质都拿走了,当官的手中短了钱财花销,自然就只能更加刻薄的剥削老百姓了。

    徽宗末年,蔡京失宠,那可不止是因为蔡京年老占权,更因为他没能为宋徽宗提供足够的钱财挥霍。

    十几年的时光里,宋徽宗把祖上几辈人积攒下的丰厚家底败坏一空,更给天下留下了一套弊端甚多的法度来。

    那孙傅就曾有一句话名传四方:靖康元年,孙傅召为给事中,进兵部尚书。上章乞复祖宗法度,赵桓问之,傅对曰:“祖宗法惠民,熙、丰法惠国,崇、观法惠奸。”时谓名言。

    这祖宗法就是旧法,熙、丰法就是王安石新政,而崇、观法就是蔡京玩的那一套。

    现在赵构已经要坐大半个江山了,不同于之前只有河北河东三路之地,那中央与地方上的税赋分层,他才刚刚露出一点口风,就迅速引爆了整个汴梁城。

    要知道,之前的汴梁城还全都被“朝廷征召”这四个字给充塞的呢。

    赵构可没忘了自己叫秦桧往汴梁城里带去的‘试题’,现在就是开花结果的时候了么。哪曾想,被这突然升起的中央与地方之争抢去了风头。

    “大局就以旧法为例,乱了这么些年,官府百姓都需要休养生息些时日。梁卿心中可有章法?”

    时到今日,王安石的变法已经发臭了,甚至都有人将天下败坏的罪过按到了人王安石的头上。所以,赵构直接按旧法的惯例,想必户部会拿出一个具体的章程的。

    梁杨祖已经被提拔为户部尚书了,闻言面上闪过一抹郁闷之色,但还是起身称是。

    按照旧法行事,中央的税赋可就比现在差了老大一截了。

    “不过事随时迁,今日不同往日,祖宗法不可持也。王文公、蔡京所处固有不当,但孤亦不能因噎废食。是以,孤欲点起数县,以作试点。”

    后世人任谁都知道的‘试点’二字,放在眼下这个时代,那可是一种概念上的突破。一时间坐下群臣全都起身称赞赵构的睿智。

    这可真是突破人大脑思维的一个词汇。

    “我大宋虽有冗官之弊,然以孤之见,区区五万官,远不能遮盖天下。盖是我朝对地方乡里村落掌控不足。孤行新政于试点诸县,第一便是官府下乡。”

    赵构说出了一个让众人抽口凉气的举措。

    他调整了赵宋的行政架构,取消了军、监等称呼,后者一律合并为州府,因为XX军、XX监,在行政级别上虽然也是州府一级的,但所辖之地普遍较小。

    路——州府——县——乡镇区。

    赵构等于在赵宋原有的三级行政框架上增添了新的第四级。

    每县按地域和人口密度分划若干个乡镇,散而广之地为乡,密而聚之地为镇,城市之中曰区。乡镇区只是称呼,并无其他不同,每乡镇区都设立名为公署衙门,经办具体事项。

    这简直是当头一棒喝,打晕了所有的人。多个乡镇区,那等于把官吏规模扩大了无数倍,钱粮又该从何而来?

    梁杨祖的脸色都变黑了。

    要知道赵宋本来就有冗官之弊,也就是养那么多的官员,耗费太大。现在赵构又在现有的基础上翻增了好几倍,那户部就是把自己掏空掏净也养不起啊。

    事实上大秦之后的中国历朝历代,朝廷给出的正式编制官吏数根本就不足以经办地方事务,以现下为例,一个县衙门,正儿八经的在编吏员,也就是宋江这样的主儿,不过是五七十人,如何能治理一个县?

    如此就只能靠“杂派”、“摊牌”,包括明清时候的火耗,那都属于地方官府的‘自力更生’。

    人家是自己给自己解决问题,不给朝廷增添麻烦。就是这个“办法”有些不怎么光彩,更没甚章程,一旦吏治腐败,或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削弱来,就会化作一个个洞眼,源源不断的泄露着朝廷的元气,可谓是遗患无穷。

    赵构现在想要的就是把这种灰色收入正常化、合理化,变成见得光的合法收入。

    中央与地方要定下确切的税赋分层,大家都分割清晰,叫地方政府鼓起干劲来,他觉得如此情况下未尝就不能养活下更多的官吏来。

    而这只是他的第一招!

第四百二十五章 税赋分成

    赵构的第二招就是官吏一体。

    这一招他在明末时候就也用过,所能起到的效用就不需要累述了。

    下方的一干文武全都不吱声了,他们一时间难想明白第一招的利弊,但对于第二招来,却心知其中的助益。

    这官吏分途始于魏晋南北朝,原因有二,一是中央集权体制稳固不变,威严有丧;二是,地方权力各自为政,禁而不止。

    战乱不断的魏晋南北朝,各个割据政权的主脑们面对这一实际困难只能进行无奈的妥协,最终导致了“官吏分途”制度是诞生。

    对于那些个割据政权的君王和地方上的世家门阀而言,如此制度不失为一个维系政权的好法子,为他们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权利提供了一个很基础的有效体系。

    等到中国再一次大一统的王朝出现,几百年的时光流逝,官吏分途早已经根深蒂固。

    吏员自然都是想当官的,但能当上官的吏员终究只是少数。多少落地户因为一个‘小吏’的职权而成为了本处的坐地虎。就像水浒里的宋江一样,黑白通吃。

    赵构现下的这第二招,看似对吏员们有好处,实际上对之却也存在着极大地弊端。至少这般一来小吏们就也被按官员的要求来做事了。当然不至于跟做官的全都一样,赵宋的官场回避制是不仅须回避本籍,非本籍但有地产的亦需回避。北宋政和六年时(公元1116年)曾有诏文规定:“知县注选虽甚远,无过30驿。”其概数即为千里。

    而赵构新订的回避制度规定更是严格,现任正四品以上官员者,其子弟不得考选御史;父子、伯叔、兄弟不得共事,官位低者回避即调离另任。稍后又做新补充,那血缘关系的亲属范围进一步扩大到外姻亲属,也就如母之父与兄弟、妻之父及兄弟、本人之女婿、嫡甥等,若在同一个衙门任职,官职低者回避。

    当个小吏自然不需要如此的严整,但任职五年就需要调职,衙门里也有很多岗位的。任职十年以上还不能爬上官字者,就需要交流到外县了。

    看了这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后,很多大臣心里对自己头顶上的这位感情甚是复杂,这真的是一点漏洞都不想留下啊。

    这一招公开后十有仈Jiǔ会两面都不讨好,当官的士大夫们不满意,吏员们亦不满意。

    “孤也事事都皆大欢喜,然而有些事情,涉及根本,寸步不能让,就只能持力而行。”这一点,赵构无比的坚决,他现在大权在握,即便底下人不支持,他也要强行推动。

    这种制度一旦有所成就后,在全国范围内铺展开来,那效果就是无与伦比的。政权深入到基层之后,社会的组织动员能力将向上更上一台阶,资源的利用效率和动员速度,乃至是内部的巩固性和忍耐性都将是原先制度所难以匹敌的。

    看看秦朝时候的力量,动辄几十万大军的征伐,动辄百万民夫,那社会组织力之强大,岂是后世的两宋明清所能比及的?

    即便在某种意义上承袭了一定的秦制的两汉,尤其是西汉,那社会组织力之强也能吊打后世。

    赵构从不奢望自己能做到四九年之后的地步,那时候的兔子,对百姓农民的掌控太叫人绝望了。但只要能在一定程度上恢复到秦汉时候,赵宋的力量就能有一个质的提升。人不能好高骛远,先就要确立一个小目标么。

    可想要达成这一小目标,那首先要做的就是官府行政结构的改变。

    千年已过,当年的秦汉与眼下的赵宋,县以下行政结构已经有太大的不同了。只靠着现下的那些个官吏可不足以完成赵构的设想。

    故而,就如朝廷中央一样,赵构在试点县中也大刀阔斧的更改的面目全非。

    首先除了知县、县丞、县尉、主薄外,另加典史一员,教谕一员。

    这典史可不再是明清时候的不入流的佐杂官了,而是一县的税务官,教谕则是学官,掌文庙祭祀,教化一县生民,负责的是全县的教育事,是境内蒙学建设和管理,及普及百姓识字等基础教育,而不再只盯着县学。

    同时县尉也在提领三班衙役的同时,从主簿手中拿到了刑名司法大权。等于是在一定程度上剥夺了知县、县丞、主薄对于司法刑名的直接干预权,叫县尉的份量有了显著提升。

    这是实权!

    县尉这官职设立之初可不只是主管兵武,在唐朝,县尉亲理庶务,分判众曹,割断追催,收率课调,是具体负责一县庶务的官员,其职掌包括行政、司法、财政等各个方面。到了赵宋时候,县尉变成了公安局长,只剩下了治安和缉盗这点权利,头上还有仨婆婆压着。

    现在才算能扬眉吐气一把。

    而往日里跟县尉平级的巡检也被纳入了县尉的手下。

    水浒里小李广花荣所处的清风寨,那实则更改被称呼为清风巡检司,正史里的赵宋,知寨这一官儿只设在边疆军武重地。比如关西与西夏接壤处就有很多军寨,为首主官便是知寨。内陆地方上都是巡检司,就跟关胜的浦东巡检司一样。过去巡检与县尉平级,现在巡检则正式被纳入了县司。

    同时县丞也从主簿那儿拿到了钱粮大权,主簿的职权在隋唐之后是愈发见少了,在赵宋一朝的官职制度中,主簿是掌户租、狱讼诸事。成为了管理钱粮、司法一类杂事的官吏,而现在司法归了县尉,钱粮归县丞,这主簿的责任就变成了监察。

    朝堂上还有御史台呢,主簿就变成县一级官府中的御史吧。

    这可真把知县的权柄给削去了很多,但即便如此,知县也依旧是无可动摇的第一人。

    赵构在县衙之下设立六房,六房各设典吏一名,下设押司、书吏数人,六房人数各有不同。因为你不能要求只负责载录、上报、储存案件卷宗的刑房跟主管全县蚕桑、织造、修筑署衙庙堂、兴修水利、铸造银两、销毁制钱等的工房拥有一样的胥吏名额不是?

    上层职务的变动也涉及到了六房权柄的高低,这肯定叫一些官吏不乐意,可是他们根本无法阻止。

    同时还设有负责登记收发公文、文书、誊写状榜等事务的收发房;负责管理县库的库房,为首的即是库大使;负责管理粮仓的仓大使,掌管邮传、递送等事宜的驿丞,掌管全县医学事物的医官等。

    就是在乡镇里,其公署官吏设置,那也是照如此一大框架来。当然,没必要的一些部门会酌情删减,比如库房、粮仓,那都由乡镇正印官的副手来执掌。

    就等于是县衙里的县丞和主簿。

    一县之地的规划竟然如此细致,让众人都感觉了那股迎面而来的巨力。不可阻挡,不可抵挡。燕王这都不知道在心底里想了多久了,他们是万万拦不住的。

    可如此多的官吏一股脑的汇聚来,一县之中的官吏又要多达几何,这却真的叫人很难把握。这些人一年又要耗费多少俸禄,一县之财政能否支撑的住,这就更叫人难以把握了。

    当下便有人开口问及此事,在儒家学子心中,官多了可不是个好事情。在场的很多人都下意识的认为——官多了,老百姓就要遭殃。

    “这就要看中央与地方的税赋分成了。”

    如此,就是汴梁城内士民百姓全都议论纷纷的热门话题诞生之源泉。

第四百二十六章 南宋巨谍

    中央与地方的税赋分成怎么制定,这实际上还牵扯到了一个蛋糕有多大的问题。六寸的小蛋糕和十六寸的大蛋糕,同样是一半一半,那重量能一样吗?

    赵构打算把摊派的钱粮变成光明正大的正税,给之定下章程,这本身就做大了蛋糕。

    要是精心的算一算就能知道,照赵构的法子来治理天下,只一县之地就需要有品官员三四十人,下属胥吏更多达数百人,较之往日之官吏数目可高出十倍来。

    那所需俸禄自也当如此。

    要知道,赵宋是高薪养官,地方官员如大县县令每月俸钱为20贯,小县县令12贯,且每月还有禄粟五至三石,地方官员还配有职田。而除正俸之外,还有各种补贴,如茶、酒、厨料、薪、蒿、炭、盐诸物、喂马的草料及随身差役的衣粮、伙食费等,数量与具体官职挂钩。

    通通折算成制钱的话,可以说大小县令,每个月只正当收益便不下三五十贯钱,县尉、县丞、主薄等也能有个十几贯到二十贯之间,底下的胥吏,就是俸禄再低,也要有五六贯钱财吧?要知道就是寻常城池中为乡邻纺缉、漧濯、缝补、炊爨、扫除的杂役,也能日获数十百钱。

    张耒的诗《感春》中更是写道:“山民为生最易足,一身生计资山木。负薪人市得百钱,归守妻儿蒸斗粟。”

    砍柴做工的都能有一天百十钱,那一个月就有四贯(北宋以七百七十陌为一贯)。

    胥吏就是地位再低,那也是朝廷的人,何况现在官吏一体,胥吏的地位也不低了。你明面上至少也要有五六贯才是啊?

    如此,一县之官吏,赵构叫之尽数折钱,仅是俸禄月耗便不下五千贯,及至公署衙门所耗,一县之地十万贯都是往少里说的。

    这个数字一被报纸给公开道出来,跟往日里宋室一县所需钱粮做个对比,可不就惹得整座汴梁城都沸反盈天了?

    赵构也不着急,自己依旧窝在‘家里’审阅着试卷,想找一找里面会不会有沧海遗珠。

    而‘朝堂’和市井之间却已经为税赋分成吵得不可开交。

    本来那矛头都是指向赵构的新政的,但发酵了数日之后,新出的报纸上刊登来一连串数据详实的杂派费税,比如各路转运司有“抛桩明耗”,各州县有“暗桩暗耗”,各仓库受纳时,又令百姓输“头子钱,等等。如此杂派汇总计算,那一县之地要耗费十万钱粮,似乎这数字也不那么巨大了。

    当下便就有无数张口去咒骂地方官贪腐,可有叫骂的就有喊冤的。地方官又何尝不知道苛刻太甚有碍民生,但他们手中没钱,钱粮都被上头收取,他们可不就只能想方设法的从百姓身上捞取钱粮了?

    这涉及到了一个地方经费不足,一个中央财政持续挤压造成地方财政经常不足的问题。这话题一转,就又回到中央地方税赋分成的问题上了。

    究竟地方税赋要上交中央对少,地方上自己又要留多少,整个汴梁城喧哗一片,至今也没得出个确切的结论来。

    “唉,百姓多艰啊。燕王前着才废除许多的科税,收揽人心,现在又要将杂派变正税,新瓶装旧酒也,也就是偏一偏那些无知草民罢了。”

    汴梁城中,依旧宾客如云的樊楼上,作为赵桓特使,前来汴梁的王云端着酒盏还没喝上几口,人似乎就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承平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昔日汴梁城内的一切明明都成为了不可挽回的过去事,可现在王云却有些置身旧梦之中。

    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檐角交错之间,樊楼还是那么的富丽堂皇。灰瓦青砖,雕梁画栋之中,这儿的歌舞也还是那样的醉人,叫王云怎生不恍惚?

    倒是坐在他对面的宇文虚中,看向王云的目光有些轻蔑,这人真的太经不住打击了,现在还说这种的话,贬一贬燕王心里就真舒坦了吗?这是一种怯懦。

    燕王废除的杂税与那杂派根本不是一回事。前者是朝廷纲税国法,后者是地方官府有司自己阴私,如何能混为一谈?

    以王云的经历和见识,宇文虚中根本不相信他看不出赵构如此做的好处。

    把杂派明朗化,那远比任由官吏随意勒索讹诈的强。

    王云他是真的看不透吗?若是如此,他这人就白在官场混迹这般多年了,这是个绝对的笨蛋。

    而他要是看透了却故意这般说,那王云的精气神怕都已经被残酷的局面给彻底摧垮了。这般说话就跟会是的阿Q一般,是精神胜利法。

    可不管王云是笨蛋还是阿Q,如此的一个人,能被赵桓委以重任,做出使燕王的正使,那都是一种莫大的悲哀。是南朝的悲哀,是赵桓这个皇帝的悲哀,也是宇文虚中这个副使的悲哀。

    不过他是不会反驳的,何必闹得不痛快呢,他宇文虚中身上可还担负着太上皇的任务呢。

    赵桓为了向赵构求饶,请求赵构早日收兵,那可不止自己亲笔手书,还叫赵佶出马,给赵构寄来了一份信。在宇文虚中和王云临北上前拜见赵佶的时候,宇文虚中却是还拿到了一封赵佶给予的密信。

    可能是因为逃亡路上,赵桓对赵佶的监视有些不周全吧,反正这封密信宇文虚中是拿到了。

    他也不知道这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但宇文虚中并没有出卖赵佶。

    当年他本是叫宇文黄中的,科场高中之后,是宋徽宗赐其名为“虚中”,然后短短十几年里历任起居舍人、国史编修官、中书舍人等职,金人入侵之时又被升任为资政殿大学士,赴军前安抚勤王军队,使命完成后拜签书枢密院事,负责与金人议和。

    这叫宇文虚中怎么好不给赵佶当信使?

    等赵构拿到这封信的时候,看着赵佶那一手漂亮的瘦金体,这封信要是拿去21世纪,可不要卖出几个亿来?

    而作为信使的宇文虚中也叫他眼前一亮。是啊,两宋交际时候,还有宇文虚中这么个人物的啊。

    大名鼎鼎的南宋巨谍,一个被国家出卖的悲惨卧底!

第四百二十六章 徽宗出手

    宇文虚中建炎二年(1128年)出使金国被扣,然后人都当上了金国的河南郡国公,进阶金紫光禄大夫,却全家上百口尽被诛杀,偏偏他的家人还是南宋主动送去北国的,这是秦桧造下的又一笔罪孽啊。

    不过在眼下这个时代里,宇文虚中的悲剧肯定是不会再重复上演了。

    他固然是又当了一回‘间谍’,却仅仅是因为宋徽宗的恩义叫他不能拒绝。

    赵构并不把心思放在宇文虚中的身上,因为这个人现在只是赵桓派来的副使兼赵佶的信使,完全是个在他把握之中的小人物。便是觉得历史上的宇文虚中可惜了,那要用人,也要等到以后不是么?他现在觉得最有意思的是赵佶的这封信。

    略去瘦金体的艺术价值,只这封信的含义就非常的有意思。

    赵佶这是多痛恨赵桓啊,竟然愿意送出手诏,来给他背锅坑赵恒。

    赵构是真有点笑的合不拢嘴了,这要是有赵佶的背锅,岭南、荆湖不提,光是关西六路和蜀中,都能叫他剩下大力气。

    现在关西的战事已经开启了。

    翟家兄弟、李彦仙这都是小辈儿,刘正彦、苗傅和姚古、姚友仲,还有种彦崇,这才是赵构打出的真正王牌。

    刘家、苗家、种家、姚家,甚至还要加上折可求他们的影响力,那代表的就是刘法、苗授、苗履、种师道、种师中和折可适等西军老前辈们。

    那在关西之地的影响力绝对是无与伦比的强大。

    这要是再加上赵佶的亲笔手诏,怕是关西都要不战而下了,蜀中也极可能传檄而定。如此不仅叫赵构剩下了时间和精力、物力、财力,更能叫这些地方保存下元气。如此,等到明年他就敢发兵杀去兴庆府,灭了西夏国。

    叫来韩公裔吩咐了一番,锦衣卫立刻就行动了起来。后者的主要力量本就用在南方,现在作用到赵佶的身上,那虽然不简单,但却可以努力。

    最好趁人不备的时候把赵佶偷出来,这一刻赵构完全忘记了他这具肉身的老母也还活着的事儿。

    韩公裔也全然不把韦贤妃当一回事儿,这就跟赵构都起兵了,赵桓也不敢伤燕王府的一根毫毛一样,只要赵构的实力能压着赵桓痛揍,韦贤妃就高枕无忧。

    而且偷一个赵佶已经是难比登天了,要是还加上一个韦贤妃,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韩公裔领了任务后就立刻寻机见到了宇文虚中,想要把太上皇早一日的偷出来,宇文虚中也不失为一个助力。

    王云一行本就在锦衣卫的密切监视之下,韩公裔想寻机跟宇文虚中接头,那不要太轻松。谁叫王云他们根本就没这方面的经验呢?

    韩公裔直接就进了宇文虚中的住处。

    后者与王云在汴梁城内逛了一天后回到下榻地,先叫人把醉醺醺的王云送回去,自己这才转回。

    看到屋内明着灯光,他也不觉得奇怪。虽然这鲸油真的远比蓖麻油或寻常蜡烛要更加明亮。

    赵构穿越都快两年时间了,更早就手握大权,都要去晒盐了,又怎么可能对造船无动于衷呢?沧州之地早就建起了造船厂,虽然北方造船的手艺比起江南,更比不了闽地,但他拿下河北后,总是能搜罗出一些师傅和木料来的。

    而造出来的船只被用于捕猎鲸鱼,那可不是在练兵,而全然是为了赚钱。

    水师是一种投资巨大的兵种,没有自身的造血能力,全部靠中央拨款,可不适合于如今的赵构。

    赵构现在钱粮上虽然不是十分的棘手,却也没能力去经营一支水师来。

    后者除开始时是被赵构扶上了马,接下就全然是自力更生了。

    不过在眼下时代里出海捕鲸,那绝对是一门赚钱的好买卖。

    因为船只根本不需要出远门,只需要杀奔鲸海便可。而眼下被中国唤作鲸海的那片海域,实则就是后世的日本海。

    那地方在很久之前便被冠之‘鲸海’的名头了。原因不是其形状如鲸鱼,而是这片海域的鲸鱼多。

    船上装备的有弩枪,射杀巨鲸,虽有一定的风险,却绝对没有普通人想象的那么高。而且一头鲸鱼的利益实在太大了。

    光是鲸鱼肉就是一笔巨款,更别说从鲸鱼脂肪、鲸脑中提炼出的鲸油了,不管是照明,还是制蜡,都是一等一的好用。甚至就连骨头磨成粉后都是上好的肥料。

    虽然整个捕鲸业务也才刚刚开展不久,可赵构这儿早就用上了明亮的鲸油和鲸制蜡烛了。

    宇文虚中直到进入房间后,才看清楚自己书桌后还坐着一个人,心中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就认出眼前之人自己在面见燕王时候乃是见过的。

    心中一动,面上沉稳的问道:“不知阁下何许人也,竟以此行径前来鄙人此处?”

    韩公裔哈哈一笑,起身见礼:“下官锦衣卫指挥使韩公裔,不告而入,实非为客之道。还望宇文相公赎罪。”

    但要不是这般的无礼,他还真不知道眼前的宇文相公竟然这般的关切汴梁政事。

    那宇文虚中对着汴梁城内现今最是热门的话题也写了一篇策论。虽然才起了个开头

    国家肇造之初,虽创方镇专赋之弊,以天下留州钱物尽名系省,然非尽取之矣。当是时,输送毋过上供,而上供未尝立额,郡置通判,以其支收之数上计司,谓之应在,而朝廷初无封桩起发之制,自建隆至景德四十五年矣,应在金银钱帛粮草杂物以七千八百四十八万计,在州郡不会,可谓富藏天下矣。

    大中祥符元年,三司奏立诸路岁额,熙宁新政,增额一倍。

    崇宁重修上供格,颁之天下,率一路之增至十数倍,至今为额。

    其它杂敛皆起熙宁,于是有免役钱、常平宽剩钱。至于元丰,则以坊场税钱、盐酒增价钱,香矾铜锡斗秤批剃之类凡十数色,合而为无额上供,至今为额。至于宣和则以赡学钱、籴本钱,应奉司诸色无名之敛凡十数色,合而为经制,至今为额。……

    说的是一点都不错。

    旧法也好、新法也罢,皆富藏天下。就算王安石变法时候中央税额翻增了一倍,地方各路州府依旧粮储金帛贯朽粟腐。但宋徽宗刚一上台,就率一路之增至十数倍……

    宇文虚中写的都是大实话啊,不过你这么做事,真的好吗?

    他是很不理解宇文虚中的想法的,一边担着天大干系为太上皇做事,另一边又对太上皇甚有意见。

    “下官今夜前来,乃是有要事与相公相商。”韩公裔压下心头杂思,低声同宇文虚中说起了偷人的事儿来。他不管宇文虚中心里是不是有问题,只要自己能完成任务,这才是第一。

第四百二十八章 此内阁非彼内阁

    后世的中国税费制度施行的是分税制,就是把所有的税收种类,分成中央的、地方的或二者和有的共享税三大类。

    可那是现代化社会。而现在又是什么社会?自然不能照着全搬。

    就好比后世人尽皆知的印花税、财产税、个人所得税等,现在提它们还有些过于遥远,这些课税必须等工商业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才能开辟为税源。

    眼下大宋最最重要的岁类还是田税,还是夏税和秋税。当然,人头税、酒税、茶税,也不能小觑的。但问题在于,现在过不了几日就已经是夏收了。

    “什么?大王要动酒税?”赵不试失声道。

    多日的争执,朝堂与地方大员之间仍没商量出一个确切的数字。

    中央想要60%,这个数字比起先前已经削弱了不少。可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地方上见赵构是真心想要变一变先前的政策,自然就抖擞起精神来,他们也想要60%。

    赵构觉得这事儿吧,真的没谱,谁也不知道这分成定下后两边是否都够用,这定下的数字是否妥当,可这定不下更是个问题,马上夏收就要到了。

    所以他就想到了一招,想到了酒税。他要给两边继续扩大蛋糕。

    用酒税来做大“蛋糕”,大家千万别笑。这绝对是一事实。

    在赵宋,后世的小年轻们可能都从历史上上看到了宋朝的海关税,就对酒税不以为然了。

    那可是一大笑话了。

    宋朝的酒水从赵宋立国之初,那就是赵宋财政上的一根中流砥柱,在财政收入中就一直占据着较高的比例的。

    天禧末年(1021年)都超过了1000万贯。这可全都是现钱啊。

    古代社会,一年酒税都高达千万贯,是不是觉得很玄乎?可这是事实。因为酒税收的高啊,此前中国的历朝历代(隋朝没酒税),酒税都是在50%上下浮动的。

    宋朝更是施行了酒类专卖制度,开办大量的官营酿酒坊,从生产到销售,一条龙服务,收益极丰厚是其一。

    从源头上控制酒曲制造,便是民间酒户酿酒,都要找官方购买酒曲,同时课以重税。而且根据购买酒曲的数量,可以推断出酒的产量,征税也“有的放矢”,酒户基本不可能逃税、漏税是其二。

    严格划分酒类的销售区,一地酒水只能在本地贩卖,严谨私出州府。实际上是官府通过垄断价格来达到独占酒利的表现,它不仅排除私酒、官酒之争,而且排除官酒与官酒之争,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垄断。造成“别无分店,只此一家”的局面,则“官酒虽恶不容不买,甚至民间凶吉事皆勒买官酒。”是其三。

    有这么三条不人道不自由的规定束缚着,也难怪赵宋一年就能从酒水上刮出那么多油水。

    但叫地方官们呵呵的是,每年都赚这么多的酒税,可这酒税却从来都一分也不留给他们。因为酒税全都是钱财,是直接拔充军费,为支撑边境军费的重要来源之一。

    赵构要是把之并入税赋分成的之中,那绝对能叫中央地方全松一口气。

    那可是一年六七百万贯的税额啊。宋徽宗把天下都折腾惨了,但喝酒这事儿在赵宋蔚然成风,一年依旧有六七百万贯的收益。

    随着天下革新,赵构的那些政策被推广下去后,都能预料的好,这酒税必然会有进一步增益。

    赵不试现下为翰林学士,这官儿可不小,负责起草朝廷的制诰、赦敕、国书以及宫廷所用文书,还侍皇帝出巡,充顾问。实际是皇帝的秘书处和参谋官员。

    赵构也有把翰林院当秘书处和侍从室的打算。

    “臣遵旨。”痛快的起草了一份诏书,这是给宗泽的。之前他还在河东,现在却被赵构招入汴梁城,成为了内阁首辅大臣。

    因为还不是皇帝么,赵构明里暗里都不好用丞相啊、平章政事之类的名头,却也是正好给他一改革官制的机会。

    不过这内阁与历史上明朝的内阁制度还有不同,因为这奏折是先送到皇帝这里,奏疏再慢悠悠的送入内阁的。等它们送到的时候,保不准皇帝已经先一步把奏折发给内阁诸大臣办理了,如此就防置了内阁威胁皇权。

    明朝时候的内阁为什么能架空皇帝啊?那就是因为他们不仅参与决策,还实际掌控了信息渠道,皇帝被操纵的风险自然就大大增加了。满清入关后废了票拟与批红制度,在数十年是摸索之后改题本、奏本为奏折,奏折直接送到皇帝这儿,由皇帝亲自拆阅并用朱笔批示,然后再交来人或通过驿站发回原奏人,叫其遵行,中间不必经过任何机构或个人转手,专治皇权空前集中,达到了历史巅峰,那可不是没道理的。

    赵构现在就学鞑子的样。要求凡是国事,一律要先以奏折直送到他手上,然后奏疏再慢悠悠的走正规渠道上承通进银台司。

    然后每个月还要两边核对一次,看看是不是有敢隐瞒奏折,堵塞言路的。

    这般皇帝的信息通道就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畅通,在某种意义上,这就能很大程度上保持皇权,防止有权臣坐大。

    所以此内阁非彼内阁,那更是一个套着内阁之名的军机处。

    所以,现在的宗泽接到这份手谕后,是他的头大了才更对。

    一年大几百万贯的财富呢,这可是军费上的好大一块呢。被一刀切掉后,绝对能叫宗泽和军方一些人痛彻心扉的同时,更头大三圈。

    老大的窟窿,能弥补的上么?

    燕王拿下了中原、淮南和齐鲁,马上那关西六路也会被收入囊中,怎么着也要增置个二三十万兵马吧?这加在一块可就有五十万人了。

    不去想他们的武备和军需耗费,也不去想他们的军功田,更不去想主力与守备之分,只去想一想他们的薪俸,照燕王军现今的待遇,那每月就是百万贯左右。

    等到天下一统了,那时候燕王手下的大军没有百万也差不了多少吧?或者说更多的主力马军顶替了守备步军,那每月军饷便能高达二百万贯,一年下来就是两千四百万贯。

    再算上人吃马嚼和军需耗费,还有对外厮杀,一年三千五百万贯,不,是四千万贯不会少吧?

    这笔钱财比起早前大宋养兵之耗费,自然是小儿辈的。军功田在一定程度上真的为朝廷减少了不小的财赋压力。可是官耗呢?要是照着燕王的算盘来改革,那冗官冗费两弊端真的会远甚先前。

    也不知道内阁里的那些个人物们心里打颤不打颤?

    燕王搞出的这个内阁,里头的几位大臣怕是早被这些烦心事担忧搅得夜间辗转难眠,白昼如坐针毡。

    “再有,时进五月,马上就要夏收,孤可容不得他们再争执不下了。你去知会他们一声,孤再给他们五天时间。”

    五天之内要是还定不下章程,他可就要逾期不候,先自己拍板了。

    “臣遵旨。”

第四百二十九章 官员培训班

    时间一天天过去,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朝堂上果然得出了一个结果,双边暂且五五分成。因为这个数额是不确定的,日后还有根据情况再次调整的机会。

    “真都是属驴的,一个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对此赵构很是有点可笑的,但对这个数额比例是不是真的合适,他就又不可置否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数据是不是最恰当的。

    在徽宗朝,地方上的钱粮至少要上缴八成,以至于地方财力贫瘠。甚至金人两次南下,在击败了大批的孱弱宋军后,河北河东地方都无有力量组织义兵壮勇抵抗,着未尝就不是中央汲取太过的原因。

    如真定这般的重地,府库都只剩了不足二百万钱,也就是三千贯都不足。这可是河北西路的路治啊。

    而就是到了21世纪,中央和地方上的财政都还有扯皮子的时候。

    他更记得兔子在94年施行分税制之前,中央与地方是三七分账。然后中央穷,而地方富裕(相对)。

    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个恰好的数字究竟是多少。毕竟时代不同,不能一概而论。一切都只能看来年的最终结果。

    他可不想学21世纪的兔子,国税收上来老大一笔钱,大部分又重新拨给了地方。这个时代的钱财可不是后世轻飘飘的钞票,更不可能汇款打钱,而是海量的铜钱、粮食,是大量的布匹、丝绸、丝絮,乃至是草束等实物。来回路途转运太过麻烦!

    汴梁城内的争执声音也一样落下了帷幕,朝廷都已经有了章程,一切还要看明年的统计结果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就又重新汇聚到了战争和征召两件事来了。

    就是这几天的时间流逝,一些地方的夏收就已经在进行中了,这事儿一点都不能引起汴梁城百姓的注意。倒是长江之上连连爆发的水战,和南线东西两路军与关西六路的战事更能激发他们的谈兴。

    当然,那城内被陆陆续续征召的太学生和候补官们,一样可以激发他们的热度。包括被定在八月里的那场恩科,对于汴梁的市井小民和客舍酒家们言,这才是最叫他们欢喜的。

    可以想象的出,这消息一旦传出去,那会有多少士子涌入汴梁。这可都是他们发财的源泉啊。

    至于什么理念、道理,那就呵呵了,天底下啥时候会少了要做官的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一个个被圈定的试点县知县,纷纷带着下属汇聚到了汴梁。

    他们距离汴梁城有远有近,来自东西南北四方,有宋辽边县,有齐鲁山区和淮南临海之地,也有中原豫东平原。

    这几个知县里有觉得莫名其妙的,也有浑浑噩噩的。

    前者是距离远的,后者是离得近的。

    距离远的自然一个个不知道因果了,而离得近的,就比如豫东的那位,可不就啥都明白的一清二楚。

    只要想到自己辖下会多出那么多的事儿,他心中就止不住打起鼓来。

    要知道,这儒家出身的官,那都是木头,能不动就不动,最好平平安安的啥事儿都没有,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甚至不乏一些官儿,对于庶务根本就一窍不通,所有的事物全推给手下胥吏。本人架空了也不以为然——本官饱读诗书,这才做了官儿,岂是为了终日里杂务缠身不得安宁?

    像那大名鼎鼎的米芾,后世人多知道这是个书画大家,与蔡襄、苏轼、黄庭坚合称“宋四家”。但他绝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员。

    这人生就喜爱奇石,爱看石、玩石、收藏石,自得其乐。在任涟水军使期间,因涟水多奇石,他就到处寻石,每寻到好石头,便躲进书房,终日把玩,连日不出后宅,便连政事都被荒废,以至惊动了上级。提点刑狱使杨杰为米芾沉迷奇石一事,特赴涟水,对米芾正言厉色道:“朝廷以涟水千斤重担相托,作为地方官,日理万机犹嫌不够,怎能终日玩石?!”而面对上司的质问,米芾知道事情很严重,但却神色始终自若,拿出一个个千奇百怪的石头来贿赂杨杰。“我的石头这么美妙,我怎么忍心出门呢?”

    而最奇葩是在于,义正言辞的杨杰竟然还真的收下了奇石,且是用近乎无赖的手段在米芾拿出自己最为珍奇的砚山石夸耀奇石之美,为自己沉迷奇石荒废政事而狡辩的时候,直接给夺了去。

    砚山石是米芾最为珍奇的百倍,有记载说他得到砚山石后“抱眠三日”,狂喜之极,即兴挥毫,留下了传世珍品《研山铭》。

    可现在这宝贝却就这么的被杨杰给抱走了,最搞笑的是,杨杰还把这颗石头拿去给皇帝看了,然后转手就被收入了内库。

    这就是赵宋的官场,这就是赵宋的官。

    你不能看了包青天,就觉得当官的有多么清正廉洁,也不能看了六贼就觉得当官的尽是贪官污吏。事实上还有一种官叫‘米芾’。

    甚至在很多官儿都有着‘米芾’的属性,区别只在于他们表现的如何。

    毕竟是儒家么,是先天上就除了自己鄙视一切的读书人么。

    让他们为一群粗鄙的泥腿子费心竭力,保不准还真有不少人不愿意。

    这是时代造成的因素,对赵构言错误的三观那也是耽搁他推行新政的一大麻烦。就好比当初的王安石变法,细看其一条条范例,绝对有独到之处,甚至搞试点(前文差了,王安石也做过试点,且不止在一个地方)时候还效果极其好。比如那青苗钱。可为什么推行到全国时候就善法变成恶法了呢?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他缺乏足够多的政治同盟,或是说是足够多理解新法了解新法的官员作为羽翼。

    而赵构跟王安石不同,他是军政大权的掌握者,是一切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他有足够的权利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做事情。

    比如现在,抽调各县知县来培训,同时从在京的候补官员与太学生中抽调一些人去填补各县空缺。

    宋朝的知县可不都是七品官,七品在宋朝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阶位了。在宋朝,三京赤县的县令也才正八品,诸州上中下县令才是从八品,很多下县根本就不设县令。

    如此情况下,那些个乡镇区官长,只是一个正副九品,可这已经是官了。

    放到先前,那都是一县的县城、主薄的阶位。

    那些个候补官和太学生们自也很是满意,虽然在上任之前,他们也需要上培训课。

    不然,那一个个都不通庶务的,还如何能把赵构的新政推行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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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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