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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汉风雄烈     五千年来谁著史txt下载     五千年来谁著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五章 应天夺权

    应天府城里。

    范讷、赵野两人面前摆着一副棋局,然而两人却没谁有心思放在棋局上。

    康王的安危生死不明,两人心里忐忑不安的紧。

    这无视京城的勤王诏书是第一,坐视康王遇险是第二,便是日后天下安稳了,他们的前途也完蛋了。纵然不会有性命之危,皇帝又岂会饶了他俩?

    天下的悠悠众口又岂会放过他们?

    大宋遭遇奇危,朝廷和皇帝正发愁寻不到甩锅的对象,他俩简直是现成的对象。

    今后怕不止是二人前途无亮,便是家门后生也会失意终生吧。

    范讷、赵野都是顶顶的聪明,不然也混不到眼下的地位,更对大宋的**有着足够的了解,两人很清楚自己的下场有多么的不妙。然而他们被金兵的威风已经吓破了胆,宁愿日后再寻机会想法子来化解困难,也不愿意出去冒险。

    或者说,在这俩人的眼中,引大军杀奔京城勤王,那就是送死吧。

    房间里的气氛十分之低沉。

    二人明着是下棋,实则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外人的眼光,索性躲起来抱团取暖罢了。

    但是,外头忽然传来的一阵喧哗声叫范讷和赵野从心中的杂念中醒来,两人看了一眼身前的棋局后,老脸都是一红。范讷更伸手一哗啦,把棋子全部搅乱。

    赵野则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装,对着门前渐渐奔近的脚步声怒道:“何事如此喧哗?”

    “喜事,大喜事。康王,康王带人打败了金贼,现在已经到了城门下。”

    来人还就是赵野的长随,得报消息后就一路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但脸上的喜色半点不假。

    赵野和落后了两步的范讷都大吃了一惊,“什么?康王败了金兵?”这怎么可能呢。吴仁说的,康王身边只有三千人马啊。

    两人按下心头的震动,对视一眼,忙叫人备马赶去北城门。

    还没到北城门呢,就听得将士军民们的欢呼声,恍如山呼海啸。

    赵野、范讷都脸色一变,没想到康王都还没进城呢,先就赢得了如此声名。二人更打马快走一步,唯恐事态发展再度超乎他们的预料。

    但便是再是快速,等二人带着随从赶到北城门时候,也先就气的倒仰。却是那城门大开,城头守将先就打开城门,带人前去拜见赵构了。

    赵构却还没有进城,他可是亲王,要进城总要有主人来迎接的。

    而且他可是携带了重礼前来的。

    完颜闍母和完颜奔睹的首级,那后者是赵构亲手射杀的,前者却是在一处树林里寻到的。赫然是因为脖颈处的伤口流血而死。

    除了两人的首级、战甲、将旗和一面面金兵旗帜外,还有金环、银环番将首级数十颗之多,以及辫发垂肩,留脑后发的金兵首级七八百颗。

    如果只是两颗首级,守城宋军还不至于如此振奋,鬼知道那俩脑袋是不是女真贵将的呢。

    但还有那他的物证,还有几百个真女真兵的首级,那就再可信不过了。

    守将薛广本是大名府兵统制官,那也是个敢战之人。

    年初金兵首次南侵。赵不试入相州任通判,靠着自己曾随军解大名府之围,事后加官为朝奉大夫、左司员外郎兼通判大名府、直龙图阁,连通大名府军与磁州宗泽,外加相州汪博彦军,与大名府成安县合力围歼金军一部。薛广就是大名府军先锋。

    只是后来赵野接任大名府事,又任北道总管,其不识军,金兵南来只固守不出,遂使斡离不所率的东路军如入无人之境一样,渡过了黄河,直逼汴梁城下。

    之后赵野又因大名府军马南来应天府,与范讷会师,大军八万众(纸面),却只在应天府固守。

    薛广心中久有怨气,今日再见康王来城,而范赵二人却胆怯如鼠,只一味闭门不出,心中怒火都已经被撑爆炸了。现在赵构亲自率军奔到城外来,更带来了女真贵将的首级和旗帜无数,以及小千颗贼人的头颅,薛广就如三伏天喝了一碗冰水,兴奋的不能自已。

    下令打开城门,先就引着手下的军校前来赵构马前拜见。

    两边这般的一接触,赵构做下的事儿就全都在守军中传扬开了。神异之事还有待商榷,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话却叫每一个大头兵都乐呵呵的欢喜,“今日本王就在此观战,军中可有勇士敢战?”的话也叫无数守兵高呼雀跃。

    天下之耻,我赵氏之耻和挽得强弓,骑得烈马。今日当与将士们并肩作战,齐心杀贼——

    这话更是叫无数军兵立刻倾心。特别是说,赵构亲自弯弓搭箭射杀了来袭的完颜奔睹,那就是叫所有军兵又是振奋又是不敢相信。

    可不管怎么说,如今这军心已经在他了。哪怕这只是北城的守军呢。

    赵构招揽军心,那招揽的何止是他身边的那点人呢?只要入了应天府城,这账面上的八万大军就全是他的了。

    “你说康王亲自上阵?”

    范讷、赵野下了马来,北门处立刻就有人来通禀,将赵构事宜,一五一十的悉数说来。

    两人听闻了赵构所军竟然斩杀了完颜闍母和完颜奔睹,还砍下了小千颗真女真的首级,那嘴巴就张的合不拢了。待听到完颜奔睹竟是袭杀赵构时,被赵构亲自弯弓射杀的话后,更觉得是天方夜谭。

    “无数人亲眼所见,可不会有假。小人拜见大王时,亲眼见到大王身上甲衣溅染着鲜血呢。”这人用一种与有荣焉的语气自豪的说着。

    赵宋皇室萎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出了神宗、哲宗这对变种父子——别管性格上有多大缺陷,二人总的来说是有进取心的。宋徽宗的上台就又把赵宋退回了原路了。

    如今的皇室代表是赵佶赵桓这对父子,忽的冒出一个能骑烈马持弯弓,亲自上阵杀敌的真汉子,可不就是喜大普奔么。

    只不过这是底层军兵的喜大普奔,对于范讷、赵野二人,却如同锋芒在背。

    “范讷/赵野,见过大王。”

    北城门前,赵构早就不在马背上坐着了。薛广叫人搬来座椅,四周旌旗林立,乍然一看,就像是一个野地帷帐。

    两人心事重重的拜了下,他们看得亲切,赵构身着一副明光甲,披着紫色战袍,那的确染了血迹。

    也就是说,这位康王殿下真的亲上战阵,操刀杀敌了。

    赵构对眼前的俩人很没好感,说话更不会客气。他没时间来跟这俩人磨嘴皮子。

    “京城被围,皇兄多次发出勤王诏书,两位相公手握重兵,屯于应天府,距离汴京咫尺之遥,何不见大军前进一步呢?小王敢问一句,两位视君王诏书为无物,视京师安危为无物,视天下社稷为无物,岂是想反乎?”

    上来就是疾言厉色,上来就寇了一顶大帽子,这是范讷与赵野万没有想过的。

    两人脸色剧变,纵然有千百句话要说,也顾不得辩解了,先就跪下摘下乌纱,直言万无此意。

    赵构只是冷笑,开口对薛广说道:“薛统制,且将军中诸将招来。”这些人就在外面等着呢。

    范讷、赵野来见赵构,自然先就把军中文武悉数召集起来,一同前来相迎。

    范讷、赵野闻声猛地抬头,薛广要是把人全都召见来,那这兵权就真全落在康王手中了,他们所有人也自就跟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康王宰割了。

    然而二人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赵构那双冷若冰清的双目。一时间哪里敢言语。

    等着薛广引着军中都统、统制、统领等大小三二十名将官来到,先就看到范赵二人如斗败的公鸡一样跪在赵构面前。

    赵构这再抬眼看下面诸将,“完颜闍母、完颜奔睹二酋皆已授首。此刻城外万多金兵群龙无首,正是灭敌歼贼之大好良机,建功立业之时,诸位可有敢战者?”

    根本不说范讷、赵野的事儿,底下诸将一个个自然也不敢主动询问。

    他们又不是范赵二人带领已久的部曲旧将,与之光有恩义。那赵野是刚在大名府上任,而范讷呢?本是童贯的心腹,早就有酒囊饭袋之称,出师两河,望风先遁,早失了军心。

    诸将对二人都视若不见,一个个全巴望着能尽快领兵,剿杀金军败兵,好立下功劳。就跟前文说的,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不多,痛打金军这条落水狗的机会更是千载难逢。

    范赵两个面如死灰。

    他们知道,自己这下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刘正彦何在。”

    赵构又唤道。

    “末将在。”

    “你且带人将这两位相公送入府去,告诉军民,他们病了。”

    直接把人给圈了,省的出来闹事情。

    赵构虽然看不起这俩人,但他心中还是有根绳儿的。知道这两个撮鸟杀不得,杀了他们,自己这夺兵权的性质就有变了。会给军中造成很不好的影响的,也会叫不少人升起其他心思。

    刘正彦抱拳领命退了下去,才转过身来脸上就露出了笑。范讷、赵野的重要性任谁都知道,康王叫自己去监管二人,那可不就是把自己视为梯己人了。

    至于说赵构只是康王,跟了康王后,自己会不会在朝廷中前途无亮,都已经过了八年糟心日子的刘正彦才不去想呢。

    说的就跟跟着朝廷混,他就能得好一样。

第三百五十六章 金人大哗

    汴京城下厮杀正烈。

    金军已经将攻城重点转向通津门,即东水门,利用溃退宋军在城外遗留下的石砲,矢石飞注如雨下。

    城外百姓的磨盘及石磙等巨石被他们充作砲弹,射入城上。更捣毁民居,拆除砖石备用。城上宋军用粗绳结成网来承接砲石,以消减其杀伤力。接着又在水门里跨河筑成一座偃月垒,以抗击金人。

    更奇葩的是,宋钦宗都已经对赵构下旨暂停进援了,却又决定重新起用李纲。派驿马秘密出城,去给远在长沙的李纲传达圣旨:官复原职,任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事。以命令到日,星夜发来赴京。

    那简直就是可笑。

    不过何栗、孙傅等人在应对战事的能力上,真的很有限。

    东京城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低,状似卧牛。在城防设施上,西北比较坚固,东南相对简陋。有人认为,善利门处于牛首,宣化门处于牛项,而通津门处于善利门与宣化门之间。金人若攻城,必选择此三门作为重点进攻之地。后来情况果然如此。但何栗、孙傅等宰执战前却皆不以为意。

    也亏得担任四壁提举官的刘延庆,虽然他当年领兵北伐收复燕京时被辽军击溃,名声一落千丈,但到底作战经验丰富,见到东南城防较弱,便亲临城上,指挥御敌。且措置有法,每天晚上,他都令人在城下堆积干草数百捆,发现金人攻城就点火报警,以此可防金人偷袭。刘延庆还接受他人建议,在东城壁上安置了一座九牛砲,此砲虽然有些磨损但还可以用,在城防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多次击碎金军攻城之云梯。宋钦宗还专门下诏,封这门大砲为护国大将军。

    金人觉得东水门防守坚固,难以攻破,于是又将陈州门作为攻城重点。东水门、陈州门都在京城的东南角,只是东水门面东,陈州门面南。

    现在粘罕将西路军主力部署在东水门、陈州门、新宋门(汴梁东城门)一带,打算从东南角打开突破口。斡离不的东路军主力负责攻打北壁与东壁。

    这就是赵桓决定启用李纲的直接原因。

    战前明明有人提到东南角薄弱,可主政的几个执宰却无一个能用事的。赵桓心中如何不怒?

    金人正在为进攻陈州门做准备。他们以“洞子”作掩护,运送大量的木柴和泥土来填塞护城河。当初为加深护城河,宋军曾开决引入汴河水,但现在河面皆结冰。金人又强迫民壮运来沙土堆成一座座土梁,安放抛石机所需要的石块。

    城上宋军根本无力阻挡,只能干瞪眼,因为他们的活动皆在箭矢与大砲射程之外,根本打不到他们。

    这种滋味是十分叫人煎熬难受的。

    就像是手里抱着一个定时炸弹,你一秒钟一秒钟的看着时间流逝,却无力阻止。

    今日,金兵又在猛攻陈州门和东水门。他们继续用大砲轰击城壁,大如磨盘的砲弹不时的落在城上,不少楼橹被摧毁。

    姚友仲这个后世度娘百科里都没一席之地的人,如今却是汴梁城的真正柱石。

    负责守卫东水门,作为一座水门,这儿本有南北两个拐子城。姚友仲就指挥军兵在两个拐子城上另造两个圆门。他们先在距马面三十步左右的地方,砌一道砖石墙,如同城墙。然后又在墙中间开一小圆门,用干戈板做闸门,如同城门一样,四周再垒置女墙。应敌皆自圆门出入,万一敌兵厚重,就从圆门放下干戈板,则又是一个拐子城。这样即可有效打击敌人,又可保护自己。

    东水门固若金汤,作为金兵的重点进攻之处,宋军却守御有方,终不可破,此皆姚友仲之力也。

    姚友仲还认为,宣化门城楼上筑面太阔,活动空间太大,一旦敌军爬上城墙,很快就会聚积。他建议在城墙上增设虚棚、女墙,女墙旁边设置两小门,如同城门一样。万一敌人上城,因有限隔,既可限制登城敌军的活动领域,又可成为宋军屏障借此杀敌。

    只可惜此建议被京畿提刑秦元所阻拦,朝廷没有采纳。

    以至于为了阻止金兵大规模攻杀城墙,他常引精兵杀出城去,依靠着拐子城与金兵反复厮杀。

    这日也是如此。姚友仲亲率将校督战,与金兵数次交锋,双方互有伤亡,不分胜负。

    粘罕回到西南青城营中时候脸色很是不好看,这东南角的宋军着实顽强敢战,偏偏这里也真的是汴梁城最为薄弱的地方。

    “国相,那被捉得的南蛮禀告说,昨日里赵皇帝才下了一道御笔,传达到京城四壁各处,说是首议割地的是范宗尹,今我朝大兵再至,使赵皇帝大失天下人心,当于落职。这无非是想说明,当初割地议和并非出自他本意。如此何不教俺再去城内走上一遭?宋人还敢叫俺拒之门外不成?戳破了赵皇帝虚言,定叫宋军士气震荡。”兀林答撒卢母在边上说道。

    这人又被唤作是乌陵思谋,是金人的外交老手,粘罕的心腹。

    “那就以萧庆、杨贞为副,携冯澥再去走一趟。”粘罕立刻下定决心。这金使只要入城,那便是会被宋人看到,就能消弱宋人的士气。

    西路金军主力就在城东南扎营结寨,与城内醴泉观相距不远。宋军派下城去的侦察人员,大都被金人俘获。金人利诱他们,反而了解到城内不少实情。

    同时在河北河东的眼线也不停的传来消息,宋朝皇帝朝令夕改,屡屡战和不定,叫宋人先就折损了三成士气来。

    眼下这也是如此。

    撒卢母入城,必会被宋人周详招待,消息又岂能传散不出?

    虽然这只是小道,但在正面战场短期内无能突破的情况下,也只能这般来打击宋军了。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粘罕心中已经生出了去意。

    因为赵构的活动啊。

    黄河以北的大量宋军都在调动,后者又派出宗泽,击破了李固渡的金兵后就顺势杀入了黄河之南。

    现在濮州,眼下已经到了兴仁府。

    而赵构本人更意图联通应天宋军,后者好歹也有几万人,要是被他操拿手中,那这个就斡离不说还有三分胆色的南蛮康王,手下可就有十几万大军了。

    这是一支绝大的威胁!

    偏偏东京城坚固,攻打多日不见陷落的苗头,这内有坚城,外有强军,等待金军的命运就也只有撤兵一条路可走了。

    这也是他叫撒卢母与宋人联通的原因之一。

    今后若真的要退去,总要捞足的好处再走!

    当然,要是完颜闍母能一举把赵构给拿下,那他就要做另一幅打算了。

    但粘罕万万没想到的是,应天府传来的消息却是——完颜闍母死了。

    不仅他死了,完颜奔睹也死了,来报的快马竟说他是被赵构在阵中亲手射杀的,粘罕觉得自己是在听神话故事。

    但甭管这是不是故事,他派去的一万多步骑军被宋军杀的大败却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稍后更是被宋军急追不舍,残军连陈留都不敢停留,一路奔向汴京来了。

    粘罕这要还能坐得住才怪。立刻派人告知斡离不,自己更亲自赶去刘家寺。

    等他见到斡离不的时候,后者正一脸铁青的等候着粘罕。

    “国相,适才所报一事当真不假?”他就跟应天府城的范讷、赵野一样,根本不敢相信赵构亲自上阵杀敌的样子。

    “此等大事,我如何说笑。”粘罕无奈道。

    他知道这事儿太出乎人的意料了,可他相信完颜闍母要活着一定不敢开这样的玩笑。所以,完颜闍母一定是死了。

    “那眼下怎生是好?”

    “内有坚城,外有大兵,似也只有退兵可行。”

    历史上的这一战,赵构从大名跑去齐鲁,所部兵马虽有十万众,却根本没给汴京城外的金军一丝的威胁和牵制。

    与眼下这般局势可是不同。

    更别说汴梁城内没了郭京的祸害,纵然终究不是金兵的对手,那也总能比原时空坚持的更久一些。

    斡离不好半响说不出话来,“我心不甘。”

    “我心也不甘。然局势如此,如之奈何?”粘罕也不愿意啊。

    这要把汴梁城都给拿下了,俘获了宋人的皇帝,那整个中原不都是自家的了。

    当初他们南下中原,第一次只将目标看准了北方三镇。但这次他们再度南下,那目光所及的就不再是太原三镇,乃至黄河以北之地了,而更是整个中原。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不若将军中文武悉数聚集来,一起商议!”斡离不又说道。

    粘罕没有不赞成的道理。

    然后金军的一干女真贵将,还有刘彦宗等辽国降金汉臣,外加耶律余睹、耶律马五等人就都到齐了。

    粘罕坐在首位,论及地位,他是要比斡离不这个二太子更胜一筹的。

    别看斡离不的爹(阿骨打)是大金的开国皇帝,他也被宋人呼做二太子,事实上皇位继承人根本不是他。眼下做皇帝的是吴乞买,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是吴乞买的弟弟完颜斜也。

    他们跟阿骨打一样,都是出自翼简皇后拏懒氏。

    而像完颜闍母,那就是阿骨打的异母弟,是庶子。

    女真人的传统规矩,那是兄死弟及,而不是父子相继。

    阿骨打死了,是吴乞买。因为完颜斡带早逝。而吴乞买死了是完颜斜也。完颜斜也死了这才又轮到阿骨打这一支。

    而且轮不轮到他当皇帝还两说呢。

    可粘罕呢,从他爷爷辈开始,那就是完颜女真的国论勃极烈(相当于国相)。是完颜女真中,一干外支宗室贵将的首领。

    黑压压人头说了好几十人,但粘罕宣布了完颜闍母等的恶讯之后,瞬间大哗。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与赵构小儿一会

    完颜闍母可是女真宗室,是阿骨打、吴乞买的异母弟不说,更是金军当中的一员宿将。元帅左都监,这是仅次于远在燕京的大军都元帅完颜斜也和东西两路元帅粘罕、斡离不的大人物。

    竟然是这般突然的丢了性命。

    与此相比,其部一万多金军的崩溃大败倒不那么吸引人了。

    横竖那一万多金军里,扣除了两千女真马军外,真女真也就几百人,剩下的都是北地汉军或渤海人、奚人。

    一个个金军文武都膛目结舌,与粘罕、斡离不一样的不敢置信。

    待回过神来后,一个个女真贵将就暴跳而起,大叫着报仇。

    自从阿骨打起兵以来,完颜宗室之人战死疆场的比比皆是,但是如完颜闍母这般人物的死,却还是极少的——不得不说,女真人的崛起真的宛如神助。

    尤其是死在被女真人看不起的宋人手中,这就跟三七年抗战才打响时,小鬼子一路杀到金陵城,却叫一个亲王在城外丢了性命一样,那如何会不暴跳如雷的大喊报复?

    但耶律余睹、刘彦宗这些人脸上却猛地显出了忧虑。当然了,女真中也不全是莽汉,要不然他们如何能成就眼下的功绩。

    完颜娄室一样对宋军喊杀喊打,原因之一,就是他们仍旧不把宋军当回事。

    纵然粘罕说了,赵构汇合了应天府的宋军之后,兵力可达十余万众,完颜娄室等也觉得一战可破也。

    先前在太原时,宋军名将种师中以10万西军来解救太原之围,结果姚古、张灏逾期不至,种师中孤军深入,纵然五战三胜,也最终被娄室、活女父子战败,自己被斩于熊岭战阵。稍后完颜活女又击败姚古、张灏6万救援之师于榆次。等到宋廷第三次组织兵力救援太原时,粘罕败解潜军于太原南关,娄室于文水县战败张灏5万援兵,其它几路军望风而逃。

    之后下河洛,席卷京西,粘罕皆以完颜娄室为先锋,战无不胜。跟一路上绕过河北坚城不打的斡离不不同,粘罕的西路军可是沿途扫荡,将所遭遇的宋军尽数击败,坚城悉数拿下。然后才铁骑滚滚而至,与斡离不军合围汴京。

    这一场场胜仗打出来的骄横傲气,可不是一个完颜闍母的死,就能抹杀去的。

    粘罕听了直摇头,“赵构又非傻儿。其只要屯兵陈留、陈桥等地,则我大军已被牵制。”

    俩地方距离东京城不过三十里,或许陈留要远一点,但也不会超过四十。那真的是眨眼就能奔到金军的背后,他们岂能不分出兵马守备?这样一来自然就减弱了攻城力度。城内的守军更是会士气大涨。

    这才是粘罕想到退兵,而斡离不虽然不甘心,却也没有坚持反对的根本原因。

    完颜娄室道:“事在人为。不战上一场,如何甘心?臣愿请命前往,与那赵构小儿一会。”

    粘罕、斡离不对视一眼,同时点头。不跟赵构怼上一怼,就凭白丢掉了眼下偌大的优势,虽都不敢平心静气的。

    当下就叫娄室为主,完颜银术可、耶律余睹为辅,再叫完颜赛里、婆卢火、习不失、大挞不野听命。

    分出了四五万军兵前往陈留奔去。

    城外金兵一有动静,便叫城头上的宋军看在眼里,姚友仲、张叔夜、孙傅等忙聚到一处张望。

    就看到大群的金兵步骑,一支支的汇集开来,前后陆续的向东南方向开进。

    “此去东南,莫非是应天府兵有动?”孙傅欢喜雀跃。

    而姚友仲、张叔夜却对视了一眼,心中说道,那才有怪呢。赵野、范讷两人若敢来救援,早就已经出兵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却是想破他们的脑壳也没想到会是赵构!

    可不管怎么说,这就是一大好消息。

    “这般动静,开出去的步骑恐有四五万之多。”张叔夜也是喜不自禁。能叫金兵一下子开出那么多的人马去应对,可见东南方向实在是有严重威胁的。

    四五万兵马,这可是城外金兵的三分之一数了。

    孙傅欢天喜地的进宫向赵桓报喜去了,姚友仲脸上这才闪过担忧,对张叔夜道:“但愿彼军能安。”

    不敢奢求来援的宋军能击败那么多的金兵,只要他们能支撑住,为汴京分担去三分之一的金军,这就是最大的功劳啊。

    汴梁城内很快就响起了欢呼声,不管军官还是官吏,全都知道外头的援军已到。以至于金贼都要分出一支大军去应对。军民军心振奋,士气大涨。

    只有兀林答撒卢母一脸晦气,自己才进汴京城,城外似乎就发生了大事了。

    宋人的态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硬起来,撒卢母不说气氛,可到底是憋屈。

    但馆伴使莫俦和高世赏态度虽然强硬来,却也不是真就强硬到底。说白了,那就是汴京城内还没得到具体的消息,赵桓君臣虽然因金兵变动而提了一口气,却也担心那援军不几日又落得大败,故而那底气是很不充足的。

    直到两日后,粘罕且在视察石砲,忽的听到汴京城头响起了一片欢呼声,继而就是整个汴京城内都欢声如雷。

    高庆裔愣了下后立刻说道:“此必是宋人得康王讯息也。”

    完颜娄室离去已经两日了,正跟宋军对峙于陈留。

    现在局面还未有定论。

    因为宋军的大部队并不在陈留,而是在雍丘。陈留城内兵马只是薛广带领的五千军罢了。

    稍后的雍丘才是赵构亲率的应天宋军主力。

    同时,大元帅府下属的兵马也相继汇聚到了兴仁府,与雍丘间距约不过百十里路。

    完颜娄室曾强攻陈留,然后设伏于雍丘来陈留的道路中。但宋军根本没上套。薛广领兵死战,金兵自然无法破城。赵构继续停在雍丘等候着后续军资粮秣的到来。

    倒是兴仁府的宗泽所军,摆出一副要出动的模样,叫金军不得不为之分神。

    没有大元帅府的一干兵马做依仗,赵构如何敢引着应天府这些个军将头子他都还没认清的军队去与强敌厮杀?

    胆子大,性子强,也不是这般强硬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 诏书

    陈留的战事短期里陷入了僵持,赵构像是根本不在意薛广军死活一样,停兵雍丘,只管等着后续军资粮秣的到来。还有兴仁府宗泽军的赶到。

    军中诸将也都无言语。

    早在突入陈留之前,赵构就已经与应天府诸将言明,谁个敢引兵直入陈留,以作大军的牵制。来日战后论功,则必为第一等功勋。

    是他们自己不敢去冒险,是薛广自己愿意填进陈留这块危地。

    现在陈留便是有了危险,那谁也不能怪罪于赵构。

    后者并不是一个吸引仇恨的肉坦,纯粹是陈留这座城池乃一个极重要的战略要地,之所以派人杀进,只是因为怕被金人占据了。如此金兵有城池可依,对峙不利的反而是宋军了。

    现在金兵围着陈留,却不见得一口吃下。赵构就安心的在雍丘筹备实力,等兵马全都汇聚了,就一举杀奔陈留城下。

    如此已经又过了六日了。

    完颜娄室没有发怒发急,而是很有耐心的等着宋军到来,见到一支前锋打着‘宗’字旗号的兵马直冲陈留而来,直接叫金兵让开了路。

    眼下还在闰十一月,也快十二月了,天气还冷得很呢。娄室急啥?金兵便是拿不下汴京,要与赵宋议和退兵,那也要等到来年开春。

    因此,两边都有时间,完颜娄室这个身经百战的女真大将,一点也不着急。

    只是使人全力打探消息,弄明白了赵构南下应天,撷取了范赵二人手里兵权的整个过程。反而消息叫粘罕一股脑的通过撒卢母传给了赵桓。

    现在完颜娄室正在等赵桓的反应,他会无动于衷吗?赵构手握重兵,又是他的亲弟,这可是赵桓皇位的致命威胁。

    若是两军开战前,赵家皇帝的使臣跑来宣布诏书,叫康王退兵,言宋金已经在和谈,那对宋军的士气打击之大,简直胜给他添加了十万援军。

    故而,完颜娄室比赵构更不急着开战,他在心中都不止一次闪过臆想中的一幕。等到诏书宣布,宋军军心大乱的时候,他就催动铁骑迅雷一击,不说擒斩赵构,那也能叫眼前的十几万宋军飞灰湮灭。

    当然了,这都还是臆想而已,是那最乐观的一幕。

    可就是不那么乐观,这一招也终究能打击到宋军的士气的。而且平地野战,他手中兵马有四五万众,还会怕对面怯弱的宋军吗?

    女真男儿能以一当十当百,对面的宋军只是倍余他部,何惧之有?

    但直到大战开始,完颜娄室盼望的诏书也没有发来,赵桓耳根子是有些软,但他也不是笨蛋。京城内的朝臣文武们更不是全都蠢材。

    何栗、陈过庭、孙傅、刘韐等全力阻拦,赵桓这封诏书如何能发得出来?

    “父亲何须担忧,便是没有了赵家皇帝的手诏,我们只管伪造一封,临阵宣读,又有何难?”完颜活女说道。

    这些日子里,他们捉到的宋军信使和被拘在金营的宋军使臣随从何其之多,想要伪造一封皇帝手书,真的不难的。

    “假的终究是假的,赵九儿不是傻儿。”更别说临阵宣读了。

    完颜娄室如此说着,但手下却一点不慢,不过是一日时间,就从粘罕那儿弄来了几个閤门祇候,还拿来了一封盖着印章的诏书。遣词用句,还有那印下的痕迹,真一点不差。

    金军这几日里甚是安分,赵构和宋军却一点也没闲着。大军沿着汴河,水陆齐发,直奔陈留。

    作为北宋的漕运四渠之一,汴河乃是重中之重,沟通江南江淮,每年上供六百万石。十倍于广济、惠民两渠。

    赵构人到了应天府后,立刻就从发书汴河一线城镇,拘勾漕船,购买骡马等大型牲畜,以为军用。

    别看眼下是冬季,汴河水面早就冰封。那漕船底部只要加上两道木板,漕船变成特大号冰橇又有甚艰难的?

    这些天时间,有多少船改造不过来啊?

    所以,此番赵构进军陈留,那还是水陆齐发。

    节省了不知道多少人力。

    那漕船所承载之重,数十倍于车马,改用了冰橇版的漕船转运军资粮秣之后,其所承载的运输力将足以满足大军一月之所需。真可以说是减少了大麻烦了。

    现在汴河两侧,乃至汴河厚厚的冰面上,都十分的热闹。步骑将士们是边大步向前走,便看着汴河上的别样风情。

    那些骡马牛等牲畜的脚掌也全都是抓掌。(抓掌就是冬季用的马掌,平掌下有三个铁尖,三角形的。可以让马安全地行走在冰面。)冰面上也能顺利行走,有多个马夫料理,拉拽着身后的漕船,这种从未出现过的奇葩景致,可不就吸引了宋军上下将士的好奇?

    两岸的平原,现在已经笼罩着一层雪白色。便是有一些树木,放眼望去,也尽是枯枝光杆,景色无比的萧瑟。

    然如此季节,对于女真人言,却正是兵家征伐的好时候。

    从陈留沿着汴河而下的道路上,十余骑宋军骑士正不顾马力地沿着运河策马狂奔,看见远处浩浩荡荡列队而来的大军中那杆高高竖立的大元帅旗帜后,更是挥鞭猛抽了几下,驱动胯下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战马再一次加速前进。

    赵构是骑马行军的,而不是坐在改进后的漕船里。

    “报……”

    人马还未到,呐喊的声音已经远远传来。他们是宋军的探马游骑,之前奉了宗泽的军令,来向赵构禀报陈留一带的情况。

    金军这几日真的很老实,似乎是有意在等候宋军的到来。而且城外金军近两日历似乎也有援军赶到。

    也没有攻城,甚至对宗泽派出去的探马游骑都没这么遮蔽。

    那派出去的人马最近都已经能望见汴梁城城了。

    金人这显然是在等着赵构了。

    为首的队将在赵构的大元帅旗下勒住战马,翻身下来就在赵构马前大声报告:“禀告大王,金贼大军多日来都无攻城之举,但其军两日前开始有援军赶到。前后恐有上万马军!”

    听到陈留对面多出了上万女真骑兵,围在赵构身边的诸将和参军参议们全都暗自吸了口凉气,只有赵构本人还镇定自若,轻轻一挥手:“知道了,且下去领赏。”

    然后目光四下一扫,对诸将面部细微的变化恍如未见,只哈哈一笑,“金兵前后调动大军前来厮杀,汴梁城内焉能不知?此战如若在官家面前厮杀。正好叫官家和大殿上的文武们亲眼看到我等是如何破敌杀贼的,诸位的功劳,还愁不能落入官家眼中么。如此方才大好!”

第三百五十九章 赵构的枪杆子

    岳飞、韩世忠等将皆在他左右,听了赵构的话,一个个意气大发,带头高呼:“某家愿随大王破金虏于前!”

    “某家愿随大王破金虏于前!”

    一众将领都连忙跟着呼喊,引带着左右军兵都是欢呼不一,一时间还真有几分士气高昂的样子。

    赵构很是满意的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满意的点点头,将目光投向了赵不试,说道:“子清,今日一战要竟全功,还要依仗炮军啊!”

    这可是他的杀手锏。

    用改进后的中小型投石车投震天雷,效果应该会很不错的。射程可远比选拔出的投弹兵们投掷的手雷要超出许多。至于火炮火枪之类的,他穿越才几天啊,根本没去搞。

    这话一出口,赵不试就感到十几道嫉妒中又带着不确定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

    军中的诸将都知道康王得了祖先赐下的破金雷法,他自己也是满口先祖赐法,要是假的,赵构自己先就是一个超级大傻瓜。因为他真的上战场了。

    虽然赵构并没在应天使唤。可这事儿真该不是假的,从河北赶过来的步骑军们一个个都信誓旦旦的,更有赵不试这个宗室子弟,被康王委以重任,统领操演神机营——名义上是一个营,实则有五营之兵力,俗称炮军。

    这可是把无数人都羡慕的眼睛发红——

    “大王谬赞了。炮军之所以能现世,皆大王洪福,得祖宗保佑,某等若不能显示出霹雳手断,岂不是辱没了列祖列宗了,更辜负了大王心意。”赵不试说着目光向周遭一打量,那一道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立刻跟被蛰住了一样,缩了回去。

    赵不试把老赵家的列祖列宗都搬来了,把赵构都拉到身前了,他们还能怨怼吗?

    “只不过这炮军乃是器械之师,难以刀枪肉搏,若无诸军遮掩,金人骑兵怕只消一阵践踏,神机营就已经全军覆没了。故今日一役若胜,靠的亦是大王运筹帷幄,诸军将士搏命杀敌。”

    果然是官场里混迹出的人物。赵构心里笑话赵不试,却也知道自己把神机营教给他掌管,那真的是有些扎眼的。眼下赵不试这么一说话,周遭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立刻就暖和了不少。目光扫了下诸将,“诸君以为如何?此阵可有必胜之决心?”

    “末将但凭大王吩咐。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全听大王的。”

    很多人并没有见识过震天雷的威力,但见过的人也是有的。而且赵不试、宗泽、汪伯彦这也都不是没名没姓的角色,更别说边上的耿南仲了。这位皇帝的老师敢随军伴康王左右,这不就是个极好的证明么?

    何况没见过震天雷,他们也见过改进后的石砲的,那可真比老样儿的石砲厉害多了。

    “如此甚好,尔等皆回各自军中,督促士卒速速前行,今日午后当进抵陈留,金贼若是前来,便与之决一死战!”

    腊月都要到了,原时空这个时候,汴梁城怕就要不行了。虽然这个时空里京城似还很稳固,但赵构也不愿意真把时间拖的太久了。

    上十万人马汇聚于应天府,便是已经责令齐鲁、淮南、江南等地输出粮秣钱响,那能别拖的太久还是不拖的好。

    同一时刻,数十女真骑兵也正沿着汴河河岸旁边的官道飞驰。他们是金人的探马斥候,被也完颜娄室撒在雍丘到陈留之间的旷野上,监视着宋军的一举一动。

    宋军主力离开雍丘城的消息昨天完颜娄室就收到了,现在更是要看的确切了。

    陈留可是州城,城池坚固,开始时候纵然只有五千宋军在,然薛广够拼命敢拼命,纵然挡不住金兵的强攻猛打,完颜娄室想要啃下这块硬骨头也要耗上十天半个月。

    所以打了一次后他压根就不去打了。后来存了赵桓下诏书的心思,更是连围城都只做个样子。宗泽先带兵过来,他直接就让开了。就等赵构带主力大军前来,好在野外战上一场。

    “来了?哈哈哈,来了就好!”得了军报,完颜娄室便是一阵畅快的大笑,“这次当生擒那赵九儿,替闍母、奔睹以及死在应天府的大金健儿们报仇!”

    “郎君还是小心点好。据线人说,那赵构有了一种新式的石砲,甚是了得。”完颜银术可谨慎道。

    他算是金军中仅次完颜娄室的人物了,打仗很厉害。

    只是因为非完颜宗室近支,那地位就不怎的高了。

    至少在金国宗室人才辈出的情况下,银术可只能作为一名战将,而完全得不到独当一面的机会。

    “石砲而已,何奇之有?我等又非没有见过。那是攻城的家伙,几时可以野战了?”完颜娄室摆了摆手,不以为然。

    “这赵构那么多人若是守在城中不出,我等自拿他没办法。可现在他出来了,那死期便到了!只要破了这支宋军,汴梁之战就再无牵制。若能在来年开春前夺下汴梁城,这中原的花花世界,还不任凭俺们往来宰割?”

    没有到过中原那就不知道天下还能有这般富庶的地方,所以,燕云十六州早被金人们拉在脑后了。

    就是黄河以北之地也不成。

    因为人的玉望是无止境的。

    金人一开始只想得到太原三镇,后来就是黄河以北之地,然后是京畿,再接着他们就渴求更加富庶的淮南江南了。

    完颜娄室话音一落,帐中军将,所有人的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

    陈留城头上,一名宋军号手用足浑身力气吹动了手中的号角,低沉的呜咽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陈留东南方,沿着汴河方向,一支首尾都望不到边际的大军,正在浩浩荡荡的前行!

    这支大军分做了三部分,左右主要是由步卒甲士和一些牛拉人推的大车组成的,大车上装载的多是沉重的步人甲和大量的八牛弩。步卒在内,靠河岸开进,少量骑兵在外,首尾相连,绵延不绝,而左右两军夹在中间的则是一艘艘漕船,其上不是堆放着各种器械、鹿砦、拒马、营帐,就是满满当当的米面袋子。

    当然还有一辆辆笨重的炮车。

    它们被放置在宽大的木排上,木排也有牛马拉拽。

    同时木排上也放着一个个大大的木箱,里面就装着震天雷。

    赵构看着这支大军脸上全是笑容。

    魂穿至今也不到俩月,自己就已经拉出了这么一支数量甚为可观的队伍来了,虽然他们还不属于自己,但这总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不是!

    而且只要眼下这一战赢了,他就军心在握,不说能把人全都笼络了,他也能真的拥有撬动天大大局大势的本钱。

    身处乱世,枪杆子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力挽天倾的资本!

第三百六十章 大战来临

    呜咽的号角声就从远方传来。这是遇敌报警的信号!

    运河边上,正在蒙头行军的宋军军将们,全都抬起头来,紧张地望着西北方向。

    虽然他们人很多,虽然陈留城就在眼前,宗泽所部三万军就在前面,但想到威名赫赫的金兵,宋军上下还是心中忐忑。

    现在可是在野外,哪怕有陈留城,有宗泽所部给他们打前站,他们十几万大军也没甚凭藉了!

    哪怕是不怕虎的初生牛犊们,他们也知道老虎的厉害不是吗?金兵踩着辽人和大宋的精锐西军建立起的显赫威名,金军在野战中的赫赫威名,可不是假的。

    至于先前的那场胜仗,应天府那么多兵马围剿的是一支无了头首的金军,即便如此还有一些人吃了不小的苦头。现在对阵的可是一支五六万的金人大军,这个数字,那都快比得上一路金军的主力了。

    “大王有令,全军停步,原地休息!”一骑飞奔而来,马背上是个嗓门洪亮的骑士,大声传达着赵构的命令。

    “全体停步!”军列中响起了一声声的大喊。滚滚而来的宋军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黑压压铺天盖地的人群一下停住了。

    战斗就要这么打响了。

    完颜娄室肯定不会等着宋军与宗泽军彻底汇合之后,歇息两天,双方再摆开阵仗,正面厮杀。

    趁着郑军大部队前来的档口,大军杀出去,这对金军更是有利。

    宗泽就背靠着陈留城列阵。虽然左右两翼全都没得遮掩,然而背后能放心,这就叫宗泽省了好大力。但他发现,金军根本就不奔着自己冲来,而是绕过陈留城和宗泽本部,向着赵构军杀奔。

    当然,金兵也不是彻底的忽略自己,而是派来了三骑,两名金兵夹着中间一个宋朝官吏打扮的人。

    “秘阁修撰,知磁州,河北河东大元帅府副元帅宗泽听旨。”

    那宋官声音都有些发颤,但本人高高举起的暗黄色圣旨则叫宗泽心里发颤。

    “宗相公,此旨不可接!”薛广就在宗泽的身边,王渊等还有迟疑的时候,他已斩钉截铁的高叫道。

    宗泽脸上露出了苦涩,但很快苦涩就化为了坚毅,“薛统制勿做他言,本官自有定论。”说着就对身侧的宗颖递去了一个眼色。

    宗颖是宗泽的次子,其长子早夭,宗颖如是长伴父亲左右。自宗泽于磁州行办义军以来,宗颖就居戎幕,平日甚得士心。

    “我大宋天使岂有为金人挟至阵前的道理?此中必然有诈。”宗颖高声喝叫着,然后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就把手一挥:“众将士于我射杀此贼!”

    黑压压的箭矢如蝗飞射,来人与左右金兵,连反应都没就连人带马悉数被射成了刺猬。

    薛广为宗泽所阻,本还有要做怒,却见到如此一幕,心情登时大喜。“宗相公真男儿。”

    甭管眼前的天使是真是假,宗泽这般做那都有不敬君王之嫌疑啊。

    而距离陈留还有五六里远的赵构则继续不慌不急的传令军兵排布阵列。

    虽然金人杀过来了,他却没什么可慌张的。大军在沿着汴河一路杀来的时候,就在防备着这一点了,汴河两岸的军兵本就拉开的有足够大的间距。

    从军列化作军阵,也不需要非多长时间。

    就是把汴河里的石砲运送到阵列里有些麻烦。

    河堤上搭着木翘板,翘板上泼洒了冷水,表面完全结了一层冰,故而把石砲拉上河堤,这个不难。

    难的是尽快把这些石砲送到军前。

    金军已经对赵构所部发起攻势了么,这就更增加了这般做的难度。

    金人以马军为先导,很明显是要重点进攻河东部分,因为宗泽军和陈留城都在河西。

    而河东宋军,偏偏就是赵构所在的部分。

    完颜娄室带着一支马军突在最前,就在宗颖挥手乱箭射杀了那的一名‘天使’的时候,娄室等金军重将也在观看者赵构的军阵。

    少量骑兵遮掩边上,内里是一个个步兵阵块,长枪大盾配着强弓劲弩,一个个披着重甲的步兵方阵,这才是宋军的主要战力。

    完全是个堂堂之阵!

    “这赵九儿还真有胆量!”

    宋人的神臂弓是很够力的,重甲步兵也不差,但宋人的弓箭兵就有问题了。箭矢轻,射程远,这样的弓箭只能给金兵增添点皮外伤,根本射不透金军的重甲。

    可偏偏宋军里有着大量的弓箭手。

    且比例之高都能达到六七成。

    这样的宋军,那就是外头套着一层硬壳的大龙虾,看着很威武,外头的壳儿也的确有点硬度,实则在坚固的铁锤面前却是不堪一击。

    只要攥紧铁拳狠狠地锤上一击,把宋军外头的那层壳给敲碎,里头肥美的龙虾肉就尽可以被享受了。

    虽然应天府传回来的消息说,赵构给大批的弓箭手装备了长矛大枪,完颜娄室也半点不在意。

    不过是虾肉里多了几根小刺罢了。

    他来与赵构厮杀,那最根本的依仗可还是金军强大的战斗力。假诏书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陛下旨意在此,康王听旨。”

    嘹亮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赵构张大了嘴巴。

    “官家圣旨?”是完颜娄室傻了,还是他觉得赵构是个傻子?这个时候会听一封从金人手里传出来的圣旨?

    “给我喊,金太祖完颜阿骨打遗旨在此,完颜娄室还不下马听旨。”

    跟宗泽的应对不同,赵构直接把完颜娄室的招数变成了一个笑话。宋军阵中顿时扬起了一阵嘲笑声。

    完颜娄室听不懂汉语,但边上有的是‘翻译’,脸色顿时涨红来。活女哪个混蛋真提出了一号法子,说什么汉人皇帝的旨意是金口玉言,是不能违背和质疑的,可现在呢?

    他怒视了身边的儿子一眼。

    后者脸皮也正臊的通红呢。

    “父亲,孩儿愿做先锋,必踏破宋阵,以雪今日之耻。”

    金军阵营里,谁不知道这假诏书的法子是他献的啊,这被他主动丢出去的人,完颜活女必须在今天的战场上捡回来。

    作为一个十六岁就上阵杀敌的人,完颜活女觉得现在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

    “告诉赵不试,叫他再快一些。”

    赵构脸上已经全是凝重,对面金兵马军已撒开马蹄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踏阵

    天上温和的冬阳毫不吝啬的散发着自己的光芒,刺在赵不试仰望天空的眼球上依旧叫他睁不开眼。

    目光放平,赵不试看到的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坦沃野上,正飞快的在被一股黑色给湮没,马蹄声他都已经能清晰的听到了,上万马军的疾驰,叫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

    四周一片令人窒息的肃杀,没有昆虫鸣叫,也没有鸟兽惊扰的声音。

    只有成片的的呼吸声,低沉而有力,仿佛人人都蒙着厚厚的面罩,必须用力呼吸一样。

    直到一声凄厉的号角声划破天地。

    赵不试双目中猛地绽放神采,朝着声音传来的正前方望去,是女真人,狂呼呐喊中的女真人。他的眼神一下变得热烈起来。

    人多才好呢,骑兵速度快,不如步兵好打,但也一样能料理了。

    对神机营自信心极强的赵不试望着金军上万精骑荡起的如一条黄龙一样尘土,高声大喊着:“告诉儿郎们,再加把劲,随我向前!”

    他这时也已经接到了命令,推进到宋军大阵中样待命。赵构这不是觉得前军很有可能挡不住金军骑兵的进攻,而是这战事一起,前军与稍后的中军就必然会被金军给切割分离。哪怕他把军中很多的弓箭手都已经换成了长枪兵肉搏兵。

    所以,现在的情况让赵不试不推进到前军是很没有必要的。

    “快快快,都跟上!”

    “儿郎们,加把劲儿啊!”

    “都推稳了,休要慌张!”

    轱辘辘的碾压生在宋军阵列里不断地传出,赵不试也不再费神去看前方的战事,只一门心思的督促队伍把一辆辆石砲推去目的地。

    这一辆石砲还配有两辆弹药车,再有十名持着刀枪的护兵,用兵正好一个押(二十五人)。一都辖有四辆砲车,一营便是二十辆。但赵不试的神机营是两千五百人,而不是区区五百人。这说是一个营,实则是一个军。

    四个砲车营,一个辎重营,全都是抽调的相州军。

    这些人与那些不知晓厉害的人又有不同,一个个对震天雷信心十足,全都相信只要自己一开始发威,立刻就能叫对面的金人魂飞魄散,飞灰湮灭。

    故而,前方阵上即便已经传来了激烈的厮杀叫喊声,他们也依旧老神在在。一步步的把砲车向着河东宋军的正中央,也就是赵构的帅旗所在处推移。

    ……

    宋军阵上似无数弹棉花一样的弓弦振动声响起,又如巨大的蜂群震动翅膀,一波箭矢密密麻麻的升上天空,再落向大地。

    八牛弩、神臂弓、橛子弩,一排排的射去,叫迎面冲来的女真铁骑如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一排排的倒毙。

    但他们兀自冲锋,两边的距离在迅速拉近。

    女真人给骑弓搭上了弓箭,没有人会只挨打不还手的。

    只是宋军的攒射却还没有结束,“放——”宋军阵中的弓弩兵继续发威。

    从神臂弓、橛子弩再到八牛弩,纵使金军一个个都披挂了重甲,在劲弩面前,他们也是脆弱的瓜皮。

    两轮攒射过后,身披重甲的女真骑兵也倒下了一片,冲锋阵列的前沿显得有些稀疏——纯粹的战甲很难抵挡宋军的劲弩,除非是披挂着双重战甲,甚至是三层战甲。但那样的人终究是少数。

    不过这些女真骑兵却仍然蒙头向前,没有丝毫停步。

    同时间,他们也开始抛射羽箭了!

    但是对比百年后将骑射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的蒙古人,女真人的铁骑更偏向于肉搏。而且他们的破甲重箭也很难穿透宋军前列将士披挂的步人甲。

    更别说前列几排军兵手中还同时提着大盾。

    叮叮当当的一阵脆响,从天而降的箭雨落在了前排宋军重甲步兵的身上或是他们持在手中的大盾上,根本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金鼓之声震天动地响亮起来,配合着颤颤震栗的大地,似乎天地都要轰然崩塌。

    金兵已经冲到了面前,真正的较量,真正的残酷,就要上演。

    当女真骑兵挺进到宋军阵前不足五十步的时候,“嗖嗖嗖……”最后的弓弩齐齐攒射出去。排在最前列的宋军甲兵瞬间架起了长枪。

    每列盾墙后头就是三排长枪兵,如林一样的长枪搭在了盾墙的头上,每一名将士这一刻都憋红了脸,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撞击。

    “儿郎们!结阵向前!”

    而在三列盾墙的后头,一名宋军正将声嘶力竭的大吼,挥动手中的大刀,驱使着一群朝着长枪掉刀和重斧的重甲步兵列出横阵,大步的向前。

    如果站在高处俯瞰,就能发现,战场之上,随着金军骑兵冲锋的到来,宋军前阵的一个个军兵方块,正在望着最前方拥挤去。

    本来纵深超过了五百步的前阵,瞬间都要压缩一半距离。

    这是激荡的洪流和坚固的堤坝之间的较量。

    两边都是披着战甲的战士,‘独木桥’上相逢遭遇,他们无可躲避也不能躲避。

    两边狠狠的碰撞在了一起!宋军的长枪刺入了女真骑兵的胸膛,女真骑兵的狼牙棒打碎了宋军的天灵盖……

    赵构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血肉横飞,人命如草芥。

    这绝对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的惨烈一幕。与枪炮毙杀的情形全然不同。在明末,火器的出现叫战场上很难再有眼下这般的场景出现了。

    ——步兵与骑兵的对抗,勇气与斗志的较量。

    女真骑兵强大的冲击力让他们完全摧垮了第一道、第二道盾墙,但第三道盾墙虽然被冲破了多个大小不一的缺口,但余下的还在挺立着的盾墙与枪林则表明了金军骑兵的强弩之末。

    前军主将折彦质适时的指挥军兵列阵杀上,自然就堵住了金军的锋锐了。

    到底是折家的人。“折仲古还是有些能耐的!”

    赵构看的很是满意的点着头。相比较赵野、范讷两人手下的都统制,他把戴罪之身的折彦质提到眼下的位置来,果然没有错。

    虽然这折彦质打与种师中、姚古等领西军东进勤王以来,那似乎就没赢过。太原之役就不说了,早前与李回领兵十二万驻守黄河防线,却因为金军的一通鼓,十几万宋军不战而溃。以致使金人轻易的渡过的黄河天险,赵桓恨不得把他一刀宰了。

    把他贬官至海州团练副使,发配永州安置,那都是便宜他了。

    赵构进入应天府的时候,意外的在人群里发现了折彦质,这人在黄河岸畔干的事儿的确很丢人,可到底是折家子弟,从军二十余年,经验丰富不说,也打过不少的硬仗。

    便是在宋军大败特败的太原之役里,宋军第一次救援太原,他随制置副使谢潜自威胜军出兵,与金兵血战四天,最终因为金人增兵未能成功。但是他的能力也得到朝廷认可,被擢升为河北河东宣抚副使。

    赵构想都不想就把他拉拔到了帐下。

    这折彦质就是再水,比之应天府军里那一大群他根本就没听说过的将领来,那也占优的吧。

    更别说他拉拔折彦质一次,那就等于跟折家跟西军结了善缘,日后可有大用处的。而就眼下看,这折彦质也是很不错的。

第三百六十二章 直取赵构!

    鸣金而退的是金军骑兵,在宋军阵前丢下了小千具尸体!

    完颜活女很果断的下令撤军,兵锋受阻,再不撤退,就太划不来了。

    而且他们是骑军,都不需要再去做整顿,前军后撤,后军上前,那立刻就能发起第二次进攻。

    折彦质心里头在淌血。宋军并非是一点骑兵都没有。

    与赵构带来的三千马军汇合之后,应天宋军至少有五千马军的。但这五千马军却被赵构死死的攥在手心里,根本没有发给他一兵一卒。

    而要是他现下手里能有五百骑兵,趁机撒出去,看金贼还能撤退的如此轻松么?

    收起心中的不甘来,折彦质很清楚自己所率的前军的性质,那本身就是一肉盾。

    所以他没资格去埋怨什么,迅速的收整残兵,重新组织防线才是第一。

    不管是冷兵器时代还是热兵器时代,军队都是有着伤亡承受率的。

    一旦过线后果十分严重。

    所以将帅在指挥作战时决不能把麾下的部队往死里消耗,不然,军兵们在战场崩溃起来,可就是兵败如山倒了。

    尤其是宋军。不管是对辽军,还是对党项,亦或是对金兵,被人一次爆锤,前线军阵的伤亡和打击立刻超过了红色警戒线,从而使得前线兵马彻底的失去斗志而崩溃起来,败兵再冲散冲乱了后续的生力军,以至于整个大战一败涂地的战例,可是很不少的。

    因而在战阵之上,将帅必须掌握好进退的节奏,及时将损失较重的部队撤下,替换上拥有着战斗力的生力军,这个很重要。但掩护步卒后撤或是掩杀对手的败兵,又恰恰是骑兵最适合的工作,宋军在这方面有着无法弥补的短板!

    因为宋军没有可用的骑兵,金军骑兵的后撤相当轻松,宋军的甲士只是做样儿的追了十几步,便一边差人砍下丢在战场的金兵尸首的脑袋,一边在欢呼声中重新征兵列阵。

    不是他们不想追,而是金军部署在两翼的骑兵已在蠢蠢欲动!如果宋军不能及时恢复阵列,他们紧跟着只消一个冲锋,就能破了没有了长枪大盾遮护的宋军军阵!

    战场上散乱开来的宋军步甲可禁不住马军的一冲。

    这是他们百多年光阴里用多少次失败和生命总结出的教训。

    随着(金兵)前军骑兵的退场,宋军步甲也已经列阵完毕,但是对比之前的三列盾墙,现在的宋军则只有少少的一列了。完颜活女冷笑中把手一招,就亲自带领后军骑兵发起了新一轮的冲锋。

    赵构微微摇头,要是没有震天雷在,这一阵……,现在他怕是要狠狠地皱起眉头了。

    眼下这阵看似是宋军得利取胜,实则是金军占优!

    宋军列阵而守,又有弓弩之利,集中了大群步甲,打退金军骑兵的第一次进攻再正常没有。

    列阵不战,这也是契丹人交了许多学费后总结出的经验之谈。

    完颜娄室没有先用手心里的奚人骑兵去骚扰宋军,然后再投入手里的步军,最后再用骑兵一锤定音,这只能说是女真真的太轻视宋军了。

    当然也可能是他急于击败赵构,因为与他们对战的宋军只是一部分啊。陈留城外的宗泽军和河西岸的宋军,那可不会白白看着河东宋军受到攻击而无动于衷。

    所以,战争才是一个开始,他就用上真功夫了。

    他不想看到河西岸的宋军大批量的过河来增援,他需要在河西岸的大批宋军赶到之前,先击败赵构。但他也能容忍完颜活女的一两次失败。

    毕竟河东的宋军也有那么多人呢。再强大的进攻方也绝少有一次进攻就突破对手防御的,往往要反反复复打上许多次,慢慢耗尽防守方的力量,才能占领阵地。

    宋金之间的厮杀也是如此。

    只是他需要缩短一些时间。

    完颜活女的第二次进攻来的很快,后阵的完颜娄室更是命令完颜赛里和大挞不野两个带领大批的步甲随后杀上前来。

    折彦质脸上闪过沉重。

    他与金兵多次交手,几次厮杀,金军都是一个套路,先用步军厮杀,一阵接着一阵,同时以骑兵扰袭宋军阵列,这样自然能更多的消耗宋军的精力。如果宋军兵力不多的话,精力被大幅度消耗的他们自然就变得不堪战了,金军在后头‘歇着’的马军就会杀出来一击致命。

    根本就没见过一出手就用骑兵硬怼的。而现在不仅骑兵继续硬怼,连步甲都铺天盖地的杀来……

    折彦质当然清楚这是为什么了。

    金人只是想赶在河西岸的大批兵马增援来之前,就将河东的宋军给击溃了。

    如此,这一战他们也就赢定了。

    就是河西岸的大批宋军全都逃进了陈留城,那又如何?

    只粮食问题和柴薪问题就足以叫宋军无法长期固守陈留。

    等到宋军被破从陈留城杀出来的时候,那军心士气比之今日可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甚至于,作为一支由多路军兵捏合在一块的军队,金人只要放开一条‘生路’,宋军自己都能大溃。

    “杀啊——”

    折彦质操起了弓箭,“绷!”一声轻微的弓弦响动后,羽箭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一下插在了一名魁梧的金兵步卒的面门上,那人惨叫一声,便一下扑倒在地!

    面对着金人强力的攻势,折彦质把前军缩成一团,仿佛一个巨大的蚂蚁球,虽然在金人难以抵挡的洪流中被冲刷去了一层又一层,但他大旗不动,死死的挡在赵构面前。

    “娄室孛堇,不若俺领兵直取赵构!”婆卢火向着完颜娄室叫道。

    折彦质把前军紧紧地缩成一团,其与中军(赵构)之间拉开的距离是更大了。婆卢火觉得绕过前军,直接杀去中军,也未尝不可。只要完颜活女、完颜赛里和大挞不野能看牢了宋军前军。

    “南蛮前军才几个人,由活女看着即可。俺把赛里郎君和大挞不野都拨于你调遣。定要与看擒杀了那赵九儿。”完颜娄室说话。

    折彦质的前军才万把人,根本没必要浪费太大的兵力。

    婆卢火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大量的金军就随之调动了起来。

    而金军阵上的号角声一起,赵构看着金军变动的阵列,看着大批向着中军压来的金兵,脸上也露出了真挚的笑容来。

    “告诉赵不试,准备待战。”

    赵构身边诸人脸色都浮现出一瞬间的凝重,所有人都知道决战开始了。别看这场仗才开打不久,但神机营是赵构这一战里最大的依仗,他多少次给身边人说,有祖宗赐法,破金贼易如反掌。

    现在就是验证这一切的时候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破贼,杀虏!

    宋军很早就有着一种武器,叫蒺藜火球,亦称“火蒺藜”。

    就是把铁蒺藜加入药粉球里,中间贯穿一条一丈二尺长的麻绳,以抛石机射至敌骑必经要冲,借力迸发铁蒺藜等以伤马腿、马足,专用于阻遏敌骑冲击。

    在赵构看来,这就是粗糙版的震天雷啊。

    只是这蒺藜火球在军中的名头很小很小,受制于这个时代药粉的威力,把蒺藜火球便是成功的落入了敌军群中,也真的只能伤马腿、马足,甚至都是借助铁蒺藜本身的力量。

    所以,蒺藜火球与震天雷“形似而神异”,可是有着根本的不同的。

    婆卢火的率军杀到,这是河东宋军所面临的最严峻的考验,同时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战。

    赵构要是能凭着手中的本钱把大举杀来的金军给一击而溃,那这一战宋军就稳了。不管是折彦质带领的前军,还是汴河对岸的宋军,一个个军兵将士都会热血沸腾,士气暴涨。

    而金兵则会士气大颓!

    可要是赵构没能挡住金人的攻势,那这一战宋军就也没啥指望了。

    “康王军令!炮军立即应援第五正将所部,限两刻钟到位,不得延误!”

    赵构在应天这几天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没干,至少整编了下手下军马,比如把各部的马军都集中一处,整编成了骁骑军,然后就给应天的宋军按资排辈一一安放了名头。

    谁是第一正将,谁是第二正将,如此一直排到了第二十二将。

    ——为了改变原先的兵不知将、将不知兵,造成宋军战斗力不强的状况,熙宁七年{1074},开始实行“将兵法”,将当地各部分禁军以及有战斗力的厢兵、蕃兵、乡兵等,混合编组为“将”,将下设“指挥”。每“将”自2000多人至1万多人不等,通常为5000人左右,设正、副将为长官。全国编为140多将,北方以路为单位,其下以第一、第二序号编制;东南地区统一编为人以下的只设正将。诸将长官统领并训练本将兵士,以达到将知兵、兵知将,提高战斗力。这每一‘将’,更像是一军事单位,为首之人就是统制官。

    赵不试当然知道第五正将是谁,现在在那里。拍马跑到炮军队列里头,看着排出两列纵队待命的八十辆炮车,吼了一嗓子:“儿郎们,报效朝廷的时候到了,我炮军发威的时刻到了,都随某来!”

    没有多余的废话,便驱动战马,当先向第五正将所部赶去。

    这第五正将部名义上有六千人,实际上大概就五千人上下,可以说是赵构中军的第一道防线。

    在第五正将身侧的是第八正将,其部四千人左右,连同第九正将的四千人,还有赵构握在手心里的骁骑军和赵不试的炮军,这就是河东宋军整个中军的兵力。

    而至于后军,那只是一个少少的第十五将,三千出头的兵力。唯一的任务就是看住河堤,他们甚至可以在必要时候登上漕船,依靠着漕船来防御金军的攻势,防止金军绕后攻杀宋军。

    也或许就是因为军力较少,金军才这么放心大胆的来进攻吧。

    婆卢火连同完颜赛里和大挞不野,金军动用的兵力近乎三万步骑,在完颜娄室的眼中,婆卢火他们没有打不破赵构中军的道理。

    就算是河西岸的宋军拼命来支援,占据着战斗主动权的他们,也轻易的可以依据局势而随之应变。

    “第五将的弟兄们,报效朝廷的时候到了!大王有令,凡今日出战者,赏铜钱五贯,加官一阶;凡斩敌首一级者,赏钱十贯,加官一阶!”

    赵宋武职有五十多等之多,赵构许下承诺时可大方得很。

    而随着这吼声,第五将上下军兵士气陡然再上一个台阶。

    “破贼,杀虏!破贼,杀虏!!!”

    欢呼的呐喊声直冲云霄。

    前方将士们的大声欢呼自然传入了赵构的耳中,可他并没有丝毫的动容,目光依旧紧紧地看着前方,烟尘卷动,一波人浪缓缓而来。赵构的眼力是很强大的,远远就看见无数的刀矛闪着寒光,如林一般徐徐而进。

    金军前列也是排布着一层层的盾墙,其后长qiang如林,队列威严。两侧更隐隐有马军奔驰。

    小三万人的军势,就仿佛是一座大山向着第五将压了过来。

    婆卢火担负着很重要的任务,然而作为一个沙场老将,他倒也能压住性子。没有一开始就挥舞着拳头猛打猛锤,那样的话,金兵的‘攻势’是猛烈激进了,可损失就更大了。战事的发展亦更难掌控!

    他把全军列阵而战。

    这样一来速度固然慢下来了,但伤亡会更小,也更稳了。

    “发弩——”

    当金兵靠近了三百步距离时,排列在前方的八牛弩首先开张。

    一支支锋锐的弩qiang直射出去。所谓的盾墙重甲,在弩qiang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但是,这东西就跟那前装火炮一样,一次发射后都需要‘很长——相对于战场而言’的时间来复装。

    等到八牛弩第二次击射的时候,金兵都已经进到阵前二百步了。

    “射——”

    趁着金兵盾墙被弩qiang打的粉碎的档口,一具具神臂弓也同时击发。不然等到金兵碎开的盾墙重新组合起来,神臂弓再去击射,效果可就比眼下差多了。

    但是,再漫长的距离也终有走完的那一刻。

    当金兵也举着弓箭如雨一样射来的时候,肉搏战就也不可避免的开启了。

    双方披挂着重甲的将士如同两只疯狂的野兽一样冲撞在一处,互不避让。长qiang、掉刀、重斧,狼牙棒、铁骨朵以及大棒,爪牙齐下,鲜血横流,骨肉抛飞。

    个人的勇武在如此的角力下似乎显得微不足道来,因为任凭你再高的武艺,七八杆狼牙棒铁骨朵一同打来,也叫你难以招架。必须有娴熟的配合,有一往直前的勇士,也有为勇士招架左右的遮护,这样才能给敌人最大的杀伤。

    而如此的硬碰硬当中,宋军显然不是金兵的对手。

    不过凭着步人甲的坚固性,宋军也不是一个好啃的骨头,至少在他们体力充沛士气旺盛的时候,金兵也不可能一举把他们给撕碎了。

    就在阵前的厮杀正炙的时候,一阵蹄声响动,第五正将回头就看赵不试引着新建还没多久的炮军隆隆而来了。

    “炮军奉命前来应援!”赵不试就在马上冲着第五正将行了一礼,“统制可叫手们稍退,看俺们炮军来一展身手。”7

第三百六十四章 炮击

    赵构脸上浮现出由衷的笑容。

    炮军已经就位,虽然还没有发炮,但金兵正与宋军绞杀做一团,这个时候隔着一二百步,一轮震天雷飞到金兵的中后位,那还有不崩溃的人吗?

    眼下,第五将所部已经化为了一个漂亮的残月弯弧,实则是一字长蛇摆开,宽度有四五百步长,一头连着汴河河堤,一头被骁骑军隐隐笼罩着。

    但因为金兵的猛烈冲击,一字长蛇不得不变成了一道偃月。

    神机营所部就在弯弧的弧内,前方二三十步就是第五将的背心。

    整个第五将四五千人马也就拥挤在短短三五十步的纵深之间,当然他们的正面横幅是很大的。

    也所以,在阵列纵深上并没多长的距离上,这就是一堵不怎么厚实的堤坝,抵挡着两三万金军所组成的这股滔天洪流。一副不怎么牢靠的样子。

    如此,依靠着炮车的射程,很轻易的就可以把震天雷投到堤坝对面的洪流中去。

    “咚咚咚。”

    沉闷而有力的鼓声,从耶律奴哥的身后传来了,带着一股浓重的杀伐之气,让耶律奴哥本就沸腾的热血变得更加沸腾。跳动的心情也更是难以抑制。

    这一战能胜,功勋之大可会仅次于汴京的。

    他作为耶律余睹的亲信,当初愿意跟着耶律余睹叛辽投金的追随者之一,现如今的地位却有些尴尬,区区一个州刺史,这远不能叫耶律奴哥满意。

    那么他自然就要努力为大金奋战了。只有在战场上立下功勋,身为一个契丹贵族的他才能在大金体系内更进一步。

    “上前,上前——”耶律奴哥大呼着。

    作为契丹贵族,他的年纪并不很大,才三十出头,生得相貌堂堂,凛凛一躯。颔下蓄着短须,仿佛一把钢针倒竖,一眼看去就是一员猛将兄。

    但耶律奴哥也真的身手高强,弓马娴熟,尤善使一杆铁棒。

    点、劈、砸、扫,人头攒动的战阵里没有多余的空间给你施展高超的技艺,至少最初列阵厮杀时候是这般的。这那唯一的手段就是最最基本的基础。

    耶律奴哥手下这跟重约四十斤的铁棒之下已经尽是亡魂,鲜血糊了他整个半身,坚固的铠甲挡住了多次前方射来的箭矢,周边亲兵也在奋力抵挡侧面刺来的兵刃。

    双方军兵堆砌一处,一个个全都是披挂重甲,戴铁兜鍪,持重兵刃的彪形大汉。

    一支支重斧掉刀、尖矛长枪好如林立,一支支狼牙棒、铁骨朵寒光耀眼,沾着脑浆。

    耶律奴哥的亲兵,他身后的所领的燕京汉兵,全力以赴的拱护着他左右,废了好大劲才让他能心无旁骛的只应对正面威胁。

    现在,耶律奴哥唯一的“任务”就是往前凿——只对付眼前的三两人。

    那雄健的臂力舞起铁棒,宛如一具血肉磨盘,又仿佛是一头开山怪,不断地凿击着当前宋军的防线。

    “杀——”铁棒飞舞,横扫竖砸,当面无论是大盾还是军兵,敢挡者,俱为肉饼!一杆将旗竖立在身后十步的距离,哪怕是宋军抵抗力最强劲的时候,他也没有后退一步。

    飘扬的大旗告诉每一个金兵,他们的将军与他们同在。

    这可是很能振奋军兵士气的。

    故而他部的‘进展’也当为金兵各部人马第一。

    以耶律奴哥为锋芒,一点一点的在宋军的堤坝上凿出了一个小口子。

    不要小瞧了这一点,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当小口子变成一个大坑的时候,那也就是引起质变的时候。

    穿着笨重的铁甲,刀枪利刃相向的厮杀,本质就是一遭回合制游戏式的互相伤害。有的人防弱血厚,有的人防高血少,也有那优秀者高防高血,甚至还高攻击。反正是谁先撑不住,谁先退败。

    “郎君,前面的南蛮子好像要撑不住了!”

    一个契丹老军对耶律奴哥说着,后者都不能扭头,只在心中狠狠地松一口气。

    南蛮要撑不住了,这一战他们就要赢了,这一战大金就也要赢了。

    但是跟在耶律奴哥身后的大挞不野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跟一个劲的闷头拼杀的耶律奴哥不同,他是看到了宋军背后的动静的。

    宋人推来了石砲,这他当然看到了,所以才催促前头的人更卖力一些。虽然宋人的动作已有些晚了。但现在宋人发来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一声声沉闷的轻响过后,就看见无数个冒着白眼的脑袋大小的圆球砸到金兵头上,或是落到地上。

    那玩意儿劲道很不小,但凡命中了就能把人击倒。可它又绝不是石弹。不然被打中的人就不是击倒,而是整个人碎裂开了。

    圆球外面套着一层网状的东西,还颇有些弹性,落到地上了自己还能蹦跶蹦跶,叫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蹴鞠”这个字眼。

    而且这射程怕是有二百步远了,叫大挞不野甚是吃惊。

    “轰轰轰……”

    然而就在大挞不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整个金兵军列的中央,好像一下子变成了火海地狱。

    差不多有六七十枚震天雷几乎同时炸响!火球烟柱不是一簇簇,而是一群群地升腾而起,登时就将不知道多少金兵笼罩在其中了。

    八十辆石砲,纵然只有二十辆在发射,一次性也能投出了八十枚震天雷。

    但震天雷里也肯定有一批没有爆炸,而且这数量还不会少。这是时代的局限性,十七世纪的燧发枪点火率都才85%以上。眼下的震天雷可是明火点燃的老古董。

    但即便如此,这些震天雷也立刻叫无数人为之震撼。

    药粉爆炸后,外面的木壳和藤网立刻就被撕得粉碎,呼啸的木片和木壳内的碎石碎铁几乎将金兵军阵的中央部位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屠宰场。整齐密集的步兵队列被炸出了一个个巨大的缺口。

    十斤重的震天雷里,至少有三斤重的药粉。纵然只是最基本的黑药粉,三斤药粉的爆炸威力也是极其惊人的。

    碎木片和碎石碎铁立刻就化作了不可阻挡的强弓劲弩,而金人身上的甲衣却变成了纸做的一样,根本不能形成半点的防护。

    多少人都被打成了蜂窝,鲜血马上四下飞溅出去,染红了大片大片土地。

    只是一级,被震天雷炸伤的金军步甲的惨叫声就压过了整个战场上的鼓声、号角声、喊杀声!

    “预备——”

    赵不试的声音都破腔了,巨大的战果叫他整个人瞬间蒙了头。面颊渗血一样潮红,只机械性的命令军兵继续轰击。

第三百六十五章 兵败如山倒

    自从在演练场上见到过震天雷爆炸的威力后,赵不试就不止一次做梦梦到金兵挨炸的场景,可是梦里的东西,怎么能跟现实相比呢?

    亲眼目睹了大片大片的金兵在自己跟前飞灰湮灭,粉身碎骨,这种感觉叫他整个人都痴了。

    比较起老旧的石弹,震天雷的威力真巨大的太多了。

    残肢断臂,血肉横飞。

    别说那些没有被伤着的金军士兵,只说被烈焰笼罩的人群,真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摸消掉。

    就像火点落到了塑料布上,一滴就是一个大窟窿。

    赵不试并不懂得‘抹消’这两个字的涵义。但他现下却真的就想到了这两个字。

    当硝烟散去,就看到金军阵中直接空出了老大的一片来,无数金兵露出了统一的呆傻状态——所有人都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爆炸给吓呆了。

    虽然他们中间不乏久经行伍的精兵猛卒,但是谁也没被炸弹炸过,别说炸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人还可以像这样一死一大片的!

    无数金兵就这样半张着嘴,眼睛一眨不眨,耳朵嗡嗡作响,脑袋里面一片空白,连手中的刀枪都拿涅不住丢在了地上。

    而余下那些个还没有完全被吓傻的兵将,则就下意识的就回往回跑。

    一波震天雷后,很快,第二波又丢了来,接着是第三波、第四波,但那效果一波比一波差劲。

    这不是因为震天雷忽的不管用了。而是被爆炎笼罩在其中的金兵越来越少了。

    在眼下的时代,没人能受得住如此猛烈的攻势,这就跟明末时候双边拼肉弹的时候一样,太挑战人的本性了。

    更别说女真人的步甲多是收拢的辽地汉兵,以及渤海人所组成的。至少完颜娄室这儿的步甲是如此。为此粘罕都把耶律余睹和大挞不野这契丹一族与渤海一族的军中代表人物给派了来。

    可这两部分人,虽然是眼下金军里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本身都在猛安谋克制度的序列里,就像是明末八旗里的汉军旗和蒙军旗,但却不能否认他们的根本性质——附庸。

    这些人打起仗来或许也很勇敢,但这必须在顺境之中,真是到了逆境绝境里,那还必须看真女真兵。

    所以,明面上看着如狼似虎,实则有些欺软怕硬的金军步甲,在遭遇到震天雷超乎想象外的巨大威力的厮杀后,立刻就崩溃了。

    汹涌奔腾的滚滚洪流忽的中段了来,那最为崩溃的不是那些逃走的金兵,而是被留在了堤坝边上的耶律奴哥他们。

    后者的脸都要青了。

    “这算什么?”

    自己是在做梦吗?

    适才连连的巨响把所有人都给震傻了,等到耶律奴哥回过神来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势弱疯狂的宋军兵将,以及身后无数落荒而逃的大金兵丁!

    他的眼睛没花,他没有看错眼前一幕,他知道金人这阵是败了。不看宋人的马军就开始出动了么。

    那么,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也涌上了他的心头,自己该怎么办?

    是束手就擒,还是为大金国拼死而战呢?

    耶律奴哥这一刻想的很多,他想到了自己的亲人,没几个人了,被天祚帝清理之后,至今还活着的骨血至亲没几个人了;他又想到了耶律余睹,自己要是投降,那对于耶律余睹一定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

    金人本就对他怀有戒备的。

    当初没有被萧奉先构陷,没有被天祚帝逼的叛国投敌的耶律余睹,那也是辽军中的一员大将,有数的大将。而辽国破灭之后,因为耶律余睹契丹宗室的身份,以及本人不错的名声,甚至是冤死的文妃(耶律余睹是文妃的姐夫)与晋王(天祚帝的儿子,耶律余睹的外甥,在契丹朝野都有贤名,算是一个破产版的扶苏吧)在契丹人心中的影响力,耶律余睹始终是被女真人隐隐戒备的。

    一大证据就是耶律余睹的乞侍妾及儿子始终被女真人拘在手中做人质。

    要是耶律奴哥阵前投降宋人,消息传回去了,耶律余睹的麻烦就会更大了。

    可是,可是,他不投降就等于死啊!耶律奴哥不想死。尤其是给女真人卖命而死,这太不值得了。

    “住手,都住手……”

    一切都有了决定,在耶律奴哥高喊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一切就都有了决断。

    不想死,不想为女真人去死的耶律奴哥,果断的选择了投降。

    妻妾儿女算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

    而至于耶律余睹,金人便是再戒备他,总不能一刀砍杀了吧?

    宋人忽的拿出了眼下这种犀利的武器,今后宋金战局会如何还难说的很,至少金人想横扫中原是不可能的了,甚至宋人还极可能触底反弹。

    因为这种厉害的武器,耶律奴哥实在想不出能对付它的招数。

    如此的,女真人骤然遇挫,国势国力都在震荡的时候,吴乞买不可能一刀砍杀了耶律余睹的。

    心中直觉得自己什么都盘算明白了的耶律奴哥果断的选择了投降,第五正将唏嘘着,心中杀与不杀两个念头反复撕腾了好几次,最终却还是举起了手。

    婆卢火狠狠地看了一眼耶律奴哥处,硝烟都已经散开了,骁骑军的追击又是从右侧奔来,这第五将处的场景虽被遮掩了一部分,但耶律奴哥的投降还是很一目了然的。

    “冲啊,冲啊……”

    “我大宋――”

    “威武――”

    统帅着骁骑营的刘锐,此时此刻不要太振奋了。

    震天雷果然是神仙所赐的真破金妙法是也。

    一击败敌,一击败敌啊!

    看着狼狈逃溃的金军步甲刘锐整个人都要沸腾了。一接到赵构军令,立马举枪高呼。

    一声喝,万众应。

    此时此刻,所有的宋军将士都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无穷尽的力量。

    敌军就在眼前,岳飞看了一眼韩世忠,这人多来与他较劲。岳飞人又不傻,这些日子里韩世忠的心思如何看不明白?只把手中大枪一引,领着身后马军就疾驰而去。

    马蹄践踏在大地,也践踏在两军的心头。婆卢火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兵败如山倒,他是拦都拦不住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追亡逐北

    完颜娄室的脸色苍白可怖,他不知道宋军忽然投出的震天雷究竟是什么东西,但震天雷的威力他却是亲眼目睹了。

    近三万步骑啊。

    竟然被宋人的杀招给轻易击溃了。

    这一刻他心中甚至都生出了一股极不好的预感。“大金怕是真有大麻烦了。”

    “孛堇……”完颜习不失紧张的叫着。

    娄室手中现下只有四五千步骑。

    他们这一路军总兵力也不到六万人。

    娄室叫耶律余睹引兵数千在陈留城,叫完颜银术可引兵万人牵制河西岸的宋军。这用来对付河东岸宋军的金兵就只剩下四万人出头了。

    完颜活女引着上万骑兵出击,婆卢火这儿又有小效三万人,完颜娄室手下可不就只剩了三四千了。

    就这点人马如何能拦得住崩溃的步甲主力?

    偏偏完颜活女那儿也不太顺利。他见势不妙立刻就要引兵离开,可折彦质又怎么会放过?

    这叫前军与中军隐隐脱离,引诱女真人来直袭中军,这本就是赵构战前定下的策略。

    折彦质的任务就是前期抵挡住金兵的进攻,后期则不顾一切的粘黏住金兵。

    无论是当前的完颜活女,还是背后的金军溃兵。

    这般做注定是要付出极大地伤亡代价的,但如此做的战果也会极大。别忘了河西岸的宋军。

    当震天雷炸响的时候,不管是宗泽带领的河北宋军,还是赵构对面的河西宋军,那都会对金兵发起最猛烈的攻势。

    现在陈留城下的战事和汴河对岸的战事都已经打响了。

    在主力情势不妙的情况下,不管是银术可,还是耶律余睹,那都只有暂避锋芒的退走。

    完颜娄室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这一刻人也懵逼了。

    宋军中军发起了全面反击,先是五千骁骑军,然后就是赵构左右的步军。他的元帅大旗始终高高飘扬着,就像一朵漂亮的梦中之花,你‘看’的见,却摸不到。

    五千骁骑军夹带着一股不可抵挡的无敌气势冲刷了。

    就像一条蹈海翻江的巨龙,卷起惊涛骇浪。溃败的金兵面对着马军的冲锋一样哭爹喊娘的抱头鼠窜。

    岳飞、韩世忠等只觉得这种感觉真的是爽翻了。

    倾天覆地的冲刷而下,这股无与伦比的气势,强横的莫可一试,真不是速度缓慢的步甲可及的。

    婆卢火特发出了叫嚎,歇斯底里的叫嚎。

    他没办法看着败局掉头逃窜,他没办法看着一个个大金勇士无谓的死在宋军的马蹄下。

    怯懦的宋人不可能大败大金的!

    “跟我来——”婆卢火引着左右的三四百马军“逆流而上”。

    赵构立在河堤上,这样能看的更远,同时还能分神关注河西的战事。当然,他留神最多的还是河东。

    岳飞、韩世忠二人带领着铁骑化作世间最犀利的刀尖,赵构就看着岳韩两面高高扬起的大旗,在金军败兵中纵横往来。

    真就跟那吹毛断发的宝刃在宰割着砧板上的牛肉。

    他有些懊恼的想到了望远镜。就算造那剔透无暇的玻璃有些困难,以赵构的地位,寻上几块晶莹剔透的白水晶也轻易的很呐。叫人小心的打磨,望远镜不就出来了么?又不是什么高科技。

    以至于他现在真就看不见岳飞韩世忠的身影了。只能瞧见二人的将旗。

    他别看已经经历了明末,但还真没见过于千军万马中纵横驰骋的无敌勇将的身姿。

    明末里,似乎也就大小曹以勇力著称于世。曹变蛟在松锦大战后期孤军袭杀黄台吉的御营,听说也一马当先的好杀了一通。

    但那时候的郑芝龙无福亲眼目睹啊。

    现在却是已经摆在了他的跟前,却无法去目睹。

    岳飞可不知道赵构现下的心思,只一骑当先的冲在最前,长枪在手如一尊杀神般一头扎进了金兵人潮当中。偶尔有射而来的箭矢也被他拨挡开来,手舞长枪,急若流星,快如闪电,被他撞上的金兵一个个人根本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出,咽喉、心口等要害就已然血流如注。

    下一刻,潮水般涌来的宋军骑兵就追随着岳飞身后汹涌而至。顺着他冲杀出的一溜空挡,恶狠狠地劈进了金军败兵人潮中,像是一根铁凿,顺着一道缝隙切入,然后在重锤的敲击下不断向前进,直至将目标彻底的一分为二。

    人嘶马吼中,惨嚎声响彻长空。

    亲眼目睹过金人残暴的岳飞,对之半点怜悯都没有。不管这些金兵是不是女真人,是汉人亦或是渤海人,在他眼中就全该死。

    就像是一头嗜血的猛兽,所到之处,人死马伤。

    所表现出的杀伤力,较之韩世忠来可尤胜一筹。

    “兀那南蛮,休得猖狂——”愤恨的呐喊声中,一个金环金将提着一支狼牙棒就向着岳飞打来。

    “叱——”喝呼声里,岳飞提枪点刺,当即就把这柄迎面砸来的狼牙棒给撞到了一边,然后大枪顺势往前一撺,鲜血哧溅,再抽枪回身时一条性命就已丧在战场上了。

    随后不见半点的迟缓,起手长枪一揽,两条打来的铁骨朵就皆被圈住,顺势又翻枪一搅,向外一带,兵刃立刻飞了去。

    岳飞策马驰骋中抬枪甩出,点点寒光扑面打去,宛若灵剑归鞘,每一点寒光必吻中一人咽喉。

    身后的马军也蜂拥杀上去,刀枪齐下,这波抵抗的金军立刻就湮没。“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岳飞傲然的一笑。

    现在时候的金军兵将,在他面前就像是特意在应证着这八个字一样,真的无人是其三合之将,无人能沾其枪下锋芒!

    “南狗,我杀了你——”婆卢火恨的咬牙切齿。看着一个个金军兵将在岳飞手下如扑火的飞蛾,除了死亡和为岳飞增添攻击外,丝毫不见所起到的作用,真瞧的他睚目欲裂。

    “何须郎君亲为,看俺取他首级。”婆卢火身侧一金环骑将高声叫道,却是他的亲卫蒲辇。

    随后就听他“驾”的一声喝斥,反手一记长矛狠狠地抽打在坐骑的后臀上,战马嘶鸣声中撒开四蹄,迎着岳飞的方向疾速冲去。

    “给我去死!”

    人马如龙翻腾叱咤,金将手中的长矛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直线,直刺岳飞胸膛。

    一枪灌胸!

    岳飞对眼前的金将却如是未见,只很随意的抬手一枪,在金将长矛还没落到他胸前时候,大枪先就铲断了来者的脖子。

    这看似随手的一枪,真来的太快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黄袍加身

    滔滔大势之下,任何逆流之举都是螳臂挡车。

    婆卢火的行为只是奔腾江海中的一朵小小浪花,眨眼就被吞没的无影无踪。

    金军溃败如潮,真不是人力可挽回的。

    不看那完颜娄室父子都‘逃之夭夭’了么。

    完颜活女废了不少力气才摆脱了折彦质的纠缠,然后头也不回的就拍马而去。

    他跟他爹都不是糊涂蛋,很清楚眼下的局势,想要反败为胜太困难了。

    与其掉头向宋军发起攻势以来掩护婆卢火他们重新整队列阵,那还不如先拉开距离,隐隐在外威胁着宋军的追兵呢。

    因为河西岸的宋军也开始发威了。完颜银术可和耶律余睹都走的很干脆,他们要是现在河东战场了,等到宗泽在前路截击,河西岸的宋军再大举杀进来,那可是极可能把自己都葬送进去的。

    故而早一步抽开身,依仗着马军优势隐隐的威胁着宋军,叫南蛮自己都不敢追下去,这才是应对眼下局面的更好的法子。

    如是,这场战争的结束远比赵构想想的更干脆。

    但随之到来的另一个结果就是——这一战的战果也远不如赵构想想的巨大。

    战场上俘杀金军步骑一万五千人且都不到。

    完颜娄室父子与银术可、耶律余睹汇合后,上万金人马军的虎视眈眈下,别说骁骑军不敢追了,赵构先就发出了收兵的指令。白白看着溃不成军的金兵步甲逃出生天。

    这叫赵构心中十分的不爽。

    因为这一战来,只宋军所付出的伤亡都有七八千之多了。

    折彦质的前军,赵构身前的第五将……

    杀敌与自身损失竟还不到2:,亏得他先前对此战还即以厚望呢。

    不过宗泽、汪伯彦、耿南仲、曹辅等人却一个个喜笑颜开,宋军大小将领更兴高采烈。

    一战毙敌过万,还是正面战场上硬碰硬得来的,这可无一点的虚假,绝对是宋金开战来的第一大捷!

    更别说震天雷的神威为上下人等亲眼目睹,碎人粉齑,何其伟力,焉是血肉之躯可抵挡的?

    这有了对金兵的第一次胜利,第二场、第三场……,那还会远吗?

    同时在宋军当中,短短时间里,军中上十万人对康王得了神异,祖宗赐法,破金保宋之说就再无一丝儿的疑虑了。

    一个个信以为真,只觉得自己真的是有如神助了,自然军心士气更加爆棚。

    “大王……”韩公裔有些不解的看着赵构。

    打了打胜仗,全军上下都兴高采烈的,怎么就康王一脸严肃。

    “唉……”赵构摆了摆手不提心中的郁闷了,韩公裔只是个文官,对于军事一窍不通,他能与之说些什么呢?还是说些韩公裔能够参谋的事儿吧。

    “仗是打赢了,但接下的事儿还麻烦不小。子扆以为,这消息要传入京城了,本王在官家眼中又该是何等的模样了?”

    这一仗赢了,还赢得很干脆。赵构自就进一步的把握了军心,甚至还坐实了他得了老赵家的祖宗赐法的传闻,这对赵桓而言可不就是火烧眉毛一样的威胁了么?

    他才是大宋的皇帝,结果祖宗却没把破金妙法传给他,而是传给了赵构,这是不是能说明什么呢?

    赵构跟京城内有着消息往来的,谁叫粘罕、斡离不主动把套在汴京城的大网给放松了一些呢,这几日里汴京城内外联系畅通着呢。

    赵构甚至都知道粘罕、斡离不把什么东东透给了赵桓听,赵桓心中又一度生出了什么打算。

    所以,今后这对他最为致命的威胁似乎已经不再是金人,而是东京城里的赵桓了。

    韩公裔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家性命早就与赵构紧紧地绑在一块,根本下不了船的。更了解北宋的政治事态,明白赵构话里的意思,自然是全心全意的为赵构着想。

    如今汴京城的那位官家,别看人对着女真鞑子的时候很软很怯,可对自家人的手腕却强硬的很。

    据说太上皇都被他关在龙德宫很长一段时间了。

    赵桓明着欢迎老爹回汴京,而赵佶呢,也拿出了道士替自己写给上天的青词,派人先行一步,送到汴京,并让大臣们传看。在回京之日,也头戴玉并桃冠,身穿销金红道袍,出现在汴京旧臣面前的宋徽宗,不再是皇帝,只是一个道士的模样。

    臣民面前,这对天家父子,那是好一派的父慈子孝。

    可赵佶一旦入了皇宫大内,赵桓就立刻翻脸不认人——将自己的父亲幽禁在龙德宫。

    为防止他复位,赵桓先将赵佶身边的宫女、太监和侍卫,全都换成了自己的手下;接着,大臣里头谁得到了赵佶的赏赐,必须要上交;最后,他还要和自己的父亲划清界限。

    比如到了双十天宁节时候,赵佶为了改善父子关系,特意在龙德宫中设宴,父子对面坐下,赵佶亲手给儿子倒了一杯酒,可是赵桓却视而未见,这道理很简单,他怕酒里有毒,根本就没有喝。

    连自己的老爹他都敢幽禁起来,都能如此狠手对付,对自己的异母兄弟,赵桓还会手下留情吗?

    赵构要一旦落进他的手里,怕就不止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幽禁了,而是毒酒一杯了。

    “汴京城大王是一定不能进的,只叫人往城内送去捷报就是。而至于金兵北去后,官家宣召,那也是推脱了了事。就借口说要破灭金贼,光复河山,圆祖宗之愿。谅官家也说不出个否字,其他的大王就一概不闻。”韩公裔先就想出了一个招来。

    这一招不算稀奇,赵构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韩公裔也是知道当初那场神异的内幕的,很清楚,只要赵构愿意,随时随地都能再搞出一场神异来。这就是最好的借口!

    “大王现有神异在身,人不敢欺;更大破金兵,威望高隆。只要坐镇军中,眼下的十万大军便就是大王的掌中之物。而只要握着兵权,官家又能如何?”

    “实大王今日亦如太宗当年,不进则退也。”

    韩公裔口中说着是宋太祖,脑子里却直想出了‘黄袍加身’四个字。

    昔日安重荣有言: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

    眼下就是这个道理。

    更别说眼前的康王还有天命神佑在身,有大败金兵,解汴京之围的功劳,这声望已经不小,日后再收复北地,甚至是收复燕云,则想不为天子都不行。

    那时候就是真正的众望所归。

第三百六十八章 接下该怎办是好?

    赵构当然明白韩公裔口中的‘如太宗当年,不进则退’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都有着这么高的威望了,更有着神异的名头,要是还做臣子,就只有死路一条。

    从眼下这个社会态势里看,他是真的只能进不能退了。就跟明末时的郑芝龙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他比郑芝龙还更扎皇帝的眼球,因为他也是皇室血脉。

    所以,这不准备当皇帝的话是坚决不能说出口的,说出来了就是自废武功,身边如韩公裔这等梯己人还能再给他卖命吗?一个个想着如何跳船保命还来不及呢。

    何况他也不是没儿子。

    别看历史上的赵构收了赵匡胤的后人当养子,把皇位又还给了赵老大一系,但他也是有儿子的。

    刘苗兵变的时候,苗傅、刘正彦都要推他三岁的儿子赵旉来当皇帝,结果因为婢女侍候不周到,兵变期间赵九妹那三岁的儿子给吓死了。

    据说赵九妹从那之后也真的成了一个赵九妹,别看一个个宠妃接连不断,却都是晃点人的。

    赵构至此再无一儿半女的留下,因为他已经的萎了。

    也只能以此才能解释的通——为什么赵构年纪活了那么大,却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要知道,在汴京做康王的时候,他可是一连有了五个闺女的。

    用铁的事实证明,在靖康之耻前,自己不仅有生育能力,而且生育能力还很发达。

    也就是陈华二次穿越之前,赵构不到20岁的年纪,就和老婆小妾们生育了五个女儿,同时他出使金营的时候康王府里还有俩孕妇在。

    一个是他的正妃邢氏,另一个是他的爱妾潘氏,也就是历史上赵构唯一的儿子赵旉的生母,险些当了赵构皇后的潘贵妃。

    五个闺女中最大的那个也已经3岁了。

    历史上的邢氏在北迁过程中落了胎儿,但潘氏却十分的有本事,不仅躲过了靖康之耻那一劫难,还成功的带着球回到了赵构身边,做起了险些就成了皇后的潘贵妃。

    赵构现在想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在那种环境之下,潘氏竟然能躲得过去。邢氏身为康王府的正妃,她都被送去金营了啊。

    可不管怎么说,赵构现在能确认自己至少会有一个儿子,甚至还能有两个儿子。

    他现在憋着劲儿不说,那也不是在晃点韩公裔他们。横竖日后有他儿子在呢。哪怕他‘死’的时候,他的儿子可能才九周岁。

    短短的时间里赵构脑子里就转过无数的念头,然后很坚定的给韩公裔丢出了一个俺明白的眼神,却又一个字不说。

    韩公裔也知趣的拉开话题。

    接下的话题就转移到了如何向汴京城报捷的事儿上来。

    赵构这儿的人头很多,他可以把自己身边的人派过去,也能把耿南仲等选一个派去。这不存在任何的问题,甚至把消息传得满天飞也一样不是问题。大胜金人的战功,在现在这节骨眼上根本是瞒不住的。

    只是究竟派人去,就是一个问题了。

    这可是露脸的好机会,哪怕这个时候回汴京有一定的危险呢。

    “小人以为,大王派谁回去都行。只不能是蓝珪、康履、曾择三位押班,自然也不能是小人。”

    他们四个都是清楚赵构“神异”的人,现在还是一个也别离开赵构视线的为上。

    韩公裔这是为了自己好,可赵构即便是明白这一点。他这话一出口,赵构也更信了韩公裔三分。

    宋军这儿,上上下下无不欢天喜地,就是陈留城内的百姓也一个个喜笑颜开,直恨没载歌载舞。

    但是与宋军间隔不愿的金兵,汴梁城外的金人,一个个却都满脸的严肃阴沉。

    粘罕大营。

    金军一众文武全都到齐。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和耶律余睹三人跪在帐下,他们背后是完颜活女、完颜赛里、完颜习不失和大挞不野,一个个全然一副落水狗样儿。

    陈留一战他们败了,还是一场惨败。

    开出去的五六万兵马,回来时候只剩下了四万人。女真自从起兵以来就没吃过这么大的败仗。

    乱军中更丢了婆卢火,丢了一个大金的万夫长。这就跟抗战时小鬼子死了一个师团长一般,这惨痛的失利叫粘罕一下所有人都呆住了,没人想到完颜娄室竟会吃这么大的败仗。

    他可是大金的战神啊。自从起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

    “……爆响如晴空霹雳,人马具化粉齑。”完颜娄室诉说着战败的经过,那重点自然就是震天雷了。“宋人石砲投掷,远可超二百步……”

    粘罕双目冷地若北地的冰霜,他一直把赵构磁州得神异的事儿看成一个笑话,什么祖宗赐法,什么破金妙法,都是扯淡。但现实却血淋淋的告诉他,成为笑话的一方乃是大金国。

    那武器被宋人一股脑的扔过来,轰然爆开,阵地上的步卒就直接被清空了一大片。军兵们骤然间遭遇此事,如何受得住?更别说,紧跟着宋人就又投来了第二波、第三波……,婆卢火带领的人马顿时溃败也不是不能接受。

    完颜娄室能在那种败局下带回这么多人马已经不容易。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那种武器宋人手中还握有多少?

    现在这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如何抵挡宋人的这种武器。

    今后两军再战,要是宋人还使出这般的武器,大金如何应对才能赢下战事呢?

    “这般看俺倒是庆幸了,庆幸赵构没把那法子送给汴京城的赵皇帝。”要不然这汴京城还打个屁啊。金军再能战也挡不住人马都能炸成粉齑的武器啊。

    斡离不打个哈哈,把帐中低沉的气氛冲淡了少许,接着对粘罕说道:“相国。眼下我军还在跟南蛮厮杀,正是用人的时候。娄室孛堇固然犯了大错,但暂且记下来,待到战后再来清算也不迟啊。”

    他这还是帐中第一个为完颜娄室一行求情的人,而也只有他才有资格开这个口。

    粘罕自然顺水推舟,又严厉斥责了完颜娄室等一通,就叫他们都回自己座位去。

    然后目光在众人面前扫过一圈,问道:“接下该怎办是好?”

第三百六十九章 兄弟阋墙

    是啊,接下该怎办是好呢?

    大帐里的所有人全都沉没下来。没人能说出个三五六来。

    赵构手握利器,岂会见好就收?如果陈留的宋军再度杀来,金军拿什么来抵挡他们?

    谁也不敢说打过一仗之后,赵构手里的那种厉害武器就用完了不是?

    这般的,上十万宋军直插汴京城下,他们还能打个鬼啊?

    可金兵拿不下汴梁城也就是了,大不了撤军北去。但日后的宋军要再大举向北反攻,他们又拿什么来抵挡?

    众人都在沉思着的时候刘彦宗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笑来,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沉重的神态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起身向粘罕、斡离不禀道:

    “南蛮利器确实厉害,可到底是由石砲投射,不方便的紧。我大金铁骑之强盛远非南蛮可比的。只要不再据于一城一地的得失,把战事防到平野阔土之上,战马纵横千百里,骚袭后路,不给南蛮石砲发威的机会,岂会抵挡不住南蛮。”

    “更别说我大金还可使人暗中窃取秘法。”

    “如今这秘法只被康王掌控,自是难以得手。但是日后呢?我大金北去后,汴京城的大宋皇帝真的只会眼睁睁看着康王屡立此偌大功勋而无动于衷么?到时他开口索要,康王给是不给?”

    “南人规矩与我大金可是不同,别看汉人口上说着什么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宋室却向来便是宗室不掌权的。”刘彦宗这话说的仿佛他已经不是汉人了一样。

    “非是我大金屡次提议要亲王前来营中为质,康王这辈子都只能做个空头大王。可现下他手握重兵,更打了胜仗,军中民间威望飙升,这就已经犯了宋皇的大忌。老老实实的卸掉兵权回汴京城去,多也得不了好。康王不是傻儿,他又岂会自寻死路?”

    “某私自认为,康王如今之局面已经容不得他再退缩。不想死,他就只能与宋皇相争相抗。”

    “现在我大金兵临城下的时候,他们二人还能保持一致,可一旦没了外力,怕康王与皇宋这对兄弟间先就要自己分个生死胜负来。”

    “就刚刚某所说的,宋皇向康王索要秘法,康王给是不给?”

    “给了,这秘法就会被宋皇拿来反用到他的头上,有了如此利器在手,汴梁城又是这般宏伟,何人能够攻的下?更难保密。宋人吏治腐败,多少士大夫有才无德,眼中更无家国社稷之说,我大金只要舍得重金相酬,何愁不能拿到秘法?”而有了秘法在手,那就不是金兵避让,而又该轮到宋人遭殃了。

    “不给。康王与宋皇之间怕就即刻要兵戈相见了。国相前遭把康王得神异消息送入城去,那赵家皇帝便已经生急,眼下康王握着秘法又不上交,赵家皇帝岂还能再忍下去?”何况他们还能放出些风声来么。就跟这几日他们在做的一样。

    把赵构得神异赐法,有天命在身的事儿宣扬开,宋人自己都会不自觉的往皇位上想。

    如此的,宋皇怕是立刻会与大金战事歇停,掉过头来先跟自己的兄弟针尖对麦芒的火拼一场。

    刚刚还一脸沉色的粘罕、斡离不两人脸上全都显出了轻松,对啊,这赵老九和赵皇帝不是一路人啊。

    只要赵老九和赵皇帝自己争斗起来,大金的压力立刻就能化为乌有。

    二人就觉得肩头上刚刚压下的一座大山,还没把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大山自己就化为了轻烟。

    当然,刘彦宗所说的只是将来,对眼下的困境依旧无有任何帮助。

    大帐内那么多金军文武,一个个对眼下的困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一个个都在心里嘀咕,赵构若举大兵杀过来,他们是不是能抵挡的住?但却没谁敢对粘罕、斡离不说出‘退兵’两个字。

    最后还是斡离不开了口:“我大军十几万在此,断无不战而退的道理。俺倒要看看赵构小儿的利器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

    这话说的没错,是怎么个道理。

    粘罕也点着头。

    他们倒不是不相信完颜娄室,觉得他们吃了败仗,就夸大其词了。而是不亲眼见一见震天雷的威力,他们心中自己就没谱。

    “南蛮多步甲少马军。我军则拥数万铁骑,便是吃不住那利器,大军败退来,有马军压阵,南蛮又岂敢追击?”

    粘罕这般的就拍板定下了。

    耶律余睹一声不吭的返回到了帐中,两眼无神的打望着帐顶。

    耶律奴哥投降了宋人,这消息并不是秘密,但今天粘罕和斡离不却连提都没提。

    耶律余睹可不觉得这是粘罕他们对自己的看重和信任,反而心中的寒意更深了。

    他握了握手,似乎这样能叫他心中的寒意给驱散一些,但想到自己被扣在金人手中的妻儿,耶律余睹口中发出一声颓废的叹息来,整个人重重的瘫坐在毡毯上。

    无奈啊无奈。现在的他就跟陷入了沼泽里一样,根本无力挣扎,也不能正在。

    越是挣扎,反而越容易丧命。

    他想要脱离泥潭,那必须有一股强大的外力来作用才行。

    很清楚女真人实力仍在的他,自然明白这个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他都只能忍受。

    “宋人真是好命啊。”仰躺在毡毯上,耶律余睹良久才叹息着说道。

    在眼下这节骨眼上能出了一个赵老九来,天不绝大宋啊。余睹现在对赵构的‘天命’还有五分怀疑,但他对赵构手里的利器却半点也不怀疑。

    有如此利器在手,大金是再难染指中原了。

    宋人只凭如此利器守城,女真人就是填进去自己全部的人口,也夺不下几座城池来。

    但为什么如此奇迹没有降临在契丹头上呢?耶律余睹不绝的又想到天祚帝,现在都是气不打一处来。

    ……

    陈留一战,宋军大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汴梁城。

    作为眼下这个世界的第一大城市,金军根本不能彻底的把之封锁。赵构将耿南仲的儿子耿延禧和宗泽的儿子宗颖,再有曹辅派了去。三人都是很幸运的进了汴梁城。

    那一入城,陈留大捷的消息就传扬开了。先是一处的军民欢呼雀跃,很快周边的军民也欢呼雀跃来,就跟那多米诺骨牌一样,从一个点开始,飞快的蔓延到整个汴京城。

    皇宫里头,赵桓还没有入睡,心中正在自爱自叹呢,这天下怎么就败坏到眼下模样了?金人为什么那般的可恶,一次次入侵南下,叫他谁叫都不安稳。

    是,他是有些言而无信。之前答应金人割让太原三镇,金兵一退,就立马反悔了。可他自负也没有亏待金人啊。

    我虽然不愿意割让太原三镇,我是对太原之失耿耿于怀,这是因为我觉得这三镇都是保障京畿地区安全的屏障,最好还是不要失去的,能争取则应该极力争取。

    且我也真没有亏待金人啊?

    我愿意破财免灾来了结宋金之间的战事的啊。

    这老祖宗传下来的破财免灾大、法怎么就不管用了,怎么金人就这么不懂事呢。

    心中正想着金人不如契丹人懂事的赵桓忽的听到满城的欢呼,犹如雷震,可不就大骇失色。

    这是咋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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